学生们见到朱家树,他只是轻轻淡淡扫了那么一眼,方才还跟亢奋的斗鸡似的半大小伙子们都耷拉下了脑袋,一副垂头反省的模样,竟然比胡琦用巡捕们恐吓动手效果要好。

吴桐佩服的五体投地:“…能被学生们如此敬重,朱先生真乃教育界的楷模!”

顾茗:“吴桐,你再坚持下去,说不定也能达到朱先生的成就。”他这种眼里心里只有学生的老师,一心扑在教育上,学生们出事之后无惧强权极力奔走,似乎理所应当获得学生们的敬重。

吴桐:“…”

巡捕们见对面的“小兔崽子们”停止了辱骂,也都停下来歇一歇,嗓子火辣辣的烧,骂的太厉害都破音了。

朱家树走过去,站在牢房门前,透过铁栏杆挨个将学生们看过去,见有的学生头破了,有的面颊有青印,还被抓过来的都是领头羊,也就是俗称的刺儿头——可是正是这些刺儿头们身上都透着勃勃生机,让人心生喜悦的生机与希望。

任何社会都不缺温顺的人,他们按部就班的生活着,砖头没有砸在自己头上,也许都只愿意做个冷漠的旁观者,唯独这些“刺儿头”们敢于质疑当权者,敢想敢干,敢于直面强权。

“朱先生——”有学生呐呐说:“我们——”

年轻的学生额头破了,血流的脸上衣服上都是,但目光清澈明亮坚定,出乎意料的灼人:“我们很抱歉给先生添麻烦了,但是…但是周雅岚不能白死!不能白白被胡琦这个畜牲给欺侮了!不能白死!”说到后来,他不禁哽咽了:“她很努力,还有梦想…”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冲出了两道血泪。

顾茗一直自诩铁石心肠,可是面对如此景象,还是忍不住眼眶发热——今天的她不为周雅岚发声,明天也许就会轮到她。

年轻美貌的女子独行于乱世,总有一种不安全感,仿佛黑暗之中总有让人恐惧的东西。可是哪怕这恐惧是真实的,却也不能一味退缩。

退缩不是她的本性。

朱家树黑着脸教训这帮学生:“谁说周雅岚会白死?如果不能为她讨回公道,那我这个教育委员长也不必做了!”

学生们面面相觑,好像有点明白朱家树的意思了,方才流泪的那名学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沾的满手都是,可是双眸晶亮,仿佛看到了希望,他小心翼翼的求证:“朱先生的意思是说…会帮周雅岚讨回公道是不是?”

朱家树冷哼一声:“我不帮她讨回公道,指望你们上街打砸抢跟土匪似的就能讨回公道了?你们倒是有本事,一个个公道没讨回来,倒先把自己给关进牢房里来了!”

学生们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一瞬间欢呼起来,互相搂抱着在监狱里跳了起来,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只知道他们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朱家树咬牙:“你们一个个的!”

学生们总算从巨大的喜悦之中清醒了过来,一溜向他鞠躬致谢:“谢谢朱先生!谢谢朱先生!”

吴桐拿下眼镜,悄悄擦了下眼睛。

顾茗取笑他:“你泪点倒是挺低啊。”但同时她似乎听到自己腔子里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竟觉得热血上头,她心中也不免取笑自己——被一帮蠢小子们给带跑偏了!

成年人的世界残酷的远超少年们的视野与想象,越长大便越会发现,想要撼动成年人世界的条条框框到底有多难,头破血流撞南墙,落得个脑浆迸裂也未必能看到结果。

可是谁又能否认少年们的一腔热血会牵心动念,令人心潮起伏,仿佛穿过岁月的尘埃,回到了久违的少时光阴。

在这个险恶的,危机四伏的乱世里,太需要这样可爱的,真诚的,有信仰的,单纯热血的人!

在晦暗的玉城监狱里,在充斥着各种奇怪味道的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顾茗忽然说:“吴桐,我想启越了!好想他!”

想要拥抱他。

三步开外的冯瞿听到她的话,整个后背的僵硬了。

此情此景,他隐约明白了一点什么。

对面的巡捕们休息了片刻,见朱家树训的这帮学生们跟孙子似的焉头耷脑,便幸灾乐祸的取笑起来:“小兔崽子们,治你们的人来了吧?”

“一帮小王八羔子,敢还冲到警察局里来,跟爷爷们动粗…”

“…”

有学生面有愤愤之色,朱家树似乎对背后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教训学生们:“你们将来是栋梁之材,难道我平日都是教导你们与人逞口舌之利的?”

学生们安静了下来,面色也平和起来。

朱家树向冯瞿致歉:“让大帅见笑了,是我教导不严之过!这帮猴儿们平日上天入地,皮的无法无天,大帅正好关他们几日净净肠胃,到时候回学校就老实了!”

冯瞿笑起来——朱家树教育起学生们来当真是拳拳之心,可是与他说话却也是只老狐狸,护短的厉害。

他这里还没说什么,朱家树就先给学生们铺路了。

冯瞿走过去,与朱家树并肩站着:“这件事情等查清楚了自会有决断,朱先生别担心,我不会枉纵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通道里光线昏暗,况且巡捕们的注意力之前全都在朱家树身上,还当后面几位全都是学校老师之类的,便不当一回事随意辱骂学生们,此刻抬头看到冯瞿,顿时惊呆了:“大…大大帅?大帅,这帮学生们聚众闹事,我们维持治安,没想到也被抓了进来,大帅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冯瞿都要被这帮厚颜无耻的东西给气乐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还是我亲自去警察局门口下令抓人的?难道说是我下错令了?”

一众巡捕顿时哑了火。

还有不死心的为自己辩解:“大帅,我们都是听命于胡局长的,他下令让我们维持治安,我们…也不能不听令啊!”

这位显然是位推诿的高手,推卸责任的本领是一流的,很快就能摘清自己了。

也许曹通在世之时官官相护,只要能摘清自己便能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但他错估了冯瞿。

冯瞿常年领兵,治军严谨,初掌玉城政权的时候没有大的动静,被刺杀过两次,只拔除了曹通留下来的间谍与心腹,其余军政府官员的职位并未打动,只是想要维持平稳。

但此次容城军政府官员整顿之后,他回玉城也有心整顿官员,胡琦之事恰好给了他一个整顿的借口。

“哦,那此事我只需要问责胡琦就行,等一层层追究下来,自然有你们的责任,谁也别想逃。”冯瞿淡淡开口,却听得牢房里一众巡捕心惊肉跳。

他率先往里面去,越往里面走便越能听到审讯的惨叫。

唐平此刻在审讯室里开工,之前还威风八面的警察局长胡琦此刻身上的制服早被扒了,只留内里一条厚绒线裤跟白衬衫,身上一道道血印子,杀猪一般嚎叫。

胡琦以前在警察局没少审犯人,监狱里的把戏比别人都清楚,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事情也能临到自己头上,他一身养尊处优的肥膘今天有了用武之地,唐平一鞭子抽下来,立刻皮开肉绽,露出里面的肥膘。

他还在咬牙死扛,每抽一鞭子,便如离岸脱水的鱼儿张嘴喘息,惨叫,挣扎,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却拒不认罪,声嘶力竭的喊:“唐副官你冤枉我!我要见大帅!我要见大帅!我当初投诚大帅,就知道他是一位明主,没想到大帅手底下竟然还有你这种小人!我要见大帅——”

一行人站在审讯室门外,隔着窗玻璃能瞧见里面的情景,如他所愿,冯瞿推开门走了进去,大马金刀坐在了旁边的圈椅上:“说吧,见我做什么?”

胡琦知道机不可失,顿时狂叫:“大帅,我对您忠心耿耿,您不能任由唐平屈打成招啊?我不过维持治安,就被莫名其妙抓进来,大帅,大帅您要为我做主啊!我自从跟了大帅之后,尽心尽力维持着玉城的治安,真没想到会被这样对待!”

他哭的足够伤心,如果不是预先见过了学生们,也知道了原因,顾茗都觉得要被这位胡局长给蒙混过关。

冯瞿抬抬手,唐平提着鞭子站到了旁边,大冬天抡鞭子累出一身热汗,他心里暗暗冷笑——胡琦这是找死!

“你维持玉城治安没错,这是你份内之事。不过胡琦,我任命你做警察局长让你维持治安,可不包括强占良家女子吧?”

胡琦狡辩:“大帅您冤枉我了!明明是那个臭丫头勾引我,事后又开口要挟,想要讹我二十根大黄鱼。大帅您也知道的,我一个警察局长,一个月的薪水才有多少?还要养家糊口,哪里拿得出二十根大黄鱼?于是那个臭丫头便以死要挟,闹出了这场乱子!”

顾茗心中气愤,忍不住小声说:“这个胡琦可真是猪狗不如,知道周雅岚已经死了,就算是往她身上泼百八十盆脏水,她也不能爬起来为自己申辩,便往受害者身上泼脏水。不知道的如果听到他的供词,说不定还要同情他被女人陷害,陷入了一场桃色新闻中去了。然后…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受害者。”尤其身为女人不能忍:“受害者反而臭不可闻!”

吴桐也特别生气,他心中尚有热血,恨不得冲进去臭揍胡琦一顿。

唯独朱家树年纪老大,经见过的荒唐事情太多,更不觉得这有什么,冷笑道:“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加害者摇身一变就成了受害者,而受害者却变成了自取其咎。端看上位者如何处理了。”以前的曹通糊涂起来,也有不少荒唐事儿。

不过冯瞿显然没有被胡琦糊弄,他坐在那里,看起来是认真专注的听胡琦为自己辩解,而且坐姿无可挑剔。等到胡琦说完之后,他只说了一句话:“胡局长,我军中有一条铁律,随意强奸妇女者——枪毙!”

胡琦还要为自己辩解,大哭:“大帅,不是我强奸她,是她勾引我啊!”

冯瞿:“死者以死为自己申冤,还有血书为证,证据足够,胡局长还是不要为自己辩解了!”

当他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顾茗仿佛头一回认识他一般,恨不得为他鼓掌:“少帅!多谢!”

假如带兵之人,上位之人能够多执行几条这样的军令,是不是悲剧就会少一点?

冯瞿从她身边走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别人的事情,与你有什么相干?”

顾茗捂着额头瞪他的背影,很想骂一句“混帐”,不过刚才瞧着胡琦百无抵赖他都无动于衷,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定了他的罪,当着朱家树与吴桐的面,过多的话反而不妥,到底忍了下来。

只有一句话冲口而出:“我乐意!”她很想立刻回去就此事写一篇文章。

朱家树终于想起来,眼前的少女曾经在冯大帅身边出现过,那次冯帅视察玉城各校,就带着她。

他鲜少去注意女人的脸,尤其是冯大帅身边的女人,当时都没仔细打量,事隔数月早就忘了。

唯独吴桐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糟了糟了!”

有人要橇启越的墙角了!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回去的路上, 朱家树与吴桐坐的车在最前面, 而冯瞿的座驾在最后面。

顾茗上车之后,向冯瞿抗议:“少帅,麻烦你以后与我保持距离, 别做出格的举动, 让人误会了不好。”

冯瞿懒洋洋靠在车后座上, 漫不经心道:“误会什么?”

顾茗用眼睛瞪着他——不信你不知道!

冯瞿斜睨到她气鼓鼓的模样, 顿时心情大好。老被她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过后还又一次次凑过去,冯瞿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有毛病。

不过今天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就是不甘心, 也许还想找个机会扳回一局。

毫无缘由的, 他伸手在她鼓鼓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非常满意顺滑的手感。

“啪”的一声, 顾茗在他的手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拍完冯瞿还没什么感觉, 她已经抱着那只行凶的手不停吹气,一张小脸痛苦的皱在一起,倒好像他打了她一巴掌似的。

冯瞿放声大笑, 惹的前排副驾的应超扭头来看, 被他一记眼神给吓的缩了回去。

“笑什么?”

顾茗总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算她倒霉。

她气的往后一缩, 闭着眼睛装睡, 借以平息心中的怒火。

冯瞿也不再逗她, 车厢里一时很是安静。

四十分钟之后,顾茗估摸着早应该进城了,睁开眼睛往窗外看时,顿时惊呆了。汽车行驶在一条荒芜的黄泥路上,两旁绿植遍野,周围连个民房都没有。

她连忙拍前排靠背:“喂,走错路了。”

司机没吭声,继续沉默的开着,副驾上的应超也缩着脑袋假装没听到。

顾茗扭头看旁边的冯瞿,这货朝后半躺着,把军帽摘下来扣在脸上,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装睡。

她硬着头皮揭开军帽,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能屈能伸的顾茗立刻把之前小小交锋扔到一旁,指指窗外:“少帅…好像走错路了。这不是回城的路。”

冯瞿好像就等着她惊慌的一刻,他平静而漠然的扫了一眼窗外的荒野:“没错啊。”

顾茗是个极会审时度势的人,一向自诩能屈能伸,当发现自己处于劣势之时,并不吝啬于自己那点自尊,立时就折了腰,变的十分好说话:“少帅这是要去哪儿?我今日还有课呢,能不能先送我回城?”

冯瞿故意板起脸来,扮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最近手头紧,听说贩卖人口比较赚钱,我准备改行。”

“哈哈哈,少帅说笑了!”顾茗干笑:“就算是卖了一百个我,少帅也不发不了财!”心里暗自惊慌:完了完了!平日驳了冯瞿的面子太多回,他不会真这么打算吧?

前排的应超诧异的扭头看了一眼,被冯瞿警告的眼神吓的又缩了回去,心想:不是出门之前就决定好的吗?顺道看看筹建之中的兵工厂。

他是个还未开窍的毛孩子,反倒是司机三十来岁,早已有家有口,深谙男女之道,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曾抖一下。

冯瞿似笑非笑:“非常时期,仨瓜俩枣我也不嫌弃!反正贩卖人口是暴利,正好你也看我不顺眼!”

汽车飞快行驶,顾茗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发现前面的两辆汽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不见了,果真只有这一辆汽车行驶在无人知道的荒原之上,她咽口唾沫,极力保持着思考能力:“少少少帅误会了…我可从来没看您不顺眼。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跟我一个女人计较了吧?!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觉得少帅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

“我本来就没有容人之量啊。”冯瞿露出无赖的一面:“凡是看我不顺眼的,我总要想法子报复回去。你说你没有看我不顺眼,那就是看我很顺眼了?““顺眼!顺眼!少帅英俊非凡,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少帅的!”

冯瞿听着这话十分舒服,还要得寸进尺:“我比起你那位小白脸情郎呢?”

顾茗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少帅岂不闻,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冯瞿黑脸的瞬间忙忙挽救:“如果把少帅跟启越放在一起,世人也多半会觉得少帅要比启越生的好看!”腹诽:但论起人品来,您可拍马也赶不上启越!

冯瞿凑过来,一张脸离她不足三寸:“那你眼瞎啊?喜欢他瞧不上我?”

顾茗猛的朝后躲去,脑袋直接撞上了车厢壁,揉着后脑勺直吸气,试图跟他讲道理:“少帅,感情这种事情讲究个你情我愿。启越与我都是小老百姓,我跟他在一起互相平视对方,但少帅高高在上,与我有云泥之别,要是长期仰着脖子看您,我怕自己还没老脖子就断掉了!”

“永安百货的少东…也是小老百姓?”冯瞿见吓到了她,不着痕迹的朝后退了一点。

他有时候觉得奇怪,顾茗世故起来是真世故,天真起来也是真天真,在他身边的时候小意温柔,离开之后全身扎刺儿,两人地位固然有差距,但那位永安百货的东家章泉难道就不会嫌弃她的出身与过去了?

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不同于众人的矛盾之处。如果这种矛盾在别人身上,泰半此人是个优柔寡断之人,行事拖泥带水,但她偏偏不是,无论何种困境,都有手起刀落的果决,落子无悔,一往无前的勇气。也许正是这样矛盾的她,才一再的吸引着他忍不住一再探究。

顾茗揉着脑袋说:“跟少帅比起来,当然算小老百姓了。”执掌一方军权的大佬跟商人的实际社会地位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冯瞿绷不住笑了:“阿茗,你说要是我把你曾经当过姨太太这件事情告诉章泉,你猜他会不会同意你跟章启越在一起?”

汽车驶的飞快,窗外的风景也飞快掠过,也许从一开始顾茗从来就没有奢望过长久,只是任性的去享受一段单纯的恋爱,可是在一起这么久之后,听过了章启越无数的甜言蜜语,两个人拥抱过吻过,也与他真正的倾心交谈过,有时候都要在残酷的现实里生出一种不应该属于她的惶恐:怕夜长梦多,恨不能一夜白首,相携到老。

她说:“那我不是还要感谢少帅,替我考验启越,看看他能不能顶住章老爷的压力选择我?”冯瞿的无赖就像是触发她心底隐藏着的黑暗的,负面的情绪,她露出个有些凉薄的笑容:“无非两种结果,启越顶不住压力与我分手;或者他顶住家里的压力非要跟我在一起,少帅是想看我们劳燕分飞还是情比金坚呢?”

冯瞿既然都这么说,想必刚才说要贩卖人口想必就是在虚张声势的吓唬她了。

顾茗冰雪聪明,瞬间就猜到了。

冯瞿心里当然巴不得她跟章启越劳燕分飞,他双目灼亮,似顽劣的孩童想起了整人的法子:“阿茗,我有个主意,不如你留在玉城一段日子。若是你心底坦荡,对我毫无旧情,就算是与我朝夕相对又如何?而你那位小白脸如果相信你,自然也不会胡乱猜疑,他如果不相信你,肯定很快就要跟你闹起来,不如让我拭目以待你们的爱情是不是情比金坚?”

顾茗特别无语:“少帅,您闲的没事儿干了吗?居然能想出这么幼稚的办法!”

她现在相信冯瞿是真的放下旧事了,大约他从来视她如玩物,所以当初分开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然谁还能想出这么脑残的决定,围观前姨太太的爱情,不觉得虐狗吗?

汽车停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山下,冯瞿推开车门率先下来,弯腰微笑:“谁说我没事儿干,我可忙的很,顾小姐请下车。”

应超已经麻利下车,拉开了顾茗这边的车门。

顾茗下车之后,发现他们眼前是连绵不断的群山,而山脚下汽车正对着的地方有军队驻扎。

冯瞿一本正经:“欢迎来到玉城兵工厂,顾小姐。”

顾茗恨不得扭头就走——兵工厂难道不是军政府的高级机密吗?

冯瞿带她来参观他的兵工厂,他是疯了吗?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站在兵工厂门口, 顾茗死活不肯进去:“少帅,我一个写文章的对兵械制造也不懂,不如我们回去吧?”

冯瞿笑容谦逊, 语调温柔, 说:“顾小姐,你不想自己走进去,难道…是想让我抱你进去吗?”

周围全是持枪的大兵, 应超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如果不是两个人体力差距太大,顾茗都想踹他了, 她恨恨说:“…你赢了!”

兵工厂是建在山中的,周围浓荫遮蔽, 连绵群山,守卫严密,而厂房一半是经过特殊隐藏建造的平房, 另外一半却是天然矿洞,内里曲折幽深, 能藏兵贮器,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顾茗跟着冯瞿一路走进去,层层盘查的岗位一路畅通无阻, 她对于冯瞿非要拖着她来兵工厂一事的缘由很是好奇, 不过本着“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之谶语, 她选择默默闭嘴。

冯瞿带着她行了约莫十几分钟, 才走进兵工厂的腹地, 见到了总兵械师汪秩。

汪秩年约四旬,生的清癯,据说这位从小痴迷机械,是华夏第一代公派留学生。

兵工厂初建,军械师人手不足,汪秩便带着新近挑出来的一批徒弟,跟原来容城军中抽调来的维护军械的一帮人开工。

生产机器采购自日本,并聘请了日本的技师石田,是个板正的矮个子男人,蓄着小胡子,一脸严肃,身边还跟着一位翻译,正对着图纸跟汪秩正小声讨论着什么。

见到冯瞿过来,都放下手头的活儿过来与他打招呼,见到他带个年轻女人过来,都很奇怪。

女子在军械一行极为罕见,况且冯瞿并非被美色所惑而影响公事之人,就更为奇怪了。他的介绍也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这位是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