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要感受到她的呼吸,他停在那个距离,定定地看着那张微微起伏的唇,迷迷糊糊想着,会有多软呢?比棉花糖还软吗?也会和护手霜一样是草莓味吗?

  如果再近一点呢。

  下一秒,耳边滴的一声,机上的广播忽然响起。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

  那声音像是响雷一样炸在耳旁,震得程亦川背都打直了。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一旁的宋诗意,猛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见了鬼似的坐在那里。

  他在干什么?

  刚才是怎么回事?!

  程亦川像是坐在了钉子上,倏地跳起来。不远处的空乘人员着急地说:“那位乘客,麻烦您坐下,飞机还在起飞过程中,卫生间暂时无法使用。”

  迫不得已,他又重新坐下了。

  而宋诗意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早起,这会儿正忙着补觉。她睡得安稳,全然不知身侧的人内心炸开了锅,整个人乱七八糟。

  程亦川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先是震惊,然后是不可置信,最后瘫倒在座位上,绝望地看看身侧的人,又摸摸自己。他在发烫,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他连视线都不敢落在她嘴唇上。

  有毒。

  看了就会中邪。

  程亦川欲哭无泪地靠在椅背上,可怜巴巴地揉着早上用发蜡打理了二十分钟才做出来的发型,揉的乱七八糟也顾不上了。

  他这是怎么了啊!

  完犊子了。

  少年心乱如麻。

  *

  宋诗意醒来时,迷迷糊糊坐直身子,察觉到脖子有些僵了。她摘了眼罩,一边活动脖子,一边侧头去看身旁的人。

  程亦川戴着耳机在听歌,小桌板上摊着本书,他双目失神盯着某一页,视线没有移动过哪怕一毫米。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宋诗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程亦川吓一大跳,猛地回头看着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宋诗意奇怪:“什么书啊,看得这么认真?”

  她随意地拿过那本机上的杂志,一眼瞥见标题:《吃在中国,吃货在中国》。

  随即笑了:“怎么,饿了?”

  程亦川看见那一张一合的嘴唇,神情不太自然,像是见鬼似的扭开了头,含含糊糊答了句:“还好。”

  宋诗意看了眼手表:“快到香港了吧,再忍忍。”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要去洗手间,得让程亦川先去过道上让让。程亦川看着她的背影,因上机后脱了外套,如今的宋诗意就穿了件贴身毛衣,下面是条紧身牛仔裤,越发显得腰肢纤细,曲线玲珑。

  她个子挺拔,修长漂亮,瘦是瘦,但并不骨感,大概只能用骨肉匀停足以形容那种健康蓬勃的美,走在过道上也有人抬头瞩目。

  程亦川的目光从她的背部向下滑,某个瞬间,猛地收回了视线,用力打了自己一耳光。

  “靠,你清醒一点!”

  他绝望地捂住脸,不时打自己两下,试图把这浆糊一样的脑子打醒。

  可没用。

  睁眼闭眼,都是那一开一合的绯红嘴唇。

  程亦川要疯了。

  *

  下午两点抵达香港,两人要在这里转机,顺便吃午饭。

  程亦川的表现太不寻常,宋诗意问了好几次,他都说没事。她猜他大概是昨晚没睡好,要不怎么眼下还有浓浓的淤青?

  当然,她并不知道没睡好的原因,只有被强拉着玩了一夜“这件好看还是那件好看”的魏光严最清楚个中缘由。

  “吃什么?”站在琳琅满目的美食楼层,宋诗意四下看看,问程亦川的意见。

  “随便。”他的心思并不在这,吃什么都没胃口。

  “刚才不是还饿了吗?”宋诗意寻了张空桌,把无精打采的程亦川安置在那,“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日式拉面,西式快餐,中式炒菜……宋诗意一家一家看过去,最后停在了粤菜窗口。

  收银台的服务员操着她听不懂的粤语问:“今日食乜嘢晏?”

  宋诗意挠挠头,埋头看菜单,说:“您好,要一份炒牛河,一份烧腊拼盘,一份潮州炒饭,一份水晶虾饺……”

  回头看看不远处垂头丧气坐在那的人,她猜他饿坏了,便又多点了两个茶点。

  程亦川果然饿坏了,一顿饭都沉默寡言,只知埋头苦吃。

  宋诗意问:“要不要再点一点?”

  他扒着米饭摇头,神情依然很丧。

  既然吃饱了,理应打起精神,可程亦川一直这样,宋诗意有些不解。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一脸逃避地拧开头:“要见我爸妈了,我去买点礼物。”

  香港机场是亚洲最大的国际机场,在这里转机的人非常多,于是机场也成了购物天堂。

  宋诗意陪同程亦川四处瞎逛,他给父母买了不少东西,男表、女包、护肤品。看见他一本正经地站在化妆品专柜挑口红时,宋诗意忍俊不禁。

  “哎,你分得清色号吗?”

  “我怎么分不清了?”他白她一眼,从试用品里抽出两只,挨个在手背上试色,俨然一名专业的口红挑选家。

  偏他模样好看,气场十足,就是口红试色也半点不显脂粉气,依然引来路人的频频侧目。

  专柜服务员都是年轻的姑娘,其中一个热情地接待他,操着不太流利的港式普通话说:“先生,手背试色不太能看出上妆后的颜色,不如让小姐亲自试一试?”

  她拿出试用品专柜里的小样,笑眯眯地递给宋诗意:“小姐,这是新的小样,你可以上唇试用。”

  这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权利,服务员的热情大概和程亦川手里那一大堆名牌购物袋的数量成正比。

  宋诗意欲推辞,看程亦川毫无拒绝的意思,又被热情的服务员推到了镜子前,索性接过了小样。

  “我也给小双挑两支。”她打定了主意。

  于是人来人往的化妆品卖场里,年轻的男生立足一旁,定定地看着在镜子前认真试色的女人。由于在机上睡觉的缘故,她拆散了马尾,一头栗色卷发披散在肩头。

  秀气小巧的口红在原本就润泽漂亮的唇瓣上辗转流连,留下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

  她回过头来,笑得一脸灿烂地冲他扬起下巴:“好看吗?”

  落落大方的模样,没有丝毫忸怩。

  机场灯火辉煌,卖场也宽敞明亮,可挂在头顶无论多少盏灯,无论多么耀眼,也比不上此刻的她,夺目到令人移不开眼。

  程亦川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

  这一次不是偷看了,在她的邀请下,他不得不,也克制不住地盯着那一抹丰盈漂亮的红。它微微上翘,带着饱满的弧度,说起狠话来能叫人牙痒痒,可温柔劝慰时也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天地黯然失色,师姐都寂静了,程亦川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胸腔都快要受不了这沉重的撞击,灵魂摇摇欲坠,身体就快要爆炸。

  宋诗意不见他有反应,眉头一皱,心里忐忑起来,朝镜子里又看了看:“有这么难看吗?”

  她明明觉得还挺好看的。

  服务员在一旁含笑夸奖:“好靓好靓的。”

  宋诗意又看了看,自己也觉得挺好,再回头征求程亦川的意见时,忽然发现他不见了。

  “诶,人呢?”她四下寻找。

  服务员指着厕所的方向说:“好像是去洗手间了。”

  宋诗意抬眼一看,只看见拎着一堆购物袋拔足狂奔的人。

  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啊?她莫名其妙。上厕所也不说一声,还跑得这么快,他有这么急吗?

  *

  落荒而逃的程亦川一口气跑进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疯狂冲冷水,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脸。

  没有用。

  它们滚烫而艳丽,仿佛两颗桃子。

  他顶着湿漉漉的脸,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里面的人双眼迷离,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程亦川,你到底怎么了?

  他哀哀地望着镜子里的人,忍不住用脑门哐哐撞洗手台。

  求你了,别他妈鬼迷心窍了,那是师姐啊,发春也要找对人啊!

  程亦川回到卖场时,宋诗意已经买好口红了,回头问他:“给你妈妈选好色号了吗?”

  他失魂落魄地指指她手里的两支:“照着你的挑就行。”

  最后,两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休息,等待一小时后转机。

  午后的香港艳阳高照,从落地窗里折射进来,照得人懒洋洋的,骨头都酥了。宋诗意又靠在沙发上打盹,十分自觉地说:“要是我打呼噜了,记得把我叫醒。”

  她原本不打呼的,但这么仰头靠在沙发上睡觉,难免会马失前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