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顷刻间被尽数夺去,待恢复时刻,狸猫已从我的唇上撤退,圈着我的腰满意地看着我的失神。那紧锁着我的媚眼,就像某种危险的猫科动物盯着爪下不得动弹的
猎物一样兴奋得意。我愤慨地挣脱转身,不理会狸猫,埋头便往颜夷园急急行去。身后狸猫得逞的笑声撒了一路。
由于狸猫的不轨举动,我们到颜夷园时所有人已到齐,幸好皇上心情很好并未怪罪,只是皇后投来了些许不赞同的眼光。
月华初上,轻纱一般笼住园中百花,如梦似幻,比起阳光下尽情绽放的争妍斗艳更添了几分含蓄的意境。亭内悬着琉璃宫灯,烛火在灯中隐约轻摆,身姿婀娜。
无边夜色中,却有一道皎白身姿比月色更吸引人的视线。小白俯身向我和狸猫行礼,破碎的目光却落在我略微红肿的唇畔,片刻沉痛复杂的纠结后,只余落寞的空洞,凋零的伤意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仿若被扼住喉咙般不能呼吸。我沉沉地望着眼前的他,直到狸猫攥紧我的手心黑着脸将我带至座位,才僵硬地回神。
一抬头,却又对上招财猫似笑非笑的眼,见我看他,笑得那个叫隐晦,嘴角翘得那个叫暧昧,真是欠揍!上次就因为他的挑拨害我差点被狸猫给吞了。
一声轻咳传来,右侧的皇后抿着嘴,余光则是细细打量我、狸猫和招财猫三个人,而亭内的其余肇家猫和皇妃们仿佛也在揣摩着我们。我先是有些莫名,后来突然想起他们定是想确认前一阵子关于
我和招财猫的流言蜚语。为了不落人口舌,我赶忙收回本想送给招财猫的白眼,敛眉静坐。但周围的视线仍是不放过我,一道道仿佛要将我射穿。现在我深刻理解了英语里为什么“下暴雨”要用“It
rains cats and dogs”来形容,真是非常贴切。就在我快要被左右cats的眼神给砸死的时候,宫女们鱼贯入亭奉上墨露酒给我解了围。
大家的注意力总算转移到酒上面,一时觥筹交错,笑语连连。不过我却有些纳闷,往年花朝节宫内的夜间庆典属于皇族聚会性质,大臣只邀请左右丞相,为何今日有小白在列?
“哀家听闻云相大公子丹青妙笔,花鸟画更是出神入化,属我香泽国一绝,今日得幸请得来,不如今日绘花便由公子提笔起头,皇上以为如何?”皇后微笑着徐徐道来,眼睛却是望了一眼八公主玉
灵,促狭溺爱,而后者则是害羞地低下了头。我恍然顿悟,定是这玉灵跟皇后说了什么,皇后才把小白请了来,那仿佛评价未来女婿的目光让我心里又惊又闷。
“皇后主意甚好,就这么定了。”皇上首肯了皇后的建议。
“谢皇后夸赞,思儒遵旨。”小白撩起纱袖,不疾不徐地走到亭外早已布置妥当的案几前开始作画,笔下虽不停,心思却仿佛不在其中,眉拢轻愁,眼神飘忽。不知何时起,看着他总让我想起戴望
舒笔下的丁香花,带着忧郁的颜色,沉静的芬芳,惆怅似春雨,彷徨地优雅着。
月光仿佛也偏爱这丁香般的少年,静静地流淌在他的周身,蒙上一层静谧伤感的光辉。
“云儿在看什么?”狸猫的声音阴恻恻地在耳边响起,鬼魅般吓得我不轻。
“呵呵…没什么…没看什么,妾身就是觉得那园中的菊花真好看,真黄,真大。”语无伦次地胡说了一通。
按照宫里往年花朝节的规矩,每个人须绘一幅花景图,画好后还须题词,字数不限,格律也不限,可以是一句诗也可以是一句话,只要应景便可。
眼看小白作好画正思索题词,却有人出声制止,“公子且慢。”一看,是招财猫。不知道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又要做什么。
“父皇,儿臣以为年年作画题诗无甚新意,不如今年变换一下。”
“哦?皇儿有何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儿臣觉得不若每人作好画后先不题词,将画卷好放于画筒内,全部人作好后,再每人随意抽上一幅画筒内画好的画题词。不知父皇以为如何?”
“嗯!皇儿的建议有些新鲜妙趣,就按皇儿的意见。云公子且先不题词。”皇上也觉得这个建议很有趣的样子。
小白回了亭中,玉灵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小白的一举一动。
接下来,所有人依次作好画,由小太监卷好放于青瓷画筒中递了上来,首先由皇上选,皇上随便选了一幅,展开看向右下角题名,是爹爹画的紫藤花。皇上思考了片刻,题上“藤架数重香雾合,花
光一片紫云堆”。
“皇上真是妙笔生花。臣等自叹弗如啊!”皇上笔还未放下,那右相潘行业就赶忙阿谀拍马,真真一副和绅嘴脸。
之后,皇后抽到了小蓝猫画的茑萝,题了两句“曲栏小院添花障,细叶柔藤绕竹篱”。
狸猫抽到我画的玉簪花,一看是我的落款,朝我浅笑回眸,桃花目点点盛开,那眼神分明在说:“缘分哪!”我被恶心到了,回瞪了他一眼。
“太子哥哥和太子妃的感情真是好呢!”玉灵看着我们两个,嬉笑着朝我挤眉弄眼。敢情她把我杀人的眼神误会成和狸猫的眉目传情了。小白脸色黯了黯,招财猫笑得有些嘲讽,狸猫笑得仿若山花
绽放:“莫非我们灵儿羡慕了,赶明儿让父皇给灵儿指一个如意郎君可好?”说完意有所指地看向小白。我只觉得脸上血色褪去,顾不得玉灵对狸猫的嗔怪撒娇,直盯着小白。小白却仿佛没有听到他二
人对话一般,微低着头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爹爹依旧是一副清淡自如之态,皇上神色不明,皇后看爹爹和皇上都没有接话也不便发言。狸猫大笔一挥,在我的画上题上:“玉葩夜静清馨远,簪叶风寒
翠色浓。”
轮到我抽了,我看了看那一卷卷画,虽说卷着看不清,但因为众人用宣纸作画,那墨色丹青总是会渗过纸张透出个大概来。一堆繁复的颜色中,一幅干净似不着墨色的画卷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毫不
犹豫地抽了出来,展开一看,却傻了眼,整张空白宣纸干干净净,除了右下角题着“玉静”两个字,其他什么都没有画。看向招财猫,招财猫一副我就知道你会选我这幅画的样子,颇为得意。看来他今
天是早就盘算着给我出这个难题了。亭内其余人一下都来了兴致,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我身上,等着看我如何下台。
我恨得咬牙切齿,发誓从明天起开始专心研究猫肉的180种烹饪办法。
“如今正值百花盛开之际,欣欣向荣,万物复苏。却不知王爷为何作此伤春落寞之画?本宫以为不甚吉利。”我抬眼觑向招财猫,顺便表达了我的不屑—— 一只猫想和人斗,门儿都没有!
“太子妃此话怎讲?”招财猫还未发言,皇后的好奇心却已被勾起,忍不住抢先发问。招财猫、皇上显然也是兴趣盎然,狸猫、小白和爹爹则是一副深信什么都难不倒我的样子,其余诸人估计等着
看我出丑。
我笑了笑,挥毫写下:“花自飘零水自流。”
“回母后,王爷这画中花飘了,水流了,只余满目空泛凄凉之白,这不正是花败伤春之画吗?”话毕,亭中人都颇觉有理地点了点头。小白看着我笑得特哲学,我回了他一个狡黠的眨眼,狸猫在一
旁捏了捏我的手。
“太子妃才思敏捷,老臣曾听闻太子妃擅音律,曲也甚是精妙,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请太子妃应此画唱上一曲呢?”那潘行业估计是看我答得有理,很不甘愿,一定要看到我出丑。让我唱曲可能是
想报当年梨园其子潘毅越被我羞辱之事,不过让太子妃献曲也未免太嚣张了些,果然是粗人无脑,欠思考,得罪我事小,但是他也不想想今天为难我就等于不给狸猫和爹爹面子,不给皇家颜面,以后怎
么死的还不知道。
第30节:第十二章 未到花朝一半春
狸猫脸色一沉,正要说什么,我一抬手制止了他,“呵呵,谢右相夸赞。本宫今天就献丑了。”我心里不屑地哼了一下。
拾起桌上的玉箸轻击酒杯,我不紧不慢地淡淡唱起黛玉的《葬花吟》: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
唱罢搁箸,环顾四周,却是鸦雀无声,显然大家还沉浸在曲调之中,个个面露凄凉悲色。皇后最先回过神来,执了我的手:“我儿好才华,出口成曲,句句成章。不过,哀家窃以为这‘质本洁来还
洁去’最是好句。”
“臣媳谢母后夸奖,母后之话定当铭记于心。”果真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正好安了皇后的心,让她知道我决计不会与招财猫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狸猫听后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
星光闪烁,看来他也认为这句歌词是我对他忠贞的表白。
“此曲甚好,诗句也妙,只是太过悲凉了。”皇上轻蹙眉头。
“父皇所言极是。臣媳欠思量了。”我再次执笔重新题了一句:“花开花落春常在。”
“好一句‘春常在’!峰回路转,太子妃妙笔。”老皇帝总算满意地笑了。
“臣媳献丑了。”我欠了欠身。招财猫此刻也露出了讶异钦佩之色。狸猫骄傲得不行,就像他自己写的诗一样。我又被周围猫咪钦慕的眼光给淹没了,其实我真的比较喜欢低调。
题诗继续进行。玉灵抽到了小白的画,兴奋得满面透出羞红,少女情怀丝毫不加掩饰。小白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为所动。
小白抽到的竟是那潘行业的画,我探头一看,画的尽是横斜的竹子,不禁心下好笑,这园中极目之处没有半根竹子,这右相画竹子肯定是为了附庸风雅显示清高。
小白不假思索,题上:“潘府竹苞春绿图。”
我捂着嘴险些笑出声来,原来小白这样温和与世无争的人也有这么淘气尖锐的时候,小白这可为我出了口恶气。笑意盈盈地看向小白,小白也趁众人不注意朝我眨了眨眼,难得看见小白露出这种俏
皮的神色,我不禁有些失神。
“这园中并无竹子,思儒以为右相大人画的定是自家府上的竹园。祝愿潘大人竹苞新茂,家门兴盛。”小白振振有词。
“呵呵,谢公子吉言。”那潘行业还傻乎乎地高兴着。估计他日后知道小白“竹苞春绿”的实际意思不气死才怪。“竹苞”拆开就是“个个草包”,那“春绿”就是“蠢驴”的谐音,连起来就是“
潘府个个草包蠢驴”。可怜的潘行业,被拐着弯儿骂了还傻乐。
狸猫和招财猫原先不甚在意的样子,后来看我笑得古怪,估计也回味出来,这下也是恍悟般浅笑出声。爹爹则是颇不赞同小白做法地瞪了小白一眼。皇上龙威难测,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其余人可
能也还没反应过来。
酒过几巡后,进入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重头戏,总管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秀女献舞。”
片刻间,伴随着引人遐思的裙裾窸窣之声,一群身着各色留仙宫裙的女子便娉婷立于厅阶下,半透轻纱遮住眼睛以下的面部,更添了朦胧妩媚之感。这便是香泽国一年一度的皇室选妃,这些秀女是
半年前从全国官宦世家适龄女子中选拔出来的候选之人。对于这些秀女来说成败就看花朝节这一晚的表现了,若能脱颖而出被皇上或者皇子看中,日后光宗耀祖好日子指日可待;若不幸没被选上,则重
新发落回家中或被赐婚予朝中臣子,自然比不得攀上皇室宗亲。我对于这种类似于菜市场选白菜的做法向来颇不以为然,深鄙视之。不知道今天又有哪些倒霉的女孩子会掉进皇宫这个精致冰冷的牢笼。
一曲舞罢,秀女们按次序轮番上来替皇上和皇子们斟酒,为了展现自己,几秒钟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愣是摆尽各种妖娆姿态,垂着眼角也能飞媚眼,看得我不禁赞叹,什么时候我也学上一招半式不愁
弄不到几个美男围着我转。
居然有人对着小白飞媚眼,好像还不止一个!皇室选秀居然对着外臣之子送菠菜,不知道脖子洗干净没有。估计是今日男子都着花卉锦袍,没有龙纹图案,错把小白当成皇子之一了。那菠菜送得那
叫欢快,我生气了,心下恶毒地腹诽:如果说把内裤穿在长裤外面是超人,把内裤罩在头上是蝙蝠侠,不知道这些把内裤遮在脸上的人应该叫什么?
不过下一秒我就笑了出来,小白明显大脑里缺少一个叫信号接收器的东西,兀自神游在自己的沉思之中,不在服务区内,徒撩起一干少女的春思。
当然大部分人都是奔着皇上去的,显然皇上这个坐在上位的人大家还是不会弄错的。也有不少人在狸猫面前扭捏着斟酒,不过多半余光瞄过坐在一边的我之后,斟酒的手就开始略微颤抖显得底气有
些不足。狸猫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时不时还眯着眼觑我一下,仿佛在跟我炫耀自己的受欢迎程度。
招财猫那里也是应接不暇,连年幼的小蓝猫都有人敬酒。一时间女人的胭脂味飘荡在亭间,说不出的暧昧风情,如果我是男子现在肯定也很是享受。
最后,皇上选了一名秀女,皇后始终维持着的端庄大方的表情也些微有裂痕。我揣测她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只一个晚上的工夫就凭空多出一个女子与自己分享本就不完整的丈夫,怎能不怅然。不
过,对于狸猫,我倒希望他能多娶几个回去,好分散他近期对我不正常的关注。
招财猫也选了两个秀女,我在心里暗骂他色狼。小兰兰年纪小自然没有这份心思。倒是狸猫一个都没有选,着实让我失望。狸猫却深情款款地看着我,一个劲儿对我放电,估计那发电量就是秦山核
电站见了也要自卑。他轻声在我耳边道:“有云儿足矣!”
我瞪了他一眼,心下想:在我爹面前你就装去吧。一边低声说了一句:“殿下请注意节约国家电力资源!”
狸猫愣在那里,不明所以。
第31节:第十三章 风里落花谁是主
第十三章 风里落花谁是主
第二日,我在一阵清甜的香气中醒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黄橙橙的颜色,微眯着眼睛细细一看,才发现整个房间里目光所及之处——八仙圆桌、檀木柜、花几、窗台、地板,全都摆满了
一盆盆黄灿灿沉甸甸熟透的佛手柑。乍看之下似朵朵怒放的黄金秋菊,连枕头边都摆放了一只刚刚采摘下的佛手柑。
我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外间雪碧听到这里的响动,贴着门帘轻声问道:“娘娘可是醒了?”我应了声,雪碧便端着洗漱水进来,刚放下铜盆还未来得及向我行礼,狸猫就撩了帘子进来,挥手屏退
了雪碧,径自拧了一帕清水坐到床侧给我拭脸。我刚起床的时候一般大脑都处于待机状态,一片空白,反应很慢。狸猫给我擦了脸以后又给我擦手,我迷迷瞪瞪地任由他摆布,看着满屋子的佛手柑发愣
。
突然,唇上一阵濡湿掠过,我捂着嘴猛地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被狸猫窃了个吻。狸猫意犹未尽地轻捏了捏我的脸颊:“云儿每日醒来这迷糊样儿真真最是诱人。”说罢,坏坏地挑了挑
长长的如丝媚眼,伴随的是一个腻吻落在额头。
“这屋内的盆景和常春藤怎么都换成佛手了?”我不着痕迹地移开身体,试图藉由转移话题引开狸猫的注意力。
狸猫一把将我揽进怀里,丝毫不给我退缩的机会:“云儿昨日不是说喜欢菊花吗?这佛手色泽、形状都似菊花,且无花粉之扰,云儿可还欢喜?”语气里竟藏了一丝孩子气的讨功之感,紧盯着我的
眼睛里传递着些许紧张。
我一愣,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菊花,不过难得看见狸猫这样一副小孩讨糖吃的撒娇样子,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只好连连点头虚应道:“这‘佛手’甚是好看,难为殿下记挂了,妾身
谢过殿下。”
见得到了我的认可,狸猫嘴角克制不住地弯起一个开心的弧度:“云儿如何谢为夫呢?我如今病已痊愈,今日便搬回云儿这儿可好?”我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下来。狸猫这虽是问句,
却是明显的祈使句肯定语气。
不管怎样,我还是垂死挣扎了一下,希望他可以改变主意,“妾身以为殿下长期居于妾身的‘揽云居’不甚妥当,外面不知情者定要诽谤妾身色惑殿下,争宠排他,挤兑侧妃。妾身名声受损倒也无
妨,只恐殿下因此被人误会为耽溺于美色,故还请殿下移居侧妃的‘雅馨园’暂住为妥。”
我只顾着自己说话,没有注意到那边狸猫眼睛已慢慢半眯起,头发丝里都渗出清冷寒气,仿佛刚才片刻的温馨竟是幻觉,“如此说来本宫倒要谢过云儿如此关心为夫的名声。本宫也是今日才发现云
儿竟如此在乎他人的看法。”就在我以为狸猫打算放弃重新搬回来的念头时,狸猫冷冷地补了一句:“不过,本宫向来不惧人言,你我夫妻二人之事相信无人胆敢妄言。本宫心意已决,云儿不必多说。
”说罢,一挥袖子背在身后大步出门去,不容我再辩驳,真是法西斯!
一整日我都惴惴不安地在东宫各个园内踱进踱出,打破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说服狸猫放弃再次和我同床共寝的念头,这次一旦让他回来,恐怕就不是单单睡在我边上这么简单了,不知他会做出些
什么事情来。
不过,踱了一整天也没想出什么办法,倒是有一个惊人的发现,东宫里竟然处处都摆满了佛手,最夸张的是在那薄荷坡上,数以千计的金黄佛手从坡脚处一圈圈蜿蜒盘旋至坡顶,黄绿相间,蔚为壮
观,佛手的甜香和薄荷的冰凉相混合,芬芳沁人心脾。如此美好景致看在我的眼里却是分外触目惊心,狸猫的疯狂让我惊惧,他离去前眼里愤怒交织着志在必得的神情让我从心底泛出恐慌。
万料不到,我的一句无心之言第二日就换来了这千千万万的佛手,更料不到的是日后居然因此而连累了一条无辜的人命。三年后,香泽国的一个进士携友游园时看见佛手联想起这段风流韵事有感而
发作了一首《薄荷伤》,里面有几句:“佛手千千开不败,难留薄荷一缕香。风过云往花睡去,泽王梦断草魂坡。”后来,这首诗辗转传到已登皇位的狸猫耳里,触到了狸猫的禁忌,狸猫震怒,不出几
日便把这进士斩首示众。之后,再无人敢提及此话题,只叹这云家六女妖孽转世,甚是祸害,迷了帝王心智。狸猫处理国事时条理分明,算得上是明君,独独只要涉及云想容便是一塌糊涂,顷刻内就会
变得痴痴傻傻,暴戾无常。当然,这已是后话。
入夜,狸猫早早便过揽云居与我一道用晚餐,那厢他吃得悠闲自在,这厢我可是如坐针毡,味同嚼蜡。
“云儿今日口味怎么变了?”乍听见狸猫的声音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手上一抖,碗险些给摔了,连忙捧牢,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夹了大半碗的卷心菜、茄子和菜心,这些都是我平时坚决
不吃的东西。“呵呵…妾身就是想换换口味…”在狸猫研究的眼神下,我的手又克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该死。
看着桌上的红烧猪蹄,我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了一只耳。饭后,便急急地催着七喜把一只耳抱来。搂着一只耳,我那个眼泪汤汤滴啊,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只耳在我怀里挣扎着哼唧了两下。
“一只耳呀,常言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英明伟大的主子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今日主子有难,你说什么也得帮一把!”
抱着一只耳踏入房内,就见狸猫退了外袍仅着白色中衣侧身倚在床上,左手撑着脑袋,右手举着一本书在看。乌木般的头发披散开,线条美好优雅的脖颈若隐若现。如此普通的姿势在他身上却散发
出通体的邪肆性感,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我吞了口唾沫,更加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