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深凝视着她的背影,直至门关上了。

杨森调侃他:“不放心,就跟她进去呗。”

墨深斜睨他:“有这个必要吗?”话虽这么说,心里仍是担心她。她将要面对的工作环境,与她原来的实习单位是完全不同的。

许知敏径直走到了护士站,对一位同事说:“你好,我想找江护士长。”

这名同事抬起头,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甜甜的脸:“许知敏?!”

“林玉琴。”许知敏挤出笑。

林玉琴吩咐陪护阿姨去找护士长,问:“你怎么分到我们科的?”

这林玉琴冒冒失失的性子依然没变,许知敏淡淡地应道:“护理部安排的。”

林玉琴仍狐疑:“我听人说,近来有师兄出入我们的314宿舍。”

“因为我生病了,一位好心的师兄上门给我开药。”

“那名师兄该不会是我们科的吧?”

“你说呢?”许知敏悠悠地反问。林玉琴愣了愣。许知敏捏捏她的手臂,笑道:“瞧你瞎想的。”

林玉琴说:“许知敏,你知道的吧。同一科室的员工是不准公开谈恋爱的,夫妇不能在同一个科室工作。”这就好比办公室里不准谈恋爱一样,许知敏早在M大一附院就知道这条不成文的规矩。

许知敏打趣室友说:“我来工作的,你怎么说到恋爱上去了?林玉琴,你近来有亲身体会啊?”

林玉琴慌忙摆手:“没这回事。”

许知敏轻挑眉毛,她俨然是有交往对象了。

林玉琴逃避般转移了话题:“护士长回来了。”

江护士长原是本院心血管内科护士长,二分院自几年前筹划心脏中心开始,护理部就将她调了过来。护士的工作与内外分科关系不大,为了利于病区管理,节省人力资源,心血管内科和心胸外科的病房共用了一个护理组。加上CCU病房的专护,心脏中心的这支护理队伍显然比普通科室的护理组庞大。

中心成立至今,江护士长凭靠一批心腹骨干将这里的护理工作管理得井井有条,多次获得护理部的表彰。在许知敏的眼里,阔步走来的江护士长身材丰腴,容光焕发,只是眼角多了几条明显的鱼尾纹。许知敏听说她有四十岁了。

与江护士长交谈了几句,许知敏觉得这位护士长表面上是一位和蔼的上司,其余的只能等渐渐相处之后才会知道。

“我们科室年初就招够人了。护理部与我们科商量之后,考虑到王晓静护士是我们科护理组的中坚骨干,所以让你跟她一段日子掌握我们科的护理工作。虽然你在M大一附院进过了手术室轮科,但是我们的心胸外科在全省是最出名的,会让你跟进手术室参观学习。最后,视情况安排你进入介入手术室。”江护士长边说,边把一沓资料交给许知敏,要她回去认真学习。

许知敏大致翻了翻,不是学术文件,多是些医院与科室的规条。这其中的道理在她刚进入临床时刘老师教过她,先做人,再把活干好。当着江护士长的面,她将这些规章制度整整齐齐地叠放好,装进书包,然后取出笔记和笔,将脑海里江护长说的话做了概括,写下了三点:一、向王晓静护师学习;二、心胸外科手术术前、术中以及术后;三、心血管介入手术术前、术中以及术后。

江护士长满意地点点头,道:“王护士这几天在家休放射假。你今天先熟悉我们科室的环境,明天再过来跟王晓静上班。”然后,她叫来了林玉琴,“你们是同班同学吧?玉琴在我们科有一个月了。玉琴,多帮帮你同学。”

“好。”林玉琴和许知敏异口同声。

林玉琴带着许知敏领了新工作服,来到更衣室,给了她衣柜钥匙,问道:“护士长怎么安排你上班?”

“先跟班。”

“我也一样。进来的第一个月,先跟着几位临床老师熟悉所有班种。这个月毕业后,我就可以独立上班了。”

许知敏的手停顿在柜门上,自己与林玉琴不同。

“许知敏,你第一天上班跟谁?”

“王晓静护士。”

“王晓静?!”林玉琴神色微变。

“她怎么了?”许知敏蹙着眉,难道王晓静很难相处?

“王晓静从不带人的。因为她负责我们科心血管介入手术的护理工作,教授上手术台指名她跟,就是护士长也要让她三分。”

许知敏听得出林玉琴酸溜溜的口气,笑着驳回室友:“我听说经常进介入室,受辐射多,很影响身体健康的。”

“你说得也对。人家拿的钱是我们的好几倍,但是是用自己的命在换钱呢。”林玉琴有点儿牙痒痒。

许知敏笑吟吟地附和,心底却多了几分警觉。据说这里对于X线辐射的防护措施是最严格的,各种配套装备都很完善。何况,若真是用命换钱的话,有哪个傻子愿意干啊?许知敏不信教授们是群傻子,然而留心介入室的辐射危害也是必要的。

用了些时间走遍整个病区,把大楼里错杂的路摸清楚了,许知敏便预备打道回府。回去之前,她绕到急诊室,找到墨涵,将上次看病的费用还给他。

墨涵感到别扭:“知敏姐,这钱你不需要给我。我工作了,有工资,你还没有…”

“我暑期打工,有奖学金,有存款。而且,你叫了我一声姐,我这个姐姐哪有让弟弟掏诊费的道理。”许知敏刚柔并济,不允许他退还。

“这样好了,为了庆祝知敏姐到我们这边工作,我叫我哥买礼物。”墨涵狡猾地笑。

“你哥?”

“缴费的不是我,是我哥。袁师兄想要出一部分钱,都被我哥不留痕迹地变着法子推掉了。”

许知敏说:“不用了。”

“知敏姐是要搬家了吧?我叫我哥帮你买张舒适的大床。”

没料到平常挺正经的墨涵居然也跟她开起这种玩笑,许知敏羞恼地一掌拍向他,道:“小心我去你女朋友那里告状。”

墨涵尽管嘻嘻地笑着,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离去。扫视到她的左脚踝,在炎炎烈日下依然裹着棉袜,他面色略有些黯然地走回急诊室。

一切已经就绪。正式上班那天,许知敏精心地对着小梳妆镜描绘唇线,抹唇膏,两颊稍微点了点儿粉,然后与其他同事一起在更衣室换上工作服,来到了护士站。

这个中心的医生办公室有两个,分属内外科。两个科的主任提倡团结友爱,逢周二两科一块儿交班。今日许知敏正好撞上两科人员大集合的日子。

交班前,江护士长将她介绍给王晓静。许知敏于是见到了这名在今后的日子里与她共荣辱的导师。王晓静削肩细腰,五官精致,活生生是从古典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人,但这个秀美的女人却有一双极其淡漠的眼眸。

面对江护士长,许知敏不紧张,但站在王晓静面前,她心中却忐忑不安。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极具才华。

王晓静漠然地扫了她一眼,说:“听交班吧。”脚却没动,拿起了一支笔,履行主管护士的责任查点护理记录单。

许知敏想了想,双脚跟着没动。

等所有人都进了内科医生办公室,护士站除了一名留守的护士外,空荡荡的仅剩她们两人。王晓静停下笔,走了两步,转过身对许知敏说:“我从没有带过学生,也不会带学生,你也不是实习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若是他人,八成会尴尬地说“明白”,或是不明白地说“是护士长叫我跟着你的啊”。许知敏笑了笑,答道:“明白,老师指的是同事间的亦师亦友吧。”

得到对方如此聪慧的答复,王晓静一愣,不禁惊奇地端详起许知敏。

这时,同事轻声叫她们“快过来听交班”。

王晓静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许知敏紧跟其后,进去的同时轻轻把门带上。一刹那,只觉得众多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她抬起一张素净的脸,宁静的唇边泛着的是水之吻外柔内刚的嫣润。这素雅中的一抹亮丽,带给屋内之人的无疑是一丝惊艳。但凡不认识她的人,不由得悄悄地诧异这新来的姑娘是谁,而但凡认识她的,则会心地感受着极淡极淡的薄荷味。

袁和东心旷神怡,就是因对不上她的眼睛而有些着急。而他身旁的杨森低声问墨深:“我早就想问她了,她喜欢薄荷吧?”

墨深正欲答话,主任轻咳两声,交班开始。

C24 因祸得福

偌大的办公室,被人挤得水泄不通。许知敏站在门边的角落里,从人缝中只看到一层层的人头。室内大约有七八十人,医师人数是护士的两倍。除了本院的医师,大部分是外院的进修医生和实习医师。

心血管内科正主任一名,姓刘;副主任两名,分别是王教授和辛教授。心胸外科主任正副职各一名,分别姓张和姓许。许知敏在心底细细地记住这五名科室领导的名字和相貌,这可是万万不能叫错的人:刘主任稍胖,王教授和蔼可亲,辛教授道骨仙风,张主任较为严肃,许主任飒爽英姿;许主任三十几岁,其余几位主任都上了四十。

夜班护士、实习医师、值班一线医师依次做交班报告,结论是昨夜病区大体平静。接下来,刘主任传达医院领导会议的内容。这些东西不关乎学术,又是些文绉绉、枯燥无趣的东西,有人偷偷掩着嘴打起了哈欠。刘主任念完,一看屋内一片瞌睡虫,认为该调动起大家的情绪,问护士长:“你今天带了位新的同事?”

江护士长点头:“定在我们科的护士,许知敏。”

刘主任说:“姓许啊,岂不是与我们许主任是同宗?”

王教授乐呵呵地插话:“不仅同宗,还是同校。”

刘主任惊奇地说:“你认识这个小姑娘?”

王教授道:“我知道她当年考进M大护理学院,分数比临床医学系分数线多出了近二十分,拿了四年的一等综合奖学金,在校学生会担任了两年多的主席。”

许知敏听了一愣,这王教授怎么把她的事全抖了出来,且当着全科室员工的面?眼看所有人惊奇地瞅过来,许知敏不喜欢这种站在众人目光下的感觉。

可是,几个主任皆对她感兴趣了。刘主任招招手,问道:“那个许知敏呢?”

许知敏暗道:墨深他们究竟向王教授说了她些什么?却也无奈,她干脆从角落里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你就是许知敏?‘知敏’是哪两个字?”

“是的,主任。”许知敏像平常一样微笑,“‘知’是知识的知,‘敏’是敏学的敏。”

“勤奋好学,以知识为重。”张主任接着说,“你的父母对你期待很高啊。”

许知敏不敢随意应答,以免落人以新人招摇的口实,仅低低地“嗯”了一声。

几位主任因她的低姿态不由得又多瞅了她几眼,见这垂眉的姑娘气质娴静,远胜于美丽的姿色,对她的印象分又多打上了几个钩钩。刘主任笑侃道:“好,好,我们科室又来了个漂亮的姑娘。不过,科里的男士要注意了啊,医院有规定,不准同科室的人公开谈恋爱。”

于是,屋子里的人全笑了起来。许知敏赔着笑,眼睛不经意地对上了袁和东,袁和东对她微微一笑。她报以笑容,眼角扫到墨深,他抱着双臂,一双黑亮的眸子正默默地观察自己,心中略感尴尬,祈祷这场有关她的话题尽快结束。谁料不苟言笑的张主任也来凑了两句:“刘主任,你看那些年轻的男士女士们笑得多欢。你该对他们这么说,都给我偷偷地谈恋爱去。”

这可好,全屋的人笑成了一团。许知敏听出杨森笑得声最大。

交接班结束后,同事们都议论:在科室的会议上两位正主任一起与大伙儿开玩笑,这还真是首例。

许知敏琢磨这其中的意味,这里可能一直不太平。

正式进了科室,本想着以前熟识的人在一块儿工作,是不会寂寞了,然而这么多天来,她没能与墨深他们单独说上半句话。

毕竟,科室里不止他们几个医生。许知敏是王晓静的跟班,有什么事她向王晓静报告,不需与医生对话。阴差阳错,她与墨深他们擦身而过的次数较多。好几次,她见袁和东故意停下脚步想跟她说话,结果未来得及说上话,不是他被喊走,就是她被叫走。下班后她忙于应付毕业考试,他们都体谅她,没来打扰她复习功课。

常跟她联系的反而是墨涵。墨涵经常约她出来用餐,她都拒绝了。墨涵得知她是与她的老师吃饭,就没坚持。

因而,在科室她大部分时间只与王晓静在一起,这对师徒形影不离。不知不觉中,许知敏跟王晓静近半个月了,皆是白班。病房工作内容与她在M大一附院的实习大同小异。王晓静表面上是她的带教老师,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将她当成徒弟去辅导。

对于王晓静的这份戒心,许知敏非常理解。秉着一向的处事原则,她是不会故意说些奉承话去拍上司的马屁。何况,她也不认为王晓静会吃这一套。怎么办呢?不能多说话就多做事吧。

看着许知敏脚踏实地地遵照自己的指示干活,王晓静虽摸不清这个新人的品性和底细,却也不得不承认许知敏的安分守己正中自己的下怀。

许知敏察觉出王晓静渐渐对自己有所喜爱。她对此不心急,她有的是耐心。王晓静教她什么,纵使是最普通的技术,她一样虚心请教、认真复习。久而久之,王晓静自然会考虑与学生下一步如何相处的问题。

没多久,毕业考顺利通过,省医护理部帮许知敏等人拿到了职业护士注册证,这意味着她们这班学生正式成了可独当一面的临床护士。

学院定在周五晚上为她们举行戴帽仪式,这恰好与护士长排的她和王晓静的夜班撞车。

王晓静的大名全省医护理人员都知道,非特殊情况王晓静是绝不肯上夜班的。护士长征求了王晓静的意见,几经商量安排了这么一个夜班。许知敏想了想,自己是绝不能向护士长请假或是要求调班了。

学院走形式的戴帽仪式她可以不去,但是这博得王晓静信赖的紧要时刻却不能错过,得罪她的后果…

宁静的夏夜,许知敏悄悄地在蚊帐里翻书,也考虑着自己与王晓静的事。

她大致猜得出,决定让她跟王晓静的人,绝不是护理部或是江护士长。有权力指使护理部和江护士长的,唯有科室主任。而帮主任出谋划策的人呢?想起那时候墨深希望她阻止袁和东,曾隐晦地提及科室里的矛盾,该不会他们把算盘打到了护理组,想从护理这块地盘入手吧?

许知敏拿着书的手垂了下来。与王晓静相处才半个月,她已摸清了王晓静的脾性。王晓静无疑是个聪明人,对这趟浑水选择了置身事外,表现出来的,是对任何一位医生教授一视同仁的淡漠。王晓静只是干好自己的活,他们医生之间的事,决不能把护理组也拖下水。

但是,她们当真能置身事外吗?许知敏不以为然。在大学里早已领教了奖学金风波的教训,想要置身事外,除非能坐到最高的位子。

不敢深思墨深他们这步棋的最终目的,她叹了一口气,拾掇起书本,刷牙洗脸睡觉。

周五晚上六点,许知敏准时来到护士站接班。

上半夜护理组的值班人员除了CCU的两个专护,就许知敏、王晓静和另一名叫做玲玲的护士。

与白班交接完,玲玲可怜兮兮地对王晓静说:“你猜猜,今晚哪位医生值班?”

王晓静随意答:“郭医生?张医生?”

玲玲摇摇头,“我告诉你吧,我们遇到了最糟糕的组合,心外是墨医生,心内是石头阿袁。”

一向不在乎的王晓静也不禁惊呼道:“这么倒霉?”

许知敏很好奇,墨深与袁和东两人同时值班,怎么了?

玲玲瞅到许知敏不解的样子,笑道:“这位新来的同事,还不知道我们科这群年轻医师的脾性。”紧接着,玲玲向她一一解析起科里的几名住院医生。

大凡青年才俊,十有八九都挂着“花花公子”的名号。科里前年刚来的这五名住院医生,“花花”的手法各有千秋:郭烨南是那类从外表看起来就已经是十足的花心;张亦悦则是明目张胆的花心;而杨森是私底下的花心。以上三位,是众所周知的花心。但是,花心是人家的私事,他们爱花心就花心呗,对于同事而言,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工作上是不是好搭档。

郭烨南与杨森喜欢和女同事说笑,对女实习医生和护士的工作安排向来宅心仁厚,用一句话概括:凡事好商量。

张亦悦就不同了,与女同胞少不了嬉闹,却很喜欢霸道地分配人家干活。而且他对自己喜欢的人会宽厚点儿,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则苛刻。这种变相的不公平,使得科室里少不了一群“蜜蜂”围着张亦悦转。

那墨深和石头阿袁呢?

玲玲说到墨深,缩了缩脖子。显然,墨深很“恐怖”。墨深的手段是嘴上与人嘻嘻哈哈说玩笑话,他用那支派克笔写完医嘱,手优雅地将笔帽盖在笔尖上,放回工衣上袋,接着就别指望他再拿起笔。这意思很明显是“凡事没商量”。

王晓静深有同感,也警告许知敏:“谁都好说话,只有墨医生,你千万别去顶撞他。”

许知敏皱眉:“发生过什么事吗?”

原来前段日子,有一名高傲的女研究生到这个科室进行临床实习,可能觉得自己是女同胞,这姓墨的住院医生学历还没有自己高呢。而墨深呢,对于主任分配给自己的一帮临床实习进修生,无论是专科、本科、研究生、博士生,一律同等对待。

那一夜,墨深向这位女研究生下达了书写新病人入院首次病程记录的指示,女研究生没执行,借口当晚做论文研究忙不过来。墨深对她笑了笑说没关系。

可是第二天,这位女研究生就被上头强令转科了。

这段旧事重新提起,玲玲与王晓静仍心底冷飕飕的。许知敏无语,她太了解他了,不这么做就不是墨深了。

话题兜回到石头阿袁身上。玲玲忍不住笑了:“一个可以将你活活气死的好好先生。”

许知敏咧嘴:“为什么?”

玲玲边笑边说:“有一次阿袁写了一个临时医嘱,每十分钟测量一次血压,共十次,要求不看仪器要手测。

“护士向他解释忙不过来,希望他的实习医生能帮忙。然而,实习医生正忙着补写白天教授嘱咐的病历。石头阿袁见姑娘们和下属确实是忙得团团转,就自己拿了血压计和听诊器,把十次血压全量了,并工工整整填进护理观察记录单。

“护士看他这么做就想笑,于是问他:‘早知这样,你就不用下医嘱了嘛。你自己量了,自己知道不就行了?’石头阿袁却严肃地说:‘那不一样,下医嘱是一回事,是谁去量则无所谓。’”

“总之,阿袁下达的指示,同样别指望他会更改。但是他会体谅下属和同事,能帮忙的尽量帮。”

墨深和阿袁的追随者都不少,偏偏大家瞧不出这两人究竟算不算花心。说墨深不花心吧,经常见他周旋于各种各样的女人之间;若说阿袁冷若冰山吧,他做起事来对女性其实是很爱护的,这很容易让人产生暧昧感。

有人由此下结论说这两人八成是名草有主了。

许知敏问:“根据呢?”

玲玲说:“很多人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面和心不和。你想想,一个心外,一个心内,不是同一个科室怎么有矛盾?有人推测,会不会是因为同一个女人?”

王晓静淡淡道:“就你们爱八卦这些桃色新闻。”

玲玲却抓住了许知敏:“你和林玉琴是同班同学吧?林玉琴平常叫他们几个为师兄,你怎么不叫师兄呢?”

许知敏知道,科室里的同事对她能破例进省医免不了猜疑。趁此机会,她解释道:“我和他们不熟悉,除了杨医生。可是,我在学校尊称他为杨主席。到了科室,不能再叫‘杨主席’吧。”

玲玲笑眯眯的,看起来不信呢。许知敏莞尔,这种事越描越黑,话说到这份儿上,已足够了。

心外医生办公室和心内医生办公室分别传来说笑声。两科共同的护理组,因为不和睦的两名值班医生,处于夹在中间的窘境。

夜里十一点,病人的日常治疗基本结束,余下几名病情较重的病患维持着补液。医生们见病区安静了,打算进休息室就寝。跟班的医生们已经先走了。

墨深如以往一样,去看了看几名需要留心的病号。走到护士站,要了他们的病历写下临时备用医嘱,以防护士时不时请示他,打扰他的睡眠。

玲玲见他今夜写医嘱特别慢,便叫许知敏在这里等他,她与王晓静去巡视病房了。

许知敏走到台子的一边,静默地看着电脑屏幕。

墨深已写完了医嘱,静静地凝望着她的背影,唇边弯起了一道弧度,她终于到他的身边了…

许知敏感觉他灼热的目光投了过来,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地问:“墨医生,还有其他指示吗?”

他把那支写完医嘱就该收起的派克墨水笔平放在临时医嘱单上,对她点头道:“你看一下医嘱,签名吧。”

她疑窦顿生,走近仔细读了医嘱,注明了是S.O.S,不需立即执行。她的手伸进口袋欲取自己的笔,他的手指却敲了敲桌子,道:“用这支笔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