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二公子闻言,神色遽变。
七日温情默默许,来日招魂不留情。
七日情一旦发作,只有七日可活,身体一日较一日虚弱,直至七日正午,魂归离恨天。
小楠恍若被闷雷劈中,身体颤抖得差点站不住脚,眼中的泪纷坠如花。
「小姐——」干言万语梗在喉中,愤怒涌上心田。
「又是她?」叶二公子抿紧唇。那个女人究竟想把三弟逼到什么程度才肯罢手?这歹毒至极的七日情,她居然一再用在跟三弟定得近的女人身上!只是,这一回,怕是很难善了,三弟深爱著温柔啊!
跌跌撞撞的奔出花园,小楠像疯了一样的离去。
富贵山庄有条河流经,山庄巧妙地将河水寓於山庄秀色之内,浆洗、清理皆在下游,即离庄门不远的五丈之内。
临水的一处岩石上,斜坐著一名女子,阳光将她的长发照耀得油亮迷人,水眸望著水面上映出的瑰丽景致,她像痴了一样。
身後杂遝的脚步让她转过脸来,那是一张艳光四射,魅力无法挡的睑。秋水为姿,冰肌为骨,远山为眉,桃花敷面,琉璃为眼,编贝为齿,朱砂描唇。端是千般妖娆,万般风情,得此女子一笑,纵使倾国亦无妨。
「你为什么骗我,那明明是七日情,你却说那不是。」小楠脸色惨白,愤怒的瞪著那美得不真实的女子。
「若不这样说,你肯帮我下毒吗?」就连声音都美妙得像黄鹂在啼,她似乎得到上天的全部眷恋,可是这般歹毒的心肠,却也让人作呕!
「小姐人那么好,你为什么就一定要她死?」小楠握拳咆哮,愤怒之下连声音都忘记要压抑。
明眸流盼,一丝怨毒闪过,「叶三少是属於我的,谁也别想把他抢走。况且,小楠,我才是你的主子吧!」
「不——」小楠悲愤的仰天长啸,「你不配当我的主子,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被你救过。」
「你找死。」纤纤玉指刹那间幻化出层层叠叠的影,就像千手观音张开的千条手臂。
一道剑光插入幻影,淡淡的血腥飘散。
美丽女子嫣然一笑,姿态妩媚的歪坐在石上,柔情万种地道:「三少,你终於来见我了。」可当目光触及被他抱在怀裏的人时,地变得森寒入骨,阴狠无情。
叶世涛面无表情的看著她,「我只是想来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有没有解药?」
「如果你肯对我有一点点的怜惜,又何至於有今日?」怨毒的看著他俊美的脸,指甲嵌入肉中却不知疼。
「如果你不是一直这般自以为是、毒辣残忍,或许我可以当你是朋友。」他句句带冰,字字含仇。
她狂笑,美丽的脸扭曲变形,宛若夜叉般的恐怖,「叶三少,你现在後悔痛苦吧?瞧瞧你怀裏的那个丑八怪,你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她去死,却毫无办法。我所经历过的,我要你加倍的尝,加倍的痛。」风吹起女子的长发,飞扬的发丝散落在她脸上,益发显得狰狞可怖。
「丑八怪?」咬牙切齿的声音,即使很低很弱,但绝对不会让人忽略她话中的愤怒。
叶世涛欣喜的看著温柔慢慢睁开眼睛,眼中闪耀著他所熟悉的晶亮光彩。
「麻烦您老人家马上去找面镜子,看看裏面的人是不是头野兽,如果不是,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就凭你这副尊容敢说我是丑八怪,你以为我是小白
啊!」温柔说得义愤填膺,激动得只差没亲手把镜子给她捧上。
镜子!
温柔眨眨眼,再揉揉眼……晕!那个女人真的随身携带著一面铜镜,简直跟白雪公主裏面的皇后有得拚,佩服、佩服。
「啊!」恐怖的叫声让人不掩耳都不行。
「我的发型——」一阵手忙脚乱的乱摸,拿著一把象牙梳,女子仔细认真的梳理她乌黑亮丽的长发。
以著崇拜的目光望著那个恢复成光彩照人、绝代妖姬的女人,温柔以肘撞了下抱著她的人,非常小声地道:「痞子叶,说实话,拥有这样的爱慕者,你简直太值得同情了,跟你对我的种种无礼行为此起来,我觉得你绝对是君子的最佳典范。」
「柔儿,有哪裏不舒服吗?」他现在只关心她的身体。
「嗯,还好,除了被你抱著外,我觉得一切都好。」
叶世涛朝天吐出一口气。他上辈子到底做错什么?被白梦离这样疯子似的女人爱著,自己还自讨苦吃爱上温柔这样让人想疯了的女人。
「你们告别完了没有?你七日情提前发作,属於你的日子并不多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白梦离仪态万千的说,梳头的动作未曾停过,看上去就是位有修养、有气质的绝世无敌大美人。
「有啊,当然有。」温柔的口气是热切的,热切到让从容梳头的白梦离莫名觉得有些冷。
叶世涛顺著她将她放下,看著她向前走几步,剑眉轻扬,不太明白她想做什么。
「你很美啊,我对美丽的事物都很迷恋的,这样吧,我让叶二把你的容貌画下来,这样我到下面也可有所寄托,说不定阎王一见你的画像,就开始思凡,然後世上就会少了位祸国红颜……」
叶世涛越听唇角上扬的弧度越大。温柔最大的本事就是有一张毒舌。
白梦离的脸色一变再变,终至怒不可遏。这个丑八怪敢这样诅咒她!
手影再现,叶世涛闪身而上,轻而易举的将温柔护入怀中。
「白梦离,如果不是念在你师父的面子上,你当真以为富贵山庄如此不济
吗?」叶世涛铁青了脸,护身软剑直指白梦离。
温柔指甲嵌入肉中,用疼痛提醒著自己不能昏过去,唇边带上一抹牵强的笑,「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欢迎一个疯子的,即使这疯子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也一样。白小姐,你家裏的人怎么不好好把你拴住,要知道,让疯狗胞出来咬人是很不道德的。」
「杀了你——」白梦离怒吼,像个吃人的魔鬼般朝温柔冲过来。
失去理智的人会变得很可怕,相对的也会暴露更多的弱点,这是温柔深有体悟的一点。
看著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温柔的眼神开始迷离不清,她知道自己又要昏迷了,可是她还不想昏倒啊!
白梦离不顾一切的扑向瘫软在地的温柔,即使面门大开也不放弃。
温柔的嘴角浮起一抹苍凉的笑。爱原来可以使人疯狂王此,爱,很重啊!所以她不要爱,那些为爱而疯狂的人和事,让她对爱敬而远之。
「何必浪费力气呢,我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露出自嘲的笑容,温柔困惑的看著背部中剑的人。牺牲自身性命来杀她这个不久於世的人,很蠢的行为!
「我要你比我先死。」白梦离嘶声道。她的武功不如叶世涛,所以她是以命相搏,即使死,也要确定她护恨的女人死在自己前面,她不允许有一点点的意外发生,绝不允许!
「蠢啊!」温柔感叹,用力捏自己大腿一把,她不要自己没有知觉的死去。
「不许碰她。」叶世涛狂吼。
白梦离绝望的嘶吼,「她必须死。」
温柔一脸束手待毙的惨澹,说不怕死太矫情,可是既然无法避免,不如死得大气一点。
「不要——」小楠扑身而上,白梦离一掌将她击飞,直扑摇摇欲倒的温柔。
叶世涛的剑,再次剠入白梦离的心口,但是白梦离淬了剧毒的指甲也嵌入温柔的肩膀,她笑得疯狂,「她活不了的,叶世涛,你注定要痛失所爱,我不後悔……一狂笑逐渐声嘶力歇,手慢慢软了下去,一缕香魂归去。
温柔笑不出来,她想吐,那女人的血溅入她的口中,好想吐。黑暗再次袭来,
她又身不由己的陷入昏迷,好讨厌这种无力感。
「柔儿——」叶世涛颤声唤著,从没想过自己的爱会是害她的元凶。
「小姐……」小楠泪流满面,挣扎著爬到白梦离的尸体旁,手忙脚乱的从她身上摸出些瓶瓶罐罐,从中找出一只蓝色瓶子,神色三号。
「三少,这个,这个说不定可以解救小姐。」
叶世涛毫不犹豫的接过,将药倒人口中嚼烂,再喂食温柔吞下。如果有毒,他便与她一起死。
第六章
明月小楼突然变成富贵山庄最可怕的地方,他们温文可亲的三少一夕之间像被恶魔附身,不许任何人靠近这,谁也不例外。
夜夜都可以听到他如泣似诉的嘶吼,对天的怨、对地的恨,以及对自己未能守护、心上人的自责……
如果温姑娘真的永远都醒不过来,他们万分肯定三少也一定会以命相随,他对她的爱已深到失去她就无法独活。
苍白的脸怱如烈焰般炽热,怱如冰窑般冷寒,脉搏停了又跳,跳了又停……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温柔的命变得脆弱随时可能消失,让叶世涛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知道她正在同死神决斗,斗赢,生;反之,则死。
小楠不间断的提冷水、热水进来,一盆一盆的换。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即使三少要杀了她,她也要留下来陪小姐闯过这关头。
「不……一定……抗……抗天命……不……」
「不听……」
温柔痛苦的呻吟,发出激烈的呓语。
死死的抓住手中的东西,紧紧的掐住,她的痛需要有个宣泄出口。
叶世涛额头冷汗滴落,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掐出淤血,她在鬼门关徘徊,如果可以,他宁愿代她来承受。
猛地胸中一阵剧痛,温柔「砰」的弹坐起来,吐出一摊污血,然後再次跌落床上。
汗水、泪水、血水交织在一起,气味熏天,叶世涛愁眉却渐渐松开。
不管是什么解了她的毒,他都感激,只要她可以渡过难关。
「白梦离你这个瘟神,饶不了你——」
叶世涛愕然,小楠手中的木盆落地。
四只夹杂著惊骇与错愕的眼睛,齐齐盯住床上突然狂吼出声的人。
白梦离?瘟神?
确实,对他来讲,白梦离就是瘟神。
吼了那一声後,温柔突然安静下来,感觉就像没有生命的娃娃一样。
他颤抖著手摸上她的脉,尔後如释重负的吐出口气,她的脉象平稳了。
「三少,你休息一下吧,我帮小姐擦身。」小楠重新换过热水走进内室。
叶世涛看了看温柔满身的污渍,点点头,不是很情愿的退到外室。
她活了,不管怎么样,活了就好。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他却有种想哭的冲动,一仰头,将泪水止住。
「小姐……」小楠惊呼。
「我自己来。」虚弱的声音不容反驳。
叶世涛一闻声,一个箭步冲入。
被汗水浸湿的长发贴在脸侧,身上的衣服也因汗水而黏腻,让她的曲线一览无
遗,很固执的看著小楠手中的布巾,死死的攥著衣襟,一副誓死捍卫清白的表情。
叶世涛忍不住好笑。
「柔儿,你认为自己有那个力气吗?」
温柔抿抿唇,「那就等我有力气再说。」
小楠点头,「好吧,小姐,那我先下去了,您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非常配合的,温柔的肚子发出「咕噜」声,让她当场尴尬的红了脸,替苍白的容颜添了抹血色。
「肉粥。」叶世涛吩咐,然後坐到床边。
「是的,三少。」
「痞子叶,床上很脏。」温柔有些不自在。她可不敢以为自己现在的样子可以见人,身上的衣服黏黏的,床上的味道怪怪的,直叫人作呕。尤其想到最後那一幕,胃中一阵翻江倒海,一口恶臭,再次升到喉间。
「哇——」
一脸抱歉的看著他衣服上的污秽,「对不起!」
释然一笑,俐落的脱去外袍,拿过棉帕替她拭去嘴角秽物,细心而体贴。
「谢谢你不怪小楠。」
叶世涛掀掀眉头,「你喜欢她江南般多情的嗓音嘛。」
「你知道?」温柔惊讶。
「我当然知道。」当她的目光追逐著别人的时候,他的目光也一定在她身上。
「嘿嘿。」乾笑两声,靠在垫高的枕头上歇息,感觉比跑万米马拉松还累,全身骨头像被大卡车辗过再重组似的。
「累了?」他心疼的抚上她苍白的面容。
「痞子叶,别占我便宜。」温柔瞪他。虽然她现在病著,不代表永远不会好。
他耸耸肩,眸中闪过戏谵,「你何必一直对我拒之千里?这么怕爱上我啊?」
她挑眉,轻哼一声,「我怕被你传染,一身的痞子味。」脸皮真厚,也不怕来道闪电劈昏他。
「刚醒来,少说话,多休息,乖。」他拍拍她的脸,语带怜惜的说。
她撇了撇嘴,欲言又止。算了,他是关心自己,虽然他的举动真的很像在安抚
宠物,但她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安心的闭目养神,等著小楠送食物上来。她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眼一闭,轻而易举的就陷人深眠,就连小楠送来的肉粥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柔的身体渐渐复元,明月小楼裏又可以时常听到她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一阵狂轰乱炸将人赶离小楼,温柔难得清静的坐在窗边整理著自从中毒以来的心情。
千种滋味,万般情绪萦绕心头,昏迷中她梦到好多事,眉丰间愁绪轻拢,不管如何,她都决定要抗那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