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吃方便面,居然还会买劣质的饼干,秦放有些匪夷所思,司藤看起来是连鲍鱼参肚都会挑剔哪产的正不正宗的角色,安蔓的衣服她都只用两个手指去拈,抱着桶面大快朵颐?难以想象。
没想到这个洛绒尔甲和司藤之间,倒是有些交流,秦放不动声色,又向他打听:“她提过我没有?”
“哦呀,她说你过两天就回来。”
“过两天就回来?”
洛绒尔甲没有注意到秦放突然变得奇怪的语气和骤然收紧的眸子,只是拼命点头:“就是,就是,过两天就回来。”
***
过去几天的经历,对秦放来讲简直就是噩梦,和旺堆和金珠坐在那辆颠颠簸簸的小金杯上,他的冷汗几乎比一生流过的都还多,他尽量埋下头,用那双爪子一样的双手把外套的立领拉到最高,缓缓地扯起雪帽,又从脚下的包里拽出围巾和手套,能裹的能套的全部上身,可他还是害怕,附近也许有一千人一万人,但只有他的衣服包裹下的,是不能见光的死人骨架。
他又伸手出去拍旺堆,含糊着说请停一下我要方便。
旺堆是唱情歌唱嗨了,完全没留意到秦放的嗓音根本已经沙哑地不像话了,哼着小调缓缓刹车。
秦放尽量自然的下车,车门打开,半山冷冽的风打面,脚踩到实地,骨关节似乎都在支楞着,到底心虚,心里提醒着自己不要看不要看,眼睛还是不听使唤,向着前头瞥了一眼。
车子的后视镜里,他的目光和金珠不期而遇。
金珠原本是在笑的,笑着笑着脸色骤变,僵了那么一两秒,没命一样尖叫起来。
不是她胆小,若你看到两个深陷的近乎空旷的孔洞里活动着玻璃球大小的两颗眼珠子,还直勾勾看着你,你也会奔溃的。
秦放脑子顿时就懵了,本能意识支配掉头就跑,身后旺堆焦急地大声用藏语问着什么,金珠尖叫了几句,夹杂着几个发音异常尖利的词。
森支!森支!
藏语口语里,“森支”意同活鬼,秦放听不懂,但也大概猜到不是好话,跑了没多久,身后突然车声大作,旺堆居然开车追了上来。
秦放险些就崩溃了,要是被旺堆捉到会怎么样?层层上报,新闻媒体闻风而至添油加醋挖他祖上三代,还是被当做怪物送到实验室刀锯加身?不行,哪怕是死呢,都不能被活捉。
过一个弯道时,他觑着下头树多,翻身就从车行的路面跳上斜坡,跌跌撞撞,转轱辘样滚了十几个滚摔到下一层山路,山根地枝划擦到脸都不顾,又磕磕绊绊如法炮制,车是绕山走,不比他直上直下的捷径,眼瞅着是追不上了,旺堆停下车子,气的在山梁上跳着脚破口大骂。
他可不相信金珠那一通乱说,女人家眼花了瞎嚷嚷罢了,青天白日,哪来的鬼呢?他是气秦放没给车钱,从囊谦到这,开的这么累,油也耗了不少,头一次见到这么明目张胆逃车钱的,汉人太狡猾了,心肠太黑了!
***
秦放不敢走大路,只敢在坡上的林子里往下挪,偶尔听到车声就赶紧趴下身子,只恨不能缩到地里去,自己都觉得自己跟山魈野鬼没什么区别,入暮时分终于去到山脚,远眺灯火渐亮的囊谦,突然泄了所有的气。
这一晚,他蜷缩在山脚林子里一处岩块下头苦捱,手机还有电,连上网看朋友的微信微博,才惊觉2013年已经过去了。
所有人都在为过去的一年做总结晒成果,配图喜气洋洋,聚会的、大吃大喝的、添新装的、自拍的,也有大骂领导抠门不给加工资的,所有的热闹都像被镰刀去了根,跟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秦放木然的浏览,操作时没留意在一个朋友的发布下头点了个赞,那人很快圈他了:跟安蔓哪天摆酒啊,年底酒店紧张,要提前订,别让哥们去肯德基吃婚宴啊。
那人知道在这头看手机屏幕的,已经是个“鬼”了么?
秦放咬着牙狠狠攥紧了手机,藏区的晚上可真冷啊,风嗖呦嗖呦的像根鞭子,手脚很快就没了知觉,他僵倚石头发呆,眼角有一道灼热缓缓流进嘴里,秦放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流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辈子,记事开始,他就没流过眼泪,除了……陈宛意外身亡那一次。
***
算起来也好久了吧,是七年还是八年前?
那时候还年轻,陈宛是第一个女朋友,一见钟情,宠的没边没际,一度有异性没人性,有一次单志刚偷拿了老爹在郊外的别墅钥匙,一群人在他家别墅聚会,趁着陈宛跟其他女孩儿们在客厅聊天,哥么们把秦放拉到边上一通训斥,无非骂他长女人志气灭男人威风,拆了中国男子汉的脊梁骨等等,秦放年轻气盛,觉得怪没面子的,昂着脖子来了句:“谁说的!老子楷模地能给中国男人代言了!”
哥么们撺掇:“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你倒是给咱代言一个!”
闹闹哄哄,半轮饕餮半轮畅饮,末了又拉秦放打牌,各种贴条惩罚,玩的正嗨,陈宛过来,她喝多了酒,头有些晕,拉着秦放的胳膊嚷嚷着不舒服催他送自己回家。
陈宛一出现,所有的牌搭子都咳嗽着互相使眼色提醒,单看秦放怎么给男人长脸,秦放脸板下来,口气挺冲地说了陈宛几句,大意是没见我这忙着吗,能不舒服到哪去,等等能死人吗云云,陈宛是没被他这么说过,应了一声眼圈红红地下楼了,秦放怪心疼的,但是事关中国男人脊梁,还是装着漫不经心地招呼大家:来来来,打牌,别扫兴。
一众狐朋狗友怪叫,对秦放很是一通大捧特捧,楼上牌局吆五喝六如火如荼,楼下女孩们挤在一起看恐怖电影尖叫连连,一直到夜深了散了牌局要走,秦放才发现不见了陈宛,一问,女孩儿们都答:不是上楼看你打牌去了吗?
打牌?不是下楼跟你们看电影去了吗?
秦放估摸着陈宛是生气走了,来日难免要唱一出负荆请罪,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互相道了别,才刚出别墅大门,突然听到别墅另一边传来惨叫。
有个落在后头的女孩发现游泳池里趴着什么,好奇地俯身去看,又揿开了泳池边上的灯,只一眼,吓的几不曾魂飞魄散。
那是溺死在游泳池里的陈宛。
***
警方后来调查过,结论是酒后失足落水,意外溺亡,外人听来,这个姑娘是命不好,也真是老天要灭她,那天别墅里那么一大帮子人,一半在打牌一半在看恐怖电影,闹哄哄形同市肆牌楼,没有任何人听到她的呼救。
据说人从溺水到死亡,只需要4-6分钟,那短短的几百秒,陈宛该是多么绝望?
秦放跪在水池边上哭哑了嗓子,单志刚他们拉都拉不起来,后来陈宛的父亲来了,左右开工扇了他十来个耳光之后被朋友们劝开,秦放摇摇晃晃站起来,鼻血糊了下巴嘴巴,又滴进游泳池里迤逦着蕴开,居然绚丽地像是开花。
很久没有想起过陈宛了,还以为真的是时间的流逝削浅了痛,这时才知道,有些事情永远不会翻过去,它平时静静躺着,只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冷笑着舒展腰身,提醒你它以这样的姿态,还在。
***
关于陈宛记忆的沉渣泛起让时间突然就失去了计时的意义,秦放蜷缩在林子里呆呆看太阳升起又升起,直到身体给了他另一重更加难以忍受的折磨。
饥饿。
有人可能不认同生理折磨比心理折磨更痛苦,认为这么说太俗不文艺,但无可否认人本来就是生理动物,那些嚷嚷着精神折磨更难忍受的往往都是吃饱了饭的,饿死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也有,但是历史这漫漫长河的,不也只扑腾扑腾游出了俩嘛。
秦放往囊谦的方向走,道路两旁渐渐有了行人,人越多他就越紧张,低着头在一家餐馆外头买包子鸡蛋,正等着店主装袋,边上有个人突然吼了声:“喂!”
未必是在叫他,但是张皇如秦放,第一反应就是:又出漏子了?
秦放全身的神经陡然缩紧,顾不上看叫他的人是谁,猛地转身就跑,慌不择路,迎面撞翻过来的一辆手推车,整个人往地上栽过去,车主着急想去拽他肩膀,一个滑手,把他蒙住脸的围巾给扯了下来。
阳光照到脸上,秦放觉得自己全完了,他疯了一样滚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叫,两手拼命去捂自己的脸,好多人围成了圈看他,有汉人也有藏人,小声议论着说这个人有毛病么,羊癫疯发作了?
秦放过了很久才意识到事情又有了变化,他急急脱下手套,看到自己与常人无二的手,又伸手去摸自己的脸,皮肤、有弹性的肌肉、骨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变回来了,是因为回了囊谦吗?
秦放做了个尝试,他买了面镜子,选了个与之前相反的方向,慢慢走着离开囊谦,走一段就掏出镜子,看自己的脸。
原来,变化是一步一步发生的。
从最开始的一切如常,到脸色慢慢晦暗,皮肤失去光泽,某些肌肉部位突然痉挛,尸斑,血肉萎缩,形同骨架……这一次,秦放走的比上次要远,直到脖子上如同被人勒紧,一口气怎么也上不上来。
秦放站在那个临界点哈哈大笑,他想起中学时学过的圆规,自己现在真是像极了被圈在圆规画下的圆里,东南西北,三百六十度的方向,永远也走不出那道弧线。
笑完了回头去看,远远的山线那头,囊谦县城的建筑轮廓若隐若现,不过他知道,圆心不是囊谦。
是司藤。
☆、第⑧章
电视开着,正对的沙发上却没有人,盥洗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估摸着司藤是在洗澡,秦放走近沙发坐下,茶几上搁着一桶泡面,封皮掀着,也不知道泡了多久,大半桶都胀成了一桶,味道还是挺香,卖相却叫人胃口全无。
早上吃,中午吃,晚上也吃,想来是吃腻了。
秦放坐在沙发上等她,顺便组织一下待会的对话,因为洛绒尔甲的话,他火蹭蹭地烧全身,特别想上来踹门掀桌子,谁知道门是虚掩的,人也不在,第一回合的照面就没打上,蓄势待发的火只好先收回来吞着。
盥洗室门响,司藤出来了。
她穿宾馆的白色毛巾浴袍,腰带那么一绾,显得腰线极细,头发湿漉漉的,一直长到半腰,黑色的发梢还滴着水,正拿毛巾擦,脖颈那么微微一偏,露出雪白的肩线,极雅致的。
什么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呢,秦放腾一下就站起来了:“司藤……”
“嘘!”
司藤示意他别说话,过来拿了电视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大。
四川台,旅游景区天气预报,播音员的语气抑扬顿挫的:“风光无限,气象万千,欢迎收看旅游风景区天气预报……峨眉山,晴转多云,零下2到7度,乐山,多云,4到8度,都江堰,晴,2到9度……”
秦放几次想说话,司藤都是勿扰的手势,良好的教育使得秦放没有粗暴打断人的习惯,他耐着性子听播音员充满自豪感地把省内旅游景区的温度报了个遍,直到司藤揿掉电视,低声说了句天气还不错。
“司藤……”
“回来啦。”
司藤示意他让一让,坐到沙发上擦拭头发,随手把桶面推落在边上的垃圾桶里,一桶子汤面,落下去的声音还挺闷的,秦放下意识问了句:“不吃吗?”
“我用不着吃东西。”
秦放愣了一下:“你不会饿?”
“不会。”
“那你……”
他指着垃圾桶里的面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你还买了一桶又一桶,还有饼干?
司藤居然明白了:“不然呢,从来都不吃饭不是更奇怪?身边都是人,我总得让别人觉得我是个人吧。”
明白了,她只是假装会饿,会渴,细致模仿,惟妙惟肖,久而久之,别人就只当她是身边的甲乙丙丁,没人会盯着她说:“看,这是个不用吃饭的妖怪。”
用不着再跟她寒暄了,秦放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嗯。”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藤把擦拭头发的毛巾往茶几上一扔,顺势就倚到了沙发后背上,明明她才是坐着的那个,但是目光那么冷冷一瞥,周围的气压都似乎低了几度。
“有什么能比亲历亲为来的更印象深刻吗?”
印象深刻?
秦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去的几天他是怎么过的?战战兢兢,惶恐惊怖如丧家之犬,不敢抬头不敢近人歇斯底里像个疯子,就是为了“印象深刻”?
秦放哈哈大笑:“深刻,当然深刻,我特么太深刻了!”
豁出去了,什么尊重女性,绅士风度,那都建立在与“人”对话的基础上,眼前这根本就不是个人,还跟她客气什么?
“司藤,你还真别把自己当棵葱,妖怪了不起啊,我告诉你,哪怕全世界都怕你呢,我也不怕,横竖就是个死,老子又不是没死过,你玩儿的挺开心是吧,印象深刻是吧,我还真不伺候了!”
秦放一脚就把茶几踹挪了地儿,恨恨剜了眼司藤扭头就走,刚才没能破门而入的那一下终于找补回来了,一个字,爽!
司藤在背后鼓掌,啪,啪,啪,不多不少,三下。
又说:“挺有骨气啊,不过,我这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拆人骨头。”
秦放咬牙,妈蛋的这叫人话吗。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秦放用了足有两秒钟才意识到司藤是在跟他说话,搞了半天连他名字都没记住,秦放气急反笑,想呛她一句狠的,又觉得人类语言实在极其逊色。
“秦放。”
“哦,秦放。那么我告诉你,如果还想跟着我,我要给你做做规矩。”
秦放盯着她看,这女人是聋了吗,他刚刚掷地有声那么一长串,她都没听见吗?跟着你?谁想跟着你了?
“第一是,现在,是你离不开我,不是我离不开你。”
“是你需要我的一口妖气续你的命,在你说出不想跟着我之前,先想一想我愿不愿意让你跟着。我让你活命,这是我对你的价值。你对我有什么价值?我要是说你狗都不如,你又要生气,可是,给狗吃肉,狗都还知道摇尾巴呢,至少,不会讨我的嫌。”
秦放想说什么,司藤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给你五分钟,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想好了再继续。”
说完了不再理他,回盥洗室吹头发,小电器嗡嗡的声音,像是很多小翅膀在脑子里扇,秦放愣愣站着,忽然觉得司藤说的也有一点道理。
现在看来,他离不开司藤这件事,并不是司藤人为操控,而是死而复生后的既定事实,当时当地,他的血和司藤的妖气交互促成了双方的各自复活,但是时过境迁,现时、现下,他对司藤的确毫无价值。
秦放的后背隐隐有些发冷,司藤出来时,不知为什么,他把目光移开了去。
“想明白了?那好,我继续说。”
“第二是,你有两个选择,跟着我,或者不跟。”
“想跟着我的话,就要听我差遣。我脾气不好,喜欢别人对我恭敬客气,一个眼色你就要知道怎么做,想你笑的时候你就笑,不想你笑你就不笑。比如我想你跪着,不管你是真心要跪还是被刀子压着跪,只要跪了,我就满意。明白了?”
明白,怎么不明白,秦放不怒反笑,他指指地毯:“所以我现在要跪着?”
司藤面无表情:“那是打个比方。”
秦放压住气:“不跟着会怎么样?”
“不跟的话,你现在出门,任选一个方向随便走,不能走了就地挖个坑往里一躺,大家好合好散,我很多事要做,就不去给你上香了。”
很好,很多年前看过的搞笑段子终于派上用场了,秦放在心里默默回了句:不用你上香,脏了爷轮回的路。
“第三是……”
“第二还没想好。”秦放很不客气地打断,“刚不是还给五分钟吗?”
不是没想好,你谁啊你,不过,既然还有第三,一起听了,再翻脸不迟。
“用敬语,要说,司藤小姐,我还没想好,请多给五分钟。”
秦放盯着司藤足足有一分钟,人的眼睛是不能那么盯的,盯不了多久就得闭阖一下休息,反倒是司藤,真像一个蜡像,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看到他眼底里去。
再跟她对看下去估计自己是要瞎了,秦放捂着眼睛长吁一口气:“司藤小姐,您请继续。”
司藤伸出手:“给支烟。”
“我不抽烟。”
司藤还是看他,手也没有放下去的意思,秦放想起那句“一个眼色你就知道怎么做”,行啊,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急这一时:“司藤小姐,不好意思,我这就去买。”
烟是杂牌的,什么青海云天,反正没听过,司藤既然抽烟,又提过上海,那年代,估计是抽洋烟雪茄的主,还以为她会挑剔,谁知道她接过来看了看,说了句:“我不能吸烟。”
秦放火机刚揿着:“不能?那你还买?”
司藤讳莫如深地笑,她把烟头凑过去点着,凝视半晌,凑到唇边深吸一口。
秦放先还看她,看着看着,脸色渐渐变了。
司藤身上火苗渐渐泛起,焰头贴着肌肤跃动,头发,眼眸,双手,到最后几乎只能在火头掩映间看到她的轮廓,地毯渐渐变焦,刺鼻的烧臭味泛开,家具的边缘开始转黑,荜拨的干裂声响起次第响起,秦放被火势迫的连退几步,大叫:“停下,这样会起火的!”
没有回应,火舌倏忽窜起,窗帘,沙发,木制家具无一幸免,窗户砰一声迸裂,楼道里传来惊惶的人声,秦放呛咳着往门边走,门把手烫的要命,手刚挨上去就痛的抽缩,秦放扯过衣领掩住口鼻,狠狠踹了几下房门,外头有人大叫:“里头有人,还有人!”
嗤拉声起,应该是有水泼了过来,慌乱间门被踹开,秦放踉跄着冲出去,浓烟几乎是同他一起掀出,迫得外头救火的人连退几步不住咳嗽,浓烟弥漫间隐约看见洛绒尔甲拎了灭火器往这头冲,掰开喷嘴就是一通狂喷,又扯着嗓子大叫:“楼上还有没有人!赶紧下去!下去!”
所有人都撤到楼下,火势不息,越烧越烈,真像是有火龙在楼层外围舔舐盘卷,消防水车终于到了,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吵嚷尖叫声中,两道水柱在夜色里压往大火的焰头。
秦放这时才觉得手脚发软,推搡中疲惫地退到外围,无意间抬头,突然看到司藤站在不远处黑暗的角落里。
秦放的脑子轰一声炸开了,他几乎是冲过去的,压低声音吼她:“你太过分了!你烧了人家的房子!这样会出人命的!”
“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