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臻揉了揉太阳穴,似乎觉得后脑的伤还在一抽一抽地发疼。他安静地开口:“虽然你这个想法不错,但并不实用。首先,他们相关的私产太多了,一个个排查很满,另外还要去调查别人的私人房产,你以为这个是很容易的事吗?再者,就算前面一切都很顺利,我也找到了地方,你以为他们就不会把你转移到另外的地方?”

他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就是“不能拿你冒险”。

赵思语遗憾地看着他:“可是现在你也被抓进来了,这下我们两个是不是都死定了?”

“也许吧。”

“要不你把文件给他们吧?”

“现在再给,也未必有活路。”

夏臻昨日在那间书吧得知最后的见面地址后,又只身开车到郊区。那边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地块,地才刚刚在招标会上卖给了本地的房地产开发商,还没有开始动工地基部分。

他停好车,便走到预先约定的地方,到了地方上,还是空空荡荡,没有人出现。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刚刚到达容四约定的三小时为限的时间点上,他并没有迟到。

他想回电话给容四,摸摸口袋却发觉手机放在车上了,便走回到自己的车边上,打开车门去取里面的手机。他感觉到一些异样,就抬头看着车窗,正好映出有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手上还拿着一根棒球棍。

他眼疾手快立刻闪开,那人这一棍子便打在车门上,车门立刻凹陷进去,车载报警器立刻鸣声大作。虽然那个在背后袭击他的人戴着口罩,但是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他还是立刻认了出来,那个人是容四。

他立刻飞扑过去,一把拽住那根棒球棍,想把这个武器夺过来。他的印象中,容四一直都是身体虚弱的公子哥,可是这次交手,他却觉得他的力量也是极大的,他们僵持在那里,谁都无法取胜。

忽然,他觉得后脑被什么重重地砸了一下,手上的力道顿时失了,容四趁势握住他的颈,用擒拿术将他按在地上,一边接过手下扔过来的毛巾,捂住他的嘴。

然后他便失去意识了。

他醒来之后,便发觉自己就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身上的手机钱包钥匙全部都不见了,唯独只留下一支钢笔——大概他们觉得钢笔并非危险品,就没有收走。

他把整个事情经过大致跟赵思语说了一下,赵思语望着他头上的纱布,呐呐问:“你现在还好吗?他们没有给你医治过,只随便包了下伤口,未免也太不人道了吧?”

夏臻苦笑道:“能给你包一下伤口就很不错了,难道你还想他们把我送去医院缝针?”

——

他们面面相觑,都没有任何办法。

赵思语忍不住皱眉:“你说我们是不是死定了?我现在还真的开始有点觉得害怕了……”

她竟然才开始害怕,这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夏臻真是有点哭笑不得,迟疑了片刻,伸手拍拍她的背:“没事的……应该会没事的。”

赵思语忽然扑到他怀里,还有点发抖:“你说前半句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说后半句?”

夏臻抱住她,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背上,就再没有动作。隔了片刻,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也不用害怕,应该还有别的办法。”

赵思语瞪着他:“还有什么办法?”

门口突然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容念慈很快出现在门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当然是有的,只要夏臻你把我要的文件交给我,我会让手下人影印一份,把原版留给你,这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他穿着黑色的唐装,身后站着几个高大魁梧的保镖,还带着电棍之类的武器,如果要硬闯非但不会成功,反而会激怒对方。

他走进房间,手下人很快就搬进来一张椅子,请他坐下。

容念慈整了整衣襟,颇有气度地坐下来,看着他们:“思语,我之前就说过夏臻他一定会来的,我看了这么多年的人,是不会看错的。现在你放心了吧?”

她有什么好放心的?她现在是被囚禁了,也许还会有性命之虞。

赵思语指指夏臻:“他的头上在流血,你就不能找个医生给他看看吗?”

容念慈笑道:“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如果夏贤侄肯把我要的文件交出来,别说是送你去医院了,就是让我赔罪都没有问题。”

夏臻的语气依然十分冷静:“如果容爷真的有这个诚意,那就先把她送回去,我自然会履约的。”

容念慈摇摇头:“我混了这么多年,知道什么叫小心使得万年船,思语就是我手中的筹码,分量可重得很,我怎么舍得让她离开?”

赵思语正要开口,就被夏臻阻止了。他连思考都不必,就知道赵思语接下来要说得一句话肯定是类似于她的体重又不重之类的废话,他欠了欠身:“容爷,我只有这个要求,请你答应我。”

容念慈脸上微微变色,怫然道:“让我考虑考虑,你这边如果想改变主意,考虑好了就尽量早点告诉我。毕竟你的伤势拖不得。”

他站起身,手下人就把椅子给收走了。很快的,所有人退得干干净净,门外的人把门锁上,还仔细地检查了三遍才离开。

——

赵思语见他们都走了,又等待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我觉得你真的可以把文件交出来的,这件事如果我不说出去,肯定也没有人知道,非常时期只好这么做了。”

夏臻摇摇头:“我的要求……只是想让他先把你放出去,就算这样,他都不肯。你觉得他拿到文件,我们两个还会有活路?”

经他这么一说,的确也是有道理,赵思语点点头,又道:“这个人真的会杀人灭口?这是犯罪啊!”

夏臻微微一笑:“你是失忆了,所以才不记得,容爷向来都是踏在两道上,心狠手辣的人,他没有什么做不出的。”

赵思语抱着头哀叹:“完了完了,这下真的死定了。”

夏臻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隔了一会儿,赵思语又喃喃道:“他还说要一箭双雕,一只雕就是他要的文件,还有一只难道顺便把我们灭口?完了完了……这下真的死定了……”

她竟然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事态发展的严重性,她的胆子倒是也很肥。夏臻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里哀怨了半晌,忽又见她跳下床,在墙壁上四处敲打。他有点不解:“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看这附近有没有破绽可以让我越狱。”

“你电视剧看多了。”夏臻看着她忙了半天,便招招手,“思语,你过来,我有话要说给你听。”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就算他现在表白都没用了。

赵思语又回到床上,靠近他身边:“你要说什么?”

夏臻道:“再近一点。”

她便照办了,忽然夏臻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直接吻住她的嘴唇。赵思语吓了一跳,正要用力推开他,忽听他用极低的声音道:“再忍几天,就会有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暂时就更新到这里,字数基本上还是到了.这篇文我想挑战下一日6000字,这样我就可以赶在十一跟年休之前,把这篇写完,旅游途中一定会有新灵感。当然我觉得我日更3000还是可以做到的,6000可能会有点困难,不过不挑战一下怎么时候是否能做到呢?

第023章

他虽然这么说,似乎也很笃定,赵思语却还是有点不相信:“你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他现在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伤口能不感染就已经最好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办法?如果有办法,又何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夏臻看着她,回答:“但我不准备告诉你。”

赵思语惊道:“为什么?!”

夏臻这回躺在床上,还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开始闭目养神。

赵思语越想越不对味,摇了摇他的身体:“你该不会以此为借口故意来强吻我吧?”

果然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她说不出口的话了。夏臻掰开她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没错,就是你想的这样。”他因为头部受伤,很快就沉入睡眠之中。赵思语则拿了他的钢笔,在昨天划过“一”字的下方添了一竖。

这是她被关进来的第二天。

赵思语又在这个房间里仔细寻找摄像头,找完第一遍还是跟昨天一样一无所获。可是她知道这个房间里根本不可能没有安装针孔,不然的话,凭借屋子里这么严密的记忆胶,站在外面应该听不清楚他们在房间里说话的声音。

可是之前他们在讨论该如何出去的话题时,容念慈就突然进来,还是接着他们之前说过的话搭腔的,如果说没装摄像头和窃听器,她才不会相信。

她仔仔细细找了三四遍,只累得喘气,最后只能在床角随便一坐,望着被木条封死的窗户。就算是绿色植物也得有光合作用吧,她现在连太阳都几乎看不到。她干坐了一会儿,又听见门上那个小窗口开锁的声音,很快便又有一个托盘放进来。

她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是下午三点,恰好在晚饭和午饭之间。她走过去,蹲下去拿起托盘,只见上面居然是一盘巧克力杏仁饼和两杯咖啡。他们现在好像在坐牢,可是坐牢却有下午茶,也算是待遇不错了。

赵思语趴在门上,忙叫住那个来送吃的人:“我没事做,你陪我聊聊天吧,先别锁。”

那人像是没有预料到关在里面的人还有心情找她说话,手上的钥匙发出哗啦一声动静,然后谨慎地说:“容爷说过,我不可以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还特意吩咐了不能跟赵小姐你说话。”

“为什么?我又不会邪术,又不能让你跟我说几句话后乖乖把门打开放我走——不对,就算你想放我走,我也不走,还没走出大门就被打死了。”

“容爷是这么说的,我不会去问他原因。”

赵思语道:“这你就不对了,做人要有主见,不能容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最主要的是,你自己想要什么。”她停顿一下,又问:“你知道晚饭吃什么吗?”

“晚饭是厨师提前排好菜单的,我没看过。”送饭的女人把门上的小窗口合上,“赵小姐,我真的不能跟你多说话。”

赵思语连忙阻止她这个动作:“别急别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晚饭可以点菜吗?”

回应她的只剩下钥匙落锁的声音。

赵思语百无聊赖,既不能找外面的人聊天,也不能跟里面的人聊天,只能坐在墙边数蘑菇,这样的日子再多几天,她一定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因为闲得发慌而憋死的人。她坐在那里,一手扯着窗帘,时不时拉进来又再拉出去。窗帘布是咖啡色的,不透光性很好。

她玩了一阵子窗帘,忽然领悟过来,搬过一张床头柜,踩在上面,直接把窗帘上的挂钩都弄散了,大幅的窗帘立刻铺散在地面上。她抓起窗帘的一头,用力一抖,只听当得一声,一个黑色的物体飞了出去。

赵思语把它捡起来,放在手中看了看,果然是针孔式摄像头,她现在应该怎么处理它?

她想了想,冲着摄像头做了个鬼脸,走进淋浴间,把出水口的地漏打开,直接把它扔进了下水道里。

——

近傍晚边,夏臻醒过来,看上去脸色还是不太好。他知道自己的伤口长时间不处理,难免会有发热的症状,他现在觉得浑身酸痛。他在睡梦中一直听见赵思语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几乎就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刻。

他转过头看着被封死的窗边,窗帘全部都被扯了下来,他便大致猜测到在他昏睡的时间内,她到底干了什么:“你把摄像头拆下来了?”

“是啊,”赵思语笑着回答,“其实我昨天就在找摄像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今天才想到会不

会装在窗帘之间——毕竟这个窗帘的颜色这么深,也的确是装针孔的好地方。”

夏臻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算是微笑的表情:“我是忘记跟你说了,其实找不找得到摄像头都无所谓,就算找到了也最好当作没看见。”

赵思语不明所以。可是等到她看到手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七点,而送晚饭的人还没有来,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转过身看着夏臻:“他们不是这么记仇吧,是他们自己把针孔摄像头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我就顺手把它拆下来了,那又怎么样?”

夏臻有气无力地回答:“所以我说根本没有必要把摄像头拆下来,你拆下来了,他们立刻就会发现,你说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都没办法把它再装回去。”赵思语嘟着嘴,实在愉快不起来,如

果没有这顿晚饭,她就要饿到明天早上,也许早饭也没有,那就要等中饭了。

夏臻抬起手,在她的嘴唇上一按:“这么大个人了,不要故意做出小孩子才该有的表情。”

赵思语爬到床的另一边,拿起之前送来的那碟巧克力杏仁饼:“你再跟我作对,就没有东西吃。”

夏臻看了她一眼:“无所谓,反正我不饿。”

他的确是一点都不觉得饿,只觉得骨头酸痛,浑身发冷。

他不吃东西,赵思语又不乐意了:“你不想吃,那可不行,难道你准备辟谷成仙了吗?”她见夏臻没有任何回应,又凑近过去:“来,吃一口吧吃一口。”

她还有心情撒娇耍赖,的确是心很大。夏臻睁开眼凝视了她片刻:“你自己吃吧,你不是饿了吗?”

赵思语察言观色:“你真的没问题?”她伸手过去,在他额头上探了探:“啊,好像有点烫,你发烧了?”

夏臻没有回答,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只看见她的嘴巴在那里一张一张,却又听不清半点声音。

——

赵思语觉得自己就要被吓坏了,忙把盘里的饼干都倒在托盘里,拿起盘子就用力去敲门。她知道外面的人很难听清里面的人在说话,只好用这种敲门的方式,去吸引人过来。她连着敲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手臂发软,抬手一看手腕上的手表指针,几乎要气晕过去。

她敲了半小时的门,竟然没有人应。难道这里面的人都不见了吗?

她只得继续孜孜不倦地敲门,总算有脚步声靠近这里,她手上的动作不停,终于有人把钥匙插-入锁孔。

这回来开门的是容四。

他穿着睡衣,披着西装外套,打开门看见她时,脸上露出了些微无奈的表情:“你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我还以为要出人命了。”

赵思语急道:“真的要出人命了,夏臻刚才昏过去了。”

“是吗?”他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保镖留在屋子外面,自己走了进去。容四走到床边,直接伸手按到颈动脉处,停顿片刻:“没有问题,还有脉搏。”

“当然还有脉搏,如果没有了,岂不是要宣告死亡?”

容四笑着回答:“其实送他进来的时候,我就检查过他的伤口,坚持几天不去医院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他的体质还不错。”

赵思语顿时觉得跟眼前的男人根本无法沟通。她从前向来觉得,只有可能是别人跟不上她的脑回路,结果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容四也是个不容易沟通的人。

容四退到门口,忽然又道:“这样吧,我去拿点消炎药过来,你让他吃几片?”

容四去拿药的期间,门口的保镖依然站在那里虎视眈眈。其实现在这个情况,别说多个保镖了,就算只有容四,她都不可能逃得出去。

容四很快就拿了药回来,又抛给她新的绑带和药水:“我要回去睡了,明天见。”

——

虽然外界断了粮食,可是有净水器,饮用水还是24小时供应的。赵思语把下午茶里的咖啡倒了,换成纯净水,端过来放在床头柜上。

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却有点麻烦,夏臻还是半休克状态,她只有喂水给他。

她用了十分钟对接下来将要做的事做了心理准备,以壮士断腕的姿态拿起杯子,含了一口水,直接贴近夏臻的唇边。反正她的初吻已经没有了,也不差这一回。她用舌尖撬开他的唇,把水渡了进去——一切基本顺利,就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谁知她这一口水才刚喂完,就见夏臻猛得睁开眼,把她推开些距离,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克制住:“你要……咳咳咳,喂水可以先把我叫醒过来……”

“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

“但是现实里这么做,会呛到气管里去。”夏臻又咳嗽了一阵,才停下来,很快便看到摆在床头柜上的那瓶消炎药,“这是……给我的?”

“是啊,容四那个小气鬼,我的意思是你都发热了,应该找个医生过来给你看一下。结果他只说给你一瓶消炎药就可以。”

夏臻微微一笑,拿过药瓶,看了看瓶身上的用量,就拧开瓶盖倒了四粒胶囊出来,直接和水吞服。他吃完药,又安慰她:“明天他们会把摄像头重新装上的,也会送饭进来,你不用担忧。”

赵思语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他们给不给送饭。既然容念慈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到,肯定是不会把他们活活饿死的,但就怕他还有别的招数。如果严刑逼供拷打之类的,她肯定是还没开始就要求饶的。

相比之下,饿她一顿还算是轻的了。

此时夜深人静,本是孤男寡女之间倾诉衷肠的好时机。赵思语关掉灯,在床的另一边躺下来,他们之间还有些距离。可是他们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赵思语忽然觉得现在的处境很神奇,如果没有她被绑架这件事,可能现在还在跟夏臻的分居之中。

她缓缓地、郑重其事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他的手。可是还没接触到,夏臻就伸手过来,直接把她的手指握在手心。

赵思语轻声道:“我们以前为什么会分居?”

“原来有些误会,等到误会解除了,你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思语看着天花板,微笑了一下,具体是什么误会,她一点都不好奇了。既然是不好的事情,那就不要再回想起来。她甚至有预感,她的记忆是不可能恢复了。她回归现在的生活到现在,每天都在解除跟过去相关的事情,可是那些事半点都引不起她的回想,也无法触发她的任何记忆。

赵思语主动换了新话题:“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它是讲述二战犹太人被关押在集中营的故事,里面有很多酷刑,比如——”

她还没说完,就被夏臻打断了:“你可以不用说下去了。”

“可是我还没开始说呢,里面有一种刑罚不是折磨人的*,而是折磨人的精神。白天把人关在一个屋子里,晚上就开始播放噪音,直到第二天再把噪音关掉。这样周而复始十几天,不管是谁都要崩溃。”

夏臻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指,轻声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赵思语讲完故事,满足地咂咂嘴:“我敢肯定,容老爷爷肯定没有看过这本书。”

——

结果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打开门锁进来重新安装摄像头,容念慈没有亲自出现,只有容四在场。他直接从盒子里拿出那种普通型号的摄像头,随随便便找了个很正的角度,也不遮掩一下,便算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