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推半就》作者:鲁女子(晋江 VIP 11.3.30 正文完结)
文案:
——人生在世,安身立命,有两点需谨记:第一,不要惹上司;第二,不要惹黑道。
——呃,如果这两类易燃易爆危险品她都不小心惹上了呢?
——愿上帝与你同在,阿门!
某生物: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鲁半半:(傻眼)…难道物种之间就不能有和平的对话吗?
某男:公司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就垮掉的。
鲁半半:(淡定)当然,这样我也走得安心些。
有钱人,她见过很多。贵族,她只见过这一个。
对黑社会始乱终弃是木有好下场滴…
依旧延续温馨不虐的轻松风格。
1、第三类接触
绑架?
绑架!
她被人绑架了…
当一个面容冷酷的黑衣男人走到她面前,用着低沉的嗓音说“小姐,请跟我走一趟”时,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一个请字包含了多少礼貌的成分,只不过比恶狠狠的威胁少了些惊悚的阴森,多了一些悬疑的气质而已。
她抬头看看天光,正想对那位仁兄说“对不起,我跟你不熟,而且天色已晚,大家还是早点回去各自安歇了吧”,却突然感觉到从周围传来一阵无形的压迫感,余光随即瞄到自己的身侧左右两旁已经各出现了一个黑衣酷男缓缓向她逼近,从各个方向封住了她所有可能的退路。
想到她二十几年平静无波的日子可能会在今天出现戏剧性的颠覆,她不由得垂眼看了看左手腕,一个简朴的男用卡西欧手表,大大的黑色表盘上银色的指针正指向八点二十七分。唉,真的很晚了,她住的很远的,再过半个小时恐怕就没有公车回家了…
“走吧。”面前的黑衣人淡淡地无视她所有的身体语言所透露出来的为难之意,只扔下了两个简洁短促的命令字眼就率先转身走去。而两侧同时伸来架住她胳膊的手臂和拖着她向前走的力道也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他们的不耐烦:大家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
数分钟后,她被强行塞入一个黑色汽车的副驾驶座,黑衣大哥们显然是训练有素,看得出平时是做惯了这类工作的,塞她进车的时候非常适时地抬手护住车门顶梁,免得她本就不怎么好使的脑袋狠狠地撞上一记,来个雪上加霜。
气氛有些凝重。她转头看了看左边驾驶座上已经开动了汽车的陌生男子,黑色T恤黑色墨镜黑色头发搭配着冷酷表情,浑身找不出一点可以缓和气氛的因子。“嗨!”她扯出一个温和笑容,“认识一下吧,我叫鲁半半。”
“…”黑衣男子冷酷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依然沉默地开着车,不对她投去丝毫注视。
唔,算了,被男人无视什么的,她已经习惯了。自嘲般地耸了耸肩,继续窝回座位里看街上来往的车影和路边的霓虹。
车子大概行驶了二十分钟后在一个摩天大楼前停住,她被请下车,带进楼里坐电梯上行。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被按亮的数字按钮,48,哇哦,最顶层,cool!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摩天大楼这种东西。因为大家一起挤在电梯里的时间太久,久到如果不聊点什么的话会感觉气氛很尴尬,若要找些话题搭讪又很奇怪,毕竟大家不是那么热络彼此也不熟。一行人只好尴尬又奇怪地度过了四十八层的距离,直到一声清脆美妙的到达提示音将众人从电梯里解救出来。
从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心中开始不免有些好奇了。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又会有怎样的遭遇。被绑架这种事,对她这个普通平凡的办公室女子来说是一种陌生而新奇的体验。谁要绑架她?为什么要绑架她?绑架她做什么?脑子里不由得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幻想,交织着脑海里的电视电影画面。只可惜,并没有足够的自由创作时间留给她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穿过一条寂静的走廊,她被带到尽头的一个房间。玄关的顶灯刷得一下打开,照在她脸上显得惨白。房间里除了昏黄的落地灯灯光柔柔地照耀着有限的一块区域,其他地方都是黑暗的。四面环绕的透明落地窗里,有微弱的霓虹灯光和夜空的星辉闪烁。靠窗的一圈沙发上,被窗外的光亮映出一个人形的轮廓,那人脸朝内,看不见面目,只能感觉到一个双腿交叠,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影子。
“她来了。”带她进来的黑衣大哥向着那人影说着,随即向旁边跨了一步,把身后的鲁半半完全地暴露出来,跟那影子遥遥相对。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地辨认着黑暗里的物体。虽然从小被灌输了很多关于礼貌的教育,但是,谁能告诉她怎么跟一个影子互道问候?
影子动了动,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迈近了几步仿佛想要看清她的模样,背后的光线映着修长的身体轮廓,面目依然隐在黑暗里。打量了几秒钟,从黑暗里徐徐传来慵懒而深沉的嗓音,“原来是这样的女人。”
有些失望,有些鄙夷,有些嘲讽,有些了悟…她偏偏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这许多的情绪来,不过,什么叫“原来是这样的女人”?“这样”是“哪样”?这样平庸的她究竟产生了何等的视觉冲击力才能让他以如此复杂的语气说出这样感慨的话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
“呃,鲁半半。”
“你听着,鲁小姐,离那老头儿远一点,不要再让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来往。”慵懒的语调里带着点阴冷的味道,使人很容易对这句话做进一步的延伸遐想,比如“若再让我知道,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之类。
原来他问她的名字并不是为了增加彼此的熟识度,而仅仅是为了方便自己指名道姓地命令威胁她而已。但是他说的“老头儿”是谁?这世上的老头儿万千,她鲁半半认识的老头儿也能成打计算,这样概括性的名词实在不足以帮助她在茫茫人海中定位一个面容。她刚想要追问,却见那人在黑暗里挥了挥手,一旁的黑衣大哥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出门去。
故弄玄虚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他们这类人增加神秘感的方式吗?没有出现预料中被子弹穿膛而过的惨事她是否应该感到庆幸?这一场短暂的相遇,仿佛是和宇宙那端的神秘物种来了一场不可思议的第三类接触,交流对象不明,交流语言不通,交流方式不可爱。
被黑衣大哥从大厦里推出来扔到大街上的时候,她无奈地回头问了一声:“呃,不好意思,我想我有必要知道,他说的老头儿到底是哪位?”这个问题,除了好奇,还包含着一些善意。如果他们费了半天的功夫却因为她的懵懂无知而功亏一篑毫无成效,她真的会很内疚的,真的。
黑衣人怔了一秒后,冷冷地用他低沉的声线答曰:“…跟你一起吃晚饭的那个。”
****
回到家已经将近11点,真是太晚了。
没办法,谁叫最近房价涨得厉害,市区闹市的房子都已经飙升到一万块以上,她有限的积蓄也只能在离市区车程一小时的郊区买个三千多一平米的小房子。光上下班就要在路上耗费掉两个多小时,加上等公车的时间,三个小时。哦,一年就是八百个小时,二十年就是一万多个小时…天,多么巨大的浪费啊!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谈好几场恋爱了。
手机突然铃声大作,“闪亮的日子”的旋律充满了整个房间。
她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喂?”
“喂,是鲁公馆吗?”熟悉的男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嗯,是鲁公馆,爸。”她忍俊不禁,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那边也响起了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女儿啊,我今天算过了,这个月你的九紫桃花星飞临正西方,记得摆正你的桃花位噢。”
“哦,好。”她笑着答应。转脸向西边看了看,这间一居室的小房子是东南向,西面并没有窗户。她的桃花可以放在西面的玄关,靠墙角摆放,只是,不能沐浴阳光雨露不见天日的生长着,她这个月的桃花,会不会太阴暗了点?
“喂,我说女儿啊,你到底有没有每个月按我说的去做啊?是不是只是随口敷衍我,听完就算了?”
“爸,我真的有去做,您怎么不相信我?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没听您的话?我真的有买一大棵桃花树放在家里,也真的每个月都按照您的吩咐摆放。”她从来都是听话的乖女儿。
“那为什么你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会不会你屋子里有什么东西煞到桃花了?你最近动了哪些摆设,跟爸爸一一道来。”
嗯,看来十二点前是没法睡觉的了…她打了个哈欠,心道。
2、新上司,新开始
新上司,新开始
看着满满一衣柜的黑色衣服,她不禁有些郁结。
女人总是会有那么一阵子非常喜欢买黑色的衣服,大抵无非出于两个执念,显瘦,显气质。罪魁祸首的骨感模特儿们披挂着黑色在电视杂志广告里招摇过市,向女人们传达着“黑色等于气质,黑色等于高贵”的精髓,她也没例外地成为无数趋之若鹜的女人中的一员,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对黑色顶礼膜拜。殊不知后来渐渐发觉,所谓彰显气质的万能颜色,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一视同仁,众生平等。恰恰相反地,只有在有气质的人身上才凸现高贵,普通的人穿了更显平庸,反倒不如鲜艳的颜色来得更醒目鲜明些。
呵,看吧,世上没有不分阶级的人,同样亦没有不挑人的颜色。她为自己的无知交了学费。
今天新上司到任,要穿得庄重些,不求美艳动人,总得干练整齐利落让人看着顺眼吧。手指划过一个个衣架,触目只觉惨不忍睹:所有的套装都不约而同的是黑色,纯黑色,黑色细条纹,黑色粗条纹…
算了,挑出一件黑色西装上衣,将同款的黑色西裤抛在一旁,换成酒红色及膝短裙。红与黑的搭配,也算是中规中矩。
出门的时候,忍不住瞥了一眼玄关角落里那棵巨大的桃花树,树身上缠绕着九道红线,据说能催旺九紫桃花星的灵力。粉红色的花朵热热闹闹地开在枝头,倒给这偏僻阴暗的角落增添了些喜气。暗自苦笑一声,看呀,她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九紫和红鸾两位星官仍然不眷顾于她,说不定她命里根本没有桃花。
九点钟的公司电梯里,永远是叽叽喳喳的女人天地,而电梯里的话题则是一天八卦的开始。
“喂,没事干嘛穿晚礼服来上班?”鲁半半扯了扯Julie身上的黑色无袖紧身小洋装。又见黑色,不过,Julie正巧是这种颜色眷顾的那个人群中的一员,身材优良,气质上乘。
“这哪里是晚礼服?明明就是上班通勤装,只不过为了显出我的身材特意改成紧身款而已。”Julie诡秘一笑,“喂,听人事部的Helen说我们今天即将到任的新上司是年轻帅哥哦。”
鲁半半不善地斜视她,“这种消息居然都不拿出来分享一下,想自己独吞啊?见色忘义!”早知道她就不要穿这么刻板了,也稍微画点淡妆再出来。
“情场如战场,很残酷的,你觉得你这种条件有胜算吗?”Julie嗤笑着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
“得天独厚的你还不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把自己嫁出去?”一言击中她的痛处,她得意地看着Julie抽搐的嘴角。
人生中很多的欢笑都是在大家互相砸的过程中产生的,而那个能让你砸让你奚落让你取笑之后还在身边的人就谓之朋友。在那些不能砸的人中,有一类叫作上司。
九点三十分,新上司准时到任。人事部Helen带他进来的时候,整个办公室一时间塞满了粉红色爱心泡泡。年轻的女孩子们,第一时间芳心乱许,而像鲁半半这样人生经验多一点的人,还幸运地残存着一丝理智对他进行初步的评测。
第一印象,年轻。二十几岁的年纪,太年轻了,对于销售运营经理这个统管销售部和客户服务部两大核心部门的职位来说。
第二印象,帅气。这个男性比例不足5%的部门,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绝色,很是让盘丝洞群妖蠢蠢欲动。
第三印象,骄傲。上任第一天跟下属的首次见面,是拉进上下级关系体现亲和力留下美好印象的绝佳时机。鲁半半见过很多任上司,年长一点的,总会面带恰如其分的微笑听完下级的自我介绍,然后说一声“你好”;更亲切一点的,也许会从你的名字或者工作职责上扯一些无关痛痒的笑话,活跃下气氛,顺便在下属心目中留下亲民的印象。而眼前这位,骨子里似乎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淡淡地听完,只轻轻一个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对于那些绞尽了脑汁挖空了心思做了一个诙谐有趣的自我介绍的同事来讲,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堵冰墙,满腔热情顿时消于无形。
十几分钟的相互认识时间里,她只知道了他的名字,Vincent。年轻又傲气的新上司…似乎好日子要到头了。
目送着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鲁半半坐回电脑旁,刚要继续敲字,目光触及屏幕的时候不禁呆了一呆。那屏幕上被自己打开且填了一半的文件上,标题赫然印着“辞职申请表”五个大字。是昨天的绑架事件么?让她突然产生了世事变幻无常,不如随心所欲地活着的想法?原来这个念头已经一夜之间萦绕心间挥之不去,鬼使神差地让她的行动下意识地遵从自己的心意。新上司到任第一天就递辞职单?听起来不妥,但是公司规定上又没有不准这一条。管它呢!
*****
他低头审视她的辞职申请单,却给了她一个近距离观察他容貌的绝好机会。
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长眉浓黑,鼻梁挺直,明眸里总是带着一丝傲气,年轻而英俊。真是令人心折的大好青年,如果他不是她的上司的话。
须臾,他抬起脸来,身体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的表情有些紧绷,冷峻的眸子里不带任何温度。于是她顿时知道,这位新上司恐怕有些不悦了。
还好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辞。“我知道目前销售部的工作量都比较饱和,如果我现在辞职,可能暂时无法安排出人手来跟我交接工作,所以我答应你,可以等到公司招聘到合适人选后再离开。目前我手上以大客户居多,排名前十的客户大概有五六个都在我这里,这些客户的订货要求比较多而且复杂,我一定会在走之前仔细地把这些要求做好完整的记录,使后来人不致一头雾水。”从公司的角度来讲,她的考虑已经相当周到,也相当有诚意,在这个公司服务了好几年,即便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这个地方毕竟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她应该有所回报,起码不能不计后果地一走了之。“当然,有些客户比较特殊,如果因为我的离开而给公司造成什么不便的话,我觉得很抱歉…”
“公司不会因为某些人的离开而垮掉。”紧抿的薄唇突然迸出一句话,打断了她的道歉。
鲁半半愣了愣,对着他自负的脸有一刻的失神。他说这话是在讥笑她这么周全的站在公司的立场上考虑完全是多此一举吗?这种反应让她感到有些意外,也似乎不合常理。大凡领导听到下属要辞职,出于管理的需要,首先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是了解下属的辞职原因,然后就是估量这个员工的价值并且做适当的挽留。但是Vincent什么都没有做,这让她不禁怀疑,他或许根本就缺少管理员工的经验。
“当然。”她恢复了镇定,平静地接道,“这样我也走的安心些。那么至于我这边的工作交接,麻烦您尽快安排,其他客户还好,主要有几个欧洲的大客户需要慎重处理,您看…”
“大客户我会亲自来跟。”他凝视着她的眸子,冷冷地说。
“哦,好的。”亲自跟客户,果然够慎重,她没话好说了。虽然没有得到预期中的重视,但是想到可以顺利的离开,还是感到欣慰。
“把大客户的名单列出来,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往来电邮都要抄送给我一份,我不希望漏掉任何事情。”
“好。”她礼貌地笑着退开,转身出门,背后两道冷到冰点的目光却始终粘在她身上,激起她一阵恶寒。
和第一天上任的上司结下了梁子,情况有些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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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心机很重哦你!”Julie在她座位旁路过,回头扔过来一个揶揄的奸笑。
“什么?”她一头雾水。
“这么快就下手,借着送文件制造接触机会啊?”
“我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得逞,没发现他瞪着你的眼神多么冷漠吗?唔,好像还掺杂了一丝丝的怨恨。你对他做了什么?趁机非礼?啧啧,真没发现你表面上温柔有礼,暗地里却做出这么猥琐的事。喂,你到底非礼他哪里啊?说说,美男上司的滋味怎么样?”
鲁半半笑着推开她八卦兮兮的脸。“嗯,我非礼了他脆弱敏感的心灵,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再也不会好过了,识相的就离我远一点,免得殃及池鱼。”
“那这么说我岂不是有机会抚慰美男受伤的心?”
“呃,乐观是你的优点,Julie。继续保持!我看好你!”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起,她瞥了一眼液晶显示屏上的电话号码,伸手拿起话筒,朝Julie做出个“等会儿聊”的手势。
“喂,您好!”接客户的电话时温和有礼,又能使对方感受到声音里的笑意,这才是她所推崇的服务专业性。
“嗨,Joy!”话筒里传来一声热情的呼唤。“是我啊!我是陈先生啊。”
“噢,陈先生,您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陈先生,她最大的客户之一,在法国经营公司,也是昨天跟她一起吃饭害她被黑社会威胁的元凶。
“唉呀——Joy,那天晚上回去才发现原来我要送给你的一瓶香水居然被我忘记在行李箱里,真是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有机会一定要拿给你。”
面部肌肉禁不住抽搐了一下。跟他吃一顿饭就被黑社会威胁,她哪里敢冒着性命危险再同他见面啊。“没关系的陈先生,您真是太客气了,那瓶香水呢你就送给随便哪一个女朋友好了。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感动了。”他老人家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区区一瓶香水而已,绝对不会发愁送不出去的。
“那下次啦,下次一定从法国捎份大礼给你。”
“好,谢谢陈先生。”希望她到时候还有命拿。
3、恶质的报复
一份薄薄的资料摆在他的办公桌上,上面记录着那个员工的基本资料。
鲁半半,英文名Joy,为公司服务三年有余,原本只负责欧洲区的客户,半年前有一名叫杨不凡的员工离奇失踪后,匆忙中无人接管的澳洲区客户也暂时转给鲁半半来跟。手里的客户大概一百多个,对她的服务质量和专业精神评价很高,每次的年终绩效考核也都是优秀。
修长的手指不耐的轻叩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紧绷的俊颜带着点不易觉察的薄怒,眯起狭长的眸子隔着主管室的透明玻璃墙看向那依然空荡荡的位置。
居然有人在他上任的第一天就递辞职申请,究竟是胆子太大,还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抑或是对他的不满,认为他这么年轻无法胜任这个位置?
他昨天是有些失控了,生平第一次被人违逆的感觉让他突然控制不住情绪。他应该跟下属好好谈一谈,弄清她辞职的真正原因,可是当那句话爆出来的时候却一切都来不及了。
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张碍眼的辞职申请表,上面的离职原因只简单的写了几个字“想休息一阵子”。
门口身影闪过,有人从容地进了办公室的门,一路走向那空荡的位置。电脑上的时间显示九点三十八分。
眸光一直跟着那身影,直到发觉自己已经拿起电话,快速地拨了个简单的内线号码。
“喂,您好。”镇静的女声从话筒那端传来,不见一丝慌乱。
“你迟到了。”他冷冷地点出事实,看见玻璃窗那边的人转过脸来,有些讶异地扫了一眼自己。被当场抓到,所以很难堪么?他在心里冷哼。
“哦,是的,我迟到了。对不起,Vincent。”很真诚的道歉,丝毫听不出抗拒的意思。
他刻意等了一秒钟,却没有等来她的辩解。不找借口来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吗?这让他准备好的反驳之词毫无用武之地,这女人不简单。“就算递了辞职申请,只要你还在公司,哪怕一天都要认真对待工作。做人要有职业道德,这点请你记得。”
“我明白,我一定会认真做事,直到最后一天,这样的错误我会尽力避免再次发生。”
太过顺从的态度,太过谦恭的语气,似乎他再教训下去就有点斤斤计较无理取闹的嫌疑了,若要简单地放过她又心有不甘。“你手里所有的客户,他们的基本情况,特殊要求,一年内的订单明细和订货金额,还有半年内的谈判记录,全部整理出来。”顿了顿,似乎不够解恨般地又加了一句,“明天早上交给我。”
话筒那边的声音一顿,却又很快地回答道,“…好。”
他闷闷地收了线,心里有些生气。
不应该生气的不是吗?赢得多漂亮!他当场抓住她的错误,揪住小辫子狠狠地教训,又硬塞给她一个难度很高的任务强迫她短期内完成,他居高临下,趾高气昂,发号施令…可是为什么却完全没有占尽上风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他想看到的是一个匆忙的人影跌跌撞撞地冲进办公室,慌张地接到他的电话,惊恐地解释繁忙的路况,误点的班车,抑或是突如其来的不适,然后哭丧着脸哀求他宽限几天…本来情节应该是这样上演才对吧?那他才会有凌驾众生的优越感。
这女人,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鲁半半盯着电脑屏幕苦笑,这就叫穿小鞋吗?得罪了自己的上司,然后很悲惨地被人给小鞋穿?
她敢肯定,在接电话时转头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他脸上的得意隐藏在那张英俊的面皮之下,目光里闪动着雀跃。
不禁哑然失笑,看来她的新上司比想象中的更加幼稚。借迟到来整她,恐怕只是开始。
屏幕上的数据跳入眼中,一百多位客户的资料整理?多么恶质的报复!够她做一个星期的。好在她平时有对这些东西单独存档的习惯,现在只要把购买记录从系统里导出一份出来进行数据汇总就可以了,不过也足够她整理到大半夜了。
嗒嗒嗒嗒…键盘和鼠标被有节奏的敲击着,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甚至显得比平时清脆了几分。
在这清脆的声音里送走了一票拎起挎包下班回家的同事,那些人临出门时向她回望的一眼无不饱含怜悯,她无谓地牵起嘴角,回她们一个坚强的笑:放心,她能挺住的,正如秋草之于野火,劲松之于暴雪,青铜圣斗士之于三界众位魔头。
又在这声音里迎来了清洁的大婶,大婶对她和蔼地笑,临走时还殷殷叮嘱她一个人晚上回家要小心。她一脸笑容温和甜美,跟大婶道了别,手底下却依然没有停下敲击的速度。
她独自一人,隔壁的玻璃隔断的主管室里亦是独自一人。
彼此的视线偶尔不小心撞上,她也不避,大方的从桌上的饼干盒里抽出一块对他晃一晃,用目光询问着。情商过高的人总是有很多弱点,善良就是其中一个。那双深沉的眼眸若有若无地透过玻璃扫过她一眼,然后很快的收回,并不领情。她见了便立刻把饼干塞到自己口中,咔啪咔啪地嚼着,继续敲打键盘,心中大为宽慰。反正她也并不是真的想给他,早餐时剩下来也没有几块,自己塞牙缝还不够呢。还好他不要,还好她没有空闲跟他客气。
真的没有空闲,最后一班公车九点三十分发车,她必须在九点二十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