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不能一直在辛苦奋斗,也要偶尔偷懒休息一下。”

一个食品袋递到了她眼前,一杯豆浆、一个包子、一个煮鸡蛋,以前她上学时的早餐标准配置,每天早上去上课时顺路购买,便宜、营养、方便兼顾的组合,她吃了几乎四年。

颜晓晨接了过去,像上学时一样,先把鸡蛋消灭了,然后一手拿豆浆,一手拿包子,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大学四年的一幕幕回放在眼前,她以为那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时期,咬着牙挨过去就能等到黎明,却不知道那只是黑暗的序幕,在黑暗之后并不是黎明,而是更冰冷的黑暗。如果她知道坚持的结果是现在这样,那个过去的她,还有勇气每天坚持吗?

沈侯把一张纸巾递给颜晓晨,颜晓晨用纸巾捂住脸,压抑地抽泣着。沈侯伸出手,犹豫了一瞬,一咬牙,用力把颜晓晨搂进了怀里。颜晓晨挣扎了几下,无力地伏在了他怀里,痛苦地哭着。

那么多的悲伤,她的眼泪迅速浸湿了他的衬衣,灼痛着他的肌肤,沈侯紧紧地搂着她,面无表情地眺望着熟悉的操场、熟悉的场景,眼中泪光隐隐。

大学四年,他曾无数次在这里奔跑嬉闹,曾无数次偷偷去看坐在看台上的颜晓晨。在朝气蓬勃的大学校园,她独来独往的柔弱身影显得很不合群。当他在操场上肆意奔跑、纵声大笑时,根本不知道这个坐在看台上的女孩究竟承受着什么。当年,他帮不了她,现在,他依旧帮不了她。

沈侯知道晓晨的悲伤痛苦不仅仅是因为他,还因为程致远。某个角度来说,他妈妈和程致远都是杀死晓晨父亲的凶手,但晓晨对他妈妈没有感情,对程致远却有喜欢、信任,甚至可以说,在这几个月里,他是她唯一的依赖和温暖,正因为如此,她现在的痛苦会格外强烈。沈侯不是在意晓晨恨程致远,但所有的恨首先折磨的是她自己,他不想她因为要逼自己去恨程致远而痛苦。

沈侯无声地吁了口气,说:“以前的我要是知道我现在说的话,肯定会吃惊地骂脏口。晓晨,我不是想为程致远说好话,但有的话不吐不快。你昨天骂程致远是疯子,我倒觉得,他不是疯子,是傻子!做唯一的知情者,天天面对你和你妈妈,他会很享受吗?你恨自己付出了信任和感激,可你的信任和感激实际就是最好的刑具,每天都在惩罚折磨他。在你不知道时,他已经每天都像你现在一样痛苦了。”

晓晨没有说话,可沈侯感觉到她在认真地倾听。

沈侯说:“我不会原谅程致远娶了你,但我必须为他说句公道话。程致远并不是为了不让自己做噩梦,才选择欺骗你!应该说,他以前只是晚上做噩梦,可自从他选择了欺骗你、娶你的那天起,他不但要晚上做噩梦,连白天都生活在噩梦中!”

颜晓晨哽咽地说:“没有人逼他这么做!”

“是没有人逼他这么做,但他爱你,他宁可自己日日夜夜做噩梦,也想陪着你熬过所有痛苦,他宁可自己一直被良心折磨,也希望你能笑着生活。”

颜晓晨一下子抬起了头,震惊地瞪着沈侯。她看沈侯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用力地摇摇头,“不可能!”

沈侯说:“你完全不知道,只是因为他恐惧愧疚到什么都不敢表露。就算他欺骗了你,也是用他的整个人生做代价。”

颜晓晨半张着嘴,完全没有办法接受沈侯说的话。

“晓晨,程致远真的不是自私的疯子,只是一个曾经犯了错的傻子。我们都不是成心犯错,但有时候,人生的意外就像地震,没有任何人想,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轻松地要求你帮我代考,却根本不知道我无意的一个举动,会导致什么可怕的结果,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饶恕,你却原谅了我。只要我们都为自己的错误接受了足够的惩罚,真心忏悔后,是不是该获得一次被原谅的机会?”

“那怎么能一样?”

“那怎么不一样?”

颜晓晨猛地站了起来,哭着喊:“那是我爸爸的命!你们的错误,拿走的是我爸爸的命!”

沈侯也站了起来,用力拉住颜晓晨的手,强放在自己心口,想让她感受到这一刻他的痛苦一点不比她少,“我们都知道!你以为只有你的眼泪是眼泪吗?只有你的痛苦才是真的痛苦吗?我们的泪水和你一样是苦的!你的心在被凌迟时,我们的心也同样在被凌迟!”

“但是,只有我和妈妈失去了最爱的人!”颜晓晨一边落泪,一边用力抽出手,决然转身,离开了操场。

沈侯的手无力地垂下,他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走出他的视线,低声说:“不是只有你们,我们也失去了最爱的人!”

颜晓晨不想妈妈起疑,装作仍在正常上班,掐着下班的时间赶到了医院。到了病房,妈妈不在,她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说她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散步,让她下楼去找她。

颜晓晨下了楼,在喷水池边的树荫下找到了妈妈。妈妈穿着蓝色的条纹病号服,坐在长椅上,呆呆地看着喷水池,目光平静到死寂。

颜晓晨走到她身边,不敢坐下,轻轻叫了声:“妈妈,我来了。”

妈妈像是仍在出神,没有吭声。

颜晓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正好看到她的头顶。才四十四岁,这个年纪的很多女人依旧风韵犹存,走到哪里都不可能被当作老人,妈妈的头发却已经稀疏,还夹杂着不少白发,怎么看都是个老人了。颜晓晨记得妈妈一家三姐妹,个个都长得不错,但数妈妈最好看,一头自来卷的长发,浓密漆黑,鹅蛋脸,皮肤白皙,双眼皮的眼睛又大又亮,她都已经七八岁了,还有男人守在妈妈的理发店里,想追求妈妈。但是,爸爸走了之后,妈妈就像一株失去了园丁照顾的玫瑰花,迅速地枯萎凋谢,如今,再看不到昔日的美丽。

颜晓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想当着妈妈的面哭,她悄悄抹去了眼泪。

妈妈像是回过神来,终于开口说话:“如果我能忘记你爸爸,也许我会好过很多,你也能好过很多,但是,我没办法忘记!你爸爸走了多久了?已经五年了!你知道我这些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

妈妈拉起了袖子,她的胳膊上有着一道道伤痕,累累叠叠,像是蜘蛛网一般纠结在一起,颜晓晨震惊地看着,她从不知道妈妈身体上有这些伤痕。

妈妈一边抚摸着虬结的伤痕,一边微笑着说:“活着真痛苦!我想喝农药死,你又不让我死,非逼着我活着!你在学校的那些日子,有时候,我回到那个阴冷的家里,觉得活不下去,又想喝农药时,就拿你爸爸没有用完的剃胡刀,割自己。我得让你爸爸提醒我,我再想死,也不能带着你一块儿死!”

颜晓晨的眼泪刷的一下,像江河决堤般涌了出来。

颜妈妈看了她一眼,说:“你别哭!我在好好跟你说话,你们不总是说要冷静,要好好说话吗?”

颜晓晨用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却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妈妈苦笑了一声说:“本来觉得自己还算有点福气,有个程致远这样能干孝顺的女婿,能享点晚福,但你怀着别人的孩子,和程致远装模作样做夫妻,算什么?我不好意思听程致远再叫我妈,也不好意思再接受他的照顾。医生说我病情已经稳定,明天,我就出院,回老家!”

颜晓晨哭着说:“妈妈,我马上和程致远离婚!我不想留在上海了!我和你一起回老家,我可以去发廊工作,先帮人洗头,再学着剪头发,我会努力挣钱,好好孝顺你!”

妈妈含泪看着颜晓晨,“你想和我一起回去?好!我们一起回家!妈妈答应你不再赌博,不再抽烟喝酒,我还年轻,也能去做活,不管你干什么,我们都可以好好过日子!但在回老家前,你要先做完一件事!”

颜晓晨一边哭,一边胡乱地点着头,“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这一生,她不停地和命运抗争,想超越她的出身,想上好大学,想去外面的世界,想过更好的生活;想改变爸爸死后的窘迫,想让妈妈明白她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想证明自己的执着并不完全是错的!但是她的抗争,在强大残酷的命运面前,犹如蚍蜉撼树。她已经精疲力竭,再抗争不动!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如同亲戚们所说,她就是没那个命,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小县城,做一个洗头妹,不要去想什么大学,什么更大的世界、更好的生活,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妈妈说:“好!你去打掉孩子!”

颜晓晨如遭雷击,呆呆地瞪着妈妈,身体不自禁地轻颤着。

“我知道你想留着孩子,但我没有办法接受!一想到沈侯他们一家害死了你爸,我就恨不得杀了他们全家!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生一个和他们有关系的孩子,晓晨,不是我这个做妈妈的狠毒,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接受!”颜妈妈哽咽着说:“你长大了,我老了,我不可能像小时候带你去打针一样,把你强带到医院,让你打掉孩子。但你如果要留着孩子,这辈子你就永远留在上海,永远都不要回家乡了!我明天就回乡下,从今往后,不管我死我活,我过成什么样,我永不见你,你也永不要来见我,我就当我没生过你,你也就当我已经死了!我们谁都不要再见谁,谁都不要再逼谁,好吗?”颜晓晨一下子跪在了颜妈妈面前,泪如雨落,哀声叫:“妈妈!求求你…”

妈妈也是老泪纵横,“我已经想清楚了,这是我仔细想了几夜的决定!你也仔细想想,明天我就去办出院手续。”颜妈妈说完,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住院楼。

颜晓晨哭得泣不成声,瘫软在了地上。

颜晓晨像游魂一样走出医院,回到了学校。

程致远和沈侯正在魏彤的宿舍楼下说话,程致远知道颜晓晨不可能再回家住,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和日用杂物送过来。他把行李箱交给沈侯,刚要走,就看到了颜晓晨,不禁停住了脚步。

颜晓晨看了程致远一眼,却像完全没有看到一样,没有任何表情,直直地从他身边走过,走向了宿舍。

沈侯以为自己也会被无视、被路过,却完全没想到,颜晓晨竟然直直走到他身前,抱住他,把脸贴在了他胸前。刹那间,沈侯的心情犹如蹦极,大起大落,先惊、后喜、再怕,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对颜晓晨。

他小心翼翼地问:“晓晨,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妈妈知道程致远的事了?”

颜晓晨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温馨得像是仲夏夜的一个梦。

夏日的明媚阳光,高高的梧桐树,女生宿舍的楼下,三三两两的学生,沈侯觉得时光好像倒流了,他们回到了仍在学校读书时的光阴。沈侯轻轻抱住颜晓晨,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拥抱着怀中的温暖,一切伤痛都模糊了,只有一起走过的美好。

颜晓晨轻声说:“不记前因、不论后果,遇见你、爱上你,都是我生命中发生的最美好的事情。我会仔细收藏着我们的美好记忆,继续生活下去,你给我的记忆,会成为我平庸生命中最后的绚烂宝石。不要恨我!想到你会恨我,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会很难过。”

“你说什么?”

颜晓晨温柔却坚决地推开了沈侯,远离了他的怀抱,她对他笑了笑,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宿舍楼。

沈侯和程致远眉头紧蹙,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清晨,魏彤还没起床,颜晓晨就悄悄离开了宿舍。

按照医生要求,她没有吃早饭,空腹来到了医院。

等候做手术时,颜晓晨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蹲在墙角哭到呕吐,却没有一个人管她,任由她号啕大哭。医院真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地方,横跨阴阳两界,时时刻刻上演着生和死,大喜和大悲都不罕见。

颜晓晨穿着病人服、坐在病床上,隔着窗户一直看着她,也许女人悲痛绝望的哭声吸引了颜晓晨全部的注意,让她竟然能像置身事外一样,平静地等候着。

颜妈妈走到颜晓晨的床边,顺着她的视线看着那个悲痛哭泣的女人。

颜妈妈冷漠坚硬的表情渐渐有了裂痕,眼里泪花闪烁,整个脸部的肌肉都好似在抽搐,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放在了颜晓晨的肩膀上。

颜晓晨扭过头,看到妈妈眼里的泪花,她的眼睛里也有了一层隐隐泪光,但她仍旧对妈妈笑了笑,拍拍妈妈的手,示意她一切都好,“别担心,只是一个小手术。”

颜妈妈说:“等做完手术,我们就回家。”

颜晓晨点点头,颜妈妈坐在了病床边的看护椅上。

因为孩子的月份已经超过三个月,错过了最佳的流产时间,不能再做普通的人流手术,而是要做引产,医生特意进来,对颜晓晨宣讲手术最后的事项,要求她在手术潜在的危险通知单上签字,表明自己完全清楚一切危险,并自愿承担进行手术。

“手术之后,子宫有可能出现出血的症状,如果短时间内出血量大,会引发休克,导致生命危险。手术过程中,由于胎儿或手术器械的原因,可能导致产道损伤,甚至子宫破裂。手术过程中或手术后,发热达38摄氏度以上,持续24小时不下降,即为感染,有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颜妈妈越听脸色越白,当医生把通知单拿给颜晓晨,颜晓晨要签名时,颜妈妈突然叫了声,“晓晨!”

颜晓晨看着妈妈,颜妈妈满脸茫然无措,却什么都没说。

颜晓晨笑了笑说:“不用担心,这是例行公事,就算做阑尾炎的小手术,医院也是这样的。”

颜晓晨龙飞凤舞地签完字,把通知单还给了医生。医生看看,一切手续齐备,转身离开了病房,“一个小时后手术,其间不要喝水、不要饮食。”颜妈妈呆呆地看着医生离开的方向,神经高度紧张,一直无意识地搓着手。

一个护士推着医用小推车走到颜晓晨的病床前,颜妈妈竟然猛地一下跳了起来,焦灼地问:“要做手术了?”

护士一边戴医用手套,一边说:“还没到时间,做手术前会有护士来推她去手术室。”

颜妈妈松了口气,期期艾艾地问:“刚才医生说什么子宫破裂,这手术不会影响以后怀孕吧?”

护士瞟了颜晓晨一眼,平淡地说:“因人而异,有人恢复得很好,几个月就又怀孕了,有人却会终身不孕。”

颜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颜晓晨低声宽慰她:“妈,我身体底子好,不会有事的。”

“唰”一声,护士拉上了帘子,告诉颜妈妈:“您需要回避一下吗?我要帮她进行下体清洗和消毒,为手术做准备。”

“哦!好,我去外面!”颜妈妈面色苍白地走出了病房,等在楼道里。

她像只困兽一般,焦躁地走来走去,看到护士推着昏迷的病人从她身边经过,想起了医生的话,“出血、昏迷、休克…”颜妈妈越发心烦不安,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支烟,走到有窗户的地方,打开窗户,吸起了烟。颜妈妈正靠着窗户,一边焦灼地抽烟,一边挣扎地思考着,突然有人冲到了她身后,迟疑了一下,叫道:“阿姨,晓晨呢?”

颜妈妈回过头,看是程致远,听到他的称呼,苦涩一笑。因为脆弱和自卑,不禁表现得更加好强和自傲。她吸着烟,装作满不在乎地说:“在准备手术,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你和晓晨已经没有关系,不用你操心!”程致远正要说话,沈侯神情焦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的身后,沈爸爸和沈妈妈也满脸惊慌、气喘吁吁地跑着。

颜妈妈的脸色骤然阴沉了,她把刚抽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像一个准备战斗的角斗士一般,双目圆睁,瞪着沈侯的爸妈。

沈侯跑到颜妈妈面前,哀求地说:“阿姨,求你不要这么逼晓晨。”

沈妈妈也低声下气地哀求:“我流产过两次,太清楚这中间的痛苦了!您不管多恨我们,都不应该这么对晓晨!孩子已经会动了,我们外人不知道,可晓晨日日夜夜都能感受到!”

沈爸爸也帮着求说:“您真不能这样,就算孩子您不喜欢,可晓晨是您的亲生女儿,您要顾及她啊!”

程致远也说:“阿姨,晓晨在一开始就考虑过您的感受,不是没想过打掉孩子,孩子两个多月时,她进过一次手术室,都已经上了手术台,她却实在狠不下心,又放弃了!她承受了很多的痛苦,才下定决心要这个孩子!你这样逼她,她会一生背负着杀了自己孩子的痛苦的。”

颜妈妈看着眼前四个人的七嘴八舌,突然悲笑了起来,“你们这样子,好像我才是坏人,好像我才是造成眼前一切的罪魁祸首!”

四个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沈妈妈说:“我才是罪魁祸首!”

颜妈妈盯着眼前的女人,虽然匆匆忙忙赶来,脸色有点泛红,眼睛也有点浮肿,可是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气质出众,能看出来常年养尊处优,头发也是最好的发型师打理的,显得整个人精干中不失成熟女性的妩媚。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述说着她过着很好的日子,可是她和她的女儿呢?还有她已经死掉的老公呢?

颜妈妈忽然觉得这么多年,她满腔的愤怒和怨恨终于找到了一个正确的发泄口。之前,她恨晓晨,可晓晨只是个孩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一时任性会导致那样的事!她恨司机郑建国,可郑建国没有喝酒、没有超速、没有违规,道德上也许有错,法律上却没有任何过错!

颜妈妈对他们的恨都是虚浮的,连她自己都知道只是一种痛苦无奈的发泄。但是,这一次,她确信她的恨对了,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她仗着有钱有势,妄想夺去本该属于他们家晓晨的机会,才导致了一切的恶果!就是这个女人!晓晨的爸爸才会死!

就是这个女人!才让她怨恨女儿,折磨女儿!

就是这个女人!才让她这些年活得生不如死,沉迷赌博,几次想喝农药自尽!

就是这个女人!晓晨才会进手术室,去做那个有很多危险的手术!

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

颜妈妈满脑子都好像有一个人在咆哮:如果不是她,就不会发生这可怕的一切!如果不是她,晓晨的爸爸还活着!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护士推着医用小推车从他们身旁走过,最上层的不锈钢医用托盘里放着剃刀、剪刀、酒精、纱布、镊子…

颜妈妈脑子一片迷蒙,鬼使神差地悄悄抓起了剪刀,冲着沈妈妈狠狠刺了过去——当护士拉开帘子,离开病房时,颜晓晨发现妈妈没在病房外。她担心地走出了病房,吃惊地看到妈妈和沈妈妈面对面地站着,想到妈妈暴躁冲动的脾气,颜晓晨急忙走了过去。

程致远第一个发现了她,沈侯紧接着也发现了她,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朝她飞奔了过来,沈爸爸看到儿子的举动,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儿子。他们的视线都锁在了穿着病号服、脸色煞白的颜晓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