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收拾过自己一番,洗了澡,气色却是不佳,上前道:“帝姬… …”
德晔摇了摇头,她还在考虑,假如被罗衣知道他们的计划,她是否会报信,然而报信是她自己目下想做之事,可是她犹豫难抉。
再者,她才偷看了信,难说楼湛没有叫人暗中监视,假如他当真如此做,她一点也不怪他,都是她的错,是她胳膊肘向外拐… …
这么一想,她的纠结又深重了一层,仿佛被大山压住,动弹不得。
几日后,顺利抵达芦城。
到了这时,德晔已经发现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时间不多了,难保澹台逸计划到了哪一步。他远在千里之外,眼前正是殷帝,却还不忘针对正和晋军纠缠的靖王,实在叫她气闷。
女子行走多有不便,德晔便一直作男子装扮。
她背着小弓在几处城门走来走去,太子逸看在眼中,却并没搭理她,量她也做不出背叛大宁之事。
德晔后知后觉才知,此番是由庄王和楼湛带兵出城,他们仿佛要预先设伏,她对这些一窍不通,却觉得殷帝此番要遭,东三军的勇猛矫健是出了名的,所向披靡,何况堂兄十分不像个太子,一肚子坏水儿,走的都是野路子,这样的搭配,一般人很难在他们手里讨到便宜。
果不其然,数日后,便有捷报传回来。
一晃一个月过去,到了盛夏,太阳炙烤得地面冒烟之时,传来联军生擒殷帝的消息——德晔正在找失踪了的罗衣,听闻此事,半天没回过神。
他们,是如何做到?
可以想见殷帝身边的护卫该是如何,于重重殷军中生擒一军之主帅,这是使了什么招数???
想到他们会把同样的本事使出来,用到另一个人身上,她连这种喜悦都是喜忧参半,焦虑地趴在城头围观凯旋的军队联军。
画红突然兴致高扬地跑了过来,老远就叫嚷道:“帝姬!升平帝姬回来了!你快去看看,不要找罗衣姑娘了——”
升平回来在德晔预料之中,她步下台阶,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殷帝遭擒,是有升平一份功劳?否则,她还是觉得他们再本事,也不能到如斯地步,即便殷军精锐都在靖王那处,这里也不全是蠢货才是。
倘或没有殷帝自己的决断受到干扰… …
猜测终归是猜测,直到德晔真正看见升平时才知道自己居然想对了。
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是个矛盾的人,没想到升平帝姬尤甚,她甚至,在做出决定后露出了后悔的意愿,拉着她的手哭诉道:“阿卷,我实在不知如何认识好,是我一时糊涂,我也知道你们是对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她说了很多话,德晔只是沉默地听着,因她许多话前后不搭,有时又自我否定,她实在无法接口。
不过德晔还是很同情升平,像姐姐一般把她揽到肩膀上安慰,“都会过去的,你想想,其实裴灵儒只是生命里一段回忆,时间久了,你就会把他忘记… …”
升平蓦地一震,抚着小腹站起身道:“阿卷,这里只有你我,我也不再瞒你。”她深呼吸几口,苍白消瘦的脸孔微微抖了起来,“我不敢告诉哥哥,我有了裴灵儒的孩子,我到底该怎么办——”
阿儒待她,当真好极,她却陷害他落到如此境地,自己亦不能原谅自己,又有何面目再去见他?
德晔看升平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突然不懂什么是爱,爱是欺骗,还是成全,还是后悔?她不能把自己逼到和升平一般的境地,如果她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后悔。
大道在心,自己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阿卷,你有没有办法,我们放了阿儒好不好?我知道,”她泪眼婆娑望着她,“我知道,昔日他对你不好,且事关两国… …我都知道,可是我,阿卷,你帮帮我,我受不了了!你知道么,如果不是我,他绝不会入了哥哥的圈套,我真的不知道他这样在意我,太晚了,我该怎么办?”
升平痛苦地蹲了下去,“父皇是死于靖王之手,并不是阿儒啊,怨有仇,债有主… …”
德晔伸出要搀扶她的手僵了僵,缓缓垂在身侧。
若说起初她对靖王最大的憧憬,便是这位靖王,砍下了皇叔的脑袋,挂在城头暴晒。她曾经做梦都想杀了皇叔为父皇和母后报仇。
假如不是阿允,她至今也只能做梦。
这便是事物的两面,角度不同,不同的人看同一件事会产生出截然不同的情感。
… …
几日后,升平被软禁了。
德晔从楼湛处得知,是因她试图贿赂守兵放了裴灵儒。
她几乎要怀疑升平是不是故意给自己一个交代,才会使用这么愚蠢的方式,贿赂守兵,要是一般的人犯也罢了,殷帝… …除非守兵是卧底,否则都不会为几个钱做这种事。
夜黑风高。
德晔对着烛台神思邈邈,窗台外传出□□的叫声,门房吱呀开了,画红打着美人扇进来,小心放好了竹帘。
“帝姬,升平帝姬使人传话来,想见一见你,”画红把烛台放远了些,“不过奴婢想着,此时竟是不见为好,她犯下这样的事,帝姬最好还是不要接近。”
近朱者赤,帝姬原来就有些魂不守舍,若是被升平帝姬说动了也去救殷帝,那可真是完了!
德晔用脚把藏在床底的包袱向里推了推,以防被画红看见,低声道:“你多虑了,升平姐姐先前便找过我,是我没言语,她才… …”
她叹了叹,觉得没甚么可说,脱下外衣掀开雪白的床帐躺了进去,扭头道:“我要睡了,你自去睡吧,有事我再叫你。”
“今日睡这样早?”画红问了句,见帝姬久久不回应,以为她困倦睡去了,就不说什么。
正要退出,冷不丁有“砰!砰!”的声音在外响起传进耳中,吓得画红和床上假睡的德晔都是一激灵,德晔抄起床畔的衣服就穿起来,男人的衣服穿着格外方便,她三两下便站到了门外,只见远处城门楼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冒气滚滚的烟尘,紧接着轰轰砰砰的炮响接连又响了起来,叫人犹自内心的胆颤。
画红惊慌道:“殷贼半夜偷袭?!”
楼湛的出现证实了画红的话,他见帝姬还在,便略安心,吩咐手下严加护卫,便行色匆匆而去。
“没有主帅,如何偷袭?是谁在指挥?”画红捧着心口望着远处城门,心跳快得像是心脏将要跳将出来。
德晔动了动唇,突然向外跑了几步,几个侍卫立时拦住她道:“外面危险,帝姬留步为宜!”
竟然真的把她关在此处,之前怎么不如此防备她?
莫非… …真的是靖王在… …天哪,他怎么会来,是救驾么,那落塞关怎么办,没听说他赢了… …
她愁烦起来,在院子里团团转圈,也许她不应该为他想这样多,他此际攻打芦城,便是要威胁到收复大宁的计划,他是敌人啊,可是,他对她没有坏心,他只是为了自己国家——
呸呸呸,德晔捂住了脸,额头渗出汗来,她居然站在他的角度,她是疯了。
画红看到帝姬陡然无头苍蝇一般,不禁拉住了她,道:“眼下一时半会也安静不下来,外边却有蚊虫,仔细被咬了,帝姬还是先回房里去,奴婢去外面探探消息,回来再告知您。”
见画红转身要走,德晔看着站在院门口两个石雕一样的侍卫,忽然计上心头。
半柱香后,使女画红从帝姬的院中走出,侍卫看着她的背影,又转向院里,见男子装束的帝姬的影子正在房中打转,便未曾多想。
“画红”自然不是“画红”,德晔扯了扯裙襽,竟然觉得不方便起来,就一路拉着裙角一路往外跑,远处的炮声倒是止住了,只是望来浓烟滚滚,想来局势不容乐观,忍不住心惊肉跳。
德晔跑得哼哧哼哧,好容易出了府邸,前面的小路上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竟是升平和殷帝!
这种时候,她能不裹乱了么,德晔大喝一声叫住了他们,裴灵儒似身上有伤,转头时速度有些慢,却是升平犹豫着道:“德晔,求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带他走了,自己还会回来的… …”
“走?从哪里走?”
德晔指了指四面城墙的方向,“靖王无声无息杀了来,如今已然将此地团团围住,升平姐姐这时候怎么能意气用事,你救了他,那靖王更无所畏惧,芦城怎么办?!撤退打出缺口也要时间啊——”
升平经她一说面露犹豫,裴灵儒将她拦在身后,倏地阴测测道:“澹台云卷,寡人屡次放你一马,你却不肯放过寡人么。”
升平来不及阻止,裴灵儒的手已扼住了德晔纤细脆弱的脖子,“今日便送你去见阎王!”
夜雾弥漫。
远处喊杀声此起彼伏,应是在攻城了,裴灵儒眸子一眯,转手抽出升平带着的剑,指住德晔后背道:“往前走,带寡人去东门!”
德晔心中不慌,走得极慢,徐徐道:“升平姐姐,你就看着他这样指着我么,还不如当没见到我…你叫他押着你,太子哥哥见你有危险,必然不会动他… …”
何必拿着她呢,澹台逸和她不对盘,就算裴灵儒捅死了她,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升平正要开口,殷帝却抬了抬手止住她。
他听澹台云卷所言,凉凉发笑,“你道我拿住你是为防澹台逸?”
他那位好弟弟,他却不信他此番好心只为救他而来,怕是巴不得他一命呜呼。便是死,也要拉上他的心头肉,给自己垫背… …!
70.相聚
芦城是一座不算旧的城, 但这也是相较于那些个百年的古城来说, 芦城的城防工事确实只是一般,叫殷军拿炮轰了几下, 墙角便稀拉拉碎了些大口子, 活像大馒头被豁了牙的人咬去了几口。
“寒碜。”靖王低头道。
他正立在城下不远处, 咬开了酒袋的塞子, 仰头灌了一口, 复扬起视线扫向城门楼上看向此处的几人。
“殿下不可啊!”曹佳墨陡然从角落里蹿了出来, “靖王殿下,如今陛下还在这起大宁余孽手里捏着, 您可不能再向城里开炮了!这万一、万一激怒了他们, 这起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啊——”
靖王却淡然在一块石头上撩袍坐下, 夜色如梦, 他把酒扔给曹佳墨, 挑着眉道:“急什么,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许是,你将酒饮尽了,他便出来了。”
曹佳墨自是不认同,抱着酒袋子长吁短叹。
只觉靖王如斯蛮横霸道,且丝毫不将陛下的生死放在眼里, 就算如今落塞关有罗自达几位老将顶着, 他也无需亲自赶往此处, 还一来就行此激烈之举, 别人家陛下被擒住了, 难道不是先遣使者前去谈和?
章路满面不屑,这个曹佳墨,一贯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向着陛下向惯了,不知道这天——是要变了。
远处芦城城门上,楼湛转眸看向澹台逸,“太子殿下有何高见?”
澹台逸心中却是发怯,如今的事态发展显然同他谋划的有了极大的出入,他原打算借由殷帝为饵,在落塞关使计拿下裴若倾,哪里想到此人不按常理出牌,星夜赴此,无声无息如同鬼魅幽魂。
“殷军乍然停止了攻击,而不是直接进击入城,”澹台逸目光深邃仿佛刀子一般射向了远方靖王所在之处,咬牙道:“裴允必是另有所图。”
“所为何?”乾殊桓眼珠转了一转,“呀”的一声,脱口而出道:“昔日尚在庄王城中,裴允便对德晔帝姬穷追不舍,如今…怕不是…依旧… …”
他不能十分肯定,对于后来诸事他知之甚少,澹台逸却摸了摸下巴,向楼湛道:“德晔此际在何处?”
“帝姬在房中。”楼湛垂下眼帘,手指微微捏紧,低声说:“十分安全。”
澹台逸正欲悄悄使人将德晔绑来,谁知身后响起一阵骚动,须臾,殷帝裴灵儒的面部轮廓在火光中逐渐清晰锐利起来,他身旁,哆哆嗦嗦站着升平帝姬,升平身侧,是被用剑抵住后背走在最前面的德晔帝姬。
士兵们都不敢有动作,拿着枪团团围住。
一度难行。
德晔咽了咽喉咙,略微回首道:“我劝过你的,可是你不相信我,你可以试一试。”
再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和太子逸的恶劣关系,殷帝用她来做盾牌,是不是异想天开了些?难道不是身旁的升平更能够保障他的生命安全,澹台逸和澹台云笙可是亲兄妹,只要殷帝自己不去伤害升平,升平便不会有事,何必拿着她在这里做强做调。
她顾着面子不表现出来,心中亦是惧怕的… …
“堂堂一国之君,竟也行此小人行径。”澹台逸呵呵冷笑,伸开手臂拉住了欲上前的楼湛。
德晔抿了抿唇,看着太子逸小声地道:“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皇兄您不会对德晔不管不顾吧?”
“那要看他想要做什么,若在我不能控制的范围内,阿卷也不得不为复国做出些贡献。”话毕,扫向殷帝,冷漠道:“靖王已兵临城下,放了你是确定之事,又何必威胁我两位妹妹?”
澹台逸指向升平,眸色一厉,“还不快过来!”
升平畏缩着,她向后退了退,突然道:“皇兄放了阿儒罢,只要放过阿儒,城下靖王即刻退兵,若是…若是仍旧有所顾虑,大可签订和平协议… …”她眼睛亮了起来,捉住殷帝的袖子,“阿儒,你会答应的对不对?从今往后两国交好,不要再有战祸了,好不好?”
裴灵儒唇角轻蔑一笑,转瞬即逝,抬起下巴道:“只要你皇兄愿意,寡人却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升平松了口气,德晔不管他们说得怎么样,自己后背还被剑尖低着,冷汗不停,趁着殷帝分心,向前跨了一步,还没等她再有动作,脖子上倏地一凉,她惊叫一声,紧紧闭起了眼睛,“我不动,我不动了——”
楼湛眉头紧蹙,慌忙道:“我们答应你的要求,放了帝姬,即刻开城门让你出去!”
“不要耍花招。”裴灵儒扬唇轻笑,此刻方知德晔帝姬还有这等用处,便道:“寡人还有个要求。”
澹台逸沉下脸来,“裴灵儒,你不要太过分了。”
“升平是寡人之妻,带她同往,你当不会拒绝罢。”殷帝此时已往城下走去,仍是不放下德晔,“至于她,借用寡人直至出城,这个要求不算苛刻。”
“借用德晔可以,升平不能随你回去。”澹台逸斩钉截铁道。
殷帝也不是善茬,似是下楼梯时一时不慎,脚下晃了晃,手头不稳,那剑刃便在德晔脖子边沿轻轻拉了一刀,现出一条红线来。
这点小伤,德晔自己还觉不到疼,就是凉了一下,只是看周围人脸色俱是骤变,她才知道殷帝干了什么,顿时腿肚子都有些发软,殷帝复把剑抵住她的背,薄唇一弯,“啧,放在脖子上容易出差错,走路不便呐,你瞧,你这皇兄成心为难与寡人,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她什么也不想说,他要是能给她一个痛快,也好过一会来一下老吊着她提心胆颤。
一时间,城门在轰隆隆的嗡鸣声里徐徐大开,两方各有默契,皆是屏了息,按兵不动。
楼湛自是不会任由太子逸做决定,便是犯上他也不是头一回,先前是众人前给他脸面,而今他分明不将德晔的安全放在首位,他却也顾不得了。
裴灵儒站在城门口,望住升平,若是她执意与自己同去,澹台逸并不能如何,正待开口,蓦然间,只觉心口一凉,低下头,心口插着一只冰冷的箭羽!
“啊!!!”升平扑过去扶住殷帝即将倒下的身体,楼上乱成一团,澹台逸倏地看向放下长工的楼湛,恶狠狠道:“此时杀他,你疯了不成?!”
楼湛把弓随手掷在当地,“太子你不顾帝姬安危,湛才怕,是你疯了。”
他撑住手臂望向底下,德晔只听见哐啷一声,指着自己的那柄剑砸在地上,周身冷风流窜,起了一身白毛汗。
“帝姬,趁现在,上来——!”楼湛焦急的声音在上方想起。
德晔一怔,也才回过神来,连忙揪住裙角要往回跑,可才走了两步,冷不丁想起什么来,回眸张望,竟望见靖王骑着骏马向此间飞驰,墨黑的披风在夜雾里招摇款摆,仿佛做梦。
她脚下一滞,城门不过在十几步的远处。
楼湛面色发凉,“还愣着做什么!”
德晔捂住心口,向后是心爱之人,向前是大宁,一直以来,她都在游移徘徊。
澹台逸哈哈哈张狂大笑起来,他就知道,德晔会是一张好牌,命令左右弓箭手将箭瞄准了她,自向城下喊道:“裴允!你兄已亡!若你再不撤兵!我便杀了她——”
联军不少人都听得此言,只觉懵然,哪有人威胁敌军主帅要杀自己妹妹… …
纷纷僵直在那里。
德晔抬头,城墙上乌压压一排箭尖映着冷光指向自己,她几乎不能呼吸,楼湛在人后一动不动,亦是幽冷地望住她。
她垂下脸,恍惚竟有众叛亲离之感。
是我错了吗。
澹台逸仍在喊着什么,德晔却听不清了,耳边嗡鸣不息,另一边,殷军齐齐瞄准了城墙上的弓箭手,一触即发——
裴若倾捞小鱼一般将僵硬在原地的德晔捞起放在马背上,回过身把近前杀过来的几个兵卒切菜一样横扫过去,一夹马腹,迅速撤离。
风在耳边咆哮,他们方才离开此地,那片便被射成了马蜂窝。
四野里喊杀声此起彼伏,芦城中亦是冲出了千军万马,杀声阵阵,火光盈天。
德晔被颠得痛苦不堪,好在小腹蓦地被托起,她连忙攀住这股力量勾住他的脖子,跨腿吃力地坐了起来。
两人的脸在火光夜色里明灭不定,裴若倾的大手忽然在她头上重重揉了一把,畅快地笑了起来,附耳道:“瞧你的脸脏的,孤王花这么大功夫,带了只小花猫儿回来,真是赔了本。”
“… …你不看看你自己,”她在他胸口捶了捶,力道也不甚大,实在是他身上盔甲硌手的荒,夸张地道:“你都是臭的,倒嫌弃起我来。”
适才堂兄是真想杀了她,他已经没人性了。
思及此,德晔眼中泛起湿意,伏在靖王脖颈处微微的颤抖,“要是死了,可能在地底下能见到父亲母亲… …”
“有我在,你想死也不能够。”
他圈住她整个身体,心头微一牵痛,柔声抚着她的背脊道:“不怕了,往后谁也不得伤你半分。”低头寻到她的脸颊,在眉心眼角啄了啄。
掌心向下,却突然在她后腰摸到一股稠湿。
此时已跑到营帐左近,靖王心头一空,急忙翻身下马抱下德晔,她脖子里亦是渗出红色血迹,却远远不及腰上剑伤之重。
“什么时候… …?”
德晔虚弱地按了按他蹙起的眉心,不甚在意道:“你怕什么,我都不怕… …就是,有点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