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莲塘寄浮生

作者:夏初临

文案:

那时的你是个温润多病的少年

月光明亮 玉人笑颜淡淡

你我相依相偎 不过浮生一梦

此时的你是个锋芒内敛的战神

沧海桑田 我好不容易忘却了过往

你却徒然出现在我身边

我不过是想醉卧莲池 把酒言欢

你始终是我梦里的一朵白莲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陵光,墨机 ┃ 配角:混沌(初尘),少离,莲生,白岂,凌虚子

前缘(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贴出来了……

鞠躬~~自己给自己加油~~~彼时,本神君委实是悲催了些。

然而对面的两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显然没有打算放过我。两双圆目瞪得我脸上都能开出朵花儿来。我被他们堵在墙角,一脸谄媚的笑容。

他们始终不知道这次是冒犯了神仙,我却不能过于计较,因为我偷了他们家用处子的心头血养了近百年的祖传血玉。

偷血玉是为了为师父治病,本神君确实是个孝顺的好徒儿。

两万年前我师父央歌真人曾去了一次南海之南,不料回来时只留了一口气,我前去诊下来却是天火所伤,虽不明原因还是提着胆子为他老人家渡气煎药,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老人家方才缓过来。虽保了命,从此却落下了病根,每逢月晦必受万火燎心之苦,这皮肉之苦本没什么,我师父却是个树仙,火伤比旁的人更重些。这生血养着的血玉,性至寒,配着我的仙草入了药便能镇住体内余火,治愈我的师父。

我寻此类至寒之物已有两万年,皆不甚满意。那日,我哥哥白岂终于打听到人间有一户人家用生血养玉,我并不做多想直接腾了云下来。看到血玉后不觉大惊,这血玉通体血红晶亮,虽是寒物,寒气却温润平和。实在是药中极品。便毫不犹豫的敲下一块准备带回。

所以,作为一个司医的神君,我显然不认为偷玉救人是个见不得人的勾当,更是有种舍我其谁之感。想到此处,便觉得我这偷儿偷得其所,偷得妥当。

然,眼前这两位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若问,那时这两位兄台是如何抓住我这个已经五万岁的神君的?

答曰,很简单,在我敲了玉准备念决回老家的时候,这两位兄台无比镇静地站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

反而是我被吓得大叫一声。回想至此我默默的泪流满面。

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两个人晕了直接逃走。但是,我自从进了这个宅子就觉得有些怪,好似我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但若要说哪里奇怪我却说不上来。本神君委实不才,遂决定按兵不动。

汉子甲突然说:“你是来偷玉的? ”

我诺诺,“不是偷,是借。两位兄台可否通传贵府……”

汉子乙打断我道:“我家老爷要见你。”

我又诺诺道:“如此这番,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尽管那日一而再再而三的吓到本神君,但静心细想,血玉这东西出现在人间却是万分奇怪,且不说我尚未听闻凡人拿这玉有何用途,光是这玉的寒气就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况且,生血养玉的女子们是不是自愿还待考。

正低头想着,前面的两位仁兄停了步子。“到了。”

遂推开门,也顺道把我推进去,反手一带雕花木门“哐”的关上了。这套动作如此纯熟想来平时演练过多次。

屋内明亮,原是屋顶有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竟将屋子照的一如白天。屋里摆设淡雅,再加之香炉冉冉,更显出主人的品格。忽然记起方才存血玉的房里也有一樽一样的熏香。这种奇异的香味让我微微皱眉,但眼下并不是在意这件事的时候。

我正形容猥琐的打量屋里的草木书画时,珠帘声动,里屋走出一人。

那人一袭金线绣暗纹的黑缎衣裳,白玉束腰。他剑眉星眸,薄唇略勾,面色淡然闲适。且不说凡间了,在三清里头我都还没见过样貌比他俊的男仙,气质相近的更是寥寥。本神君有些叹息,这人长得比我还有神仙味儿。

原以为这家老爷是个近乎秃顶的老人家,不料却走来这样一位气度不凡的玉人。玉人看见我后略顿脚步,而后径自走到我面前,停下。我正想着如何开口,他眼波一横扫向我的袖袋。

我会意,讪笑着将血玉取出来,放在掌心。

此人嘴角一勾,并不拿走,问道,“这玉如何?”

我一愣,想了想答:“是个宝贝。”愿他只当我是个偷东西的贼。

玉人转身,坐在厅正中的檀木大椅上,缓缓道,“你手上拿的乃是我们季家祖传的血玉。”顿了顿,又接着说,“季家未出嫁的女子每月都会供上心头血养玉。”

我恍然,原是如此。遂诺诺的点头。

那人轻笑一声,道:“在下季远之,可否告知姑娘芳名?”

哈?

我一抬头便看见他笑脸盈盈的瞅着我。

我心头一惊,原先看了不少凡间戏本子,常有些个品行古怪的人喜欢讨些个刺客、杀手、偷儿什么做老婆的,眼前这厮莫不是看中我的皮相,也想讨了我做小老婆?

想到此处不禁有些默然,这厮好一副倾国倾城的样貌,竟是个色胚。我不禁有些伤感,遂在心里默默理了理思路,道:“这位老爷,我虽是个不成气候的小贼,却也有些品格。今日被抓我心服口服,宝贝我留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季远之剑眉轻抬,道,“我只是问姑娘芳名,并未要了姑娘的命。”

果真是如此,我一着急脱口而出:“不要我的命也不嫁你当小老婆!”

那人听后先是一愣,而后低声笑了,声若佩玉相击。我在心中暗骂,若不是知道你是个人,我就把你当妖孽给降了。

他笑够了以后抬眼看着我,说:“姑娘真品格。“遂起身,缓缓走到我面前。

我听他这么一说,脸竟然刷的红了。此刻回想起来也是一阵唏嘘。那时年纪尚幼,对待男女之情也甚是模糊,不料一不小心竟叫这色胚钻了空子,只是一两句话竟猛的动了动我煞是安分的凤凰心。

他又继续说道:“这块血玉,且送给姑娘吧。”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救人要紧。”

我蓦的一惊,抬头正好直视他的眼睛。墨色瞳孔幽深,看不透深浅,只是含着点点笑意。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大脑瞬间空白,如若这个世界只剩下这一双眼睛。

直到腰间一紧,我方才缓过神来,这色胚已经揽上了我的腰,他温热的呼吸大喇喇地喷在我的脸上。此番场景显然是本神君被眼前这个人间妖孽吃了豆腐!我虎躯一震,将他一推落荒一般逃出门外。

跑了两步,忽然觉得觉不妥,即便是被吃了豆腐,我确确实实拿了人家祖传的宝贝,算下来却是这个色胚于我有恩。遂顿了步子回头一瞧,色胚果然还靠在房门前,嘴里含笑。我撇撇嘴,说:“我叫陵光,承君此恩,定会报答。”

说罢头也不回的跑到隐秘一处,念了决回上清。

三清分为上清、玉清、太清,皆为仙人修行的地方。我自幼跟随师父生活在上清。师父病后,便去了师兄执明所在的轩山天池静养。如今只剩我与哥哥白岂守着。

回来时天已大亮,哥哥白岂一脸笑容的迎上来,道:“陵光,血玉可是得了?”

我点点头,犹豫了再三,还是问道:“哥哥,你查过那户人家?”

白岂笑道:“不曾。”

我微微皱眉。

白岂拿七翎折扇轻点我的肩头:“这血玉如何?”

我点头:“色泽味道都是极好的。”

白岂“唰”的展开扇面,“这不就结了,玉是好玉,那户人家也未曾为难你。你且去制药,尚付鸟今日刚好回了上清。”

我越过白岂的肩头,不远处的竹林里,三头六翼的飞禽正卧着闭目养神。这是师父的坐骑,随着师父上天入地已有近百万年。

尚付鸟带着药包离开后我有些后悔。

那个叫季远之的凡人无非是想让讨我做他小老婆,于我其实是没什么损失的。况且,当初既然说了会报答他,不如就做他一世小妾,顺道也还了他的情。

如此甚好。我掐指算了算,凡间过去不过二十多日,季远之应该还未忘记我。本神君看了这么多戏本子,偶尔演上一回也不错。

想到此处立即腾了云下去找他。

前缘(下)

我从善如流的摸到季府。

府门紧闭,我理了理衣裳,抬手敲门。可巧开门的正式那日堵我的汉子之一,我倍感亲切,遂笑脸相迎,道:“大哥,我今日来找你家老爷。”

汉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你就是那天那个来偷玉的?”

我汗颜道,“不是偷,是借,可否通传……”

汉子打断我:“你随我来。”

我诺诺:“如此这番,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在凡间还情这件事,让我想到了早些时候看过的一个戏本子。

却说西王母的七女儿瞧上了凡间一个书生,便历经千难万险下凡来嫁给他云云。

这个戏本子显然是瞎掰的。首先,天后并未有七个女儿。其次,下到凡界与凡人过一世两世实在是个常见的事情,并不见天上有那么阻碍的。

我估摸着此次去报恩,回来也能写他个一册两册。

大白天看见的季府并未比晚上热闹许多,反而下人们皆面色凝重,脚步匆匆。我只是想,大户人家兴许都是如此,并不在意。

可这汉子竟带我去了那个存玉的房间!我不觉大惊,想来我就偷了一次,难不成一辈子都要被当成个偷儿?遂大叫道:“大、大哥,我此番前来真真是来找你家老爷的……“

汉子转过身来,作了一揖道:“姑娘且随我来,这都是老爷的安排。”我听闻如此,只好心安理得的跟着他。

汉子小心翼翼地用一块雪白细绢将残玉裹起来,递与我道:“老爷说,姑娘若是再来府上便将这血玉都赠与姑娘。”说罢,眼眶微红,声音有些涩。

我忙伸手挡着道:“难不成你家老爷出事了?”

那汉子“哇”的一声嚎啕起来,“我家老、老爷,快不行了……”

看来我的戏本子也坎坷了些。

但他话音未落我已经奔去了季远之的寝房。

我虽是司医,但那时的我对凡间的药理研究却是粗浅,为此还曾多次到凡间当当小药童。季府的熏香味道特别,我开始时并未在意,现下想来不觉冒出冷汗,那熏香里面有一味价值连城的药,叫鬼见愁,味道极为好闻。据说燃了能驱走勾魂的小鬼。简言之,季远之焚的是续命香!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见我闯进来,季远之并未多奇怪。只是扬眉浅笑,唤了一声,“陵光……”

他斜靠在床上,面色比初见时苍白了许多,两眼有些凹陷,一袭白色内袍,腰间胡乱系着。眼神有些散漫,一看便是病入膏骨的人。

我走上前伸手搭着他的脉,开始静听。

色胚低声笑了笑,道:“陵光,你又回来是舍不得我么?”

我将他的手收进被褥。直直的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道:“色胚,你不会死。我们明日就成亲。”

他微微一愣,转而笑道:“……甚好。”

我说的是明日,却又拖了不少时日。

先是回上清取了不少讲凡间药草的医书,把我的计较告诉了白岂,让他不必担心。后来又稳了稳色胚的病情。甚是忙碌了一段时候。

后来无意间听闻,其实这色胚还未曾娶妻。我不禁有些同情,原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色胚。

前后掂量了数日,我还是神色郁郁的问了他:“色胚,你如此样貌竟不娶妻,可是身体有些隐疾?我是医者,你尽管同我讲。”

色胚眼角抽了抽,“我除却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恶疾,身体尚好。”然后报复一般笑嘻嘻地缓缓说道,“夫人尽管放心,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从那时起我便明白了,色胚惹不得,他那一脸笑容都是假象。

大婚那天,是季府是三个月里最热闹的一天。一大家子人也从他家乡千里迢迢的奔过来。

我像所有小媳妇一般忐忑的坐在红艳艳的新房等着夫君,孰料这夫君却进来的甚早。

所以,当季远之手执秤杆准备掀开我的盖头时,我震惊了,忙抬手按住凤冠,颤巍巍地问:“……色胚?”

头顶上的声音带着笑意:“该叫夫君了。”

这话一说出来我的凤凰胆子抖得更是厉害,脸也憋得通红。“你、你怎么这么早?”头顶传来他的浅笑,“姑姑婶婶体谅我,让我留些体力……”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我一听便忙打断他道:“怎么能怠慢了客人!”

红色的盖头飘落,身着喜服的季远之握着我的双手蹲在我面前,面色因为周围的红色衬得红润,眼睛清亮如星辰般不含杂质,嘴边仍噙着淡淡的笑意。

继而变戏法似的把握拳的右手伸到我鼻子下面。我面露疑惑。

莹润的手指缓缓打开,手心躺着一片墨牡丹花瓣似的圆片。仔细端量,那片薄玉有浅浅的弯度,且流光溢彩,摸在手里微凉坚硬。“这是什么?墨玉?”

色胚不说话,浅笑着把这枚挂什物上我的脖子。

我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扑哧一笑,并不解释,只是倾身过来含住我的唇,喃喃地叫着:“陵光……陵光……”

双修这事,亲身经历了果然比坐在上清看春宫更有趣味,虽然开始有些痛楚。

眼前的妖孽睡得很熟,小扇子似的睫毛微微抖动。我被他牢牢的锁在怀里,突然觉得很圆满。只是想到这个男人命不长久不免有些遗憾。

我安分了这么五万余年的凤凰心,此番能为这段旷世仙凡恋动上一动,倒也慰足得很。

然,这色胚显然被我治的太好了些,我扭了扭酸痛的身子,伸手环住他的腰。一同睡去。

这应该是我活这么万儿八千年里最快乐的日子。

第二年开春,降下第一场雪时,季远之死了。

情这个东西甚是有趣的紧。那色胚尚且活着的时候我总爱与他斗嘴,争不过他也会气得不想再理他;如今他是真的死了,我满脑子只想着同他一起去了。心里头,也比预想的难过上千千万万倍。

过后,我直接腾云去寻司命星君。

司命见我这般模样心中了然,道:“是神仙就本本分分的做神仙,何苦留恋凡人。”我一听怔着说不出话来。司命叹了口气,道:“你要查谁?”

我咬了咬唇,颤声道:“淮州,季远之。”

司命拿笔凌空写下远之的名字,身前的簿子翻开到某一页。我探身想过去看,司命一档,道:“此为天机,怎能随便瞧了去。你要问什么?”

我急道:“下一世,他下一世投胎去了哪里?”

司命皱了皱眉,一把合上书道:“没了。”

我脑袋轰的一声,嗓音有些干涩:“星君,什么叫……没了?”

司命转身离开,头也不回道:“没了就是没了,没有下一世,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我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当晚我施了障眼法带走了他的身体和我曾用过的凡物。找到一个无人的林子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也烧了他的未寒的尸骨与自己的这具凡胎。正如五百岁时的那场涅槃。

雪下得大,火势并不猛烈,前前后后我都未曾掉泪,只觉得躺在他身边,周围变得很静。

记忆里的他正嘴角噙着笑靠在门边看我。

头顶是明亮的月光,身畔是徐徐微风吹起的衣角。

眼前却已是故人。

我此番,真真如一个烈女般活了一世。算是功德圆满。

只是情这件事,委实伤身,我不愿再尝。

一转眼,又是三千年过去了。那枚墨玉随我来上清后,三千年也未曾取下。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贴~~

郁芬嫂子得了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