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这回终于知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战将们一溜烟逃命,她立马也跟着逃,坚决不做任何停留,忽听少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怎么不冻住他?你起码可以冻住他一天才是。”

她皱眉道:“少夷师兄怎么不烧他?”

可笑,只许他隐藏实力,不许她云里雾里?

他笑了一声,声音骤然凑到了耳畔:“你惹人发火的本事还是这么好。来,一起逃罢。”

她的身体被狠狠抓住,炽热而带着火焰气息的长袖如翅膀般将她严密包裹,少夷倏地化为一股炽风,飞速旋转翩跹,掠过破碎的群山,她差点被他转吐了,面色发绿死死抠住他的脸,指甲在额头上狠狠划了一道。

羽翼般的长袖仿佛有灵性,把她一道道死死裹紧,玄乙渐渐只觉气都无法喘,还不能张嘴念真言,不然她真的能吐出来,只有两手在他脸上一通乱抓。

冷不丁他这股急窜的炽风又头朝下往地上旋转落去,炽烈的凤凰涅槃火将坚硬的山岩瞬间烧成柔软的砂粒,玄乙觉得自己是在一个滚烫的沙堆里急速下落,落势渐渐缓和,最终停了下来。

死死裹住她的那双长袖终于松开,玄乙面色惨绿,一时顾不上其他,捂着嘴憋了半日,终究没让自己吐出来。她喘息着四处张望,此地像是某个山坳,枝横石乱,遍地凡间野花,东一丛红西一蓬紫。

少夷正站在一尊巨大青石前,负手而立,背对着她,长发被微风款款吹拂。

这次不跑不闪了?

她慢慢走到他身边,正寻思何时出手将他制住,少夷忽然开口道:“小泥鳅,你啊,又想做什么坏事?”

他忽将她胳膊一拽,玄乙只觉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拉扯,一头撞上他肩膀,旋即又被一把狠狠推在青石上,刹那间碎石横飞。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五感酷刑

她竟被这一下撞得眼前阵阵发黑,要不是有龙鳞,只怕全身骨头能碎一半。

脖子上一紧,少夷将她卡住,方才被她抓出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痊愈,他面上挂了一丝笑,夜空般的凤目中却蕴了些许料峭之意,缓缓低语:“我本来不想敲打折腾你,但你太随心所欲,聪明伶俐都用在自私妄为上,我真是看不得你这样任性。”

玄乙恍若未闻,忽地吹出一口气,巨大的冰龙呼啸而至,将他身体一下缠住,她右手一拉,风中的水汽竟被她如纱帐般拉曳,化为无形的冰墙,冰龙把他狠狠抛在墙后,她双手再一合,像盖盒子般,将他困在烛阴白雪冰盒之内。

冰龙在盒内缠绕盘旋,他玄黑的身影一忽儿被拉向东,一忽儿又被拉向西,天旋地转,滋味不错罢?他也体会一下。

倏地寒光一闪,少夷手执那柄羽毛般的长刀,轻飘飘落在地上,冰龙竟在电光火石间被切成了碎片,哗啦啦变为冰粒散了一地。

他缓缓走至冰墙前,抬手摸了摸,含笑道:“术法倒是学的不错,为何不用杀招?”

玄乙吁了口气,掸掸身上的碎石,烛阴氏战斗大开大阖,下下都是杀招,姑且不说不叫他看出真正本领这件事,单为了她自己也不可能下狠手,她真的不想疼晕过去。

“你不逃了?”她反问。

少夷将羽毛长刀一弹,悠然道:“你不逃就好。”

长刀在冰墙上一划而下,冰墙剧烈震颤了一瞬,竟多了无数裂纹。玄乙又喷出一口气,裂纹便缓缓合拢。少夷指尖一拨,长刀化为一团寒光,顷刻间在冰墙上狠狠劈砍了无数下,玄乙眉头一蹙,只听“轰”一声,冰墙终究是被他打破,她的脖子又被一只滚烫的手掐住,后背重重撞在青石上。

碎石四溅,长刀化作金光隐没在他掌中,少夷俯首,额头在她脑门上一抵,低笑:“可惜,光会术法远远不够。”

话音一落,地上碎裂的冰龙与冰墙忽地化作纷纷扬扬的大雪,少夷只觉身体一僵,竟迅速从脚底至头顶被硬生生冻住,全身上下只剩眼皮和嘴唇能动。

哎,可算上套了。

玄乙慢慢从他腋窝下钻出来,歪着脑袋看了看他的脸,搓出一团白雪在手里颠来颠去。不容易,他跑得快,白雪难把他冻住,又不能用厉害的术法打伤他,再被他这样撞下去,她迟早内伤。

“少夷师兄,”她声音绵软地开口,“你把我的命掐在手里,又这么关心我的修行,到底为了什么呀?”

少夷看上去一点也不惊惶,反而笑得犹如春花绽放:“你猜啊。”

冰冷的烛阴白雪贴在嘴唇上,对面的小泥鳅一点一点把雪团塞进他嘴里,不急不躁,他眉头拧起,忽然张口咬住她欲撤离的指尖,在上面舔了一下。

“……滋味不错。”少夷眯起眼。

玄乙用白雪擦了擦手指,随手把雪团再塞进他口中,往青石上一靠。因着方才被他三撞两不撞,青石上坑坑洼洼,一点都不舒服。她叹着气起身,手指一勾,被冻住的少夷便飘飞跟在她身后。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眯眼看着她银白的背影,战将装给她穿着就一点也没有战将的味道了,纤腰一握,飘飞翩跹倒更像只蝴蝶。少夷忽然想起她当年说过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是庸脂俗粉这样的孩子话,可这会儿看来,好像真不是孩子话。

似她这般清艳娇俏,又知情知趣聪明绝顶,实在讨喜。然而她又爱端公主架子,自私刻薄诡诈,这些恶性又恨不得把她拧碎了。这种种可恶可爱里面,偏又生出一丝情痴,与扶苍纠缠两万多年——倘若她无情无心该多好。

少夷心中那片惋惜之意越来越深,可惜,太可惜了,偏偏是她生成这样。

玄乙在山坳里飞了半日,终于找着一株巨大的菩提树,树下草皮绿莹莹的,阴影特别大,在这个愉快的地方拷问一定会心情舒畅。

她指尖一弹,被冻得结结实实的少夷便滚落在菩提树下,她凑过去坐在一旁,低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他长发铺在草皮上,额上宝珠摇摇晃晃,也笑眯眯地对望,有恃无恐一般。

玄乙幽幽叹了口气:“我本来想敲牙剥皮,但那一定很疼。”

少夷柔声道:“我可以忍得,不用怕。”

玄乙朝他友好地笑了笑:“现在我有别的好主意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她朝他面上吹了一口气,吐气如兰,少夷眉梢方一扬,忽觉全身上下如坠冰窟,刺骨的寒意一层层泛滥,他被冻得面色霎时青了,齿关咯咯作响。

“一梦千年后便是无法无相的境界,迷魂幻术再无作用。”玄乙背靠菩提树,缓缓说着,“不过我这个不是幻术,是实实在在加在你五感上的,要不了命,也不会叫你受伤,你不受伤,我就安心了。”

少夷只觉奇寒彻骨,五脏六腑几乎都被冻结成寒冰,这刺骨的寒意折磨了他良久,忽然似是有只小手在心上一拨,他浑身又开始发麻,一寸寸从指尖到发梢,麻的他眼前阵阵发黑。不知忍了多久,这几欲抓狂的麻又倏地变成了一丝丝甜意,先时如浅尝糖水,渐渐地像是一层层齁甜的蜂蜜浇上来,最后甜的他面色发绿,从来不知道甜这个味道能这般折磨。

玄乙见他喘息渐渐粗重,便问道:“少夷师兄,现在想说了吗?”

少夷从极致的甜到心碎的咸,从头发竖起的辣到几乎泪流满面的苦,一一体验了一遍,他喘息着抬眼看她剔透莹润的面颊,清艳的神女,恶毒的魔女。他面上笑意凝聚,声音有些哑:“再多来些。”

好。

酸,从心口泛起的一点酸,不知是五味中的酸还是五感中的酸,顺着经络遍布四肢百骸,少夷额上慢慢出了一层汗,眼睛死死盯着她。

这种眼神她没有见过,像是杀气腾腾,又像是无比深沉的隐忍,并不是让她舒服的眼神,可看到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脸上老挂着讨厌的笑,她实在是愉快。

那令他五脏肌肉全部纠结成团的酸忽然一变,又变成了齁甜,少夷终于忍不住低哼了一声,甜明明来过了,她居然还来第二次,简直要把他逼疯。

他合上眼,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心脏仿佛突然被一根最轻柔的羽毛轻轻一刷,丝丝缕缕的麻痒瞬间爬满全身,抓心挠肺般剧烈的痒。

少夷骤然吸了口气,仿佛打了败仗一样咬紧牙关,眉头紧皱,胸口忽然掠过一道金光,将他身体冻住的白雪顷刻间消融一净。

他倏地翻身坐起,一把捉住玄乙的肩膀,她面上犹带愕然,被他猛地一拽,和他的身体撞在一处,在草皮上滚了好几圈,随即脖子上一紧,他一只手用力卡住,像是要掐碎她似的,另一手却按着她的两只手腕,粗重的喘息喷在她脸上。

他露出一个古怪而前所未有的笑,语气阴柔而森然:“你这狠毒的小泥鳅,你说我是把你敲碎半边,还是把你衣裳全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剑与剑鞘

玄乙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气,周身忽然泛起一层轻纱般的薄雾,轻柔却不容反抗地将他迅速震开。

密密麻麻的烛阴白雪坠落,白雪落下的方圆之地,是烛阴氏的禁地,入者无论是谁都会被冻成寒冰,轻者无法动弹,万般术法无用,重者当场陨灭也不在少数。

实在想不到,少夷连烛阴白雪都能挣脱,是青阳氏的缘故,还是那两根凤凰心羽的缘故?

少夷缓缓起身,隔着雪幕,他眯眼盯着她。

又是她没见过的眼神,意味不明,仿佛在谋算,又仿佛有万般感慨,还带着打了败仗后的阴森。

过了片刻,这片深沉而复杂的眼神渐渐消失,变成了平日里的和煦。少夷掸去身上的草皮,舒了一口气,柔声笑道:“我可真是被你折腾坏了。”

他转身缓缓走了几步,玄乙便冷道:“又要逃?”

少夷转头微微苦笑:“真想叫我做莽夫?”

风雪开始扩散,黑云包裹山坳,青翠的菩提树迅速被积雪淹没,玄乙森然道:“把我摄来这边,不是要敲打我看我修行如何么?连烛阴白雪都冻不住你,何必还要跑?让我看看青阳氏还有什么手段!”

他总是这样,话只说一半,事情也只做一半,以命要挟却又仿佛想撇清关系,比她还随心所欲,她岂能容得下旁人对她这样任性!

少夷肩上也积了薄薄一层白雪,长发与暴风雪搅乱在一处。他静静看着那些乌云翻卷的烛阴之暗,烛阴氏三个字真像这些黑云一般,罩着他的天空。这一族一向如此,任性妄为,傲慢自负,从没有丝毫顾忌,恣意彰显自己的所有犀利。

他声音淡漠:“小泥鳅,青阳氏的手段都是与烛阴氏息息相关。你们是剑,青阳氏便是剑鞘,咱们两族曾经可是谁也离不开谁。所以我的手段没法真正伤到你,你也没法对付我,我不想和你在这里僵一辈子。”

长袖一挥,金光自他掌心漫溢,化作一柄花鸟画的纸伞,数道璀璨的日光自乌云下的虚空处撒落,刚好落在纸伞上,他撑着纸伞,带了几绺阳光,在暴风雪中走得很稳,闲庭信步一般。

“好好修行,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一直看着,不满意再出来敲打她?玄乙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抬手将暴风雪收回。

清艳袅娜的身影忽然来到他身边,亦步亦趋跟着,抬头问道:“以前我们两族有什么仇怨?”

少夷淡笑,眸光落在她面上:“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两族倘若没有龃龉,到我们这一辈,你十有八九是得嫁给我的。”

玄乙意外地皱了皱眉:“听起来好讨厌。”

少夷声音清淡:“我也挺庆幸现在两族有龃龉。”

玄乙笑了笑:“少夷师兄,五感酷刑你都吃了,还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吗?”

她不提还好,一提他就又回想起方才那些酷刑,不禁喉咙发紧,她实在是个魔女。

他随口应道:“要不你陪我双修阴阳一次,我便告诉你?”

玄乙还是笑:“好啊,就在这里吗?”

少夷吸了口气,忍不住骤然停下脚步,低道:“我没听错罢?”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用花样百出的手段来炮制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对面。少夷不由掐住她的肩膀,他实在搞不懂她的心思,他也实在很少出这样的状况。

他的目光从脖子流淌到她玉瓷般苍白的面上,在丰润的唇上徘徊良久,顺着纤瘦的肩膀滑落,又在细柳腰身上品鉴。

他的手在慢慢收紧,可他的表情却截然相反,眉头拧着,随即飞快松开手,用力将她推离自己。

玄乙似乎并不惊讶,眉梢微扬:“不要?那就算了。”

少夷看着她隐含讥诮的目光,还有她转身便要走的姿态——她是来打探他的态度?还是单纯讥讽他?她看出他其实根本不打算和她有这方面的纠葛?这善于玩弄的神女,先是将扶苍从头到脚戏耍一遍,现在是他。在他面前,她永远卯足了百分百的诡诈难缠,真是要被她逼疯。

“我现在想不出什么手段来对付你,少夷师兄。”玄乙飘了一段,朝他摇摇手,“你赢了。”

狂风大作,树叶草皮卷着尘土纷飞,玄乙捂住头发,方欲御风而起,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肩上。

她转过头,对上少夷和煦含笑的凤目,他幽幽叹息:“我实在拗不过你,好罢,我告诉你。我需要你们替我做一件很难的事,只怕你们不答应,我只好不切断心羽结系。你须得加紧修行,不然做完这件事之后怕是要丢掉你的小命。”

玄乙怫然不悦:“那件很难的事是什么?”

风越来越大,菩提树上鲜绿的枝叶被吹得东倒西歪,少夷垂睫轻笑:“你之前问的,我已经回答过,现在我要你和我双修阴阳。至于后面这个问题,就要看你能不能叫我再多一次兴趣了。”

他轻抚她长发滑落的弧度,勾住腰身最纤细凹进去的那个部分,将她的身体勾入怀中,俯首凑近丰润的唇,下巴立即便被一只冰冷的手挡住。

少夷凝视她同样冰冷的眼睛,声音很低:“你要耍赖?”

玄乙咬破舌尖,方要喷出冰障将他推开,嘴却被他一手捂住,旋即一股大力将她狠狠推在地上,少夷欺身而上,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你也真是有本事。”

她如雪如瓷的肌肤,初现风情的脸,秀色可餐的很,他不用再惋惜了,能让他反复动怒到这样,她实在是不简单。

密密麻麻的冰刃划破他的面颊与肩头,他毫不动容,一手捂着她的嘴,另一手一根一根慢慢勾断衣带,有条不紊,温文尔雅,仿佛在向一根根衣带问好,问候过便用手指搓裂。

背心靠近心脏的地方忽然被一枚寒意刺骨的冰刃抵住,少夷勾衣带的动作终于停下,缓缓问:“怎么不刺进来?”

像她这样自私到极致的家伙,会不惜命?

“啪”一声,又一根衣带被搓断,看着她阴冷的双眸,感觉到背上那怎样也不刺入的冰刃,少夷低低笑了一声:“说起来,我们还真是同类。”

在明性殿一看到她,他就知道了,一样的自私凉薄,任何事几乎只考虑自己,所以这柄冰刃是绝不会刺进来的。两万多年过去,她的手段也长进不少,那个为了扶苍心伤复发的小泥鳅不过是漫长时光罅隙中的一片枯叶,要打发寂寞,找同类才是最好的。

少夷抬起她的左腿勾在臂上,指尖在绑腿上一划,破开束缚,低头在纤细的小腿上吻了一下,忽觉抵在背后心脏处的冰刃毫不犹豫便要刺进,他朝旁一侧,锐利的冰刃瞬间穿透他右边的胸膛,数点猩红神血落在玄乙苍白的面上,她额上霎时满是冷汗。

他眉头紧皱,与她视线交错,她的眼睛仿佛在说:谁和你是同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狭路相逢

少夷用手背拭去唇角溢出的血,再慢慢将它们抹在她冰霜般的脸上。

听到她粗重急促的喘息,他忽然真的想叹气,只有烛阴氏才能生出这样的臭脾气。烛阴氏,乌云一般的烛阴氏。

他又皱了皱眉头,放开她,将穿透右胸的冰刃拔出一把捏碎,看着她血迹斑斑的脸,手从她嘴上缓缓挪开。

“小泥鳅,”他叹息似的唤她,“你真是把我吓到了,好罢,这次算我输。”

冰障迅速喷出来,他没有等它们沾身,早已退开数丈。玄乙翻身坐起,面色比原先苍白无数,双腕发抖,怎样也点不好衣带。

狂风呼啸的声音越来越大,阳光璀璨的山坳渐渐变得暗沉,少夷扭头看了看后方的天空,天边正有一团团乌紫色的妖雾凝聚,风肆卷得这么厉害,显见着是有十分厉害的魔族就在近处。

此地不宜久留。

他走过去将玄乙打横抱起,见她张嘴又要喷冰障,便道:“我现在没时间愈合这个伤口,你若再妄为,我便把你独自丢在这边面对魔族。”

话音一落,冰障便又将他推开数丈,玄乙落在地上,疼得面色发绿,这两根心羽简直太不公平,她现在长满龙鳞,想受个伤让他疼都难,要打他,他看上去好像一点不怕痛,她反倒把自己疼个半死,自己的命被这家伙拿在手里要挟,她还得把他当易碎琉璃在掌心捧着,想想真是肺都要气炸。

她退了两步,冷冷看着他,右胸的剧痛让她声音有点虚弱:“……你想叫烛阴氏做的事,和离恨海有关?”

她思前想后,他们两族到目前为止唯一留下有过龃龉的证据,便是如今叫上界头疼不已的离恨海了,看他这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态度,她复又道:“你该不会是想当魔王大君罢?”

少夷“嗤”地一笑:“你这狠毒的小坏蛋做大君的可能都比我高。”

他再度走过去,揪着散开的领口把她一提:“今天你已经彻底惹火我两次,如果还有第三次,我便不客气了。”

他把她抱住,正要御风而起,忽见半边天被祥光照亮,那团乌紫妖雾与祥光撞在一处,立即响起术法释放的剧烈声响,在光亮与阴暗的漏缝间,一条巨大的金龙在穿梭。

是华胥氏的剑气化龙。

少夷垂首看了看玄乙,她也正盯着那条金龙出神,专注而明澈的目光,他不由眯起眼,往相反处御风而起,谁知下一刻乌紫妖雾突然吞没这座山坳,阴风如刀般直插进来,落地后迅速化为一道英武身影,是个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的魔族男子,比寻常神族要高上一头,乌紫长袍似云一般覆盖在他身体上。

最诡异的是,他左手提了三个昏迷不醒的神女,肩上扛了两个,右手又提了一个,落地后把这些神女往地上一丢,厉声高笑:“上界神女容貌上乘的看起来也不多,你们怎么不多派些美人下来?!”

忽地眼角瞥见上方不远处有祥光,他抬眼望去,却是一个穿玄黑战将装的年轻战将,他怀中抱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小神女,衣带几乎都断开,露出一片肩膀,裙摆下,一条玉瓷般的小腿也是裸的,虽然半边脸上都是血迹,却纤嫩清艳,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丽色。

他眼中登时一亮:“这个不错!过来!”

妖风乍起,染了浊气的漆黑长枪一杆杆疾射而出,少夷化作一团炽风避开长枪,冷不丁那魔族男子已近在眼前,一掌伸出便要将玄乙拽走,少夷再度避开。

那魔族男子见他既不出手也不叫骂,只反复躲闪,灵活迅捷无比,登时大怒,平地里大吼一声,音若虎啸,气势凶猛至极。

少夷不由失笑:“好凶啊。”

魔族男子正欲震荡妖力,忽觉身侧有一道纤细的金光极迅猛地一闪,清朗的风声拂过长袍,那道金光骤然化作一条巨大金龙,奇快无比,他不及闪躲,只本能侧过身体,左臂被齐肩一口咬断,痛得又是一声大吼。

密密麻麻的祥光自后追来,诸般术法与神兵利器下雨般朝他落下,他仗着可以反复痊愈,也不躲闪,将左臂咬在口中,纵身跃起,化作阴风便欲逃窜,冷不丁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一道全然看不见的冰墙,他一头撞在上面,竟懵了一瞬。

巨大的金龙急窜而来,咬住他的腰腹,在地上推了十几丈,痛得他又开始惨叫,无数战将早已紧紧追上,这些神界战将明显比先前乙丙寅部的要老练凶悍太多,几乎是一瞬间,捆妖索与朱砂真言便将他高大的身体捆了个结结实实。

“活捉了岁虎大君的三太子!”

战将们如释重负地高叫起,欢呼的欢呼,激动的激动,太子长琴也露出一丝喜色,将手一挥:“送去南天门!这些神女……”

他看了看地上被三太子摄来的六个神女,应当是他这一路过来随手抓的。三太子素来好色如命,见到有些姿色的神女便立即出手,玷污后心情好便放她们走,心情不好当场撕成碎片也是有的,好在她们几个运气不错,没遭遇这样的悲惨命运。

战将们将那六个神女用术法唤醒,确认没伤,便叫她们各自归部,其中一个面色憔悴穿鹅黄色战将装的神女默然垂泪了片刻,忽然抬头不知望见什么,低呼了一声,便再也不动了。

太子长琴不再去管她们,只高声道:“丁卯部甲部往东一万里,援助乙部剿杀章陆。”

久经沙场的战将们早已习惯收敛过度的喜悦,活捉三太子的事只叫他们欢笑了一阵,便立即御风远去,太子长琴见一道荼白的身影还留在原地,不由奇道:“扶苍?”

这位白衣神君衣袂一晃,身已在半空,苍蓝的纯钧瞬间出鞘,剑尖对准了对面一位玄黑战将装的年轻战将,太子长琴登时惊愕万分,对同僚动手?!他急忙追上,却见那战将怀里抱着一个神女,衣衫不整还染了半脸血,他不由更加错愕。

“把她放开。”扶苍定定看着少夷,声音极低。

少夷垂头笑了笑:“她是我最贵重的宝贝,你却害的她心伤复发,倒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这次我可有点舍不得了。”

苍蓝的纯钧化作一道金光,巨大的金龙盘踞在扶苍身侧,他声音依旧很低:“放开。”

少夷偏头想了想,在玄乙的头发上缓缓抚摸两下,轻轻笑起来:“那就暂时再借你一段日子,回头记得还我。”

纤细的身体被抛出,落入扶苍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