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还是在那个台架上。

他终于安心下来。

清洁大妈把房间打扫干净后,最后走向茶水房,打算在里面拖一遍地就当完成任务。她才按亮茶水房的灯,就被吓得惊叫出声。

一个女人卷着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大妈惊慌失措,忙朝洗手间喊道,“小伙子,快过来看看。”

钟定听见了她的尖呼声,但没打算搭理。他准备离开。

大妈赶忙追过来,拦住他,“那里躺着个人哪,是不是你朋友啊?”

他朝茶水房飘过去一眼,冷淡回道,“不是。”

大妈一听,赶紧回去辨认地上人儿的脸。认出了是谁之后,她又慌慌张张跑出来,解释着:“这是我们这的姑娘啊。真是造孽哟,三天两头就被老板打,今天可能是又挨揍了。我去找人来帮忙。”说完,大妈急匆匆地拉开门出去。

钟定停住了脚步,转头望向许惠橙。

这包厢的暖气已经随着客人的离去而关闭,她穿着一件低胸连衣短裙,躺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地砖上。

他慢慢走到她跟前,探了探她的鼻息。

没死。

他弯下腰仔细看她的脸。

她皱着眉,表情显得很辛苦,额间还有细汗。那头发仍然是半湿的状态。

她应该是喝醉了。

那群男人是有意灌她。乔凌在来之前提醒大家,她是特殊日子,别玩得太过。否则,她会更惨。

钟定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他就这样看着她半死不活地昏迷在这,也没什么怜悯的感觉。

他想起清洁大妈说的那句“三天两头被打”。

这朵小茶花确实挺好玩的。平时就是一只唯唯诺诺的小白兔,伪装镇定,却又掩不住慌张。可是她又很有韧性,怎么折磨,都不会倒。

钟定碰了碰许惠橙的额头,有些烫。

这么好玩的茶花儿,就这么死在这,那倒有点可惜。

他破天荒的,伸手去抱她。

她的身子很冰凉。

可能是因为他的体温,她主动地向他的怀里依过来,嘴唇动了动,好像是在说什么。

他低头贴近她的脸,才听到细微的几个字。

乔先生?

钟定望着她头顶的发旋,笑了下,轻轻问她,“哪个乔先生?”

她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话,揪着他的衣服,声音细不可闻,“乔先生…”

“乔你妹。”这是钟定的回答。

也许她呼唤的是乔凌,又或者是别的乔什么。

但是,她也配?

钟定瞥了眼她的低胸衣着,又将她放下。他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罩上,然后他自己都笑了,弹了弹她的脸颊,“小茶花,我今晚心情真不错。”

不错得,勉强能做回好人。

钟定抱着许惠橙出了包厢,正好碰见清洁大妈领着服务员过来。

同行的还有妈咪。

换作平时,这等事件,妈咪不会出现。只是许惠橙现在身价不同以往,妈咪已经应允了好些个客人,过了这几天,就让许惠橙去陪他们。如果许惠橙突然出了岔子,妈咪不好交代。

妈咪有些后悔让许惠橙去接待乔凌。明知道那群公子哥,癖好异常,随时都能来状况的。

她见到钟定时,震惊了一下,然后恭恭敬敬的,“钟先生,山茶给您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的。”钟定讥诮道,“这位小姐可真会折腾。”

妈咪听了,更是不停鞠躬,“实在对不起,钟先生,山茶她怠慢的地方,我给您道歉。我们会让她好好反省改进服务的。”妈咪示意服务员上前去接许惠橙过来。

钟定后退一步,把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我今晚还就有闲情陪她耗了。”

妈咪暗自叫糟。听这位爷的口气,貌似是许惠橙得罪了他,而他不准备放人。妈咪赔笑道,“钟先生,山茶她身子不适,也许耍了性子,您别往心里去。”

服务员僵着手,局促地退下。

“说,继续说。你说个把小时,我都等得起。”钟定有些不耐,话语更嘲弄。“只是,不知道你的这位员工,撑不撑得过去?”

妈咪的神情僵了僵,然后又谄媚着,“钟先生,不如我让别的姑娘来伺候您?山茶的过失,等她这病好了,我让她给您赔一百个不是。您今晚的账单,全免。”

“账单?”钟定哼了一声,“我稀罕?”

“那是那是,我这贱嘴,真该抽。”妈咪自扇了两巴掌,然后干干地笑。

要不是顾及到别的排期客人,她才不会自讨苦吃,在这和钟定纠缠。

许惠橙现在的身份很尴尬。她不是会所固定的小姐,而且她已经完成了月任务。按道理,她有某种程度上的自由。但是因为她一鸣惊人,妈咪从中看到了商机,所以妈咪有意让许惠橙转为会所服务的固定小姐。

前提是,许惠橙得活着。

照现在的情景,妈咪感觉这位钟先生就是要把许惠橙折磨个痛快。对此,妈咪挺惋惜。

钟定轻笑,“你慢慢抽,不奉陪了。”

妈咪卑微的姿态都快撑不住了。“钟先生…山茶她…”

“良家妇女我都敢抢,何况这一个小姐?”钟定笑意满满,却透着刺骨的凌厉,“你要不要试试看?”

妈咪语塞了。连武哥都不敢得罪钟定,更何况她。

也罢,就是一个小姐而已。她能捧红许惠橙,那么也能捧起别的花儿。

妈咪让开路,哈着腰恭送钟定。

钟定一路抱着许惠橙,出了会所。

还好,他今天换了辆四座的车,可以直接把她扔在后面。不然,他还得让司机过来接她回去。

钟定发动引擎后,望望车内后视镜。见许惠橙因为寒冷而抖着,他绽出一抹笑,调高了暖气的温度。

他捡到了一只怕冷的小兔子。

许惠橙一直混混沌沌。有时觉得自己醒了,可没一会儿,似乎还是在梦里。

有声音在她耳边说话,她辩不清那是谁。

然后她坠入交错的景象中,让她惊恐万分。

钟定看着床上的女人痛苦地挣扎,他挑起眉,转头问旁边的家庭医生,“她这是什么毛病?”

“有点低烧。”田秀芸扶了扶眼镜,脸上是沉肃的古板,“经期酗酒,代谢缓慢。轻者月-经紊乱,重则伤及子-宫。”

在她说话时,钟定一直盯着她的表情,最后不咸不淡地评价,“田医生,如果你说话时表情能生动些,应该可以早日破-处的。”

田秀芸无动于衷。“钟少爷,病人需要休息。”

钟定勾着笑靠近她,俯下头,好象是要亲吻她一样,却在距离她嘴唇几厘米时停住,“如果想要尝试销-魂的味道,我非常乐意为你效劳。”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敬谢不敏。”

“那真可惜。”钟定直起身子,态度冷下来。“我要照顾我的小茶花了。田医生,你请便。”

田秀芸沉默地退出房间。

帮忙关门时,她的目光在他的背影上停驻了两秒,然后离开。

钟定重新把视线移回许惠橙那里。

她还是不高兴似的,在那拽扯被子,有眼泪慢慢滑落,嘴里念着什么。

他挨近她的脸,听到的是“妈妈”。

他想起她在卫生间门外,也是哭着喊这个词。钟定不怀好意,“小茶花,你妈妈不要你了么?”

她低声呜咽,泪水流得更凶。

“看样子我不小心说中你的伤心事了。”他眼睛弯了起来,“小茶花,快点好起来。这样我们才能好好玩游戏。”

许惠橙醒来时,是第二天的早上。

她一时间茫茫然的,有种自己还在梦里的感觉。待神智归位后,她扶着头,慢慢坐起来。

这是个陌生的房间,风格很硬朗。但应该是客房,因为没有生活气息。

她不知道这是谁的地方,她最后的记忆是停留在茶水房。

许惠橙下了床,轻轻开门出来。“有人吗?”

外面静悄悄的。

她走到客厅,还是空荡荡的。“请问有人吗?”

餐厅旁边有个室内楼梯,通往二楼。

她这时有些害怕了,差点想要退回到刚才的房间里。

“请问有人吗?”

许惠橙张望了下,听到楼上有些动静后,她紧紧盯着楼梯那边。

当那个身影沿着阶梯,一步一步下来时,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小茶花,早上好。”

她宁愿这是一个梦。

一个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18

钟定望着许惠橙那面无血色的模样,笑意盈盈,仿若关切,“身体好些了?”

许惠橙颤着唇,声音隐隐发抖,“钟先生,早…”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他的家中,她记得似乎是梦见乔延了。

果然,美好的,都只是梦。

她僵在原地,看着他走过来,心里挣扎着要逃离。她仿佛看见他的背后有一双暗黑的翅膀,张牙舞爪地罩向她。她慌了,行动先于理智,竟然真的拔腿就跑。

他的速度比她更快,如豹般擒住她的手臂,抓握的力量让她整条手臂都几乎麻掉。

“小茶花,你真会给我惊喜。”他随手一甩,将她扔到墙上,阴笑道,“这是你第二次逃跑,你听过事不过三么?”

她的背部狠狠撞到壁画,那凹凸的画框烙得她一阵尖锐地疼,“钟先生…”

“听着叫得真好听,心里呢,嗯?”他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摸,笑得让她又惧又怒。“小茶花,你是不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往我这捅一刀?”

许惠橙瞪大眼,泄露出心中的悲愤和惊慌。她憋着气,使劲想要缩回手,却比不过他的劲力。挣扎之中,她突然攥起拳头,用指关节去刮他的胸口。狠狠地刮。

“生气了?”钟定声音越轻,越是让她齿寒。他张开手掌,一把包住她的拳头,“不自量力。”

许惠橙震了震,在此刻,她被他的这四个字带回了现实。

的确是不自量力…她居然妄想反抗他。她眼里的愤怒,渐渐被一种认命的无奈所取代。和一个客人撒脾气,真是要不得。

她调整自己的呼吸,稳住情绪,轻轻贴近他的胸膛,柔柔软软地道,“钟先生,我会听话。”

“这句话我听腻了。”他话中的讽刺意味十足。

许惠橙虽然愤慨又恐惧,却无可奈何。她伸手探向他的腰,在即将碰到时,停顿了下,然后她才真的去搂他。“我真的听话。”

“放开。”钟定的笑容变得冷淡,他扯开她的手,带着警告的严厉,“没经过我的同意,别碰我。妓-女小姐。”他的重音在最后四个字。

许惠橙一怔,赶紧把手缩回来。“对不起。”她早知道,他嫌她肮脏。

钟定被她刚刚的碰触,搅得不愉,转身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说话的语气也冷冰冰,“听话,那可得真的听才行。”

“真的。”她喃喃着。

“那我让你陪我几个朋友,你也乐意了?”

“是…”她只能这么答应。因为她就算拒绝,他也不会听。

“真是乖。你要让他们满意了,那钱就是撒着来的。”钟定假笑,“小茶花,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昨晚要不是我,你就躺那地上见阎王去了。”

“谢谢钟先生。”

许惠橙很不解,他为什么要救她。

她已经很顺从他了,可是很背运,总往他的枪口上撞。她曾经觉得乔延很好看。然而到了钟定这里,她只见到了恶魔。

大概,相由心生就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