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没开口,只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吻上她的唇。
她的唇才经过水的滋润,干皱的唇瓣舒展开,露出上面几道开裂的小血口,他不敢用力,只轻轻触碰后伸出舌,缓慢地沿着她唇的轮廓舔舐。姜桑梓脑中轰地炸开,空白一片。他的舌尖柔软,像根狗尾草刷过她的唇瓣,带来些湿热粘糯,又麻又痒又酥。
“啊。”她受不住这滋味,启唇轻咛,却不知霍翎正等着这机会。
他的舌尖终于找到机会轻松探入她唇中,双唇紧贴,半点缝隙都未留给她。
腰间的手越束越紧,随着他的吻加重力道,姜桑梓双手抵在他胸前,想推开他却又绵软无力,只能任他肆无忌惮地噙着自己的唇舌,搅得她满心乱麻,越缠越乱。
“咿呀”一声,房间的门被人推开。
月蓉翎着两个宫人,手里拎着铜壶盆巾等物进来,正要给屋里添水,不防撞着幔帐下交缠的身影,月蓉一愣,立刻脸上飞红。
她习惯了自家主子和太子之间不冷不热的关系,只当两人仍如先前那样疏远,便没料到今日姜桑梓才醒便与他在榻间缠绵,将她唬了一大跳,连话也不敢多说,立时转身将两个宫人带出屋子。
但还是晚了,霍翎与姜桑梓都已听到这声响动。霍翎松手放过了她,姜桑梓羞得像进火炉烤了一番。趁着霍翎松手的机会,她“哧溜”一下钻进被子,拉起被子把自己从头遮到脚。
居然被月蓉看个正着!她又羞又恼,拽着被子不肯放手。
不敢见人了。
“出来。”霍翎扯扯被,唤她。
姜桑梓不听他的:“不要,你欺负人。”
瓮声瓮气的话犹带几分香/艳,霍翎心动,恋恋不舍她唇舌间的甜美。
“做错事就要受罚,怎么叫欺负人?”他的回答格外正经。
“哪有这种惩罚?”姜桑梓把被子裹得更紧。
看着裹成粽子似的女人,霍翎翘起唇角:“你不出来?那换我进去?”
姜桑梓一怔,看到被子一角被他扯开,修长的男人手从被角钻进来…
“不要!”她一把将被子掀开,被角掖紧,紧张地看着他。
瞧见她通红的脸上满满的警惕,霍翎忍不住笑起:“好了,不闹了。我叫人给你送点粥过来,你昏了很久。”
姜桑梓一听不闹,当即点头如捣蒜,霍翎便转身,刚要唤人又被她扯了袖子。
“别。”她抓着他的袖子,别扭道,“别唤人,你…你去给我拿,我不想见人。”
刚才那一幕被人撞见,她没脸见人。
霍翎心领神会,道:“姜桑梓,你胆子是挺肥的,都知道使唤太子了?”
姜桑梓刚要反驳,又被他打断:“罢了。太子妃,您坐好,太子亲自服侍您用饭。”
言罢,霍翎起身出去。姜桑梓只听屋里的门又“咿呀”一声打开,霍翎温柔的声音自门外传进来,果然只叫人送粥过去,不让人进屋。
她放下心,情不自禁弯了唇角。
第62章 锦骁
佛诞日的法会高峰过去, 诸府夫人都已回京,姜桑梓与江善芷因昏迷的关系,仍在南华寺呆着。姜桑梓醒了后去看了江善芷一次,她还是没醒, 沉沉睡着。
姜桑梓便请霍翎把东辞找来, 她要亲自问明白了才放心。
“太子妃,您放心, 江姑娘并无大碍, 只是在洞中关得太久, 在下已给江姑娘用过药,很快也会醒来。”
东辞向她解释并宽慰她。
姜桑梓这才稍稍安心, 又想起另一事来。
“东辞先生, 那小侯爷呢?”
她被人设计诱入石洞那日发生的事情,霍翎已与她说过, 左一江被人找到时已伤重倒在骡子坡上,身边都是杀手尸首。也不知那夜的厮杀何等激烈,五个杀手均被左一江杀了, 他自己也没落多少好, 浑身上下都是刀剑之伤,最重的伤在背上。
本是穿心一剑,好在那剑刺歪, 避过要害部分,左一江捡回条命。
“小侯爷的伤较重,在下已经替他包扎妥当, 眼下也昏迷着,不过已无性命危险,只是不能移动,故他要在南华寺多休养段时日。”东辞也据实以告。
“那信是送到我手上,要杀的人肯定也是我,只是他们为何要对付小侯爷?”姜桑梓一想起这几件事就觉得满是疑问。
为何杀她?又为何杀左一江?这事真与丽妃有关?
这次她与阿芷又为何离魂?从她魂魄进入自己身体到现在,已有近一日时间,这是已经回来了?还是又是暂时欢喜?
太多问题,通通没有答案。
“杀一江的是另一批人,和欢喜毒关系不大,与苍羌有关。”霍翎言简意赅地回了句,伸手敲敲姜桑梓的脑袋,“你别再想了,把心思收收,不许再管这些事。”
“哦。”姜桑梓自认理亏,讪讪应了句,把头低下不吱声。
“殿下,在下有一事相求。”东辞却抱拳躬腰。
“哦?何事?”霍翎问他。
“想求殿下把那日解巨石闸机关的小兄弟请过来。”东辞淡道。
那日他才认出那人,便被霍翎唤去救人,等回过头时,那猴子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这几日他也忙,没顾得上去找那猴子,今日刚巧都得空,索性就让霍翎把人带过来,省得那猴子再藏。
“你不提本王倒忘了,是该谢谢那小兄弟。那小兄弟本事挺大,倒是要好好结交一番。来人,传本王口谕,命沈鹏把那位小兄弟带过来。”霍翎也想起这事来。
东辞退到旁边,低垂的脸上悄然浮出不为人察的笑来。
小兄弟?
这猴子太顽皮。
…
没有多长时间,沈鹏就将人带了过来。
姜桑梓坐在堂上,远远地就瞧见个瘦小的少年,穿了身青衣,头发高高束起,露出黝黑却精神的脸庞,一路走一路左右张望着,满脸好奇地朝他们走来。
“属下沈鹏,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沈鹏领着人在禅房外朝他们行礼。
他弯着腰,礼行到一半,就瞧见旁边的人探头往里瞧着,毫无行礼的模样,他大掌一挥拍上那人的背,低喝了声:“看什么,行礼。”
站在屋里暗处的东辞瞧见这幕,眉头微蹙。
“哦。”那人便抱拳随意作个揖,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我是阿啸。”
“你就是阿啸?”姜桑梓从堂上走下,朝他招手,“听说是你救了我…江姑娘?”
适才霍翎已将他救自己时的情况说了一遍,若没有眼前这少年,她与江善芷就都死了。看不出来这貌不惊人的少年竟有这等本事,姜桑梓不禁打量起他来。
他比她还矮些,一双眼睛晶亮地望过来,像山里溪水,清澈无比。
“是我。”那人洋洋得意抬起下巴,盯着姜桑梓猛看,“你是太子妃?”
“我是。”姜桑梓点点头,温声道。
“你长得真漂亮。”他也打量起她来,眼里欣赏不加保留。
姜桑梓虽知自己漂亮,却也没收到过异性这样直接的夸奖,当下脸一红。
“浑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沈鹏赶紧推他一把,头疼不已。太子还在上头坐着,他就这么放肆打量太子妃,这不是找抽吗?
“我夸太子妃漂亮呀,有错吗?她是我见的人里边最漂亮的,唔,大概就比我娘差一些。沈鹏哥,你说过要给我介绍媳妇,有这么漂亮吗?”他嚷起来,满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鹏恨不得拿包子塞住他的嘴。姜桑梓本是伶牙俐齿的人,这会却也不知要回他什么,倒是霍翎从堂上走下,把姜桑梓往身后一拉,道:“小兄弟是直爽之人,之前你帮了本王一回,你的媳妇,本王替你寻,可好?”
他却皱皱眉,待要回答,忽见旁边的阴影里走出一人,他脸色顿变。
“殿下,她不需要找媳妇。”东辞没好气开口,目光不善地盯紧那人,“躲?你再躲?有本事躲到天涯海角去。”
那人本已缩到沈鹏身后,听了这话又不情不愿地走出来,小声叫了句:“东辞。”
话说得不太清楚,听着倒像“咚糍”,京城的小吃。
“你们认识?”霍翎奇道。
“岂止认识。殿下,这人与你也有些渊源。”东辞伸手一把将人拉到身边。
“这位是?”姜桑梓也很惊奇,魏东辞这人向来云淡风轻,除了笑还是笑,甚少露出其他表情,可今日他却大不一样。
“你自己说。”东辞拔拔她的发,无奈道。
“说就说。”她不甘不愿地冲他做个鬼脸,伸手摸到自己后颈,头一低,手一扯,竟从脸上撕下张轻薄的面具,“皇兄,是我啦,锦骁。”
再一抬头,她便露出张容色无双的脸庞,像簇半放的樱花,俏生生地吐蕊,夺去整个春天的娇媚,唯独那对眉似剑,在这娇媚间添了笔英气。
不过十四岁的年纪,还没及笄,虽形容尚小,却已有绝代之色,与东辞站在一起,恰如人间最好的颜色,墨山雾华亦或碧空云影,搭配得恰到好处,无人可比。
“锦骁…你是小梨儿?”霍翎记起这位只见过数面的小堂妹,讶然道,见姜桑梓不解,他又朝她解释,“我皇叔晋王的独女。”
晋王霍铮与神箭俞四娘的女儿,名唤霍锦骁,是封号永乐的郡主,小名小梨儿。
姜桑梓从霍翎身后走出,亦好奇地打量霍锦骁。传说中晋王擅长易容术,如今这易容术想来已尽数传给这位永乐郡主,否则也不至所有人都被她蒙在鼓里,连沈鹏都已惊呆。
“你怎么来了这里?”霍翎问她。
“我…”她偷看了眼东辞,眼珠转转,道,“我爹和我娘放我下山历练。”
“是吗?”东辞不动声色地从袖里摸出封信,在她面前展开,“看清楚了,谷主和夫人的亲笔信。”
信上白纸黑字写着——小梨儿已随君偷偷下山,烦请看牢云云。
这信在小梨儿偷跑下山的时候就已经随之送往京城了,她想和自己爹娘作对,那还嫩着。
“都知道了,你还问我。”霍锦骁甩开他的手,跑到沈鹏边上,“现如今我是沈鹏哥军里的伙夫,你管不着我。”
沈鹏吓了一跳,忙道:“不敢,郡主金枝玉叶,沈鹏不敢劳动郡主。”
莫名其妙差点跟个女人拜了把子,沈鹏这怨气吞得憋屈。
霍锦骁哼了哼,不高兴看东辞笑得那样猖狂,拔了脚步便跃到屋外:“不同你们玩了。”
声音传来,人影已失。
东辞抚过脑门:“殿下,我去寻她。”
“去吧。”霍翎挥手。
东辞满脸无奈地追了出去。
“这位永乐郡主,真是特别。”姜桑梓瞧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有感而发。
“皇叔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就没拘过她,养出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他夫妻二人又都一身绝学,尽数传给了小梨儿,你别看她年纪小,本事可不小。”霍翎靠近她,悄悄揽了她的腰肢。
两人正说着,有宫人来报:“殿下,太子妃,江姑娘醒了,正往安乐侯那里去,奴婢们拦不住。”
…
静谧的禅室里燃着檀香,香气萦绕于房内,却压不下屋里那股浓浓的药味。
苦而涩。
江善芷喘着气几步跑进了这间屋子,不顾身后宫人的叫唤,也不顾礼数规矩,直奔床榻。
榻间一动不动躺着个人,被子盖到腰间,裸着上身,雪白绷带从肩膀一路缠到胸口腰间,露在被外的手臂上也布满深浅不一的血痕,江善芷站在床边停步,难过得以袖捂住唇,直盯着床上的人不放。
左一江闭着眼,素来爱笑的脸苍白无色,长发凌乱地散在枕上,看得江善芷心里一阵阵绞痛。那天夜里他舍身相护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话语也犹在耳边,一眨眼他却满身伤痕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江善芷坐到床沿上,倾身探出手将他脸颊的发丝拔开,眼泪跟着叭嗒叭嗒落下,恰掉在他唇间。
他唇瓣微不可察地一抿,有丝泪水的咸意在舌尖绽开。
“傻子,你这大傻子。”江善芷一哭就不可收拾,忍不住俯下头凑到他耳畔,抽泣道,“谁要你救我!左一江你这浑蛋!”
一只手忽缓缓抬起,抚上她后脑,将她往下一压,她的脸颊便贴到了他脸上。
泪水的湿意沾到他脸上,左一江闭着眼一笑:“江姐姐,别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
江善芷没料到他已醒,猛地停止哭泣。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与他如此接近,脸腾地烧起,也忘了要哭,只挣扎着要直起身。
“你碰到我伤口了,疼。别动。”左一江虚弱开口。
江善芷不敢再动,只好乖乖把头靠在他脸颊旁,刚想说话,一张嘴,却嗝出声来。
哭得太难过,她这嗝一时半会停不了。
第63章 坏坏
江善芷过来得着急, 发也顾不上绾,如今都披在身后,左一江抚着她后脑的长发,指腹摩娑她柔软的发丝, 眉眼都跟着温柔。她肩头随着哭泣的嗝而不断耸动, 嗝声响在他耳畔,带着少女的俏皮, 都是惹人爱怜的欢喜。
“姐姐别哭, 不过些许皮肉伤, 过段时间就好了。”他低语,安慰她。
一声“姐姐”, 如暖风掠过。
“嗝。皮肉伤?这么重的伤…他们说你差点就死了!”江善芷乖乖将头伏在他肩头, 嗅着他上传出的浓烈药味,心却渐渐安下。
“姐姐没事便好。”左一江拍拍她的肩安抚她的嗝。
能得她这片刻温存, 便是死了又有何妨?
“你这人…傻的吗?”江善芷抬头恨恨看他。
哪有人像他这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却心心念念要保别人性命?他到底看中了她哪点,能叫他这般豁了性命去守?
她不明白。
“也许真是傻的。”左一江不置可否, “姐姐, 你换回魂魄了?”
江善芷见他打算坐起,便搀着他的手将他扶起,又取来迎枕叫他靠坐得舒服些, 这才开口:“嗯。先前我们猜测归魂可能由于行善事积了福德的缘故,我打听过了,前日恰逢周永昌毒瘾发作至狂伤人, 被周夫人带到慎戒堂,东辞先生救了那几个受伤之人,殿下又将周永昌收治在慎戒堂里。先前我们同为慎戒堂出力,这救人的功德我与姜姐姐也有些渊源,不知是否因此而至归魂。”
左一江点点头,道:“确有几分道理,只是不知这次归魂,又能保持多久。”
“我也不知,好似比上回久了些许。”想起这事,江善芷叹口气,她心里没底。
总感觉这事没这么容易解决。
“好了,你还伤着,就别操心这些事。”她转身倒过水来,“喝点水。”
“谢谢。”左一江伸手,却被她按下,他一怔,瞧着她送到他唇边的杯子,心头霎如雪融,便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
他手掌上也包着绷带,江善芷心细如发,照顾他喝完水之后方回头又问:“你可有不适?”
左一江正将手往后背探,这一动便扯到伤口,他又皱眉呲牙,有些痛苦。
“怎么了?”江善芷忙问他。
“没,后背有些痒。”左一江随口道。
“你转过去,我替你看看。”江善芷往他背上瞧了眼,可惜他侧靠着枕,她看不清。
“啊?不用了?”左一江忽然不好意思。
看了能怎样,目光又不止痒,她难不成还要替他挠痒?
“快点。”江善芷瞧着他难受的表情跟着难受,便催了他一句。
左一江只得缓缓背过身去。
江善芷望去,他最重的伤在背部,所以绷带扎得紧实,只有右肩背上还裸着,肩头有些红痕,似被他自己挠的。她伸出指,轻轻点在红痕上问他:“这里?”
左一江摇头:“下去些。”
她的手便又往下:“这儿?”
“左边…一点。”他声音开始不自在,耳根红透。
江善芷却皱眉:“这儿是结痂的伤口,不能挠。”
他说痒的地方是个较浅的伤口,没有包在绷带中,如今已经结痂,四周微微泛红,约是伤口正在恢复,所以他觉得痒。
“哦。”左一江扭扭肩,“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