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姑娘,不好了,安国将军夫人非要见太子妃不可,被拦在上虹殿外也不肯离去,太子殿下又出去寻人,三公主安抚不下安国将军夫人,遣我来找姑娘帮忙。”
姜桑梓闻言霍地站起。
这位安国将军夫人可是京中鼎鼎大名的泼辣货。安国将军袁向荣是她父亲姜梦虎的至交,如今身在西北镇守边疆,却将妻儿留在京中,一是为了安皇帝的心,二是也免去妻儿受边疆风霜之苦,故帝后对这位安国将军夫人甚是客气,再加上她作派爽利便是寻常男人都及不上,在京中可是后宅妇人人见人怕的角色。
而最关键的是,安国将军夫人潘氏——是她的姨母。
“她找太子妃所为何事?”姜桑梓忙问。
“听说是她不知从哪里听到殿下与太子妃感情不睦,太子妃自进宫后就倍受冷落,又迟迟未与殿下…圆房,再加上近日有传殿下与姑娘…有私之事,故安国将军夫人才要见太子妃。”
“…”姜桑梓默然。
她姨母一直想要生个女儿,可惜连怀三次,生下的都是儿子,没有女儿缘,心中一直有憾,而姜桑梓早年丧母,她母亲与这妹妹感情甚笃,故从小到大,她姨母都对她视如己出,但凡她到安国将军府玩,她那三个表兄弟通通都要让着她,以至于长大之后她姨母想要儿子把她娶了,结果没有一个儿子愿意,小时候阴影还在,她的表兄弟可还嫉妒着她。
如今,她姨母这是想给她打抱不平了?
姜桑梓头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26章 情敌
霍熙平是被安国夫人闹得没辙了,才去找姜桑梓来救火。偌大的太虹苑里知道太子妃失踪的人就剩下她与姜桑梓,霍翎出发去寻人前特地叮嘱过她,要她帮着周全,故霍熙平接到宫人通禀就赶了过来,可惜她遇上的是潘氏。刁蛮的撞见个横的,一样不管用。
这潘氏三品诰命,因安国将军的关系,帝后待她皆宽厚客气,便是霍翎见了也要礼让三分,霍熙平再骄纵在她面前也不敢太放肆,更何况潘氏也没做什么僭越的事,她就是站在上虹殿外,直言若太子妃不便见她,她就等到太子妃能见为止。
末了,霍熙平还得叫人准备了软椅清茶,让她先坐在殿外等着。
姜桑梓火急火燎赶到上虹殿时,大老远就见到殿外坐着个穿花鹿踏林荔枝色大袄的妇人,梳着油光的三宝髻,正捧着茶慢条斯理地喝,后头还有个小宫女给她捶肩。
果然是她姨母的作风。
姜桑梓便在殿口处停步,不敢上前,怕叫自家姨母看到“江善芷”来了这里,那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了。领她来这里的小宫人悄悄拉拉她衣袖,示意她抄旁边小道偷偷地过去。姜桑梓就跟着往小道行去,小道幽僻弯曲,直通上虹殿后园的月门,霍熙平早站在月门前急得上火,一看到她就像抓了根救命稻草。
也不知怎地,霍熙平总觉得如今的“江善芷”比以前有主意得多了,问她准没问题。
“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皇嫂还没找回,皇兄又出去了,我昨个儿要替你瞒着舅母,今天又要替皇嫂拦着安国夫人,我这脑袋瓜子快不成了。要是让她知道皇嫂不在这里,以为是皇兄故意隐瞒,误会皇兄欺负皇嫂可怎么办?她会不会回去告诉安国将军,再告诉镇远侯,然后他们就与皇兄为难,起兵造…”霍熙平的小脸皱成一团,越想越觉可怕。
“打住。”姜桑梓从来就没觉得自己能重要到涉及国政的地步,霍熙实在是想太多,“你带我悄悄地进寝殿,我来应对。”
“你要怎样应对。”霍熙平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扮你皇嫂。”
“…”这是馊主意吧。
…
寝殿前头有个镇山太岁守着,霍熙平只能带她往后面爬窗。姜桑梓想着自己在短短三天时间里爬了两次窗,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进了寝殿,偌大的寝殿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殿上装模作样地点着烛,可床上的被褥却铺得整整齐齐。
“你要怎么扮?”霍熙平拽了她小声问。
姜桑梓扫了四周一眼,指挥起霍熙平来:“去,把窗都关上,烛火灭掉一半,只留角落的,再把床榻的缦帐全都放下来。”
霍熙平闻言乖乖去关窗灭烛,做了一半发现自己堂堂公主之尊,竟被她差遣使唤,有些不乐意,又回头看她。姜桑梓已经三两下拆光了头上的钗饰,将长发披下,又把大袄给脱了,极利索地钻进被子,见霍熙平望来,忙催促她:“快快,把缦帐放下。”
霍熙平就把不乐意给抛到脑后,认命地去给她放缦帐。三重缦帐一落,榻上的人便只剩了个侧影,殿上窗户紧闭,没有阳光,只剩角落里几盏烛火,越发叫人瞧不出姜桑梓的模样。
“让人请安国夫人进来,就说刚才我吃了药正睡着,宫人不敢打扰,如今已醒。”声音倒是清清脆脆地传出来。
事已至此,霍熙平想收手也不及,她也不能叫安国夫人真在殿外坐上一天,否则这事传了出去,外头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派霍翎。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将衣冠一整,又拿出公主的架式,自往外头去了。
姜桑梓靠着迎枕坐在床上,调整了几番呼吸,就听到外头传来匆匆脚步声。
“臣妇潘氏见过太子妃…”安国夫人一进殿便先行礼。
姜桑梓立刻捏了鼻子,瓮声瓮气开口:“快免礼,看座。此处没有外人,不必多礼。姨母,姜姜想死你了。”
“姜姜我的儿…”潘氏按按眼角也不落座,便往床边走。
“姨母莫上前,姜姜这病来得急,御医说恐会传人。”姜桑梓忙道,“姨母还是坐着与姜姜说会话,也解解姜姜的闷。”
潘氏闻言缓缓坐回宫人搬来的锦椅上,狐疑地看着床上的人。
纱缦之后是个清瘦的人影,长发披爻笼着双颊,眉目不清,似是而非,难以辨别。
“姜姜,你的声音怎么了?”她便问道。
“着了风,鼻子正堵着,难受得紧。”姜桑梓早想好了借口,说话间还不忘吸吸鼻子咳几声。
潘氏便消了些疑虑,心疼道:“可用药了?宫人服侍得还妥当?”
“都妥,姨母不必忧心。前头才用过药,犯了瞌睡,宫人不敢打扰,我也不知姨母会来,倒让姨母在外头吹了半天风,姜姜的错。”姜桑梓有气无力地回答她,“姨母好不容易来见我一次,我却不能与姨母相见,真是叫人…”
“你与我之还说这些见外的话,虽说如今你贵为太子妃,我却只当你还是我的小姜姜。你母亲不在,又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心里是将你视作女儿。”
“知道姨母疼我,我才不与姨母见外。这次姨母是带了我哪个兄弟过来?我猜是二哥哥。大表哥年前定了亲,三表弟还小,只有二哥哥正值说亲的当口。”想起曾经带自己爬树翻墙的哥哥,她掩嘴一笑,“姨母可有寻到合心的儿媳,若有不妨告诉我,我替二哥哥说合去。”
“你二哥哥那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眼睛长在头顶上,比你大哥难办多了。”提起这事潘氏就来气,左挑右拣了大半年,袁老二一个不落全都打了回去。
“我记得二哥哥说过,要娶妻就要娶个温柔静淑的,尤其不是能像我。姨母找的时候只管按我相反的脾性去就成。”姜桑梓乐了,自大婚换魂之后她就没见过自家人,此时见了姨母倒是满心欢喜。
“我呸,那混小子!”潘氏啐了自家儿子一通,又想到今日来的目的是为了别的,方道,“别说这些了。姜姜,姨母问你,你与殿下之间可和睦?”
“姨母何出此问?”姜桑梓明知故问。
“外头有传你自大婚之后便倍受冷落,殿下与你还不曾圆房,可有此事?还有那太傅家的江大姑娘,倒是和殿下走得颇近,昨个儿似乎还有人瞧着殿下把江大姑娘抱进了寝殿,可有此事?”潘氏想了想,又道,“好孩子,你在我面前不必强装,若受了委屈只管告诉姨母。要真是如此,我就去告诉你爹,再找你姨父一起替你撑腰。凭他是天家贵胄、皇亲国戚,就是闹到皇上皇后跟前,也得讲道理,没有这般欺负人的。嫁进皇家也不是你想的,若没那旨意,如今你早嫁沈鹏…”
“姨母。”姜桑梓忙打断她。她与潘氏感情甚笃,相中沈鹏之事也曾阴晦地向潘氏提及,还请她帮忙掌眼,故潘氏也知此事,但现在尘埃落定,旧事无法再提,“那都是赐婚前的事了,你提来作甚,没得臊人!快莫提了。殿下是个谦谦君子,待我温柔宽厚,并无冷落。昨日他抱进寝殿的人是我,也不知哪个下作的人在外头挑弄是非,姨母别信。”
“那圆房之事是真是假?”潘氏可不放过她。
“我与殿下确未圆房。”姜桑梓咬咬牙索性认了,“殿下温和,怜我初嫁面嫩,故纵着我,说待两人感情再深些,熟稔了才好…才行那些事儿,两人方不尴尬。”
霍翎啊霍翎,她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当真是尽力帮他了。
姜桑梓脸已红得要滴血。
“你这傻丫头,什么面嫩尴尬的,你就是只纸老虎,外表看着凶猛,一戳就破。夫妻之间自然是越亲密感情才越好,你临出嫁前我不是特意叫人给你传授过了,你怎还腼腆成这样?我告诉你,年轻男人在这事上可没个餍足的,你赶紧的把房圆了,别叫殿下的心跑到外头去。”潘氏什么都敢说,可不管姜桑梓脸红不红。
“…”姜桑梓被她说得整个人发臊。一提这事她就想起出嫁前姨母特地找了经验老道的嬷嬷来给她传授男女之事,带着春图一起,图文并茂还带解说,她简直想哭。
潘氏还在继续:“唉,你这脾气要是嫁到沈家日子倒是舒坦,怎么偏就进了皇家。如今既然进了,你就别懒散了,太子妃该有的架子也要摆起来,千万别由着人欺负,莫忘了你身后还有你爹和你姨父。”
“知道了知道了。姨母别说这些了。”姜桑梓把耳朵一捂,忘了捏鼻子。
“你的声音…”
“啊?什么?”姜桑梓一个激凌,假意嗽了几声糊弄过去,又道,“天又大雪,我爹腿上的旧患怕是又要疼了,家里几个姨娘不入他的心,他身边没人照应,我也没个亲兄弟,姨母若是空,还请三个兄弟多过去看看他。”
“知道了,这哪用你提醒。”话说到这里,潘氏也不再怀疑床上人的身份,毕竟能这般了解姜家与袁家情况,又有这般腔调的,除了姜桑梓,不作第二人想。
姜桑梓还待再说话,殿外忽进来一人。
潘氏见了此人立刻便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竟是霍翎回来了。
“安国夫人免礼,坐。”霍翎微笑着进来,手里亲自端了药,走至床榻边,将纱缦掀起一角,坐到床沿上,“姜姜,喝药了。”
姜桑梓把被子拉到下巴,看看黑漆漆的药,又看看霍翎。这人要不要这么认真?作戏罢了,他还真的给她端了药来?
“不喝,苦。”姜桑梓摇头,她好好的又没病,喝什么药。
“乖,喝了药病才会好。”霍翎哄孩子似的开口,落在别人眼中倒真有夫妻恩爱的模样。
“姜姜,听殿下的话,快喝药。”潘氏跟着劝道。
姜桑梓瞪了他两眼,忿忿端起碗往嘴里送。黑漆漆的药汁入口,却并非意料中的苦涩,反而香甜无比,竟是碗温热的红枣桂圆煮黑糖。
霍翎看她递来诧异的眼神,做了唇形——甜吗?
姜桑梓笑了,嘴里仍抱怨:“苦死了。”
潘氏要问的已经问到,心也放下了,觉得自己再呆在殿里太不合适,便识相起身告辞出去。
寂静的殿里又只剩下霍翎与她两人。
“总算解决了。”姜桑梓松口气,人也软下来。
霍翎坐近她一些,笑问:“姜姜,沈鹏是谁?”
姜桑梓立刻又绷直背。这人是听去了她与姨母的对话?那岂非不止沈鹏,连她与姨母说的那些话儿…他也听去了?
生无可恋。
霍翎皮笑肉不笑:“沈鹏是谁?是我知道的那个人吗?”
“啊?哪个?”姜桑梓懵了。
…
“阿嚏——”有人在山间打了喷嚏,震得树上雪粉落下。
“沈统领,没事吧?”
“没事。”沈鹏揉揉鼻子,将手里牵的马递给属下,蹲到地上看了会,道,“这里似乎有些脚印,往那边去了。不过天色将暗,再往里面恐难出来,吩咐下去,就在这里扎营暂歇,明日一早再往里寻,应该就在附近了。”
“是。”属下领命而去。
沈鹏又叫住他:“等会,你派个人将我们行踪与进展报予殿下,叫他不必担心,明日应该能寻到人。”
“遵命。”
第27章 揭穿
山中静谧,火光摇晃着温暖石洞。
左一江一手作枕躺在地上,另一手轻轻按在胸口。按照江善芷的吩咐,他把白团子似的兔子给塞在了胸口的衣襟里暖着,用手护住不叫它跑开,好让江善芷能腾出手来给他洗眼睛。
他怎么就莫名其妙听了她的话,做这样愚蠢的事?
江善芷正低头,眼角余光忽然瞄见他胸前隆起一小坨,衣襟里钻出兔子头,毛都给揉得乱了,她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左一江听了这声笑暗叹口气,也罢,她高兴就好。
放凉的清水缓缓流到他眼皮上,有些刺疼,又冰凉痛快。江善芷很认真地俯头替他清洗,另一手拿着绢帕压在他太阳穴处,将流下的清水吸走。
这已是今日她第二次替他清洗眼睛了,早上那次清洗过后,左一江安慰她说眼睛舒服一些,江善芷当了真,还要再帮他洗一次。
真是个傻姑娘。
左一江感叹。
“还疼吗?”江善芷问他。
“痒。”左一江答非所问。
他指指自己鼻尖,江善芷这才发现自己的发丝垂落到他鼻头。她忙将那束发丝拔到脑后,目光却还流连在他鼻尖。就着火光仔细看,她忽发现左一江的五官轮廓有些深,鼻子挺像山。他五官很清秀,唇的棱角分明,脸颊也秀气,眉峰飞扬,是大安朝标准的美男子,偏那轮廓不太像中原人,有些异域风情,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若是他再长大些,轮廓恐怕要更深了,到时候这张脸便不是“清秀”二字能形容得来了。
江善芷想起他的身世。他母亲是长宁大长公主,父亲却不详。京里传闻有好几种,其中一说,他的父亲乃是如今的苍羌王扶澜,左一江是苍羌王子,被秘送回京乃是因为扶澜王为得大安援助统一苍羌十六部,故将这位大王子质于兆京;而另一个传闻里,他的父亲则是苍羌的狼王将军。狼王是苍羌第一勇者才能得到的封号,昔年长宁和亲途中曾遇敌,幸得当时的狼王将军所救,并被其护送回苍羌大都,长宁公主在途中与这位狼王将军情愫暗生生下了左一江,因不容于扶澜而被秘送回大安。
传说太多,过往无从追究,唯一得到确定的,便是左一江的身体内的的确确有一半苍羌人的血。
江善芷看着眼前闲适悠然的男人,他眉宇间还略带稚气,可杀人时却手段老道毒辣,就像两个不同的人。这么多年了,他在兆京名声一直不好,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典型的纨绔膏粱。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吧?可他身体里那一半的苍羌血统注定他在大安朝无法作为。
皇帝和他再亲,终究也是一国之君,他断不容许苍羌人涉及大安朝政。
只要他在大安朝一天,他就只能做个富贵闲人。可惜了他的身手,注定被埋没。
他还这么年轻,像只大漠雏鹰,却没展翅的天空,困于樊笼。
江善芷替他惋惜,情不自禁伸手将他额前乱发拂开。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额,左一江猛地抬手,抓住她的手。
“姐姐…”他声音有些喑哑。
江善芷从幌神状态中醒来,大窘:“水沾到你额头了。”
她找个蹩脚的理由。
左一江倒没计较,他似乎有话想说,却忽然松开手站起。
“呆在洞里别出来。”他把兔子捧回给她。
“怎么了?”江善芷察觉到异样,问道。
“有人来了。”他沉声一句,将软剑从腰间抽出。
眉间稚气消散,杀气又盛。
江善芷打了个寒战,看着他两步走到洞口,微猫下腰,蓄势待发。她心跟着悬起,悄悄地走到洞深处蹲下。
这时候来人,要么是救兵,要么…是敌人。
“嘎吱”的踩雪声响过,这脚步声很单调,来人只有一个,并不掩饰形踪。
这阵脚步声不疾不徐,一声一声很有节奏,慢慢靠近洞口。
左一江悄然握紧手中软剑,将呼吸放缓,只待那人行到洞口…
“呜——”细沉的兽鸣比脚步声早一步到达洞口。一道白影窜入,飞速冲向了左一江。左一江手中软剑稍松,低声惊疑:“霜咬?”
“呜——”又是一声兽鸣,那白影停在左一江脚边,绕着他打转。
江善芷终于看清那白影,是五个月前在宫里霍熙平想要的那只幼狼。
脚步声终于也到了洞口,清润的男人声音在洞口响起:“快把你的剑收了。左一江,几年没见,连兄弟都要杀?”
左一江神色一怔,将剑尖垂下,直起腰,不太确定地叫出个名字。
江善芷就见洞口处进来个人,这人身量颀长,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他一进洞就将斗笠摘下抖雪,露出张白皙清俊的脸,容貌之佳,已属她生平所见男子中为最者。
她听到左一江叫他——东辞。
…
上虹殿里,姜桑梓装了鸵鸟。
“殿下,我不知你认识哪个沈鹏。无关紧要的人,你提来作甚?”她把脸缩进被沿,只留一双眼睛看他。
霍翎就见她那眼珠子又一转,在他开口之前马上又开口:“殿下,别说旁的事了,你早上出去寻阿芷了?可有下落?”
“算有。”霍翎点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沈…”
“殿下,你先出去。”姜桑梓又打断他。
霍翎瞪她。这丫头似乎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我要起来,你在这里我不方便。”姜桑梓终于找到绝佳借口。
“好,等你出来。”霍翎起身,二话不说朝外行去。不知为何,他就觉得自己非要弄清沈鹏这人到底怎么一回事。
霍翎一去,姜桑梓的压力顿减,她偷眼看了看寝殿入口,确认没人会再进来后,她方起身把大袄披到身上扣好,又细细将裙上褶皱捋平,这才去找镜子梳头。
为了不让安国夫人瞧出异样,她把头发散下作掩护,此时要出去少不得还要仔细梳好才成。梳头可是个细致活,她身边没带丫头,一个人拢了半天连鬓角也没拢好,正烦着心,忽闻外头传来些响动,似乎有人正往寝殿闯,却被人拦下。
太子的寝殿,谁人敢闯?
莫非又来个想见“太子妃”的?
姜桑梓纳闷至极,便拿着玉梳靠近寝殿口,悄悄探听。
“舅母,阿芷不在里面!”霍翎沉冷声音传来。
姜桑梓大惊。江善芷的母亲来了?
“阿芷今日回灵风馆后,我就已命人悄悄看着她。适才丫头来禀,亲眼见阿芷从后窗进了殿下寝宫,还望殿下让臣妇进内殿一看,若是阿芷不在其间,臣妇自向殿下请罪,任凭殿下处置。”陆氏声音跟着响起,带着强硬之势,不肯退让。
“舅母,我说了阿芷不在里面,里面的人是姜姜。她患病正安睡,不容打扰。”霍翎比她更强硬,“舅母请回吧。”
姜桑梓听他声音已如雪地冷风,想是生了怒意,她心里大急,可奈何这时也出不去,只能躲在里边暗自跺脚。若陆氏知道她是如何进来的,只怕此刻也正有人守在外头,她若是再从窗而去,恐被人抓住更难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