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川:“我哪里骗你了?”
苏萝指着那本子,毫不犹豫:“我怎么可能会写这么肉麻的话?而且,我的字怎么可能这么好看?你别仗着我年纪小就欺负我,我告诉你,这样欺骗一个未成年少女是犯法的……”
“等等,”季临川出声打断了她,面色变了,问,“你今年多大?”
苏萝猝不及防被打断,又被男人的目光吓住,乖乖说话:“……十七啊。”
十七岁。
苏萝当初给他写信时,就是这个年纪。
第72章七十二缕白月光
一整个上午, 苏萝都处于警惕的状态。
像是被偷走了松果的小松鼠,对什么都充满着怀疑;而季临川显然就是那个最可疑的事物。
预约的心理医生将在九点钟拜访,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小姑娘出了这样小小的意外。
她去了卫生间好久, 迟迟没有出来;季临川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在外面默不作声地等着。
等到里面传来震惊的一句“我天”。
伴随着这一句惊叹, 苏萝打开门, 猝不及防与季临川对视, 她圆圆的眼睛里盛满了惊讶, 停隔好久, 才说:“我怎么这么瘦了?”
这个问题, 季临川没办法回答。
苏海华和林雪蕊紧急赶来, 他们和苏萝聊了许久;季临川并没有获得旁听的资格, 而是被委婉地请出去。
苏萝似乎还有点害怕, 不想和他交流。
季临川不知道三人谈论了些什么, 半小时后,苏海华神色凝重地自书房中出来,对着季临川说:“我想把萝萝接回家。”
“不行,”季临川直接否决, 他问, “萝萝怎么说?”
这事情有点棘手。
小女儿突然忘掉了近几年的所有记忆,刚刚扯着林雪蕊的衣袖小声说想回家的时候, 苏海华险些立刻点头答应。
她哪里吃过什么苦头, 从小金娇玉贵, 一点委屈都没给过。
但苏海华理智还在,知道不能真的由着女儿性子来——毕竟还要考虑一下季临川的感受。
季临川问:“能让我和她单独谈谈吗?”
单独谈谈当然可以,苏海华不担心季临川会做什么坏事,放他进去。
苏萝裹着一件绒乎乎的外套,坐在沙发上,翘着脚。
季临川还没开口呢,她自己侧脸,哼了一声:“糖衣炮弹对我而言是没有用的,狗男人,别以为我会屈服。我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受了你的蛊惑,更不知道怎么上了你的圈套……说不定肚子里的宝宝也是你强迫我才怀上的……”
小嘴巴一张一合,说了好多好多;季临川心平气和地听着,在她说累了之后,递过去一杯暖融融的姜汁牛奶。
苏萝说的嘴巴干了,警惕地看着他,仍旧忍不住,迅速地接过去,捧住。
“空口无凭,”季临川解开自己的衬衫,安静地指给她看证据,“这个,是你前天刚刚留下的;还有这个,是你抓的;还有这里、这里……”
苏萝反驳:“不可能!”
“萝萝,你想想看,”季临川说,“如果是我强迫你,以你的性格,怎么会这么温和地同意和我订婚?”
“当然是因为我喜——”
那个字险些出口,苏萝及时刹住车,睫毛颤了颤,绷直脚尖,说:“我怎么知道。”
语气极其恶劣。
然而她这番态度丝毫没有激怒季临川,苏萝甚至看到眼前的男人笑了。
她呆怔住。
温度自杯壁传送,暖遍她的周身,一点一点输送着温度。
苏萝收集了一摞有关他的照片,整整齐齐地摆在收纳箱中,仔仔细细的照顾着,一丝尘埃也不沾染。
喜欢一个人时,会不由自主地放低姿态,卑微入尘埃。
但这种暗恋却没有开出花来。
苏萝用尽少女的娇羞投递出的信件,收到的却是满纸谩骂。
她哭了好久。
这就是苏萝记忆的断点。
此后全部暂时丢失。
清晨醒来,看到这个男人就睡在自己枕边的时候,苏萝险些以为自己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让保镖把人打晕带了过来;而得知自己如今即将和他订婚并且肚子中怀了两只小崽崽后,苏萝差点爆出粗口。
这是何等的天意弄人啊,月老这是拿了她的红线织毛衣吗?
难受归难受,可看到季临川这样温柔笑的时候,苏萝仍旧不受控制地不坚定了一下下。
呜……这毕竟是她的男神呀。
喜欢了那么长时间呀。
“那封回信不是我写的,”季临川说,“我不曾看过你写的信,也不知晓信中内容。”
苏萝说:“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别告诉我是你家的狗拿爪子划拉的。”
“……”
看来十七岁时的小公主嘴上也不饶人啊。
季临川直接把季扶风供了出来:“我弟弟写的。”
苏萝瞧他。
三秒后,她说:“把坏事都推给自己弟弟,可不是什么有责任心的事情。男人做过错事不要紧,可怕的是做错了好不知悔改。”
季临川说:“你手机里存着他的号码,他叫季扶风,你可以向他求证。”
苏萝狐疑地看他好久,慢吞吞地拿出手机通讯录翻,翻了好半天,也没找到人,困惑不解:“没有啊。”
季临川走到她身后,微屈着身体:“你重新翻一下。”
不得不说,小公主是个取名鬼才。
手机通讯录中几乎没有一个正常名字存在,放眼过去,全是什么“奶盐小饼干”“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知道是谁暂时不备注”等等等等。
季临川问呆若木鸡的小公主:“你还记得这些代号都指谁吗?”
小公主下意识摇头,硬生生停住,嘴硬:“我当然知道啦。”
她指着那个“国王大人”:“这是我爸爸,然后,皇后女士,一定是我妈妈……嗯?这是谁?”
备注写着“亲亲小宝贝”。
苏萝震惊了:“这个该不会是你吧?我怎么会给你起这么肉麻的称呼?”
季临川笑了:“我也不知道你这样喜欢我。”
他从来不知道小公主会喜欢到给他设置这样的备注,他很认可尊重爱人隐私这句话,不曾看过她的手机。
心脏被柔软地抚摸着,他甚至想要现在抱抱小公主,亲亲她的脸颊。
苏萝皱着眉,拨通号码。
季临川的手机安安静静,没有响起。
季临川:“……嗯?”
这个备注不是给他的?是谁?
还未来的及询问,就听到小公主开开心心地和对方聊了起来:“原来是你呀真真!我刚刚还在想这个备注是给谁设的呢……啊,没什么事,哪天有空了一起玩呀。”
挂断电话,她侧着脸,翘着唇角:“哼,自作多情的家伙,我就知道,我才不会给你设这么肉麻的称呼呢!自恋狂。”
猝不及防被骂了一顿的季临川:“……你开心就好。”
苏萝还真想知道自己给季临川设了什么备注呢,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符合的。
“惊天地绝世狗男人”
季临川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苏萝拨通。
两秒后,季临川的手机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小公主”。
这一备注更加坚定了苏萝的猜测:“你看嘛!我都给你设置这么恐怖的备注了,你怎么就不能够认清楚现实呢?承认自己不招我喜欢就这么困难吗?”
一件事还没澄清,又压上这件。
季临川按了按额角。
没事,小公主皮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年纪小嘛,多让让她,应该的。
他说:“先给扶风打电话。”
善用搜索,总算是吧季扶风的号码从通讯录中翻出来,这人的备注要比季临川的更加不堪。
“别和这人聊天会减智”
嘟嘟嘟。
好几声过去,那边季扶风爽朗的声音响起:“怎么啦?大嫂?”
苏萝被这一句“大嫂”吓住,手机掉了下来,被季临川手疾眼快捞过,开了外放,柔和地问:“扶风,你和萝萝说,当年她的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哥,咱们不是说好不提了么,”季扶风叫唤开了,“我好不容易出来度个假,您就别再提这些陈年旧事了呗。那时候我犯浑,后来您不是也打过了?哎,我这条腿啊,现在一动还疼呢……”
没耐心听他絮叨,季临川捂着手机话筒,看着垂下眼界的苏萝:“现在能还我清白了吧?”
苏萝:“我怎么知道这人是不是提前和你串通好的?”
被忽略的季扶风:“你们在聊些什么啊?哎哎哎,亲爱的哥哥,你该不会又想对你柔弱无骨的弟弟下手吧?别啊,我都知道错了,等我回去负荆请罪给您和嫂嫂重新赔罪成不?”
季临川说:“回来再说。”
挂断电话。
季临川按住她的手,而苏萝抖了一下,没有躲开。
男人的声音温和:“萝萝,你忘了也不要紧,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怎么开始的。”
-
苏海华和林雪蕊在外面等了好久,终于等到门开。
季临川牵着苏萝的手走出。
小公主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耳根通红。
“我改主意了,”苏萝说,“我继续在这里住着,嗯……季临川说,他过两天休假就带我回苑城看你们。”
林雪蕊松了口气,抚着胸口:“好。”
她担心自己女儿和季临川之间感情出现什么问题,现在情况特殊,裂痕割舍容易,修复难。
苏海华十分严肃:“有什么需要直接给我打电话,萝萝,好好配合治疗,知道吗?当然,如果觉着不开心也不要紧,记不记得都差不多。”
看到苏萝点头,苏海华才开始叮嘱季临川:“好好地守着萝萝,麻烦你了。”
送走父母,苏萝才开始觉着不自在起来。她四处瞧了瞧,问季临川:“我平时都做些什么啊?”
“吃饭,看书,看番,玩游戏,睡觉。”
苏萝:“……听上去好像有点点堕落哦。”
不,简直是神仙日子!
“那我的工作呢?”
“公司股票分红足够你用,偶尔需要审批签字;无聊的时候去拍拍剧,接接综艺——”视线自她身上划过,季临川多加了一句,“现在不行,太危险了。”
苏萝没理他,抱着平板,准确无误地搜索出来自己近几年的影视作品,还有铺天盖地的“苏萝季临川”相关的报道和各类同人文……
好羞耻,但莫名想看啊啊啊!
苏萝克制住自己的那股冲动:“其实我认为自己还是回家比较好——”
苏萝余光瞥见一个滚滚的影子,蹑手蹑脚探个头。
她惊住:“季临川!这里怎么会有熊猫?!”
季临川还没回答,熊猫就跑过来,抱住苏萝的小腿:“妈妈!”
苏萝:“……啊?”
熊猫圆圆的眼睛看她:“妈妈这是和爸爸吵架了吗?我刚刚听到你说要回家!呜呜呜,妈妈你好狠的心啊。”
触到毛绒绒,温暖的毛球几乎治愈了她。
但这也没办法抵消毛绒绒叫她妈妈还会说话的震惊啊啊啊!
东北仙女喵也蹭过来:“喵喵喵~”
还有小仓鼠,可怜巴巴:“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苏萝僵硬扭头,看季临川:“……这都是我生出来的?”
季临川没说话。
小公主清奇的脑回路让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是应该物种隔离么,”苏萝喃喃,甚至开始怀疑人生,“我怎么会生出这么多毛的东西?这是返祖?不对啊,我们祖先不是猴子么……这难道是核辐射?基因变异?”
眼看着小公主的脑洞要突破天际了,季临川及时纠正:“这些是我送你的礼物。”
重新解释一遍这些小宠物的来历,苏萝一脸的“卧槽”转变为“天呐”。
科技发展太过迅猛,记忆断片的小公主需要好好地消化。
哄着小公主吃饱喝足,才请了心理医生过来;面对季临川,心理医生才坦白近况:“这种事例,我只见过两例。”
碍于科技发展水平,记忆方面一直是个医学难题。他曾经诊治过的两例病人,一个在一周后便恢复了,而另一个,至今无法找回失去的那些记忆,平静而自在地生活了下去。
送走心理医生,苏萝坐在沙发上,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眼巴巴地看着季临川。
季临川问:“晚饭想吃些什么?”
苏萝说:“其实刚刚我听到了你和他的聊天,他说我可能会永远都想不起来哎。”
季临川:“嗯。”
这个男人淡然的态度愈发使得苏萝好奇,她想要站起来,脚下一滑,季临川扶住她,摇头:“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
苏萝的手搭在他胳膊上:“你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
这句话噎住了苏萝,她想了想,重新组织语言:“可能我永远都想不起来呀,想不起来和你做过的一些事情,也想不起来你对我好……你难道不会难受吗?”
苏萝不敢想象。
如果有一天,亲密爱人突然忘记自己,只剩自己孤孤单单守着回忆,那该有多难过呀。
“难受也没有用啊,”季临川说,“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好好地相处吗?记得也好,记不得也好,我们彼此相爱,又有什么关系?”
苏萝:“……哎??”
季临川自茶几上拿出一颗糖,修长的手指剥去糖衣,递到她口中。
他理智而温柔:“正如你所说,你忘记了我对你的好,丢掉记忆中的糖,但我仍旧可以给你新的糖果,记不记得旧糖的甜,都不会损害现在这颗糖的滋味。”
浓醇的甜一点点在舌尖化开,柔软。
他微笑:“晚上想吃些什么?今天我亲自下厨,给小公主做饭。”
“想吃沙姜鸡。”
季临川走了好久,苏萝剧烈的心跳仍旧无法平息。
她咬着手指,怔怔发呆,重新把手机打开,编辑备注。
把“惊天地绝世狗男人”几个字一点点删除,她重新打上新的备注——
“未婚夫”
虽然现在的她暂时想不起来和季临川相处过的事情,但是见到他的时候,心跳好快。
仿佛不受思想控制。
眼睛控制不住地看他,想要靠近他,想要触摸他,拥抱他。
看到他面对心理医生时候的沉默安静,偷看的苏萝心脏刺痛,难受,闷的喘不过气来,想要去抱抱他,亲亲他的脸颊。
清晨刚醒过来的苏萝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些奇怪反应是怎么回事,可现在她明白了。
——那和对男神的憧憬还不一样,这是喜欢呀。
她如此地喜欢这个男人,哪怕记忆暂时丧失,可本能和潜意识仍旧在爱着他。
悄咪咪地回到卧室,苏萝找到了那个早晨被拿来丢季临川的小本本,摊开看。
那是自己曾经写下的一笔一划。
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满满到遮都遮不住。
那、季临川,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苏萝合上了本子。
刚准备吃饭,家中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季扶风穿的齐整,容光焕发,还没和苏萝见面呢,嗓门就亮了起来:“小萝萝啊,听说你失忆了?怎么回事啊?是撞到后脑勺还是磕着额头了?”
季临川说:“这就是你备注里那个和他说话会降低智商的人。”
话音刚落,季扶风就冲了过来,站在苏萝面前,不顾旁边季临川的冷脸,笑的不怀好意:“小萝萝,还记得哥哥我是谁么?”
嘿嘿,让你毒舌!
季扶风心里面乐开了花。
听说现在苏萝记忆停留在十七岁的那个阶段,高中生少女他最了解了,温柔羞涩且纯洁,说句脏话都不好意思。现在看她还怎么怼人哈哈哈,现在他季扶风总算可以扳回一局占领嘴炮高地了……
苏萝纯洁且无辜地看他:“印第安老斑鸠?”
季扶风:“……”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季临川:“她不是已经忘了么?”
季临川亦是看着苏萝。
手里的筷子也落在地上。
“啊,那个,”苏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没想起来什么,只是看到你的瞬间就想到了印第安老斑鸠这个词,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直觉?还是潜在记忆中的意识?啊,还有酸菜鱼,傻X,生活在史前时代还没进化完全的猴子,垃圾箱中被人踩了好几脚被环卫工人嫌弃刮起来的口香糖,还有过期打折后被流浪狗舔了一口就恶心地吐出来的干脆面……”
“够了,”季扶风捂着胸口,他脆弱的小心脏已经被插的流血都流不动了,“别说了,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