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人又少,两个人在海滩上互相靠着,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山景,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

蒋晓鲁骨碌一下翻起来:“那咱俩买点海鲜回去吃吧,我给你煮。”

去水产市场挑螃蟹的时候,蒋晓鲁胆子也是蛮大,手伸进水缸里,上去就抓。

拎起这只看看,拎起那只看看,嘴里还振振有词:“虾要挑弯的,直的不新鲜。”

“螃蟹要挑绿色盖子有点反光的——”她抓起一只,仔细看看,扔进袋子里:“就你了。”

宁小诚站在她旁边,心念一动,掏/出手机来对着她,猝不及防叫了她一声:“蒋晓鲁!”

蒋晓鲁手里抓着一只企图挣扎出去的螃蟹,仰头,满脸茫然:“…啊?”

咔嚓一声——

宁小诚镇定自若揣好手机:“你买完了吗?”

蒋晓鲁没反应过来他到底在干什么,以为等的不耐烦了,傻了吧唧应了两声,把袋子递给老板:“好了,这就好了。”

两个人晚上住酒店,第二天中午的车。

晚上酒足饭饱以后,蒋晓鲁去浴室洗澡,小诚在外面看电视。

过了好半天,客厅墙后面先伸出一条腿,勾引似地动了动,然后蒋晓鲁穿着浴袍,也不知道那袍子是本来就大,还是故意被她扯的松松垮垮,露着半个肩膀,她探出头:“嘿!”

宁小诚半天才从电视上移开目光:“干什么?”

蒋晓鲁大胆邀请:“睡觉吗?”

“你先睡,我马上。”小诚敷衍了一句,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电视里。

蒋晓鲁有点失望:“真不睡啊?”

“嗯,马上。”带着安抚口吻。

蒋晓鲁垂头丧气踢踢踏踏躺回床上,一把用被子蒙住自己。

想主动一次,还被拒绝了。

她知道这段时间他很累,为了蒋怀远的事情一直跑前跑后,也很体谅她。

蒋晓鲁是个知恩图报的,可惜啊可惜。

小诚在外面看电视,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猛然拍了下脑袋,迅速冲进屋里:“哎,哎——”

“滚。”蒋晓鲁瓮声瓮气地翻了个身:“我要睡觉。”

“来来来,一起睡。”宁小诚厚脸皮地钻进去:“你一个人多冷啊。”

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声。

蒋晓鲁忽然兴奋尖叫——

天翻地覆。

宁小诚的手机在客厅上孤独的亮着,反反复复,在响第三遍以后,那头终于像绝望了似的,了无声息。

蒋晓鲁额头薄汗,仰头看着窗外,一夜霜降,寒冬将至。

她在被子里动了动,抱着身边的人,轻声说:“小诚哥。”

“嗯。”

“冬天要来了。”

“是。”

冬天来了,新年也要来了。

这是她和他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也是第一个新年。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新年,夹杂着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意外悄然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你们甜够了,想看点搞事情的。

昨天不是说要完结啦,是感慨一下,可能被很多姑娘误会了。还写呢。

最后感谢一下最近砸雷的伙伴,谢谢谢谢。

第36章

厨房里, 杜蕙心动作熟练地擀着饺子皮, 两只手包住饺子两边, 一捏,饱满漂亮的小饺子就成型了。

每次新年之前的习惯,存点饺子留着备用, 今年蒋晓鲁成家了,要多包些, 给她也带走两袋。

“郑昕今年过年真不回家了?”蒋晓鲁干这些活儿还不太熟练,只能站在旁边帮帮手。

杜蕙心说:“不回了, 刚上机热情劲儿正足,听说表现的还挺好, 公司打算年后让她飞国际线了。”

蒋晓鲁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正好借机问出来:“她跟曹小飞怎么没下文了?”

杜蕙心不太自然地停了一下,继续熟练动作:“嗨,曹小飞那孩子…和他分手了。”

“分手了?”蒋晓鲁扬眉质问,“为什么?曹小飞主动的?”

当初如果不是她吵着要结婚, 也不至于闹的那么大不是?她很长时间没和郑昕联系过了,偶尔在社交软件里看她发发动态, 过的一直挺开心,蒋晓鲁也没想那么多。

杜蕙心似乎不太想说,包了两个饺子,用围裙擦了擦手,叹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孩子主意正, 张罗结婚那时候发现怀孕了,也是六神无主的,后来曹小飞听说这事儿以后不想认账,怕了呗,郑昕正巧选上了空姐,上医院查说孕酮低,想让她过段时间再观察观察,她一狠心,工作不想扔,瞒着我直接去医院做流产了。”

蒋晓鲁讶异,没想到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从来没跟我说,郑叔知道吗?”

“知道,后来告诉他的,这事儿不能瞒着,也…瞒不住。”杜蕙心说着说着就伤感起来,“生了你俩,胆子一个比一个大,主意一个比一个正,偏着她就亏着你,这么些年,还是把你和她全耽误了…回头来,落下一身的不是。”

以前多春风得意的一个老太太啊,两个女儿,都优秀,小女儿贴心,大女儿懂事儿,一直活在自以为是的骄傲里,到了矛盾接二连三发生的时候,才真正看清了现实,回头来反省自己这些年的偏心和不足。

杜蕙心觉得自己活的特别失败,甚至算不上是个负责任的母亲。

郑和文知道郑昕做流产的事情之后大发雷霆,和杜蕙心结婚二十多年,第一次对她大动肝火:“你就这么宠着她,惯着她,你看看现在给孩子害成什么样!!!”

“就两个女儿,晓鲁你伤了,郑昕你也没教育好,为所欲为,一味的偏着护着,蕙心啊…人不能那么虚荣要脸面,你说是为了这个好为了那个好,到头来全都是为了你自己好!”

这件事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杜蕙心受了很大打击,也忽然就想通了。

“人哪,就得承认自己活的失败,不能表面风光。”杜蕙心揉着面,低眉和蒋晓鲁说话:“晓鲁,妈现在是真知道错了。”

活的自私啊。

蒋晓鲁以前和她妈吵架的时候气的半疯,恨不得找尽了能伤害她的话说,这次过年回来,本意也想问问她蒋怀远的事情,可是看她现在的神情,又觉得说出来没意思。

只能宽解她:“改天我去看看郑昕,您也不用担心,这个岁数让她看清楚曹小飞那德行,比结了婚过几年再发现要好,耽误了青春不说,人也该折磨的没冲劲儿了。”

“嗯,你说得对。”杜蕙心终于欣慰笑了一下,“她做完手术以后在公寓里养着,我熬了汤去看她,她现在是真长大了,你知道跟我说什么吗?”杜蕙心低头洗手:“她说妈,我现在特别想好好工作,前几天去我姐那儿了,你给她的触动特别大,回来一直在夸你,说女人干什么不如有一份事业,有份好事业,才能和人家匹敌,有话语权,找另一半的时候眼光也不一样了。”

“上了班,接触各行各业的人多了,眼界自然就开了,前一阵曹小飞可能是心里过意不去,来找她想求和,结果她把枕头一摔,连看都没看一眼,说他现在求着自己都不回头,连自己的孩子不敢认,这样的男人谁敢嫁?”

蒋晓鲁失笑:“是真长大了啊…”

但是好歹是一个小生命,就那么放弃了,蒋晓鲁还是为郑昕可惜。

“嗯,长大了,忽然那一瞬间什么事儿把她触动了,就明白了。”杜蕙心想了想,背对着蒋晓鲁。“晓鲁,你和小诚…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水声哗啦啦地冲着——

蒋晓鲁神情一滞:“不着急,还想过两年二人世界呢,再等等吧。”

杜蕙心关了水,这回转过身来了,关切问:“是你不着急?还是他不想要?”

按理说,小诚是独子,而且也这个岁数了,两个人生活没什么负担,正是要孩子的好时候。

“我不想要。”蒋晓鲁坦诚,“想在工作两年,稳定了,三十岁以后再说。”

两个人从来没在孩子这件事上谈过,小诚是个顺其自然的态度,偶尔在一起的时候有措施,没有的时候,蒋晓鲁会事后算日子偷着吃药。

才刚结婚半年,感情尚不稳定,小两口激情没尽,就过上拖家带口抚养孩子的生活,蒋晓鲁不愿意,也怕日后矛盾多。

“啧,再等几年,妈怕你有危险,三十岁往后算大龄产妇了,女人哪,其实真正青春就那么几年,要是身体情况允许,你考虑考虑尽早要一个,怕麻烦生下来妈给你带,别的教育不了,但是吃喝拉撒肯定没问题,不会亏了。”杜蕙心站在做母亲的角度考虑,劝着多说了两句。“有个孩子,生活就稳定了,也踏实了。”

蒋晓鲁听出来了,杜蕙心这是怕她闪婚闪的不安心,想要个孩子来巩固地位。

啼笑皆非。

蒋晓鲁没反驳,四两拨千斤:“您不是也三十多岁生的郑昕吗,顺产,那时候比我还大呢。”

“那能一样吗?你郑叔都那个岁数了。”杜蕙心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自嘲:“郑昕从小体弱多病,抵抗力差,总像脑子缺根弦儿。”

“您现在知道我好啦?”蒋晓鲁笑着将杜蕙心的军,俏皮把话题转移。“以前不总说郑昕贴心吗?脑子缺根弦儿好啊,比我这一肚子鬼心眼强。”

“都好,都好。”杜蕙心低着头,反复擦着厨具:“你就别挑妈了。”

说着,杜蕙心想起来:“今天该贴窗花了,你郑叔早起买回来我给忘了。”

“我贴吧。”蒋晓鲁去玄关拿了喜庆的红福字,走到阳台上。

阳台始终放着一只小板凳,以前郑和文闲暇时钓鱼用的,很多年了,蒋晓鲁小时候踩着它探头和李潮灿说话,现在踩着,是为了登高贴窗花。

蒋晓鲁端详着,正找一个正中间的位置,忽然楼下传来一声笑喊:“往左,歪了歪了——”

蒋晓鲁一低头。

李潮灿穿着一身英挺警服,外面套了件大衣,正提着大包小裹在楼下看着她呢!

很长时间没见了,蒋晓鲁欣喜打开窗户:“潮灿!”

“哎!”李潮灿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充满阳光活力的,不管你俩隔了多长时间没见,不会感到生疏:“晓鲁,你回来过年啊?”

“嗯!”蒋晓鲁点点头,和他隔着几层楼喊话:“你也回家?”

“啊,今天没事儿,找空给我爸我妈送点年货。”李潮灿痴盯着蒋晓鲁,像小时候一样,有了点什么丰功伟绩就和她炫耀:“晓鲁,我调到分局刑警队了!”

“不当片警啦?”

“不当了!”李潮灿豪气挥手,“我找到了人生的新阶梯,以后你真得规规矩矩叫我李警官了。”

蒋晓鲁结婚以后,李潮灿受了打击,每天泡在派出所处理大事小情,一点空闲的时间也不给自己留。

也是巧合。

那天李潮灿所在的管区有小偷,李潮灿路过,听见呼救直接追了人家三条街,以前当兵的时候他是连里出了名的飞毛腿,碰巧那天分局负责案子的一个老警察因为查资料,过来提审一份卷宗,遇上李潮灿提溜着小偷回来,吃了一惊。

小伙子你身手不错啊!刚才在我眼前嗖一下就跑没了,合着是你啊?

派出所所长老单是个心慈眼明的人,笑呵呵背着手,私下里跟来提卷宗的老警察说了一嘴:“您看看刚才那小伙子还行?叫李潮灿,当过六年兵,身手没说的,为人正直,是把好手,我觉得放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有点屈才了,听说前一阵你们分局忙不开下来要人,还有空缺的话,您受累回去提一提?看看能不能调过去给你们帮帮忙。”

老警察一沉吟:“现在队里缺的是刑侦人才,他不是专业毕业的,怕是…”

“专业的您不也得送去学校好好培养吗。”所长老单递上一支烟,“是个好苗子,干咱们这行的,学校里读十年不如下基层看一年,聪明着呢,哪怕您要过去让他帮着出出力,孩子不行,你再给我送回来。”

老警察回去把这事儿跟当时刑警队的队长说了,队长一听,马上拍板:“我要!现在忙的都转不开身了,来个身手利索会开车的,可是帮上我大忙了!”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李潮灿被要到了刑警队去帮忙。

从派出所走的时候,老单还一直送他到门口:“潮灿哪,到了新单位好好工作,好好表现,我信得过你,别给咱派出所丢人。”

“说到底,就是个闺女不是——”老单老谋深算地盯着他,“缘分到了,是你的,不是你的,那就是缘分还没到。”

李潮灿为这份新工作高兴,顺从地点点头:“是,我记住了。您放心,肯定好好干。”

在刑警队帮忙帮了两个月,上上下下口碑皆不错,这不,年前分局领导找他谈话,如果顺利的话,年后打算把他正式调入刑警队了。

从小区门前拐进来一辆车,直接停在蒋晓鲁家楼下,李潮灿面前。

按了按喇叭,宁小诚从车上下来。

李潮灿有点不太自在,上回闹婚礼之后他从来没和宁小诚碰过面,如今见了,忽地想起蒋晓鲁已经嫁人,心里不禁失落。

“小诚哥,过年好!”再脸上过不去,也得大大方方打个招呼不是?

这回,倒是很懂事,随着别人叫了他一声小诚哥。

“潮灿,过年好啊,回来看看老爷子?”小诚淡笑,过去那事儿翻篇了,他也没放在心上。

李潮灿十分灿烂:“是,今天休息,回来看看我爸我妈。”

“那个…你忙吧,我也上楼了。”

小诚对他一点头:“给你父母带个好儿。”

“哎。”李潮灿仰头,“晓鲁,我走了啊。”

蒋晓鲁在楼上和他招招手:“拜拜。”

待李潮灿走远,宁小诚也没上楼,就在楼下等,他今天要和蒋晓鲁一起出去一趟。蒋晓鲁也知道这事儿,匆匆贴好了两个窗花,从椅子上跳下来。

“妈,我走了,晚上饭别等我吃。”她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和包,乒乒乓乓去穿鞋。

杜蕙心追出来问:“这快过年了不是放假了吗,还去哪儿啊?”

蒋晓鲁匆匆言语了一句:“小诚哥朋友病重了,我和他去医院看看。”

“哦——”杜蕙心严肃起来:“那快去吧。”

应该算是一个很让人意外的消息。

蒋晓鲁也是才知道的。

沈斯亮的女朋友霍皙生了重病,听说是很难治愈的肿瘤,正在医院等着手术。

医院空荡荡的隔离走廊里,病床上的女孩带着氧气罩正在和蒋晓鲁微笑着挥手。

蒋晓鲁是个感性的人,病房里的人朝她一笑,她眼泪就止不住。她不太会说安慰的话,而且人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安慰的话是听不进去的,生死也早就在心里看开了。

蒋晓鲁对霍皙的印象也仅限于见过的几面,她比自己小一岁,不爱说话,很安静,也很倔,跟了沈斯亮七八年,两人因为沈斯亮弟弟的事情,她没少受折磨。

第一次见她,是在自己的小喜宴上,那时候两个人正好着,很亲密,拿她和沈斯亮开玩笑的时候,会微微红着脸。

第二次见她,是两个人已经分手,她要走,他们去机场送,她走的无声无息,毫无征兆。

说是之前工作需要,去外地拍外景,现在想想,可能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病情恶化,想和沈斯亮一拍两散,不耽误他。

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