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分开时候纪无敌嚎啕得天要塌下来似的情景,就算是假的也让他心神不宁。

袁傲策顿时觉得眼前这张脸简直欠揍得要命。“还是你希望魔教只要一个明尊就够了。”

“这是威胁。”冯古道不满道。

袁傲策冷笑道:“是又如何?”

欲求不满的男子总是容易冲动。冯古道识相道:“我接受。”他顿了顿,又叹气道:“那些被挑了的门派现在一定开心得要命。”既然受到重创,那么要求魔教赔偿理所当然。至少在现在,魔教已经成为他们眼中的一块大饼,可以任人分食——但是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呢?

若是没有把握,老暗尊怎么敢犯天下白道众怒?

袁傲策冷哼道:“也就开心这一会儿。”

冯古道微笑道:“难得他们这么开心,不如再让他们多开心一会儿吧?”

袁傲策眯起眼睛,“我想,我很乐意再打一次睥睨山的。”

冯古道叹气道:“怪不得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

‘水’字未出,袁傲策的剑已出…

从天山到开封,长路漫漫,但是冯古道很悠闲,因为他是一路躺着去的。

“车夫,赶得累了,记得找地方歇歇。”冯古道靠着软枕,准备举杯饮茶…车猛得一震,茶水溅出,一般泼在他的衣服上。

冯古道面无表情地擦拭完,摸着腰两边的伤,不怕死地继续道:“车夫,好好赶车,等下站我赏你一个馒头。”

车又猛震了一下。

袁傲策握着马鞭,愤愤地想:要不是怕他慢慢吞吞拖延时间,他早就丢下他自己一个人去开封了!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用鞭子又卷了块石头,丢到轮子要前进的路线。

然后,又是咚得一声响。

被颠得双肋隐隐作痛的冯古道一边在心里将袁傲策骂得狗血淋头,一边不可自抑地想起薛灵璧来。有了对比,他才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是多么难得的风度!

开封城最近很热闹,接二连三的热闹。

但是开封城知府却很痛苦,难以忍受的痛苦。自从那什么凌云道长、慈恩大师三不五时地来找他喝茶之后,他的人生除了喝茶还是喝茶。虽然他们每次只来半天…可偏偏是分开来的!一个上半天,一个下半天,有默契得很。

他也曾试图婉转地拒绝他们入门过,但是总在一转身,就看到他们笑眯眯地站在身后,冲他颔首致意。

“知府大人。”凌云道长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以召回他神游的三魂七魄。

“嗯嗯。道长,我在听。”知府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振奋起精神。

“那知府大人对此事的看法是…”

“看法?哦,看法。”知府深沉道,“看法是有的,但是太多了,估计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所以还是不说了吧。”

凌云道长微笑捋须道:“无妨,贫道洗耳恭听。”

“但是本官不想说。”知府一副你耐我何的表情。武当家大业大,他就不信他真的敢把他一个堂堂朝廷命官怎么样!

凌云道长道:“既然如此,请知府大人能慎重考虑贫道的看法,将那些守在客栈外的官兵撤去。”

提到这个,知府更加头痛。按照他的意思,江湖那些恩恩怨怨是不该官府插手的,由他们黑白白黑地闹去,偏偏他前两天收到雪衣侯的书信,信中让他严密注视白道一举一动。

虽然上次雪衣侯来势汹汹,去时无声,有头无尾,但他是侯爷,是当今皇上的宠臣,他多长两个脑袋也不敢得罪的人,所以不情愿归不情愿,做还是要照做的。

所以他不得不再次抬出那个已经用到烂得不能再烂的借口道:“道长,他们真的不是守在那里,他们只是刚好在那里巡逻…然后腿酸得不想走而已。”

第62章 援手有理(七)

凌云道长和慈恩方丈的车轮战依然没有成效。

知府累归累,却仍然坚持着最后一道底线。

直到一日,混乱的开封府忽然沉寂下来。

住在开封府的百姓很不习惯地望着街上其他的百姓——居然没有一个江湖人?

一辆马车缓缓从西大门进程。

赶车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剑眉星目,容貌英挺,但一张脸却像谁欠他三五七万似的。

马车在一座大宅前停下。

那赶车青年将马鞭一甩,径自越过大宅的围墙,进去了。

过了会儿,马车车厢门才缓缓打开。

又是一个青年。

同样二十来岁的年纪,秀雅斯文。他下车的动作很慢,将身体绷得笔直。好不容易跳下车,让经过驻布的路人都松了口气。

他下车后,并不急着进门,而是冲路人们微笑抱拳道:“见笑见笑。”

有好事者忍不住问道:“这位公子也是江湖中人吗?”

青年笑着摇头道:“见笑见笑。”

好事者见他摇头,以为他否认,便道:“那公子要小心,听说这宅子里住的都是魔头。”

青年含笑道:“我知道。他们是我的手下。”

“…”

路人霎时走得一干二净。

青年缓缓移动脚步,朝大门走去。

门咿呀一声打开,一个布衣老者见到青年,恭敬地行礼道:“明尊。”

冯古道将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道:“凤凰山一别,我们真是许久未见啊,师父。”

布衣老者躬身道:“属下惶恐。”

冯古道叹息道:“我还是喜欢凤凰山那个张口闭口骂我兔崽子的莫琚长老。”

莫琚苦笑道:“那些话都是老明尊教我说的。”

冯古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又没有怪你。”

莫琚刚要松口气,就听他缓缓道:“师父。”

“…”

早知道明尊记仇,他当初就该掂量着骂的。

“不过说实话,你的演技不错。”冯古道终于迈进门。

莫琚反手将门关好,无奈道:“在去凤凰山之前,老明尊曾督促我练习许久。”

“对着我师父?”冯古道意外。

“不。”莫琚嘴角动了动,却没有接下去。

冯古道微笑道:“不会是对着我的画像吧?”

莫琚看地。

“我师父现在哪里?”

莫琚道:“好像在江南一带。”

“很好。”冯古道边朝里走边道:“将这个消息传到雪衣侯府去。”

“什么?”莫琚紧张道,“万万不可。”他顿时想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劝阻,却听冯古道慢悠悠道:“那就算了。”

莫琚:“…”

两人一路进书房。

书房里已经坐着三个人。

冷脸的袁傲策、戴花的花匠、喝茶的端木回春。

花匠和端木回春见冯古道进来,都是起身相迎,唯独袁傲策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花匠的目光在袁傲策和冯古道中间一转,道:“看起来,明尊和暗尊旅途相当愉快。”

冯古道笑眯眯地坐下道:“当然愉快。有暗尊一路赶车护送。”

袁傲策冷声道:“我权当运尸。”

冯古道道:“你应该再砍深几寸的。”

莫琚吃惊地叫起来:“暗尊砍伤了明尊?”

袁傲策用一种何必大惊小怪的目光瞟他一眼,道:“他当初曾经砸断我一条腿。”

莫琚道:“但是当时明尊还年少。”

冯古道支着下巴,附和道:“不错,当时我还年少,易冲动。”

袁傲策面无表情道:“我砍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花匠笑道:“既然这样,应当是暗尊占上风,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吃了大亏的样子。

袁傲策的目光陡然一厉。

其他人都识相地看向冯古道。

冯古道笑容可掬道:“没什么。只是昨天我进客栈之后,让店小二拿两个馒头去马槽,让他一个喂车夫,一个喂马而已。”

砰。

袁傲策手边的茶杯碎了。

花匠看着自己湿了半边的裙子,嘴角微抽,“那只茶杯是我的。”

袁傲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没什么。”

端木回春刚才一直没插上话,现在才有机会道:“这几日白道动作频频,若非官府一直严密注视他们一举一动,只怕早就找上门来了。”说起来,他的日子相当难过。

他的父亲是出卖白道暗中勾结蓝焰盟,而他是叛出白道明当当地加入魔教…对于白道来说,他的祸害程度已然超越冯古道,排在第一。

袁傲策皱眉道:“官府?他们又插手了?”

这个又字说来大有文章。

所有目光汇聚到冯古道身上。

冯古道波澜不惊道:“知府果然仗义。”

“只怕仗义的另有其人。”袁傲策淡淡道。

“不错。纪门主也很仗义。”冯古道故意曲解。

袁傲策瞥他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花匠道:“不过官府只能装腔作势,若白道武林真的动起手来…”她摊开手,无奈地耸着肩膀。

冯古道道:“若是想动手,我们奉陪到底又何妨?”

莫琚担忧道:“但是先前因为卢长老等人的背叛,我们现在先前已经损失了一半的魔教教众。要是和白道硬碰硬,怕是占不了什么便宜。”他说得相当含蓄。

冯古道道:“若将白道拧成一股绳,我们自然必输无疑,但是,散沙又怎么可能变成绳呢?”

莫琚眼睛一亮,“明尊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冯古道忍不住想挠腰上的伤口。

端木回春道:“怕是今天就会有动静了。他们一早已经得到明尊和暗尊进城的消息,此刻按兵不动,怕是做最后的部署。”

冯古道气定神闲道:“有辉煌门和武当在,至少他们用阴招的机会不大。”

若是用阴招更好。

白道武林就算防着纪无敌,也不会防凌云道长,到时候他们知己知彼,还能来个请君入瓮。

不过以目前的形势看,他们还不会公然绕过纪无敌,毕竟他下面还有一个挂着武林盟主头衔的钟宇。只怕他们当初执意要选盟主的时候,绝对没想到会有如今作茧自缚的这一刻吧。

冯古道这样想,顿时觉得心情无比爽快。

莫琚突然道:“怕只怕,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端木回春道:“莫长老怕他们会一边拖住我们,一边派人攻打睥睨山?”

“正是。”

花匠道:“睥睨山有贾祥在。他虽然很死相,但是看个门绝对没问题。”

端木回春颔首道:“如今白道的八成精英尽在开封,若要分成人手攻打睥睨山,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莫琚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这才放心。

此时,有仆役在门外道:“辉煌门纪门主求见。”

他话音刚落,袁傲策的身影就不见了。

冯古道笑道:“发情的兔子都跑得很快。”

花匠突然道:“不如我们来猜一猜,他们一会儿是以什么姿势进来的?”

“…”

“阿策,你看瘦了这么多,都是因为见不到你,吃不下。”纪无敌的声音大老远地传过来。

“这叫瘦?”

“…瘦到一定程度是会浮肿的。”纪无敌坚持自己的观点。

袁傲策无语。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却发现所有人都是失望的表情。

花匠头一个开口道:“为什么不是抱进来的呢?”

袁傲策:“…”

冯古道摸着下巴道:“挂进来也不错。”

莫琚点头。

端木回春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他没有参加这个猜谜游戏,对于袁傲策和纪无敌,他心里还是有一道越不过去的槛。

纪无敌眼珠一转道:“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花匠见他这么玲珑剔透,收起失落的心情道:“赌晚饭。”

“谁输谁请客?”纪无敌兴趣缺缺。

“不,谁赢谁下厨。”

纪无敌只是一个转念就已经想出这个赌注的奥妙之处,兴奋道:“不如再赌一局?”

花匠道:“赌什么?”

“赌…”纪无敌微笑道,“白道会出什么招?”

花匠看向冯古道。

他笑而不语。以纪无敌的性格,若是不同意,只怕休想从他口中得知一点半点的消息了。

花匠得到鼓励,立刻道:“赌了。”

纪无敌望着冯古道道:“你会参加吧?”

冯古道原本含笑的脸立刻痛苦地皱了起来,道:“被阿策弄伤了腰…不方便。”他说着,还故意暧昧地瞟了袁傲策一眼。

“…”

袁傲策见纪无敌回头,正要解释,就听他拍拍他的肩膀道:“干得好!”

“…”他差点忘了,纪无敌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的。

第63章 援手有理(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