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被这番话堵的说不出话来——难道说皇上才不会体谅国师大人洞房花烛呢?他没这个狗胆。
老管家垂着手恭敬的退了下去。
小天在门外等着呢,见他出来连忙附耳:“刚才大人屋子里有动静了,大概就快出来了!”
老管家神色未变的点了点头。小童子没见过世面,他可是跟着老国师大人几十年一路过来的,昨日镇南王府那样的场面他都能活着回来,不仅如此,他还成功的留下了聘礼!
正得意洋洋的想着,远处黑影一闪,国师大人果然出现在长廊尽头,缓步向这边走来。
仍是那袭黑色冰绸,薄唇紧抿、眼角眉梢依旧不见笑意,却别有一股春风得意的喜悦之意洋溢周身。
做了新郎官就是不一样了啊……
老管家笑眯眯的向内侍通报的功夫,国师大人已经走到了万千堂前。他不急着进门应付皇帝内侍,反而停下脚步,轻声对老管家说:“去给夫人准备些容易克化的吃食给——别送过去,拿来这里给我。”
老管家差点笑出声来。
国师大人近身一向只有个小童子服侍,因此国师府的婢女都是二等以下的粗使丫鬟。昨夜新房里连换水都未叫人进去过,老管家就猜到了是国师大人不许生人看他新娘子的身子呢……可是连吃食都要亲手端进去,也未免太过……小气。
老管家低声禀道:“昨日老奴回来,镇南王府的纪二少夫人特意命老奴将夫人两个贴身丫鬟带回来,眼下那两个丫鬟就在铸星小院里侯着呢。”
国师大人默了默,语气还是有些勉强,却总算答应了:“唔……那就……让她们先去服侍。”
“是!”
“等一下!”国师大人想了想还是不高兴,“只许她们送吃食进去,不许叫醒夫人!”
“……是……”
……
那内侍原本方才听得通传国师大人到了,正襟危坐等着冷眉怒眼宣读圣旨呢,谁想国师大人到了门口却不立刻诚惶诚恐的进来,反而在那儿叮嘱那些个琐碎小事,没完没了,那内侍气的脸都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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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随后接了旨入宫。宫里脸色铁青的,还大有人在呢!
宝华殿内,皇帝慕容天下手旁立着最近眉眼越加惹眼的六皇子,端密太后身旁则站着倾国倾城的千密使,一屋子都静静的在等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进殿,不慌不忙的行了礼。
皇帝命他起身,语气听得出来极为不悦,问道:“国师素来稳重,何以昨日竟做出当众抢亲这等不成体统的事?”
“皇上,臣已过弱冠之年久矣,娶妻生子、乃是再自然不过之事。”陈遇白诚恳的答道。
端密太后冷冷开腔:“国师大人可非同于一般弱冠少年,怎么能自作主张、说娶亲就娶亲?”
国师大人向她行了一礼,朗声问道:“敢问太后娘娘:大夜是否有明文例律说国师一职不可娶妻?”
“……并无。”
“那么太后娘娘与皇上可是不愿臣娶妻、宁愿臣孤独终老?”国师大人神情有些伤心的问。
端密太后冷着脸不作声。慕容天下叹了口气,语气已和缓了许多:“国师,你娶亲便娶亲,但你怎可强抢镇南王府的新娘子呢?!”
国师大人面露疑惑,反问道:“皇上明察!臣的聘礼昨日已送至镇南王府、镇南王府也收下了,臣的夫人已在臣的新房之内,昨夜已洞房花烛……这婚事礼数周全,强抢一事是从何说起?”
慕容天下望着那张冷峻眉目逼真表情,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抿了抿唇,他肃声问道:“哦?可朕怎么听说——那女子原本是要嫁给神武大将军的?”
“神武大将军?”国师大人越发从容不迫,“那么神武大将军眼下在何处?可是大将军向皇上告御状、亲口说臣抢了新娘子?若是大将军被抢了新娘子,如何不见大将军出来与臣对质?”
神武大将军此时自然是在……二皇子身下、辗转承欢。
皇帝手边立着的六皇子眼角一跳,这时立刻上前一步、开腔打岔:“父皇!国师大人娶亲是喜事,既然现在礼已经成了,镇南王府也没有追究、还收下了聘礼,咱们就别多问啦!”
“六皇子此言差矣!”端密太后正色道:“国师大人众目睽睽之下强抢民女,若不惩戒,实在有失皇家威仪!”
国师大人垂着的眸闪过嘲讽之色,抬起脸来却是神情正经不已:“太后娘娘,昨日镇南王府的二少爷纪西领着纪家军送亲、大皇子殿下带着上京城郡守的兵马也在那里。臣除了迎亲礼仪外孤身一人,太后娘娘这‘强抢’罪名从何而来?”
纪家军是大夜王朝的铁血军魂,上京城郡守统领护卫上京城安全,有这样两拨人在,若是真的被强抢了去,那就不是“有失皇家威仪”、简直是在打大夜王朝的脸了!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了端密太后一眼,示意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再提。
端密太后毫不回避的与他目光相触,不肯退步。慕容天下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微微一愣,却很快恢复如常,只无声叹了口气,转而又责问国师:“不提你的亲事了。昨日,那个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哪个孩子?”国师大人仿佛忽然想起来似地:“皇上说的莫非是大皇子殿下的孩子?”
“正是!”皇帝用力一拍龙椅,怒道:“昨日众目睽睽,那孩子是你带去的——这么说来,前些日子闯入太后寝殿的人是你?!”
“皇上的话,臣不明白。”国师大人皱着眉,满目疑惑,“这二者之间有何关联?”
他耍无赖这样彻底、并且毫不犹豫。
皇帝沉默了。
总不能说:“那孩子本来被关在太后娘娘殿内,现在到你手上了,自然闯入殿中劫走他的人就是你”。
皇帝这是故意说破,将话柄递到陈遇白手中,端密太后如何看不出来?可她此时无法发作,只能连连冷笑,缓声赞道:“国师大人好口才!”
“不敢。”
“国师大人切勿谦虚,”端密太后伸手扶了一旁千密使的芊芊玉手,叹了口气:“前些日子国师大人伤了大皇子,在狱中之时国师大人是如何的向哀家信誓旦旦、与千密使情投意合、互生情愫……如今一转眼,竟然就另娶了她人!”
陈遇白面容一肃,冷声道:“太后娘娘!臣敢对臣死去的师父发誓:从未有半个字吐露过倾心于千密使大人!”
那日的话都是秦桑说的,他连点头都未曾,最多被她拉了衣袖没打开她。
端密太后这下彻底没话说了。
她早知道这个年轻的国师聪明狡猾,但她真的没有想到:他竟能如此无耻诡辩!
上头坐着站着的人,端密太后气的脸色发青,千密使在她身旁低着头,看似泫然欲泣、一副痴心错付的好演技,皇帝脸色肃穆,眼中却隐隐带着笑意,六皇子立在皇帝手边,冲国师大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国师大人立在堂下,满目冰霜,看似被端密太后诬陷的话激怒得不轻。
皇帝当然要安抚他“受了委屈”的爱卿:“好了,这些事情原本我们一团糊涂,眼下说清楚便无事了。只有还有一样——国师,镇南王是朕的得力爱将,你若是与他起了冲突,朕必定不饶你!”
陈遇白一听便勾了嘴角:“臣明白!”
翻着白眼的六皇子这时忽然语气轻快的说:“父皇,国师大人新婚,父皇何不将国师夫人召进宫来封个诰命?顺便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惹得神武大将军与国师大人同时倾心!儿臣好奇的很呢!”
皇帝微微的笑起来,赞同道:“甚好。”
国师大人默了默,也只能应下。
临走他遥遥望了六皇子一眼,站在皇帝身边的漂亮小皇子对他扮了个不知死活的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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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一走,端密太后的怒火便全冲着皇帝去了:“皇上方才答应给哀家一个公道,就是如此么?!”
皇帝默了默,神情为难的说:“若是要理论那孩子的事,必不可少就要提起太后娘娘囚禁他一事……若是大皇子得知、太后可愿与大皇子对质?”
端密太后一窒,转而怒道:“那就说说当日他为了脱身、如何骗了桑桑!”
皇帝冷冷看了低着头的倾国倾城一眼,语气忽然变得极淡:“秦桑,你也该收敛一些了,一个未婚女子顶着千密使的名头这般招摇,周旋于诸多男子之间……真正有失皇家颜面!”
秦桑抬袖拭泪,委屈的低低应了声“是”。
端密太后见皇帝这是铁了心护着国师大人,多说无益,她冷笑着起身,带着千密使拂袖而去。
殿中安静了下来,皇帝舒了口气,闭目揉了揉额。
六皇子对着千密使那婀娜背影撇撇嘴,小声的对皇帝说:“太后娘娘怕是也被秦桑那丫头骗了呢!”
“你才多大?叫别人丫头?”皇帝笑起来,“你方才为什么替国师大人遮掩?可是为了你二哥?”
“瞧父皇说的!这事跟二哥有什么关系?儿臣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愿国师大人平白受辱!”
“是么?”慕容天下笑了起来,“那既然如此,为何又撺掇朕召见国师夫人?”
美貌的六皇子龇牙:“谁叫她笑话我!儿臣叫她进宫来、瞧瞧儿臣的威风!”
“她笑你什么了?”皇帝笑眯眯的:“是不是夸你长得美了?”
他美貌的第六子立即又像是被踩了尾巴,跳了起来:“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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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不用特意绞尽脑汁的每一章都给我写长评,我很怕很怕这会成为你们看文的负担,虽然我平常没正经,满地打滚的求评论和花花,但我真心希望每晚的八点是你们一天疲倦后最为轻松写意的时刻,是今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有一个人准点在这里等你们。你们有想对我说的话、写给我,没有感触、默默看完已经是捧场。平时总是卖萌耍二,难得你们还真惯着我。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国师大人怡怡然从宫中出来,国师府的仪仗自然已候在了宫门外面,可是国师大人看了眼那前呼后拥的车轿,却抬手命童子解一匹马牵过来。
“大人这是要骑马回去吗?”小天困惑的问道。
可是他家大人不是一向最讨厌当众骑马、讨厌马上颠簸的么?
谁知这回国师大人竟然毫不犹豫的“嗯”了一声,接着那黑袍翩翩、翻身上马,迎着冬日烈烈朔风、一骑绝尘而去……小天摸不着头脑的张罗车马慢悠悠回府,心想这做了新郎官真是不一样了啊……
新郎官回到府中,下了马便直奔新房。
推开门走进去,新房里大红帐幔低垂,他的新人果然还未起。自进门起脚步就放轻了的人,唇边轻轻勾起了一抹笑意。
手里还握着马鞭,顺手抬起,将那一道道那大红色帐幔掀开。走到内室,喜床之上仍是他走时的凌乱样子。一床锦绣堆被里,他的新娘子安然甜睡着,寒玉床寒凉,没有了他的怀抱紧紧相拥,她裹着锦被,卷成一团。
像条虫子——国师大人嘲笑的想。
心里那般嘲笑着,人却站在床边望着她熟睡容颜、默默心满意足了良久。然后他将手中马鞭伸出去,隔着被子顽劣的捅了捅那熟睡的人。
可惜新娘子连嘟囔一声都未曾,卷着被子往里一滚。
陈遇白无声默默笑了她片刻,放了马鞭,人坐到床头,伸手去拽她被子。
睡得正香甜的人这回不耐烦了,从锦被里伸出软软热热的小手,“啪”一下正正打在他脸上、往外一推:“……唔……不要吵!”
挨了一巴掌的人黑着脸起身,声音清泠却仍是低低的:“日上三竿了,还不醒?”
睡梦中小离还当自己是睡在镇南王府闺房之中,忽听得男声响起,她奇怪的睁开了眼睛。
注目凝视了床边男人半晌,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昨日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