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说完,双手搭着她的肩膀,一脸温柔的问:“好吗?”那双眼,扑闪扑闪,居然在放电!
……所以她现在要扮演成一个被精英青年迷得神魂颠倒的有文化的村姑吗?
剧本,我要剧本!黎嘉骏心里咆哮着,为难(艰难)的点点头。
于是自以为得到某种信息的小兵北野诚乐颠颠的上了骡子车,就坐在黎嘉骏旁边,他倒没完全放下警惕,抢不方便横着了,刺刀却可以拿出来握在手里,还正好对着黎嘉骏。
有二哥在旁掠阵,黎嘉骏一点都不虚,她板着脸也不搭理身边的鬼子,只是默默的赶车,武汉的方向她也是问过的,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樊口的情况谁也不清楚,所以这时候既然还没到樊口,那去武汉也不迟,她按照鲁老二指点的方向缓缓转道,走了一小段路看到一个像乌龟一样的小山包,知道是走对了方向,便一门心思直走了。
旁边二哥有一搭没一搭的勾那北野说话,北野很单纯,但也不笨,并不多说什么,倒是反问的比较多,还打趣二哥,说他好运气,能被一个这么漂亮的村姑救了,说自从他登陆到现在,还没见过漂亮的中国女人。
假装听不懂日本话的黎嘉骏快憋死了,这算什么,两人这么着感觉都快聊出感情了,连泡中国妞和日本妞的心得都出来了,哥你是泡过几个妞啊你咋这么能聊呢?要不要给你个窜天猴儿你飞上去泡个仙女儿啊?!简直要入戏了好吗?看着挺享受啊,这小兵蛋子崇拜的眼神特销魂是吧?!
这边她心里崩溃着,那头北野居然还想找她练英语!他一脸傻笑凑过来,用一口酷似阿三的英语问:“哈罗,how do you do"
黎嘉骏心里:……呸!她翻了个白眼。
似乎预料到她的反应,北野锲而不舍:“My name is ……,and you?”
我叫韩梅梅!黎嘉骏心里回答,她还是冷着脸,专心赶车。
北野张望了一下她的表情,略有些不高兴,但却没做什么,后头二哥又开始招他,让他不要跟她说话了:【你要体谅他们的心情。】【我以为一个受过教育的女性应该明白我们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北野一本正经的解释,【要不是我们这样战斗,怎么把他们从那样愚昧的生活中解放出来?她有知识,就应该知道她与周围的人有什么差别,我们在满洲国普及教育,那是支那这个腐败的镇府做不到的。】【你说得对。】二哥笑着颔首,【我也是有感于此,才决心效忠天皇。】……黎嘉骏心里只剩下省略号了。
聊着天时间过得更快,转眼天都快黑了,北野终于紧张起来:【我是不是应该伪装一下?】【照理说是的,但是你的东西都太显眼了。】二哥一脸为难。
北野自然是百般不愿意放下抢的,他犹豫了许久,问:【这儿已经是武汉附近了吗?】【是的。】
【那我下车潜伏吧,我们的队伍肯定会到的,现在应该还没到武汉。】北野感叹道,【要是队长有你们带路就好了,可以悄无声息的就靠近武汉。】黎嘉骏得了二哥的示意停下车,就见北野下了车在那儿感叹,他的三八大盖背在了身后,刚收起的刺刀扎在上面,毫无防备。
她看了二哥一眼,二哥微笑,朝北野招招手:【来,我还是给你开个证明,免得你被你们支队长惩罚。】北野精神一震,连忙凑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二哥长手一捞就抓住他的脖子,黎嘉骏立马扑上去从后面狠狠抱住北野,北野大惊之下死命挣扎,被二哥捂住的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抢!抢下抢!”二哥压低声音叫。
北野的挣扎非常剧烈,黎嘉骏小胳膊小腿差点抓不住,她猛地一压将北野压在车上,伸手去扯他的三八大盖背带,眼角却瞥见他被制住的手正拼命摸往腰间的手抢。
二哥腿脚不便,抓住他使他不发声已经用尽解数,这边北野死命挣扎,黎嘉骏真有点压不住。
“抹脖子!抹脖子啊!”黎嘉骏催促。
“等下!”二哥不知怎么的,并不下杀手,“绳子!捆他!”
“没绳子!打昏!打昏啊!”
二哥闻言毫不犹豫的一掌击下去,北野发出沉闷的吼声,目疵欲裂就是不晕,双眼死死瞪着二哥,脸颊都通红了。
黎嘉骏快制不住了,绝望:“为什么不杀啊!”
二哥似乎还犹豫着,他看看黎嘉骏,最终咬牙,还是掏出了匕首,刀尖对着北野,北野盯着刀尖,表情更加狰狞。
“你不来我来!”黎嘉骏不耐烦了,“快点!”
就在二哥犹豫之际,前面的树丛突然被拨开,两个中国士兵跳了出来,也举着抢,大叫:“别动!”
一见是自己人,黎嘉骏几乎要喜极而泣:“长官!抓了个日本兵!”
“那杀啊!还他妈留着吃肉啊?!”其中一个年轻一点的立刻上前,拉了抢栓就要开枪,被年长一点的拦住,“等会儿!绑了,给营长送去!”
他看看兄妹俩:“你们什么情况?”
他俩的情况简单的很,几句话就说清楚了,由于全程中文,被绑起来还塞了嘴的北野一脸懵逼,左看看右看看,似乎看懂了什么,却好像又对二哥的立场抱着某种期望。
“所以你们一路把他诳到这儿来制住?怎么早不弄死?”老兵问道。
说到这个黎嘉骏就气:“对啊!为什么早不弄死?!”还给人家赶了那么久的车!
二哥很无奈:“原是觉得弄死了干净,但是后来发现从他身上应该还能挖点情报,便犹豫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北野,“他这样的大学生来参军,心智并不坚定,一路看来,也不像见了多少血的,有可利用之处。”
旁边听着的黎嘉骏表情和北野一样是懵逼的……
随着两个士兵的到来,戍守武汉的中国军队也渐渐露出了真容,武汉行营很快就要到了,虽然校长大人已经决意撤退,然而撤退这门艺术却还是要坚持的,此时这两个士兵所在的工兵营就在执行爆破任务,原是要抄小道去掘掉一段电话线,偶然听到点动静,没想到撞上这么一幕。
四人押送着北野到了一处营地,北野被带走了,她与二哥两人则坐在自己的骡车上休息,远处隐约可见高大的城墙,武汉快到了。
没一会儿,老工兵跑过来问二哥:“黎长官,我们营长请您过去帮个忙!”
二哥原是要二话不说站起来的,奈何他不良于行,还得由黎嘉骏扶着,便随口问了一句:“要做什么?”
“您会日语。”老工兵言简意赅。
二哥闻言,站起一半又坐下了,翘着腿指指黎嘉骏:“她去她去,她够用了。”
黎嘉骏:“……我去。”
老工兵也不废话,当即在前头带路,黎嘉骏很是劳心,还给二哥水和吃食备好了才跟上,一路走进一个营帐里,迎面一股血腥味。
她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营帐里那股古怪的味道,再看清时却又吓了一跳,才那么一会儿功夫,北野竟然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
他鼻青脸肿,被绑在凳子上,奄奄一息。
黎嘉骏看了一会儿,她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女性的心是很容易软的,饶是一路上这个娃娃脸小鬼子都是态度友好和蔼可亲,她都没动摇过杀他之心,可这时候看他如此凄惨,却又不忍直视起来。
“我该,做什么啊?”她回头问,这个工兵营的营长五大三粗的,正悠哉的抽着烟,那烟没有烟嘴,显然是自制的了,他抽了两口,吐了点烟叶,喷着烟道:“就问他们队伍到哪儿了,要干啥,多少装备,多少人,还有啥别的作战计划……你真会日本话?”
“这你问我我也知道啊,都聊一下午了!”黎嘉骏哭笑不得,“白费力气把人打成那样。”
“诶我说你该不会是心疼吧!他是啥?畜生!见面没给花生米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好吗?!问不问?不问让你哥来!”说完嘀咕,“就说不能找女的,麻烦。”
黎嘉骏简直要无语,找人帮忙都那么拽,这营长怎么长那么大的,她整理了一下问题,道:“这样,我先说一下我哥一路套出的消息,那时候他还当我哥是战友,应该是实话,我怕等会我问了,他满嘴假消息,混淆了信息。”
得了营长同意,她和旁边的记录官先是一顿讲,讲完了回头问北野:【你们多少人,到哪儿,要干嘛,装备怎么样,有车没,有坦克没,有炮没?】一听她口吐日语,北野就已经是一脸再也不相信人类的表情,他抿紧嘴,转过头去。
呵,跟她装烈士。黎嘉骏一脸无辜的回头,眨眨眼。
营长低声骂了一句,一招手,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士兵就捏着拳头上来了,对着北野劈头盖脸一顿胖揍,黎嘉骏看不过去了:“等下,你们这么打,有用吗?这样,拿根绳儿,勒他,勒到翻白眼儿就放开,知道死什么滋味,自然就怕了。”
房里一群大老爷们儿惊悚的看着她。
黎嘉骏一脸无辜:“咋滴,很正常啊,你们又没电击,也没药,要有针挑指甲壳儿也不是简单的活儿,这已经是很适合的法子了好吗!”
营长干咳了一声,招手,一个小兵立刻从角落寻摸出一根草绳交给动手的壮汉,那壮汉拿着草绳很是茫然,回头对着上司彷徨道:“营长,这,一不小心勒死了咋办?”
“你不会盯着点?”营长扔了烟屁股,走上来,还招呼其他人,“来来来,都来盯着,估摸着不行了就喊停!”其中重点点了黎嘉骏。
于是一群人男男女女五六个就围着北野看着他被上刑,过程自然惨不忍睹,北野一张脸被挤成了西瓜,旁边一群人还都双眼放光炯炯有神。
……活像是在做人体实验。
想到这儿,黎嘉骏半点恻隐都没了,积极的帮营长一块儿把北野搞崩溃了,很快就涕泗横流的交代了一切,连他背包里有没写完的家书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只求被放过一马。
【小姐,小姐,我没伤害你啊!我没有伤害你们啊!】北野的哭喊声中,营长他们围成一圈在商量怎么处理他,押送和枪毙都有隐藏麻烦,黎嘉骏在一旁沉默的听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表情平淡的望向北野:【北野诚。】【在!】
【你练胆了吗?】
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忽然开始疯狂摇头。
黎嘉骏点点头,转头叫道:“营长!”
“啥!”
“毙了吧。”
营长看了看惊恐摇头的北野,点点头:“好!”说罢,立刻驱赶起来:“好了好了都走都走!小五你把他处理了。”
负责动手的壮汉于是放下绳子,又勤勤恳恳的把北野拖了出去,北野嘴巴被塞,呜咽不停。
记录官开始整理所有得到的信息,黎嘉骏随便一翻,就看到了北野那封家信,开头就是一句:“亲爱的妈妈,你好吗?天气转凉,家门口的木芙蓉该开了吧,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此时,不远处一声枪响,短促清晰。
黎嘉骏看了一会儿,合上信,走了出去。
武汉快到了。
第181章 党内圣人
踏入武昌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长舒了一口气。
黎嘉骏背包都不卸,第一件事就是赶着驴车找电报局,她觉得自己简直是那个希波战争中负责跑马拉松报信的人,如果她有台词,肯定是:“爹!娘!那个傻×……我……找到了!”然后倒地气绝身亡。
二哥听了她的形容压根没有笑,而是一掌挥过来,大骂:“现在知道我去台儿庄找你啥感受了吧?!还气绝身亡?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气绝身亡?!”
“哎哟哟!被人死狗一样拖回来还有理了!”黎嘉骏自觉这次寻兄之旅完全可以将功补过,一点都不虚,挥掌拍回去,结果被二哥一套狗爪拳强势镇压,蔫头耷脑的进了电报局,留二哥一个残疾人在外头看守驴车。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守的,武汉差不多都空了。
一路行来,黎嘉骏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焦土抗战,前方日军已经兵临城下,武汉城内百姓差不多已经走空,来来去去的都是成队列的士兵,建筑物不是被炸毁了就是搬空了,更夸张的还有门窗都用砖头砌起来的,下车随便进个屋子都是空的,外国人的咖啡馆,自家人的酱油店,要啥,没啥。
电报局也准备关,满地穿制服的人搬着器材忙忙碌碌,只有一个窗口外排着队,手里拿着写好的发报信息等着。
黎嘉骏在旁边写好了要发的信息,排好队发信息,她后面并没有人,这儿她的电报刚发完,发报员抄起器材就开始收。
还没转身的黎嘉骏目瞪口呆:“你,你们这就走了啊?”
发电报的大婶儿头也不抬:“怎么,还要帮你把回信收了才走?”
“……真不客气。”嘟囔了一声,黎嘉骏走出去,眼看街对面的驴车边正站着一个人,正和二哥说话,看见她,二哥连忙招手:“妹子,快来!”
黎嘉骏快步走过去,手里拿着发报回执,有些发愣:“哥,朋友啊?”
她之所以没说战友,就是因为这人没穿军装,三十来岁,一身马褂,外面罩着一件青色的夹袄,两分头,圆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方先生,申报的记者。”二哥指了指那个人,“你应该听说过。”
黎嘉骏茫然又老实:“没有。”
方先生不以为意,摆手:“我只是供稿而已,并非记者。”他继续刚才和二哥的话题,“黎老弟,现在没有能回重庆的船,所有船都必须到宜昌集中停靠安排后再走,你若是急着回去,除非搭委员长的飞机,否则也只有老老实实的先去宜昌了。”
面对唯一的选择,二哥当然只有点头,现在日军已经包抄到了武汉的西南方,陆路回去太不安全,只有实在上不了船的难民才会选择走过去,而现在整个战场最活跃的就是交通部了,他们要统筹汉口、宜昌和后方的所有运输,二哥作为在其中挂职的小官,要登上去宜昌的船还是很方便的。
“方兄不同去?” 二哥问。
方先生摇头:“我要再看看,实话讲,就战况看,我军还能撑半个月乃至更久,但既然委员长下了令,大家自然只有撤退的份,不过要再待几天,还是很容易的。”
“可这武汉都空了,还有什么可看的?”黎嘉骏想不明白。
“谁说空了?”方先生笑,“看着空罢了,市民都会回来的,要不然,真的能全中国的人都躲到西南去?我又不是军人,就等等吧,让其他人知道敌占区的生活状态,才能坚定其他人抗日的决心啊。”
黎嘉骏一顿,蓦然想到了北野诚说的话:【我们在满洲国普及教育,这是腐败的中国镇府所做不到的。】她下意识的问:“那万一日本统治下反而更好了呢?”
方先生想了想,微笑道:“这话,委员长已经回答过很多人了。中国现在已经没有朝代之分,亡便是彻底的亡,不像满清和蒙元,日本人是不会汉化的,现在东三省就在推行日语教学,一旦我们没坚持住,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说汉语的人了,光这一点,就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他顿了顿,又道,“咱中国人是最注重传承的,我看到很多人逃难的家当里还有祖先的牌位,如此深重的羁绊,就足够人拼到最后了。”
黎嘉骏听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委员长会有这样的回答,莫不是有人问了这样的问题?”
方先生一顿,面色变化了一下,转而对二哥道:“黎老弟,你这妹妹思维敏捷,不逊于你啊。”
二哥却没像往常那样好像自己被夸了似的翘尾巴,而是一样追问:“方兄,上头真有人主和?”
“谁知道呢。”方先生斟酌了一下,道,“就日本来看,掉了北平,中国该慌了吧?结果做主的是南京政府。那屠了南京,中国该慌了吧?结果又来了个武汉政府。那现在武汉也撤退了,中国该慌了吧?可我们还有重庆政府……你说现在这个局势,怕的该是谁?”
黎嘉骏当然没有中二的脱口而出怕的该是他脚盆鸡这种话,而是默然回想起来,回想历史书,翻找她所剩无几的近代史知识,总感觉get到了点什么,但又没什么具体的思路。
二哥倒是很快感叹:“两边都怕啊,这次他们又想谈了吧。”
“和谈自然是不可能的,就十多天前,他们说要和谈,竟然有人信了,结果谈着谈着,广东掉了。”方先生语气很是嘲讽,“自此再有人提和谈,才有了他的那番话。”
广东十月初才掉,也就是说在日本开始轰炸重庆的同时,这边打武汉,那边还在打广东,顺便假装跟重庆镇府和谈,他们怎么这么有精力啊!以后还要一边撑着中国战场,一边用一样的套路去打珍珠港,到底谁才是泱泱大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人口十亿的国家呢!
“广东都被谈掉了,竟然还有人提。”二哥冷笑,“是哪位?可说否?”
“没什么不可说的。”方先生摇摇头,“此人前两日在接受不列颠路透社采访时还反复说,未关闭停战之门呢。你可先猜猜是谁。”
“……孔?”二哥试探。
方先生望向黎嘉骏:“黎三小姐你不猜猜?”
黎嘉骏现在对于果党内的人也不是一无所知,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几乎当时就知道答案了,这个人自然不是二哥所猜的那位风评复杂的财神爷,行政院院长兼财政部部长孔祥熙。
确实如果现在要人猜,谁会主张和谈,绝大部分人都会猜是他。实在是动机太明显了,作为手掌财务命脉的人,现在抗战多难维持他比谁都清楚,战争打的不是人和热血,是钱,而现在,用脚趾头想就知道,在没有通商口岸和大半国土被占的情况下,中国根本木有钱,穷得要死,管家婆难为,能停自然希望停。
可那个“神秘人”偏偏不是孔祥熙。
“汪。”黎嘉骏斩钉截铁。
“……你干嘛学狗叫。”二哥刚说完表情就一顿,震惊道,“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方先生赞许的看了一眼黎嘉骏,点头:“正是他,曾为革命单枪匹马刺杀载沣,在狱中写下’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少年义士;为总理撰遗书,写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党内圣人’,汪精卫。”
“……我不信。”二哥也斩钉截铁。
方先生耸耸肩,一副你开心就好的样子。
二哥却仿佛被刷了三观,激动道:“怎么会是他?!虽说他与委员长斗了那么多年,可西安事变的时候,我也是支持他从德国回来主持大局的,党内能执权柄之人,除蒋必汪啊,若他都心智不坚,还有谁能坚持下去?”
可偏偏就是他,方先生的表情是这么说的。
见方先生不回答了,二哥转头轰黎嘉骏:“骏儿!你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觉得是他!”
因为谍战剧里老是有“汪精卫镇府”和“上海镇府”这些词出现啊,黎嘉骏炯炯有神的想。
她当初知道汪同学在果党内的地位和风评时就斯巴达了,其实在上辈子她根本没了解过他这个人,现在知道他也只能心里吐槽一下大汉奸,但事实上他除了抗战前一直跟校长大人争权夺利之外,抗战后并没什么动静,她只当他是一个在抗战后期必会被日军扶持的傀儡倒霉蛋,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人,所以才没什么动作。
不过他这样的人,有今天这般行为也并非完全无迹可寻,至少大概因为从一开始就存在偏见,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黎嘉骏就会往坏了看并且当成罪状记在心里,现在被二哥问起来,她就捡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说:“哥你记得我当初在北平跟着黄郛先生和日本谈判吗,后来谈了塘沽协定后我就走了。之后不是又有了更没节操的何梅协定和秦土协定吗?就是这家伙推动的,他怕日本怕得要死,跟自己人斗那是拽拽的,可遇上日本人,那骨头就不知道软成什么样了。”
二哥还在消化这信息,方先生却要惊为天人了:“黎三小姐,你的政治敏锐度……不参政真是可惜了!”
“……”黎嘉骏心虚的笑笑,没做声。
“确实,他自推动了何梅和秦土协定后被人刺杀,好歹捡回一条命去德国疗养后,就一直不大出现了,也不知缘何出现这样的变化。”方先生终于肯多说一点了。
见识过先进国家的坚船利炮了呗。
二哥那个被刷新的三观还在加载页面中,表情是空白的。
黎嘉骏拍拍他:“好啦,操心那么多还不如想想等会怎么把你送上船,总不会我背你吧!”
“找船工帮忙……”二哥浑然是亲见偶像黑历史的梦游语气,他定了定神,无奈道,“哎,快走吧,再迟都不知道有没有船了。”
“我送你们去吧,至少可以把黎老弟你背到船上。”方先生笑着跟在驴车旁边,三人一路到了汉口码头,那儿显然是被重点轰炸了好多回,基本看不出一个码头的样子来,远处还能看到几根沉船的桅杆和船头露在江面上,岸边停着许多军车和板车,现在还需要忙碌运输的就只剩下殿后的军队和镇府物资了。
二哥身份正儿八经摆在那儿,当即就联系上了同僚,得了上船的许可,方先生言出必行,一路将二哥送到了船舱中安顿好,神色平淡的与他们道别。
黎嘉骏还是有点难过的,方先生一看就是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他甚至都不是申报正式的记者,只是自愿留守武汉,而且消息来源广泛,有些信息甚至给她一种手眼通天的感觉,可偏偏不显山不露水的,神秘的很。
临下船前,黎嘉骏去送,方先生忽然回头,低声问:“黎三小姐,依你看,若汪执意讲和,事态会如何发展?”
黎嘉骏有些发愣,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她该怎么回答,而且她也不知道啊,哦,除了一个关键词。
她犹豫了一下,微微凑近,低声说:“上海。”没等方先生有什么表示,她唯恐他听不懂似的,又补了句:“日本人最爱玩那套,满洲国,华北自治……你懂的。”
方先生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了声再见,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黎嘉骏忽然心慌起来,总觉得自己不该说,但又觉得自己没多说什么,一切都很符合逻辑啊,但为什么就怕了呢?
她赶回船舱,忍不住问二哥:“哥,这个方先生,你怎么认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