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恨天一愣,突然发现仇海望向自己的目光不只是简单的敌意,而是仇恨,刻骨铭心的仇恨!只是这仇恨压抑得如此之深,不是与他面对面就完全察觉不到。萧恨天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实在不明白自己与他何来那么大的仇怨。就在这时,仇海身后四人也起身与萧恨天抱拳为礼,萧恨天这才发觉领头那个穷酸文士也是熟人,就是在雁荡山区曾以南宫世家“万幻剑法”击败万变魔神凌萧萧的沈欢。

“原来是沈欢前辈!”萧恨天大喜过望,忙以后辈子侄礼节拜见。沈欢淡淡一笑,扶起萧恨天道:“沈欢是我过去的名字,现在我叫沈绝情。”说完又指着身后三人道,“这是我两个兄弟和一个义妹,肖绝义、宁绝恩、成绝德。”

萧恨天忙与三人见礼,只见那肖绝义是个中年美妇,一脸幽怨;宁绝恩则是个手摇折扇的风流儒士;成绝德却是一个面目阴沉的瘦削汉子。三人精气内敛,锋芒不显,尽皆是罕见的高手。默默念过三人名字,萧恨天心中陡然灵光一闪,讶然道:“东厂四绝?”

见沈绝情淡笑着点了点头,萧恨天骇然望向仇海,轻轻吐出两个字:“飞妖?”

仇海有些意外地望了萧恨天一眼,然后感慨地仰天轻叹:“飞妖仇海,这个名字世上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也不该有几个人知道的。”

本来习武之人多为默默无闻烦恼,却没想到东厂客卿之首的飞妖,却是为被人知道而犯愁。萧恨天心中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他只知道,有这飞妖和东厂四绝的全力相助,保护于谦就多了七八分的把握。把他们安顿在于府,然后分派他们轮换着近身保护于谦后,萧恨天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心中一直都没想通,那剑庐的主人东方俊雄,何以要刺杀于谦?

瓦剌大军分三路向北京进发的消息不断传来,京师人心惶惶。但同时,大明各路卫、所,两京备操军、山东备倭军等陆续被调集到北京城,加上京师原有兵力和土木堡败回的溃兵,总兵力渐达二十万人之数,在数量上已不输于也先的大军。通州囤积的百万石粮食也陆续运抵北京城,在于谦指挥下,无论军民,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保卫京师的准备,都誓与瓦剌大军决一死战。而也先自率十万主力已突破紫荆关后,也渐渐逼近了北京城。大约是受几天前一个百人队被百姓所杀的教训,也先不敢再派出轻骑小队孤军深入,所以虽然瓦剌大军在逼近,但在北京城郊却很少看到瓦剌侦骑。

十月的北京城郊,秋风瑟瑟,大地一片枯黄。若在往年,这该是城里的王公贵族们外出狩猎的时候。但此刻,却只有无数百姓兵卒在加紧构筑栅栏鹿角,数万人一齐劳作的场面颇为壮观。陪着伤势尚未痊愈的于谦在城外巡视,萧恨天终于感受到大战临近前的压抑和沉闷,也感受到兵将们誓死与瓦剌一战的决心。

“报!”一个信使飞马来到于谦面前,翻身下马禀报道,“于大人,有中原武林盟主欧阳飞云率数百名武林好手前来北京助阵,目前已到兵部衙门等候于大人召见。”

于谦闻言面露喜色,忙对萧恨天道:“我也曾听闻过武林盟主欧阳飞云的大名,有他率武林群雄前来相助,咱们又多了几分胜算。你也是武林中人,对他想来也熟悉,就先由你去替本官接待他好了,等本官视察完最后这几处营寨,立刻便赶去见他。”

听到欧阳飞云的名字,萧恨天心中就本能地泛起敌意。不过如今国难当头,也无心计较个人恩怨,对随行的四绝交代几句后立刻打马赶回城里。尚未到兵部衙门,远远便见一大群武林中人提刀佩剑围在门外,正与门外守卫的兵丁争吵不休。萧恨天见状忙喝住兵卒,一问才知道,群雄正为见不到于大人愤愤不已。萧恨天忙依江湖礼节与领头之人抱拳为礼,这才发觉领头的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其服饰似乎只是九天城一名弟子。

“军爷!”那弟子言词虽客气,但神情却颇为自负,见萧恨天不过是一小小百户,便越加狂傲起来,把手中一封帖子往萧恨天面前一递,傲然道,“家师乃中原武林盟主,想身份何等尊崇。如今不顾身份前来协助于大人守城,于大人该亲自前来迎接才是,怎么派你一个小小百户来见咱们?”

萧恨天看看群雄,其中也有几张熟面孔,不过似乎并没有中原武林的头面人物,便问道:“欧阳盟主在哪里?”

“家师现在和不少大侠都住在隆兴客栈,就等着于大人前去迎接。”说着那弟子把帖子往萧恨天面前递过来,“这是家师的拜帖,请军爷立刻转呈于大人。”

萧恨天接过帖子,看也不看便往隆兴客栈方向而去,边走边道:“于大人日里万机,哪有功夫迎接什么人?就由在下去迎接欧阳盟主好了。”

“就凭你?”群雄顿时鼓噪起来,“于大人也太看不起咱们盟主了吧?居然让一个小小百户前去迎接?”

萧恨天见群雄脸上诸多不忿,心知武林中人除了看重身份地位之外,更崇拜武力,如今这情形也没时间陪他们摆谱,便对众人团团一拱手道:“在下虽是一小小百户,却也会几手粗浅功夫,在下便露上两手。若有人能胜过在下一招半式,我立刻就替你们去请于大人。”

群雄哄然大笑,有人调侃道:“军爷,你若要和咱们比试骑马射箭的功夫,咱们恐怕还真不是你对手,不过要是比拳脚比刀剑的话,恐怕这儿人人都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到那时军爷脸上就不太好看了。”

萧恨天淡淡一笑:“拳脚刀剑,任众位大侠挑选。”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九天城那弟子斜眼打量着萧恨天,笑道:“我看你腰挂佩剑,想来也学过几手,就不知传自何门何派?学过些什么剑法?”

萧恨天谦虚地笑笑:“惭愧,在下不会任何剑法,就知道用剑胡乱劈刺砍杀而已。”

群雄顿时笑得差点岔了气,那九天城弟子笑着招呼身后一个随从:“小万,你陪军爷玩玩好了,千万注意莫伤了军爷,北京城还要靠他去镇守呢。”

众人再次大笑起来,那个叫“小万”的半大小子在笑声中笑嘻嘻地走出人丛,来到萧恨天面前拱手道:“军爷小心了。”

萧恨天笑着点点头,小万神情轻松,面带微笑慢慢拔出佩剑,不想剑刚出鞘便“当”一下子掉到地上,就像没抓稳失手落下一般。小万疑惑地看看地上的佩剑,再看看自己的手,嘟囔了一句:“邪门!”跟着又去捡起佩剑,不想还没直起身来,手中的剑又莫名其妙地落到地上。小万疑惑地挠挠头,再次捡剑,这一次才感觉到,刚捡起佩剑时手就一软,那剑跟着就落到了地上。

“小万退开!”小万还在坚持不懈地捡剑,九天城那领头的弟子面上已露出凝重之色,两三次后才终于看清,每次小万捡起佩剑那一瞬,那个军爷腰上的佩剑便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鞘尖轻轻点在小万手肘之上,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居然能让小万察觉不到自己手肘上的穴道已被人轻点了一下。那剑鞘运动之快,竟让场中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不少人还在揣测小万这小子是不是在逗这军爷玩呢。

在师兄的呵斥下,小万终于满是狐疑地退开。只见那九天城的弟子神情凝重地紧盯着萧恨天喃喃道:“没想到军爷剑法这般高明,却还说自己不会任何剑法。”

“我确实不会任何剑法。”萧恨天一脸无辜,说着剑已“锵”的一声脱鞘而出,出鞘之声未消,剑锋已顶在那弟子咽喉之上。那弟子面如土色,手中刚出鞘的长剑甚至都颤动起来。萧恨天淡淡一笑,又道:“我确实只会胡乱劈刺砍杀。”说着长剑蓦地向斜后方斩出,身后立刻响起一声惊叫,跟着是兵刃坠地的声音。却是一个大汉刀刚出鞘,便发觉这军爷的剑已经到了自己脖子上,被那寒气侵骨的剑锋一激,顿时吓得手一软,腰刀便失手落到地上。

“我确实只会胡乱劈刺砍杀”这几个字一说完,萧恨天也真就胡乱劈刺砍杀了十一剑,每一剑便有一人的兵刃落地,且都是那些本能地拔出兵刃想出手的汉子,兵刃未动的人只感到剑锋从自己面前冷飕飕地掠过,却没有碰到自己一根头发一片衣角。

话音一落,萧恨天已笑着还剑入鞘。只见周围有十一件兵刃落地,十一个汉子面如土色,但浑身上下却没有任何伤痕。众人默默回想方才那神出鬼没的十一剑,果然不是任何门派的招数,也确实只是在胡乱劈刺砍杀。只是出剑的时机、力道、角度都掌握得妙至毫颠,寻常人只怕习剑一生,也使不出这样一剑。

“我现在有资格去迎接欧阳盟主了吧?”萧恨天说着便往隆兴楼方向而去,把一干目瞪口呆的江湖汉子丢在了原处。

隆兴楼是北京城屈指可数的豪华客栈,萧恨天对北京城并不很熟悉却也知道它的所在。尚未达到楼前,远远便见气氛有些异样,有三三两两的闲汉围在楼外看热闹,却又不敢近前细观。萧恨天忙上前一问路人,才知道有东厂厂卫在隆兴楼盘查瓦剌奸细。萧恨天不禁有些奇怪,虽然东厂有权盘查上至王公,下至黎民的任何人,不过自从原厂督王振死于土木堡,又有以兵部尚书于谦为首的几名大臣共同弹劾东厂权宦,皇上下旨杀了几名罪大恶极的东厂头目之后,东厂一下子就收敛了许多,再不敢在京中横行。像这样借盘查之名行欺压百姓之实的举动,在京中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萧恨天对东厂也没什么好感,不过碍着韩志豪的关系,他也不希望厂卫们把事情闹大。一旦闯了祸再被人参上一本,这罪责多半是要推到韩志豪身上,届时他要再次逃脱惩罚恐怕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这样想着萧恨天便急步过去,尚未进门便听里面有个熟悉的声音正不依不饶地质问着什么人:“你说你们不是奸细,那带那么多刀剑进京来干什么?不知道现在正和瓦剌打仗啊?这么大的事你们当然知道。是不是想做内应?瓦剌人来后你们就可以里应外合,杀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萧恨天一听这声音就不禁皱起眉头,立刻听出她居然就是那个绰号东厂小魔星的阿珠!因为年纪小,所以她虽随师父仇海来于府保护于谦,但实际上萧恨天并没有安排她做任何事。也不放心让她做任何事,她也就整天自由自在来往于东厂和于府之间。萧恨天本不想让她再来,不过第一次见面她就赢得了于倩茜的喜爱,二人亲热得以姐妹相称。即便萧恨天向于倩茜揭露了她的真面目,于倩茜也直为她开脱,说是受东厂那个恶劣环境的影响,不能全怪她自己,她的本质其实并不坏。萧恨天对此也就只有无可奈何了。如今见她又在这隆兴楼胡闹,萧恨天倒想看看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便隐在人后不忙现身。

一见场中那几个人,萧恨天不由吃了一惊,除了有武林盟主欧阳飞云以及他的兄弟欧阳奔雷外,沧州彭家堡的彭思礼,金陵南宫世家的南宫翔天,以及丐帮丘长老,崆峒掌门丹丘子,邛崃掌门娄高峰等众多武林头面人物也赫然在侧。与之相对的则是几个东厂厂卫服饰的汉子和两个百姓打扮的壮汉。一见那二人萧恨天又是一惊,认得那个身材高大肥硕的是太行六星君中的大熊星君,另一个身材健硕的彪壮汉子则是黑虎星君。只见二人紧随在身着红色猎装的那个小女孩身后,倒像是她的护卫一般。

“这位小姑娘此言差矣,”面对她的责难,欧阳飞云面色从容,“咱们正是知道瓦剌威逼北京,才不远千里来京助阵,却没想到会被东厂当成瓦剌奸细,这倒是有些意外。”

“非常时期,若随便什么人都说自己是来京助阵,那他要是瓦剌奸细怎办?”小姑娘不依不饶地追问道。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声反驳:“咱们盟主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中原武林群雄都惟盟主马首是瞻!”

“武林盟主?”那小姑娘歪起头想了想,明知故问地调侃,“相当于几品?”

群雄顿时哑然,欧阳飞云更是面色愠怒,冷冷道:“那姑娘说怎么办?”

“很简单!”那小姑娘嫣然一笑,“让我把你们带回东厂大牢细细拷问,若真不是瓦剌奸细,我再给你们赔礼道歉送你们出来,不过这种可能性一般不大。”

群雄顿时哗然,纷纷破口大骂,骂声中只见小姑娘从容不迫地把手中那面小小的玉牌高高举起。一见那面玉牌,群雄的骂声不由弱了下来。只见那小姑娘环视群雄一眼,才不疾不徐地道:“大明律规定,东厂有权侦视、缉拿任何人,何况区区一个什么盟主?东厂玉牌在此,见玉牌如见厂公,谁若反抗,便可视作叛乱!”

群雄顿时面面相觑,虽然厂公王振已死,家也被抄,但皇上又任命了自己一个亲信太监暂理东厂。对此人大家都不熟悉,就连在京中颇有根基的欧阳飞云也不认识此人,不知道他这是存的什么心思。众人一时倒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真让这小丫头凭空栽上个“叛乱”的罪名。寂静中突听那小丫头“噗哧”一笑,收起玉牌悠然道:“阿珠不过是给众位叔叔伯伯开个玩笑,其实只是想请几位叔叔伯伯去东厂玩玩而已。”

众人暗自松了口气,有人便赔着笑问:“不知阿珠姑娘想请谁去呢?”

阿珠眼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信手指点了几个,却是欧阳飞云、欧阳奔雷,丐帮丘长老和两个九天城的弟子,以及另外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中人。众人有些疑惑,若是按江湖名气大小的话,请欧阳兄弟和丘长老是不错,却不该漏了崆峒和邛崃等派掌门,更不该请些毫无名气的普通江湖人,也不知是这小丫头信手指点还是早就安排好的。众人尚未有所表示,欧阳飞云已嘿嘿冷笑起来:“阿珠姑娘是在消遣大家吧?若是厂公请客,岂会这般没有尊卑长幼?”

“谁说是厂公请客了?”阿珠瞠目怪道,“我都说了是我自己要请你们,并且也不是请客,去东厂玩玩懂吧?是我要玩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去东厂玩耍,你当东厂是好耍的地方啊?”

群雄再次变色,欧阳飞云更是气得面色铁青。阿珠全然不理会众人的反应,转身对大熊星君和黑虎星君一招手:“大熊、黑虎,把这几个人都给本姑娘拿下!”

二人应了一声便伸手去抓欧阳飞云,却见欧阳飞云双掌一分,立刻把二人震开了一步。几个厂卫顿时鼓噪起来:“你们胆敢抗命?真要谋反么?”

萧恨天见这冲突越闹越大,忙闪身而出,拨开围着的人群挤了进去,同时高叫停手。阿珠一见是萧恨天,顿时有些慌乱,但跟着又面色如常地笑道:“大哥哥这是来帮我拿人啊?”

萧恨天深吸口气,强压下对欧阳飞云的敌意,先按子侄礼与彭思礼见礼。彭思礼颇有些诧异,似乎一时还没认出萧恨天来,只得疑惑地还了一礼。二人见礼毕,萧恨天这才转头对阿珠怒道:“胡闹!欧阳盟主是于大人的贵客,岂能容你欺辱?快给我退下!”

几个厂卫一见是兵部尚书于谦身边的护卫军官,不由悄悄往后退却。如今兵部是皇上眼中最重要的衙门,谁也不敢得罪。只有阿珠还在坚持,举起那面玉牌色厉内荏地喝道:“我有厂公腰牌,谁敢阻拦?”

话音刚落,萧恨天突然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生生从她手中夺下腰牌,冷冷道:“这面腰牌我暂时保管,让厂公到兵部来取吧!”说完才转身对欧阳飞云抱拳道,“恕在下迎接来迟,让欧阳盟主和众位英雄受了许多无聊骚扰,还望不要见怪。”

欧阳奔雷最先认出萧恨天,立刻在兄长耳边耳语了两句。欧阳飞云刚开始只觉着萧恨天的眼神依稀有些熟悉,却没有认出他就是在九天城独战群雄的那位无名剑客。听兄弟这一说,他的眼光蓦地缩成一缕寒芒,盯着萧恨天咬牙切齿地问:“韩家庄弟子萧恨天?”

萧恨天傲然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正是!”

欧阳飞云眼中的寒芒又锐利了一分,手已不知不觉地抓住了剑柄,凝立片刻后终于又缓缓放开,森然道:“国难当头,私怨可暂放一放。请萧百户带我去见于大人。”

萧恨天缓缓点点头,抬手示意:“欧阳盟主有这胸襟,也不枉领袖中原武林。请!”

二人正要离开,却听一旁的阿珠突然高叫:“大熊、黑虎,快把玉牌给我抢回来!”

话音刚落,大熊星君和黑虎星君立刻向萧恨天扑来,但立刻又被萧恨天两掌给挡了回去,一时愣在当场,显然是被萧恨天这两掌给震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萧恨天不再理会东厂众人,立刻当先领路往兵部衙门而去。身后传来阿珠气急败坏的骂声:“大笨熊、臭黑虎,连个小小军官都对付不了,还叫什么星君?干脆叫俩饭桶得了。”

萧恨天听见黑虎星君和大熊星君在小声嘟囔什么,竟不敢高声分辩,不禁感到奇怪和好笑。以二人的身手,在江湖上也算是罕见的高手了,却被这刁蛮的小姑娘呼来喝去,竟不敢稍有不满。

领着群雄来到兵部不一会儿,于谦也从城外赶了回来,一见欧阳飞云,不由激动地握住他的手道:“能得众多武林豪杰相助,于某守城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欧阳飞云忙拜道:“咱们武林中人带兵打仗的本事没有,一腔热血却还是有的,愿听从于大人差遣,为保我大明江山社稷尽自己绵薄之力。”

丐帮丘长老更是把胸脯拍得“嘭嘭”直响,连声道:“咱们丐帮都是些穷叫化子,没钱没粮没本事,也不会骑马打仗冲锋陷阵,不过打探消息、刺探军情、散布谣言等等这些鸡鸣狗盗的勾当却是咱们所长,就让咱们专为于大人刺探瓦剌大军的军情实力吧!”

群雄纷纷向于谦大表忠心,趁这乱哄哄的当儿萧恨天悄悄退了出来。虽然群雄现在已是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但萧恨天对他们却始终有一种本能的敌意。当年他们逼死义父义母的情形,早已成为萧恨天心中永远忘不掉的痛楚。

悄悄离开兵部正堂,萧恨天便见一个守卫大门的兵卒正候在一旁不住张望,见他出来忙过来小声禀报:“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见我?”萧恨天一脸意外。见那兵卒肯定地点了点头,他不禁有些奇怪,自己官职低微又无权无势,还从来没人来拜会过自己,不由问道:“是谁?”

那兵卒神情有些古怪,小声道:“大人一见便知道了,他不让小人通报他的名字。”

萧恨天满腹狐疑地出得兵部大门,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门外不安地徘徊,一见萧恨天出来,忙迎上前小声招呼:“天哥!”

“是你!”萧恨天惊喜地拍拍他的肩头,虽然他只穿着普通的袍子,头上还戴着四方瓦楞帽,帽檐直压到眼睛上,几乎挡住了他的半边脸,萧恨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一看他这身打扮,以及不让旁人通报自己姓名的谨慎,萧恨天立刻便明白了他的苦心。如今东厂已经倒了势,他这是不想影响萧恨天的仕途啊。萧恨天不禁在心中暗叹:真是不了解我这个兄长啊。虽然萧恨天知道他曾为虎作伥,帮王振做下过不少人神共愤的罪孽,不过这些萧恨天都没有亲眼见过,听说的也不多,因此心中对他并无成见。见他那神秘兮兮的模样,不由笑问:“阿豪,到底何事?为何这般打扮?”

韩志豪见萧恨天对自己的态度不变,顿时放下心来,忙赔笑道:“我想请天哥吃顿饭,咱们兄弟也叙叙旧,就不知天哥赏不赏脸?”

“什么赏脸不赏脸?”萧恨天哈哈一笑,一把揽住他的肩头,“咱们兄弟吃顿饭再正常不过,何必搞得这般神秘?走!我请客!”

二人手挽手走过几个街口,韩志豪便把萧恨天拉到僻静小街旁的一家酒楼。萧恨天见这酒楼普通平常,实在不像韩志豪这样一位东厂千户请客的地方,不由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问。只听韩志豪一路解释道:“我本想在东厂署衙内设宴宴请天哥,顺便把几位朋友介绍给你认识认识,不过怕对你影响不好,所以便把宴席设在了这里。这儿是咱们东厂在京中一处秘密产业,老板伙计都是咱们的人,天哥尽可放心。”

一听这话萧恨天心中反而生出一丝警觉,便淡淡问道:“阿豪究竟有何事?为何弄得这般神秘?”

韩志豪却不正面回答,只笑着示意:“楼上请,咱们上楼边吃边谈。”

随着韩志豪来到二楼最里一间雅厅,推门一看,只见宽大的雅厅中早有不少宾客围席而坐,似乎就等萧恨天入席。乍然见到这几人,萧恨天面色蓦地就变了,手也不由自主地扶住了剑柄。这几个人萧恨天几乎全认识,那三个面色黝黑、神情木讷的古稀老僧,骇然就是当年在莲花岭上逼迫义兄金刀法王交出《乾天玄玉诀》的三个天竺苦行僧,天慈、地悲、人悯;而那个颔下柳须飘飘,神情淡泊冷定,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白袍老者,竟是在雁荡山金鸡岭上,要以一己之力挑战白莲教八大魔神的无毒教教主阴无常;更让萧恨天吃惊的是,他身旁那位丰神俊秀、容貌清奇的青衫雅士,看模样不过四十来岁,萧恨天却知道他已经年近花甲,骇然是世外高人一般的剑庐主人东方俊雄。一看到他,萧恨天便无心再打量旁人,紧握剑柄盯着他道:“原来东方庄主也在这里。”

东方俊雄见到萧恨天时也有些意外,轻叹道:“原来是你。”

“老庄主可好?”看到他,萧恨天忍不住问起当初在剑庐传他剑道精髓的东方丕显老人。东方俊雄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戚色,黯然低下头:“先父已经亡故,临终前不断提到你。”说到这东方俊雄面色一寒,愤然不平抬起头来,“先父总说,惟有你才掌握了我剑庐剑道的精髓,成就终将超过老夫这个嫡传子孙,老夫倒是一直想看看你高明到何种程度。”

萧恨天冷冷道:“在下还远不是东方庄主对手,不然那晚就不会让你差一点得手。不过即便不是庄主对手,我也要拼死一搏捉拿你归案,刺杀于大人的刺客,我决不能容他还有第二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