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刚刚喂给他的那一份。
面前桌子上放着一瓶水,没有拧紧盖子,晃晃悠悠的,终于挺不住,倒下来。
水哗哗啦啦地往外流,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扶正水瓶,裙摆和腿不可避免被打湿,在漏过来的几缕阳光中,闪耀着格外干净动人的光芒。
萧则行眸色微动,听到邓珏叫他,略站了站,迈步离开。
棠柚不知道自己刚刚的模样都被男人看的清清楚楚,如今裙摆被水沾湿了一大片,也没有带临时更换的衣服,不得不徒手拧干。
忙碌完之后,她才打开手机,处理简讯。
基本上都是邀请她选款、请她接推广。
等等等等。
当初一连拒绝了好几家营销公司和经纪公司,棠柚没有和那些公司签约,而是选择单打独斗,预备等毕业后再成立自己的团队。
这几天也在忙着恶心萧维景,再加上阿麦闭关,棠柚也没有拍摄新的穿搭图片;ins和微博同步更新的还是上个月拍的一组图,在西京的一家私房菜馆。
低着头,棠柚挨个儿回了信息。
回到最后一条,手指搭在屏幕上。
停顿。
江沉庭:「糖糖,我这周五回家」
棠柚没想好要怎么回,再加上这条短信看起来太像通知,索性把手机放回一边。
太阳越来越大了,这边没有空调,也没有凉风。
棠柚娇里娇气,受不了炎热,和工作人员沟通之后,去备用的休息室吹空调吃冷饮。
是装小白花而不是真正的小白花,傻子才会真的一直在那里等呢。
等休息够了再出来也不迟。
悠哉悠哉地过了十五分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棠柚捧着新鲜的水果走到刚刚休息的地方坐下,一边吃,一边等。
卡点卡的很好,刚刚吃掉两粒葡萄,就看到穿队服的几个人骑着马,慢慢悠悠地走出来。
棠柚也不确定他们能不能看到自己,站起来,挥挥手。
样子还是要做的。
邓珏注意到她的动作,骑着马,靠近萧则行:“小家伙朝你招手呢,不回应一下?”
萧则行倾身,握住马球杆。
挥挥杆,试试手感,他漫不经心:“有什么好回应的。”
“啧啧啧,人家可是在太阳底下等了你那么长时间啊。”
萧则行不置可否,轻轻抚摸着马的鬓毛,拍拍它:“这场赢了以后就给你奖励。”
棕马是他亲自驯养出来的,通人性,嗒嗒嗒地跑了过去。
邓珏骑在马上,无奈地笑。
他同情地望了眼站在原地的棠柚。
追谁不好,偏偏要追萧则行。
哪怕你去追萧维景撬他未婚妻的墙角呢?不比这强?
假设萧维景是S级,那萧则行就是终极炼狱SSS级。
棠柚仍旧孤伶伶坐在外面。
工作人员贴心地挪过来一个小空调,免得热到了贵客。
棠柚不懂马球,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打开手机和好友聊天,玩玩游戏。
有吃有喝有玩,倒也不累。
不知过了多久,玩的手腕发酸,脖子也疼,棠柚单手捏捏肩膀。
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出现在她视线中。
棠柚抬头,看到一脸淡漠的萧则行。
他仍旧穿着马球服,摘去了马球帽,眸色沉静如墨。
剧烈的运动过后,身材高大的男人给人以浓浓的的压迫感。
棠柚慌张地收好手机,乖乖巧巧地问候:“萧先生。”
萧则行垂眼看她,问:“怎么还没走?”
“我在等你啊。”
棠柚这才注意到,场上的那些人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她和“萧维景”。
她问:“你要回家了吗?”
萧则行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仍旧那样居高临下地看她:“看马球很无聊?”
“没有啊,怎么会呢?”棠柚违心地回答,笑容甜甜,“萧先生打马球超帅超好看的!虽然什么都看不懂,但我觉着你超级厉害!工作很棒,打马球也这么好!我觉着就算是威廉王子也比不上你!”
一连串的肉麻彩虹屁并没有收到意想之中的答案。
已经准备好接受暴风雨的棠柚看到萧则行竟然笑了。
绝对不会看错。
他真的笑了。
不是嘲讽或者冷笑,而是真真切切的、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容。
颊边酒窝浅浅。
棠柚愣住。
懵逼之间,萧则行问她:“会不会骑马?”
棠柚摇头。
“我教你。”
他说。
哎?
确认是教她骑马而不是趁机制造意外把她弄死吧?
棠柚一脸懵逼地跟着萧则行走,男人步伐太大,她不得不小碎步快走才能跟上,
一直到了那匹高大的棕色马之前,棠柚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等……等一下。”
“怎么了?”
“我现在穿着裙子哎……”棠柚大脑一片混乱,“穿裙子不能骑马吧?”
“可以侧鞍骑乘,”萧则行打量她,“自己上马?还是我帮你?”
棠柚想起昨晚上厨房里的事,这个男人灼热的双手,吓的立刻摇头,极为坚定地拒绝:“谢谢,不需要。”
萧则行笑了笑,轻轻抚摸马的脖子。
马蹄在地上左右踏走了两步,扬起灰尘,甩了甩尾巴,站在旁边的棠柚悄悄地又挪的远了一些。
马僮很快把上马台搬了过来,对于棠柚而言,这匹马有些过于高大,必须借助外力。
萧则行侧身,看她:“怎么站那么远?过来,摸摸它。”
棠柚不得不往前走了两步。
萧则行教她:“先把手伸到马背上,搭到它侧面,抚摸或者轻拍。”
这么说着,他亲自做示范。
棠柚颤巍巍地伸出手,按照他的做法拍了拍,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萧则行的安慰起到作用,这匹马没有对她表示出排斥。
温驯了好。
棠柚松口气,她尽量保持着形象,一脚踩着马镫,抖着手爬上马背。
她第一次骑马,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匹马配的装备是按照萧则行的体型来设置的,当然不适合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棠柚,坐在马背上以后,时时刻刻会掉下去的恐惧让棠柚只能牢牢抓紧缰绳。
动也不敢动。
萧则行站在旁侧,看她握住缰绳发抖的模样,轻哂:“你在给缰绳号脉?”
马打了个响嚏,吓的棠柚握的更用力了。
棠柚彻底后悔了:“我能下去吗?我不想骑马了,现在好害怕。”
这不是假装,是真的怕。
腿脚发软,棠柚担心这匹马会突然发狂,把她甩下去。
毕竟不少电视剧中恶毒女配都会拿这招来欺负女主。
“胆子真小。”
在棠柚惊恐的目光中,萧则行毫不费力地上了马,自然而然地圈住她,平静地问:“这样还怕不怕?”
艹。
更怕了好吗!!!
好怕突然被推下去啊啊啊!
棠柚的身体僵硬到可以去出演木乃伊了。
男人的身材管理堪称完美,强健有力的胳膊牢牢把她困住;后背几乎贴上男人胸膛,棠柚肌肉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线,再也保持不住惯有的甜笑。
离得实在太近太近了!
她觉着自己现在就是被狼捉住的猎物。
男人就是那匹狼。
棠柚很想往前挪一挪,只可惜马背上的空间实在太小,快要掉下去的恐惧让她不得不抓紧手中缰绳,又不敢扯太紧,担心扯痛它。
熟悉的淡淡香草牛奶气息。
萧则行的胳膊不经意蹭过宽松T恤。
没有直接的肢体接触,空的。
T恤内空荡荡,纤细到无法想象。
“肌肉放松,才能减震,”萧则行说,“想象你上半身是一滩烂泥。”
棠柚:“……”
事实上,她觉着自己下半身更像是一滩烂泥。
萧则行问:“感觉怎么样?”
小白花棠柚抖着嗓子回答:“虽然骑马很吓人……但是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次声音的颤抖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真切切地被吓出来。
萧则行没说话。
男人一双手青筋凸显,原本握紧的缰绳松了松,最终只是轻轻地拽了一下。
萧则行让马绕着场地走了一圈就停下。
真的是走,全程控着马,没有丝毫跳跃的动作。
就是散步。
饶是如此,下马的时候,棠柚仍旧腿脚发软。
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疼的。
她一点儿不会骑马,身子板僵硬到爆炸,更何况今天还穿着裙子!
虽然有防护的马具,但对于皮嫩的棠柚来说,还是有点遭罪。
萧则行拍了拍马,和它作别,把缰绳交给马僮之后,才把目光落到抖着腿坐在长椅上的棠柚。
他问:“腿疼?”
何止腿疼,和马鞍接触过的地方都疼。
棠柚点头。
“疼了才能记住教训,”萧则行摸出烟,想到眼前人的年纪,又收好,淡淡地说,“小孩子就该去和同龄人一块玩,和我有什么好聊的?”
这话已经带了训斥的意味。
棠柚一愣。
她没弄懂“萧维景”的意思。
不就是差了五岁而已么?他怎么总是摆出这么一副……嗯,长辈的语气呢?
是她的错觉么?
等等。
萧维景是不是不喜欢比他年纪小那么多的女性啊?因为觉着和她有代沟?还是只是单纯的讨厌小孩子气?
那她这个时候更加要装可怜装小孩子气啊啊!
刷厌恶值的绝佳机会啊!
棠柚忍住内心的狂喜,飞快地调整一下情绪,仰着脸,看向萧则行。
这个角度刚刚好,正合适让萧则行看到她眼睛被太阳灼痛而流出来的泪花。
棠柚软绵绵地开口,尾音微微上翘,可怜巴巴的欢喜:“因为你对我很好。”
萧则行问:“哪里好?”
棠柚小声卖惨:“我上一次骑马还是八岁时候,你是除了我爸爸之外,第二个带我骑马的人。”
——这句话纯粹是在放屁。
棠宵不会骑马,也没有如此浓厚的父爱。
他一腔父爱全部都给了棠楠。
棠柚不怕说谎话被拆穿,她只害怕这人把她的谎话当真。
这样可怜兮兮地说完,终极·小白花·棠柚咬着下唇,垂下眼睫看着地面。
温厚的大手落在她头顶,揉了两下。
她听到男人波澜不惊的声音:“那你以后也可以把我当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是什么阻止了小叔叔的感情萌芽?
萧则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
别着急,下章掉马~
挨个儿亲亲!
25字以上送小红包包~
☆、七朵玫瑰
棠柚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个男人,到底是怀着怎样无耻的心态才能说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
他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魔鬼啊!
没有理会她的震惊和错愕,萧则行淡淡说:“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我不希望你以后还是这副表现。”
棠柚:“……”
这是说他不打算取消婚约并且要求她改改性格的意思吗?
ojbk。
至少确认了一点,看来“萧维景”还是挺讨厌她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萧则行再未与她说话,棠柚还是坐来时的车回去。
隔着玻璃,棠柚看到萧则行点燃了一支烟,英俊的脸陷在朦胧烟雾与光影中。
没有丝毫笑容。
到了晚上,棠柚回顾今日的表现,深思熟虑之后,后知后觉——
她今天下午跑去一通骚操作,厌恶值应该是刷了不少,但也的的确确被“萧维景”教训了一顿。
穿着裙子骑马并不是一项美妙的体验,棠柚皮肤本来就嫩生生的,娇贵到不像话。
虽然只是骑了十几分钟的马而已,刚下马的时候就开始疼,红肿,现在已经青青紫紫一大片,在莹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回到自己的小家,棠柚怪异的走路姿势把苗佳溪吓了一跳,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姐妹儿,你这是打开通往成人的道路了吗?”
棠柚沉默两秒,说:“我觉着吧,比起来成人,更像是成精。”
“那你这是怎么成的精?”
“萧维景报复我,拉我穿着裙子骑了一圈马。”
看到苗佳溪越来越放肆笑容,棠柚纠正:“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理干净,只是单纯骑马,没有震。”
苗佳溪叫开了:“这tm的是畜生吧!没想到萧维景这么恶毒!对妹子也这么狠!诅咒萧维景脚底板长鸡眼菊花长痔疮!”
棠柚叹气:“佳佳,我们怎么能这么诅咒他呢?这样太残忍了。”
今晚月色很好,阳台上月光融融,棠柚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先给供奉的财神爷上了两柱香,无比虔诚地说:“信女愿一生吃素,换萧魏景长胖三十斤,唧唧短十厘米,胸大两个罩杯,头发掉一半。”
苗佳溪:“……”
真是好温柔好不残忍的诅咒呢。
温柔祈祷之后,棠柚半跪在地上,翻出来活血化瘀的药膏。
药箱放的位置低,不太好找,跪伏的时候刮蹭到伤损的皮肤,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苗佳溪忍不住提出建议:“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柚柚。俗话说的好啊,多个前任多条路,多个老公多个家。你以后和萧魏景协议结婚,婚后两个人各玩各的,互不干扰,岂不是也爽歪歪?”
棠柚义正严辞拒绝:“不要。”
有了父母失败的婚姻为例,棠柚才不想再重蹈母亲的覆辙。
没有爱情维系的婚姻就是折磨,对待以后的子女也是一种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