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晴着急地道:“爷爷,你吃啊,有用的。”
柳乘云阻止道:“罢了,你爷爷有自己的想法。你的灵药难得,他不想浪费。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觉得自己不是伤重也不是患病,而是老了期限到了…”
柳公点了点头。
柳长青却冷着脸站了起来,朝柳乘云的方向投来冰冷的一瞥,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接着便拿过长晴手里的瓷瓶,亲自喂到柳公的嘴边。
柳公了解长青,所以无奈的喝了下去。
几个人围拢在床边,静静地守着柳公。一盏茶时间过后,门口传来响动,其他人也陆续到了。
虽然来人不少,但行动一直悄悄的不发出嘈杂之声,炭翁到柳公床头不言不语地坐了半晌,然后张瑞年就特意走到柳公床前,跟他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无怪乎就是追忆这些年的种种往事,柳公对张家的诸多帮助,以及对自己前阵子冲动之下对柳公无礼的事情表示歉意。徐氏站在张瑞年身边,也是一次又一次地偷偷转身拿帕子拭泪。
柳公吃了那灵药之后,似乎真是好过了一些。待宛如凑到他床前的时候,他眼珠立刻转动了过来认出了她,还比划了一个抱小孩的姿势。宛如忍泪道:“孩子这两日有些闹肚子,不然真想带过来给柳爷爷看看。”
柳公摇摇头表示无妨,又指了指秋萤。秋萤擦擦眼泪道:“二姐,柳爷爷跟我一起给云笙编了个藤摇篮。”
宛如点了点头,却别过脸去,靠在宛知怀里,掉下泪来。
灵药治病难治老,过不多么一会儿,柳公的精神眼见着又不好了下去。秋萤将长青拉到一旁,又将张瑞年、徐氏,还有宛知宛如少扬一起喊了过去。
长青惦记柳公,问秋萤道:“你有话说?”
秋萤点头,拉着长青道:“爹娘,姐姐,姐夫,我想和长青哥今天晚上就拜堂成亲。现在、立刻、马上,也不需准备些什么,只要红烛一对,喜服两件,凤冠霞披,两杯水酒。我想在爷爷面前和长青哥把亲事办了。”
长青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将她的手握了又握。此情此景,其他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见张瑞年点了头,徐氏将秋萤拉了过来道:“当年这门亲事就是柳公定下的,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盼到了。时间仓促,娘也不知道该跟你再交代些什么,只说一句吧。人生在世要学会的无非是六个字:明礼、知耻、感恩。分清是非善恶,有所为有所不为,就是明礼知耻;孝顺父母长辈,受人点滴好处日后涌泉相报,就是感恩。好好与长青过日子。今日先成了礼,日后我们再补办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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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知宛如一起给秋萤穿戴妥当,长青已经着了大红的喜袍拎着喜绸在门口等待。宛知略带伤感道:“咱们三儿也终于出嫁了。”
秋萤拉拉她的手,对她笑了笑,不让她再感慨下去。宛如推开房门,秋萤发现小梨涡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把小铃铛也喊了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杜三娘,正候在外面。秋萤穿着凤冠霞披,长青上前来牵着她,却没用喜绸拉着,径自握住了她的手,一起走进了喜堂。
喜堂就是柳公卧室隔壁的客厅,柳公也换上了秋萤绣好的紫红色喜袍,坐在堂上。少扬充当了仪官,主持了成亲的仪式。拜过天地,特意给柳公敬了茶,柳公含笑喝了,茶杯却没能再放回桌子上去。
一声脆响之后,便是满屋的悲鸣。
一生辛劳全不计,半世沧桑付水流。如今驾鹤西游去,徒留儿孙念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很喜欢柳公这个人物,虽然他不是主角。这是一个平凡的好人,默然离世…这章写着写着,就想着之前柳公的种种来,然后哭完了,稀里哗啦,打电话给老公,把他吓完了,以为出什么事了。囧…这个文章,忽然不想写番外了,于是下章结文,时间是三年后,长青秋萤守孝期满后的迟来的喜宴,以及…洞房花烛。(长青哥哥说了,让秋萤18岁再做母亲,现在秋萤18岁了,你们懂的…)
110.三年之后
,柳公的孝期已满,长青秋萤一起给老人家立了碑。
新年过去之后不久,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转眼已是人间四月天了。
张瑞年与徐氏催着两人尽快的把成亲喜宴补办了,于是南小巷的百花深处近日热闹得很,光到处乱跑的小孩子就聚集了七八个之多。领头的当然是如今已有十岁的小梨涡和铃铛,铃铛还领着四岁的弟弟,再就是少扬家六岁大的云庭、云汐,领着两岁多的弟弟云深,宛如家三岁大的云笙,还有宛如家里一岁多大正在蹒跚学步的云芷…
宛如弯腰将云芷抱起来道:“小祖宗,你是个女娃子么,不要一天到头这么兴奋过头好不好?也就是你这两条小短腿还走不利索,要不然肯定比你所有哥哥姐姐还要疯魔。”
云芷不满被娘亲抱了起来,继续挣扎着要跟跑远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去,在宛如怀里扭动不止,嘴里还咿唔有声:“踢踢踢…”
秋萤从凉亭那边过来,见状笑着上前来轻轻捏住外甥女儿的小脚道:“小云芷,又在卖弄你的短腿踢啊!踢踢踢,你这孩子也奇怪,不爱让大人抱着,一抱起来就踢踢踢…”
宛如笑着回道:“你不行吧?还没当娘就是听不懂小孩子们的咿呀学语,云芷说的不是踢踢踢,说的是去去去,她也要跟着去,呵呵。”秋萤惊奇地逗云芷,“哦?是么?告诉小姨是不是?”
云芷利落地将“短腿踢”转了个方向,向着秋萤踢了过来,嘴里继续嘟囔道:“踢踢踢…”
秋萤无奈地摇摇头道:“算了,我怎么听都是说踢踢踢!”宛如再笑,抬眼看看她额上的细汗,拿出帕子道:“擦擦吧,如今天够暖了,棉衣适当该换夹袄了,你的棉衫再薄,一干点活儿还是出一脑门子汗。”
秋萤赶紧摆摆手道:“别,别拿你的帕子给我抹,天天给小家伙儿擦鼻涕用,我还是用我自己的吧。”顿顿又道,“不是之前换得太早伤寒了么,长青哥不准脱了。”
宛如撇嘴道:“不用拉倒,这个可是干净的。”然后道,“明儿个就换下来吧,我跟长青哥说。”
秋萤自己掏出帕子来抹了抹汗道:“干净的我也不用,一股子奶腥味儿。”然后道,“嗯,你说吧,得令后我立刻换。”
宛如忽然若有所思道:“你也十八了吧?还记得三年前长青哥就说过,至少要等你十八岁再让你做母亲,如今你们喜宴办了把房圆了,我看不多久啊你家云风云蕾的就要来报到了,等你自己一身奶腥味儿的时候,我看你还嫌不嫌!”
秋萤拉着宛如跟她一起往回走,边问道:“云芷牙都钻了好几颗了,还没断奶啊?”说完看云芷一眼道,“羞羞脸,不爱吃饭光吃奶,知道不?要想脚上有力气,就得多吃饭。要不你可永远追不上你哥哥姐姐们了。”
云芷虽然人小,但竟然像是能听出来秋萤在数落她一般,立刻扭了扭在宛如怀里坐正了身子,然后小腿向着秋萤动起来,嘴里道:“踢踢踢…”宛如哈哈大笑道:“不乐意了,这次真是说的踢踢踢,踢你呢!”
秋萤眼睛一瞪道:“好啊,敢踢你小姨?你现在才是个混世小魔王,你小姨我可是得道多年了,你欺负我是吧?看我欺负你娘亲的!”说完就去呵宛如的痒痒,宛如边笑边躲道:“哎呀,怕了你呢,我抱着小魔王呢,一会儿该掉下去了,快别闹了。”
云芷在娘亲怀里跟着左闪右躲,不过那个小短腿却一直朝着秋萤变换方向,边跟着嘻嘻笑边继续喊:“踢踢踢…”
远处池塘边上,宋明诚问柳长青道:“喜宴的事情都安排的如何了?”
柳长青神色温柔地将视线移了回来,回道:“已差不多了,正想说与你听做个商量。喜宴那天来的官绅贵胄安排在租来的那艘精致画舫里,停在桃花林旁的池塘中;文人雅士还是安排在桃花林里;亲戚朋友就在后院竹林边上开宴。如何?”
宋明诚思索一会儿道:“也算妥当。只是你要辛苦些了,几处来跑。”
柳长青道:“这没什么。菜单也定了,停云楼掌勺,宛知姐把关,应该没问题。”
宋明诚点点头,忽然又道:“桃林喜宴乃露天之所,不知天公能否作美,若是忽然下雨,又当如何?可想好对策了?”
柳长青点头道:“已定做了朱红色的帐篷,晴天遮阳,雨天挡雨。”
宋明诚赞道:“长青考虑得自是周到,平日也没见你筹谋规划,桩桩件件大大小小的事情,却都已了然于胸了,佩服佩服。”
柳长青谦虚两句,含笑凝神,心下道:盼这喜宴巴巴地盼了这么多年,心中早有腹案,想不周到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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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百花深处已成了京城中大有名气的一景,园内高树矮花错落有致,时有亭台楼阁曲径通幽;茵茵菜田供应皇宫御膳,天光云影池内鱼虾畅游。于是,四月十六这日的百花深处喜宴,足足热闹了一整天,车马不绝。
秋萤今日身着妃红裙衫,云鬓高挽,左簪两朵含苞欲放红月季,右插一枝鸾凤和鸣金步摇,东珠耳环熠熠生辉,颈中珠串莹莹闪闪,富贵喜庆笑意盈盈。由长青牵着手去几处宴场敬了酒,就由宛如陪着回到了新房中。
宴席又是傍晚才散,柳长青回房的时候,身后忽然接连挤进好几个熟面孔来。何少一、郝世进,竟然还有那三年前的新科状元邱应方。邱应方这几年与柳长青私交甚好,此时当先开口讲明来意:“我们几个受宾客所托,前来闹洞房。”何少一眯着眼睛不置可否,郝世进咬着下唇也不答话。
秋萤站起来笑道:“邱状元原来是来闹洞房的,我还以为是来对对子的呢!这洞房要闹也可以,先把对子对上来再说。”一句话将邱应方堵了回去。
柳长青倚着门框静静看着秋萤,秋萤将头转向何少一与郝世进眯着眼睛道:“你们两个…”
何少一连忙道:“嘘!我们抢这名额无非是为了帮你啊秋萤,我们就是来意思意思的,跟邱状元不是一路。”
邱应方无奈地看看他们二人,最后只得叹气道:“也罢,你们两个既然临阵倒戈,我一个人也成不了事。不过新娘子既然是名动京城的谐音对子王,刚才又提及了赏雪宴的前尘旧事,不妨就在今日将那下联公布了吧,也省得我一想起来就头疼。”
宛如自床上捧过来一张花笺道:“合计着邱状元要问,已经写了下来,请过目。”邱应方忙不迭地接了过来,只见花笺上写道:
上联:夏大禹,孔仲尼,姬旦杜甫刘禹锡。
谐音:下大雨,恐中泥,鸡蛋豆腐留女婿。
下联:唐魏征,郭子仪,宋玉夫差白居易。
谐音:糖未蒸,锅子移,送玉扶钗白娶伊。
邱应方读罢叹道:“绝联妙对啊!谐音对子王,果真名不虚传,在下服了。不过,记得新娘子曾说过,还对上了一个,不知可否赐教?”
秋萤与宛如相视一笑,秋萤回道:“这第二对,秋萤自己增了几个字来对着玩的,还请邱状元不要见笑。”宛如立刻又递过来一张花笺,也笑道:“合计着邱状元要再问,也已经写了下来,请过目。”邱应方叹服,赶紧接过来看:
上联:夏大禹,孔仲尼,姬旦杜甫刘禹锡,子墨颜回。
谐音:下大雨,恐中泥,鸡蛋豆腐留女婿,子莫言回。
下联:商祖庚,姬寝生,吴懿梅爻安期生,君锡时珍。
谐音:伤足跟,惧侵身,无医没药暗气生,君须时珍。
邱应方读罢,面色微红,拱手道:“心服口服。”说罢再不多言,乖乖退出了房门,何少一拉着郝世进也一并跟了出去,临出门前对倚着门框的柳长青别有含义地眨了眨眼睛,柳长青本已醉意熏然的面色登时更红了。
屋内宛如忍着笑意凑到秋萤耳边嘱咐了几句什么,也笑笑离开了房间,顺带将门关得紧紧的。
柳长青再不掩饰眼中的情意,热烈的目光直盯着秋萤,仔仔细细地瞧个不停。
秋萤略略赧然,凑近几步,皱着鼻子闻了闻道:“长青哥,你喝了多少啊究竟?就跟掉进酒缸里一样的味儿了!”
柳长青一把将凑到身前的秋萤拉进了怀里,边摩挲着她的秀发边哑声道:“秋萤我没醉,身上酒味虽大,却是故意弄上去的,用它来挡酒总算少喝了一些。我把衣服脱了,酒味就会大大的淡了。”
秋萤笑道:“长青哥你心眼儿最多了!”
长青回道:“这招儿却是你少一哥教的!”
秋萤乐道:“怪不得他出门前对你使眼色。”
长青摇头:“他使眼色却不是这个意思。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意思。”
秋萤脸红,略垂下头,细碎的鬓发柔软地贴在白净的面颊上,柳长青的声音更加沙哑了,哄道:“秋萤,酒味是不是难闻?乖,给长青哥把喜服脱了。”
…
片刻之后。
长青:“乖,再脱。”
秋萤:“再脱就没了…”
秋萤:“交杯酒!交杯酒还没有喝!”
长青:“无妨,交杯酒可以用喂的…”
百子闹春喜帐内。
长青:“秋萤,还记得我欠你多少答案么?”
秋萤:“嗯?”
长青:“这些年你问的那些我没回答的问题,我都记着呢!今天晚上,长青哥一一地慢慢地详细地全部告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