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十万人的参拜之声,如响雷震天,直入九霄。
宗政无忧说了句:“平身。”犀利的目光望向丞相桑丘,直入主题道:“桑爱卿,你身为百官之首,对于此次流言,有何看法?”
桑丞相出列,几步间,脑子转了几转,回道:“启禀皇上,事关皇上与娘娘””,老臣不敢妄言。不过,但凡传言,通常不会空穴来风,娘娘的身份来历不明,确实容易招人话柄。”
好个老狐狸!白发妖孽之事不能说了,便转到她的身份来说事。
宗政无忧一抹冷笑藏在薄唇嘴角,面上依然看不出情绪,问道:“依爱卿们看,此事应该如何平息?”
众臣微愣,注意到皇上说的是平息,而不是查清!
桑丞相沉吟道:“如,厂他斜目对旁边的一位大人使了个眼色,那名大臣会意,出列道:“启禀皇上,平息此事其实不难,只要皇上尽快册立一名贤德的皇后,后宫之事有皇后打理,皇上自然不必再受后宫琐事烦扰。”
宗政无忧盯着他,问道:“爱卿的意思如,朕,还不如一个女人?”
那位大臣一惊,对上帝王如地狱幽潭般的邪冷目光,心头不自觉一凛,忙跪下道:“臣不敢!臣的意思是…”
宗政无忧不等他说下去,沉声裁。:“谅你也不敢!爱卿们以为,谁最适合做这一国之母?”
又一名大臣出列,以前一人为鉴,小心措辞,道:“启禀皇上,臣以为…桑丞相之女桑鸯幼承庭函,知书达礼,是最合适的人选。”说罢拿眼偷瞧了年轻的帝王,哪知正对上那道凌厉的视线,不由心中一突,慌忙垂下头去。
有人先开了。”立刻有其他大臣附和:“臣也以为丞相之女合适。”
不出半刻,百官出列之人竟有一半之多。宗政无忧微微眯起凤眸,淡淡地扫了一眼,而其余一半人,看着帝王深沉的眼色,没敢有动作。
宗政无忧薄唇勾出意味不明的笑意,道:“爱卿们对丞相之女倒是了解得很。幼承庭训,知书达礼…是这样吗,桑爱卿?”
桑丞相眼光一闪,正待上前回话,但宗政无忧并不想听他的回答,而是对身后的禁军统领萧煞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遵旨。”萧煞对后方摆手,“带上来。”
漫夭所立之地的另一边,军政殿廊柱尽头,两名侍卫拖着一男一女往高台上走去。那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敞开的脖颈之间被啃咬得红痕遍布,一看便知是何缘故。那两人被侍卫扔到百官面前,女子悠悠醒转,伏在地上,微微抬头,揉了揉眼睛,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
桑丞相面色惊变,指着地上的女子,手指微颤,道:“你,你…请问皇上,这…这是怎么回事?”
宗政无忧冷笑道:“桑爱卿不知?不如问你女儿!”
那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她一张美丽的脸庞瞬间惨白,如死人一般。她带着使命入宫,五日都不曾见到帝王一面,只好等在帝王必经之地,使尽浑身解数,引起皇上的注意,终于如愿以偿,踏进了那座象征着最高权势的龙霄宫殿。只可惜,任她费尽心机,最后终是功亏一篑。
桑鸯面对父亲责怪的目光,抓紧胸前散开的衣襟,羞愧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九皇子忍了半天,早就想开口了,这会儿轮到他说话,他立列站出来道:“丞相大人,这么明显的事情,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女儿迫不及待想登上皇后的宝座,居然用媚术诱君,结果!诱不成,耐不住寂寞,找了个侍卫私通,”他说着环视了一眼那些推荐桑鸯为后的大臣们,嘲弄笑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知书达礼阿?哈,本王今天可算是长了见识了!怎么说,她好歹也是丞相府千金吧,又不是街头娼妓…唉!”故作惋惜地摇头,心里对这些人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他们故意散播谣言,挑弄是非,七哥怎会服下逆雪?
桑丞相一听,气得胡子直颤,瞪着眼睛,道:“姜王说话,请注意身份。
九皇子笑道:“抱歉得很,本王说话随意惯了,丞相不爱听啊?那也怪不得本王,谁叫你女儿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呢?”他声音洪亮,传遍全场,扬了扬眉,转身面对将士们,敛了平常的笑容,万分正经地对阶下的十万新军,宏声道“我们江南的战士们,你们是国家未来的英雄!告诉我们圣明的君主,你们想要这样的女人做你们的皇后吗?”
底下的士兵们相互看了看,项影立刻高举右手,带头大声叫道:“当然不想!”台上的营将们闻之,随后也大声叫道:“不想!”
紧随而来的是,十万将士同举手中的长枪,一声高过一声的回应,“不想!”
十万人的呼声,那恢弘的气势,震颤了整座军营,也震动了无数人心。
那些推荐桑鸯为后的大臣们慌乱地跪下叩头,连连道“臣等有罪!臣等有罪啊!”
宗政无忧如戏外之人看戏,冷漠地望着这一幕,依旧是面无表情,目光深沉难测。
桑丞相面色灰白,是他低估了这个年轻的帝王。只得俯身拜道:“臣教女无方,请皇上降罪!”
九皇子转身道:“丞相大人别急着认罪啊,还有人没有到场呢。来人呀,把那人也带上来!”
一个戴着书生帽的中年男子被拖了上来,那男子早就被这气势吓得魂不附体,面如死灰,此刻整个身子都在颤拌。
九皇子在文武百官面前转了几圈,探头问道:“你们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丞相大人,你应该最清楚,对吧?他就是奉我们这位丞相大人之命,在民间茶馆散播谣言,说皇妃娘娘是妖孽的那个混蛋!“他说着反身,飞起一脚狠狠踹上那说书人,将他踢得翻了几个跟头,那人惨叫一声,翻着白眼,差点昏过去。
桑丞相心底一慌,面上故作镇定,道:“皇上,老臣冤狂,老臣对南朝对皇上忠心耿耿,请皇上明察!”
宗政无忧挑了挑眼角,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犀利无比的目光扫过文武百官,微微勾唇,似笑非笑道:“朕登基一年,众位爱卿们都做过些什么事,说过些什么话,朕,心中有数。是忠?是奸?靠的不是一张嘴,而是看他的所作所为。”
那些大臣们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齐齐跪下道:“皇上英明!”
宗政无忧又道:“朕记得爱卿方才说过,凡事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姜王既然当着满朝文武及这十万将士的面说了出来,想必也是有所依据。我们不加听下去。”
桑丞相跪在地上,额角冷汗密布,却辩驳不得。
九皇子得意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骡书信,问道:“丞相大人,你认不认得这些东西?”他说着打来一封,展开来,放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桑丞相一见之下,心中大骇,直觉地伸手就要抢,九皇子似是料到他有些一着,连忙跳开,高昂着头,拿着那封信,展示在众人的面前,指着那封信的结尾印鉴,扬声道:“如果本王没认错,这些跟你频繁来往的书信结尾的印鉴,应该是北朝皇帝的私印!”
“啊?…”大臣们一阵骚乱。
桑丞相瞪着眼睛,摇头道:“不可能,这些东西怎么会到你的手里?”
九皇子蹲下身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十分愉悦道:“不好意思,就在你早上前脚出门,本王后脚便带人…抄了你的家,从你书房地下挖出来的这个。怎么样?藏得这么隐秘也能被我查到,没想到吧?唉,查了大半年,也算是没白费功夫!”
桑丞相整个瘫倒在地,不敢置信地望着那高高在上面无表情的帝王,他们竟然查了他大半年,现在家都已经抄了,他却毫不知情,还以为皇上多信任他,并仰仗他在江南庞大的权势用以稳固自己的皇位,却不料,他其实早已是那人盘中鱼肉,还在这里做着春秋大梦,想着有朝一日控制住这个帝王,一揽皇权。到最后,害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不说,也连累了整个家族,这便是野心的代价!
这一场波涛暗涌的早朝,终于在帝王的圣旨中结束。
“丞相桑丘勾结敌国,散布谣言诋毁皇妃清誉,扰乱朝纲,引发兵变,密谋夺权篡位,罪无可恕!现免去官职,诛九族!自今日起,谁敢再提选秀立后之事,一律按谋逆罪论处!”帝王的威仪在这一刻尽显,宗政无忧在众臣及将士们敬畏的目光中,以及那一声声宏亮的“皇上英明!”的高呼声中华丽退场。而众人皆知,桑相倒台,紧随而来的必定是一场朝局的洗亦帝王的雷霆手段,他们很快便会领略到。
宗政无忧步下高台,在转弯处看到了一直立在廊柱后的白发女子。只见女子目中含泪,痴痴地凝望着他,女子的眼中,有贵怪,有爱恋,有心疼,还有深沉的情意涌动。
他微微一愣,快步走了过去,皱眉道:“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风,她连狐裘都没披,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他不顾旁人的眼光,张开手臂一把揽过她的身子,带她走向后方的御辇。
漫夭抿着唇不说话,望着他眼中交错密布的红血丝,以及那隐藏在眉眼之间历经一夜折磨后的浓浓疲惫,心揪成了一团。她咬紧唇,不敢开口,她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当厚重的明黄色帘幔放下,将冬日的寒风阻挡在外,也阻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再也忍不下去,不顾一切猛地扑到他怀里,蓄满眼眶的泪水滚滚而落,渗透男子的衣裳,打湿了他的胸膛,那滚烫的温度将一颗曾经冷硬如坚冰的心融化成一池春水。
她握着拳头,捶打着他的胸口,哽咽道:“你怎么能这样?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吗?你说过永远不碰逆雪,你说过你不愿意少陪我一天,…”
她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心中是对于他有可能会早一步离开她的恐惧。减寿十年,那是何等沉重的代价!
宗政无忧紧紧抱住她,那雪一样的头发垂落下来与她的纠缠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的。他低头将下巴贴上她的额头,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单薄的背航
“阿漫,放心,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乖,别怕,嗯?”他轻声诱哄着怀中心爱的女人,捧起她的脸,轻柔拭去她面上的泪水,低头吻上那娇嫩的唇瓣。
明显感觉到她身子一颤,他由轻柔的试探到深入的索取,小心翼翼的珍视震颤着她的灵魂。
她抬手楼住他的脖子,泪水仍在不断的滚落,没入唇齿间,蔓延出咸涩却又幸福的味道。她一边抽泣着,一边用她所有的力量去回应这个用生命珍惜她的男人。唇齿厮磨,带起一阵阵发自心灵的颤栗,那体内被突然引爆的深沉渴望,来得汹涌而猛烈。
这是一年多来,他们第一个忘情的亲吻,发生的那样自然。这一刻,他们都忘记了曾经的屈辱,也忘记了那刻入心骨的仇恨与疼痛。
凤凰涅槃巾帼魂 第八十五章
初阳升起,暖融融的橙黄光线笼罩了整座江都,为这个寒冷的冬季带来了新的希望。
明黄的帘幔内,软椅之上,两人浑然忘我,吻得激烈而投入。女子毫无保留的回应掀起男子心头深沉的激荡,宗政元忧紧箍住怀中那令他几度疯狂的女子,唇舌间的吻愈发的肆意而张狂,仿佛不将女子与他一起融化了便不罢休。
喘息急促,心跳剧烈,整个帐内的温度节节攀升,暧昧的气息充斥在这一方空间内,焚烧着他们的理智和身心。
本是大好光景,偏有不长眼的在这时候撩开了帘幔,看也不看就翻身跳了上来,叫道:“七哥,我跟你们一起走。”同乘御辇之事,他又不是没干过,都随意惯了。
这一道声音立刻拉回了激烈拥吻中二人的理智,漫夭一惊,连忙放开了楼着宗政无忧颈脖的手,一把用力推开他,被人撞上这种事的尴尬与羞涩令她面上如火烧一般。
这种事被人打搅,搁在谁身上都会很不爽,尤其是一年不曾尝到甜头的男人。宗政无忧脸色遽黑,眉头紧皱,想也不想,就朝刚上来的人猛地挥出去一道劲力。
还未站稳的九皇子才看清帘内的情景,惊诧地瞪大眼睛,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人就已经被那道劲力扫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掉在地上。他“哎哟”一声大叫,苦皱着一张脸,痛得直喇嘴,感觉屁股都要开花了。
外面的禁军皆是吓了一跳,慌忙拔剑,才看清楚掉出来的是九皇子。萧煞一愣,望了眼已合上的帘慢,走到九皇子跟前,问道:“王爷没事吧?”
九皇子嘴角一抽,直想说,你让七哥捭你一下试试看有事没事?但一看周围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看,有些人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深深刺激了他强大的自尊心,他连忙展了眉,一下子跳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昂着头哼哼了一声,很酷的不甩他,潇洒地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刚上了马车,便捧着自己的屁股直跳,苦着脸嘟囔道:“七哥,就算我不小心搅了你的好事,你也不用这么狠吧?呜,好痛好痛!”
“皇上起驾回宫!”
帝王的仪仗缓缓起行,庞大的队伍延伸到很远。
漫夭拨开帘帧一角,探头往外看了看,面色有些担忧,嗔贵道:“无忧,你出手太重了!”
宗政无忧黑着脸,闷闷道:“我已经手下留情了。阿漫,过来。”他拽过她的身子,还在回味她方才出人意料的热情。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时候该有所突破了。
漫夭一回头便撞上那双深邃而灼亮的眼,那眼中燃烧的渴望令她想起自己的忘情,她连忙垂了眼,面上再次泛起一阵红晕。一年了,那些令人感到伤痛和屈辱的记忆,都被埋在了心底,两个人避而不提。就像一根长在肉里的刺,你不碰它便不疼,你若是因为害怕而不碰它,那它便永远长在那里随时提醒着你它的存在。所以,有些事情,与其逃避,不如勇敢面对。
生命有限,幸福来得如此不易,为什么还要因为过去的伤痛而影响未来的幸福?只是,此时此地,都不合时宜。
她回身坐到他身边,伸手触摸他的头发,那每一寸雪白的颜色,在她纤细的指尖下轻轻诉说着这个男子对她浓烈且深沉的爱意,是那样的广阔无边。
宗政无忧握住她的手,揽她入怀。她脸庞贴在他胸口,倾听着他节奏稍快而有力的心跳声,她忽然想对他说些什么,不禁喃喃道:“无忧,我不知道我该贵怪你还是该感谢你,是你令我休验了一个女人最深的痛苦以及最大的幸福,来到这个世界,我原本只想过平静淡然的日子,除了平平安安的活着,我什么都不奢求。但是我遇到了你!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你给了我爱的勇气,我庆幸我能以这样的方式活了下来,尽管是代替了别人,尽管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但我仍然感到庆幸,因为有这样一个你陪在我身边。”
宗政无忧面容一动,眼中深情浓溢,双臂猛地收紧,紧到她透不过来气。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下巴在她额头轻轻磨蹭,道:“有你这番话,什么都值了。”
她鼻子一酸,双手紧抱住他的腰,为了不让自己再流泪,她微微仰起头看他,笑道:“你就这么容易满足吗?”
宗政无忧低头望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双唇泛着嫣红饱满的光泽,眼光一动,勾唇邪魅一笑,道:“不满足,你准备奖励我?!!说罢便低头欲吻,漫夭微愣,连忙推他,不及多想便脱口而出,道:“这里不行。”
“嗯?“宗政无忧扬眉,邪眸带笑,拖长了音调道:“这里…不行?”他的眼神炙热,像是烧了一把火。
漫夭说完便后悔了,她面色一红,暗恼,忙低头将脸埋在他胸前,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
宗政无忧眼中有了捉狭的笑意,难得这样清冷的她也有难为情的时候。他斜侧着头,嗓音低哑,带着暧昧的音符,在她耳边吐着灼热的气息,擦拨着她已然敏感的神经,轻轻叫道:“阿漫,阿漫?”
她身躯轻轻一颤,忙偏了头躲过,手在他背后象征性地拧了一把,但这样小女儿的动作她又觉得矫情,忙松了手,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宗政无忧见她慎恼又无猎的模样,不禁低低地笑了起来,那些朝政为他带来沉重和压抑的不快,以及他白发所承受的痛苦和代价带给她的悲伤,都在这样的笑声中渐渐消弭,只剩下沉淀在心头的幸福与甜蜜。
两人笑闹一阵,漫夭似是想起了什么,敛了笑容,蹙眉问道:“与桑丘来往的那些书倒,“真是他写的吗?散播谣言的幕后指使,是傅筹?”
宗政无忧笑容一顿,凝目问道:“你觉得呢?”
漫夭坐起身子,微微凝思,道:,我觉得不走他。”
宗政无忧问道:“为何?”
漫夭想了想,说道:“我认为”,“以博筹的性格,他不会自揭伤疤!”白发一事,傅筹也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她纵然因此恨他,却也知道有些事,他不会做。
宗政无忧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一蹙,眼底的眸光微变,心头略微有了酸涩之意,他垂下眼帘,道:“你就这么了解他?”
漫夭听出他话中的醒意,微微一怔。虽然她和傅筹没有实质性的夫妻关系,但他们毕竟夫妻一年,曾经习床共枕,他心里怎能不对此有几分芥蒂?她抿了抿唇,偏头笑着问道:“你吃醋?”
宗政无忧愣了愣,直觉的想否认,想说:“我岂是那般小气的男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一直都不确定,傅筹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位置?还有沧中王和启云帝,个个都是人物!
漫夭见他眼中的神色变了几变也不说话,她心中微沉,歪着头,轻缓的声音带了些小心,问了句:“无忧,你…很在意吗?!”
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不论对他还是对她而言,皆是如此。
宗政无忧身躯微震,修长的手指摩擦着她仍旧泛红的眼眶,动作格外的温柔。狭长的凤眸眼底流转的有那么些许的不自信,“阿漫,你的心里…”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垂下手,眉心微蹙,稍稍转过脸去,他意识到这种话,他本不该问。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和她相守到老,已经很好,但他又想知道答案。
再怎么骄傲自负的人,他的生命中总会有那么一些东西,是他觉得自已无法掌控的,从而患得患失,每每面对时,总会小心翼翼,变得不像是自己。
漫夭一看他那别扭的动作,以及他眼中闪现的不自信,她顿时明白了他在介意什么,她曾经要求他放过博筹,想必他心里一直是在意的,只是他从来不说。
她伸手扳过那张完美如仙的俊脸,深深凝望着他,那样雪白的发丝映衬着他漆黑的眼瞳,愈发显得深邃,带着致命的吸了,让人不可抗拒的沉陷。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在乎过别人对她是不是会误解,但这一刻,她是很认真的想要另一个人明白她的内心口
她轻轻顺着他的长发,温柔的笑容隐含着几许深情,说道:“我的心很小,小到只有容纳一个人的空间。所以当那个空间被人占据,就再也装不下第二个。而这个人,“他的名字,就叫做宗政无忧!”这是她最大程度的表白,希望他能明了她的心意。
宗政无忧有瞬间的怔愣,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无波,只那眼中遽然升腾而起的光华,有如黑夜中盛放的烟花,徇烂夺目,泄露了他此刻心底涌现的狂喜而激动的情绪。但他的身子仿佛失去了反应,整个人呆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就那么直愣愣地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似是在和时间角逐,一时一刻都不愿放过。
“阿漫…”过了半响,他薄唇轻启,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包含了万千言语。
“傻瓜。”她搂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宽实的肩膀。笑着叫这样一个聪明睿智的男人做傻瓜,真是舒心又有成就感。
他似是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收拢手臂,用紧密的拥抱来证明此刻的真实。原来他的阿漫,一直都是他的,从来没变过!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为形势所逼才回到他身边,而是她的心里始终有他,就如同他心里只有她一样。
他放下心头大石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头雀跃无比,不顾形象地喇嘴笑道:“傻就傻吧,你喜欢就好!”
回了宫,御辇停到议政殿门口,他们下了辇,宗政无忧想送漫夭回漫香殿,却被漫夭阻止了,她说:“今日早朝刚处置了桑丘,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当以国事为重,我们的日子还长。”
宗政无忧叹道:“你这般顾大局识大休,我究竞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好,听你的,我先去处理政事,午膳…“
漫夭笑道:“午膳你自己解决吧,等你处理完政务,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嗯?是什么?”宗政无忧眸光一亮,勾了嘴角,笑得几分邪肆。
漫夭知道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不禁翻了个白眼,瞪他。
宗政无忧轻笑一声,低头贴近她耳边,迅速在她莹白精致的耳廓轻咬了一口,像是被电流击中,她全身一阵酥麻,身躯轻轻一颤,只听他低声说道:“那我晚上过去,你等我!”
她双颊陡然一红,四周的宫人和侍卫很是识趣的低头看自己的脚,目不斜视,力求被当做空气。帝妃亲热,岂是他们可以窥视的!
漫夭撇过头,故意蹙眉道:“我今天有点累,晚上应该会休息得很早,要和,“改日吧。”说着转身就要走,宗政无忧怎会同意,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毫不犹豫道:“那我现在就去。”
“别!“漫夭忙道:“国事要紧。“
宗政无忧箍住她的腰,一个惩罚般的吻就压了过去,漫夭一惊,看了眼周围的人,忙推他:“这里这么多人!“
宗政无忧冷眼一扫,四周的宫人侍卫们仿佛被冰水泼了一般禁不住身子一抖,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连眼睛都闭上了。
漫夭无语,宗政无忧不理会她的挣扎,愈发困紧了她腰,挑眉道:“那你晚上等是不等?”
她也挑眉,微抬着下巴,不受威胁道:“看情况。”她岂是那般容易妥协的人?
宗政无忧皱眉,转头叫道:“来人,将奏折撤到漫香殿。”
“遵旨!”宫人们立刻进议政殿搬奏折,那速度一点也不含糊。
“你…”漫夭瞪着他,这人真是…“
宗政无忧面色看上去淡漠冷酷,但细瞧之下,便能发现那薄唇嘴角抿着的一抹得逞的笑意,极为舒畅。此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他们总这样相敬如宾,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中也不是个事儿,总得有人先改变,人生短暂,莫辜负了大好光阴才是。
所以,阿漫,今晚你逃不掉了!
消除了隔阂的两人,不再如先前的小心翼翼。毕竟生活需要调剂品,才能过得更有滋味。
凤凰涅槃巾帼魂 第八十六章
两人一同回了漫香殿,小山一般高的奏折堆彻在清风阁窗前的楠木桌案上,将翔凤雕花窗棂已遮挡过半。
漫夭愣了愣,怎会这样多的折子?无忧就算连吃饭时间都省下来,恐怕也要处理到很晚了!她心里有些微疼,自从他登基为帝,眉梢眼角间的疲惫总是难以掩饰,若是放在从前,就算堆满了整间屋子,依他的脾性,恐怕连看也不会看一眼。
“心疼我了?”宗政无忧看到她一闪而过的眼神,猜到她的心思。他转过身因住她的身子,眼里带着少许坏笑。
漫夭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把他往桌前推,“快做正经事!这么多折子!得批到什么时候?”
宗政无忧被她按着坐下,见她欲转身离开,他连忙拉住她,“你不帮忙?”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能让她有理由离开半步。
漫夭斜眼看他,他这么快就算计上她了!她昨晚一夜未睡,现在有些困顿,正想拒绝,但见他眼中隐现的血丝,下眼睑青色的眼袋,想到他昨夜被剧痛折磨也是一宿未眠,心头遽然绵软,顺从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宗政无忧叫人备了一壶茶,然后遣退所有人出了清风阁的园子。
园中梅林暗香萦绕,随着清风丝丝缕缕透窗而来,充斥着这一方静谧的空间,屋里新泡的热茶升腾着浅白色的轻雾,如烟一般在空中缭绕散开。室内茶香四溢,融合着梅香之气,醉人心脾。
漫夭整理着那些奏折,按照事件的轻重大小以及内容的急缓程度分开放置,依次整齐的排列在他面前。光是阅览一遍,她已觉头昏脑胀,到了下午,才算整理完。坐了几个时辰,腰很酸,整个人也觉得疲惫的很,她扬了扬眉,转头去看他。
有人说认真工作中的男人有着无与伦比的独特魅力,这话确实不假。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宗正无忧那优雅而又不失州毅的面部轮廓犹如上苍利用神斧之笔在人间留下的完美之作,眉如剑锋,鼻梁挺直,微微上挑的凤眸中带着专注的神情,唇角微微抿起。她不由想起第一次见他,他被人抬着上早朝大殿,呼呼大睡,那时候的他多么嚣张跋扈,仿佛全世界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他的眼,更别说走进他的心。可如今…她手肘抵在桌案上,半握拳撑着头看着他,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
宗政无忧批阅完她整理出来的紧急奏章,深深吐出一口气,一歪头对上她有些迷茫的眼神,他眼光一转,突然将脸就凑了过来,眼中邪肆的光芒遽盛。
一张俊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她吓了一跳,蓦然回神。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如幽潭般的神秘对上一汪清泉的明澈,眼底流转的情意如千丝万缕的绵丝,丝丝缠绕,不可分害。他的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就在咫尺间的距离,两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此起彼伏的喘息。
漫夭顿时心头一慌,有种偷窥他人被当场抓住的尴尬,她忙站起来退开身子就想开门出去,宗政无忧反应疾速,扔了手中的朱笔,在她手触上门的那一霎那手臂一伸,便捉回她在怀里,他低低沉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道:”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