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静默了半晌,说:“我带您过去。”
宋母掉了会眼泪,许是察觉到什么,宋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家母亲,先是一笑,张口叫了声妈,眼泪就出来了。
母女皆掉了泪,唐葵心想她们一会肯定有什么体己话要说,不想打扰她们,出了病房。
走廊上,也没有江竹的身影。
唐葵便往他以前的值班室方向去了。
下了楼,果真看见江竹,他和邓临站在走廊上,值班室的门关着,间或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
邓临很是忧愁:“我前些天刚买的电炖锅,希望伯父手下留情,别给我砸坏了。”
江竹笑笑:“没事,坏了什么东西,只管让郑深赔。——宋阿姨还在哭?”
他看见唐葵过来,站直了身体。
“宋清也醒了,她们估计要说一会子,我就先出来了。”
唐葵说完话,打了个哈欠。
有点困。
邓临建议:“都这个时候了,不如我们去找个早点铺子坐一坐,吃些饭。”
“这还不到五点,哪里有店开这么早?”
“我那店就在附近,”唐葵说:“虽然没有床铺,但可以烤些小饼干吃,怎么样?”
其他两人自然是同意的。
天气还有些凉,昨夜来的急,唐葵还不觉着,一出了楼,她就打了个寒噤。
江竹默默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邓临在一旁哀怨地说:“我也冷……啊啾!”
他打了个喷嚏。
江竹不动声色,看着唐葵穿上外套。她个子比他小的多,穿上这外套,像是偷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一般。
他自然地拦着唐葵的腰,离邓临远了些,严肃地说:“别把流感病毒传给葵葵。”
邓临未料及他如此嫌弃自己,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抱怨:“有了媳妇忘了哥们……”
话说着,他自觉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口罩,戴上。
店里的材料都还算的上齐全,唐葵现磨了三杯咖啡,两人一人一杯,开始烤蛋挞。
因着是早晨吃,她特意把口味调的淡了些。等到早点店开了门,又进去买了包子和粥。
正吃着呢,一个穿了黑色西装裤的女生走过来,手里拎着包子,忽然又走了过来,惊讶叫出声:“江老师?唐……唐葵?”
唐葵抬眼望过去,杏眼薄唇,可不就是夏玫?
她傻呆呆地看着唐葵,后者同江竹并排坐在一起,身上还穿着男人的外套……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夏玫艰难地问:“你们在……交往?”
因为突然在这种情况下遇见老同学,唐葵耳朵都红了,轻轻点头,说:“好久不见。”
江竹看了眼她的表情,桌子上,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冲着夏玫笑,开玩笑地说:“再过几天,你可得改口叫她师母了。”
夏玫惊掉了下巴,她愣愣地望着唐葵,又看了看江竹,勉强笑:“这……这也太突然了。”
她脑子昏昏沉沉的,说了没几句,脚步虚浮地走了。
邓临啧啧啧了好几声,感叹:“真是老牛吃嫩草。”
感叹完了之后,又贱兮兮地笑着对唐葵说:“你知道吗?当初这家伙看着你照片,傻笑了一个下午。”
唐葵一愣:“你怎么知道?”
相亲的时候,柳姨肯定也把自己照片给江竹了;只是,邓临怎么知道这事?
一说到这里,邓临脸颊红了红:“难得见他时不时捧着个手机看,就凑过去看了一眼……”
毕竟是偷看人家手机,他深感愧疚。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一下。唐葵点开看,是微信群里,又炸锅了。
夏玫情绪激动地发着消息:“你们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江老师和唐葵啊啊啊啊,他们竟然在交往!我当时就傻了!”
早起的同学并不少,可能有一部分刚刚值完夜班,被这条消息也炸出了水面。
“唐葵怎么和江老师在一起?当初上课的时候,也没瞧见什么迹象啊?”
……
正热火朝天地感叹着呢,忽然,一个人弱弱地发:“你们别忘了,唐葵还在我们群里呢。”
【吃草的鱼撤回一条消息】
【刘美美撤回一条消息】
……
另一边,夏玫悲愤地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
发送时间超过两分钟,撤不回了啊!
☆、马卡龙
因着这一场“丢脸”,接下来的一整天, 夏玫都没有再爬上去发消息。
而医院那边, 郑深未曾同郑玉说过一句话, 而郑玉还真的买了鸡汤, 巴巴地送了过去。
许是家人规劝,宋清倒没像昨天晚上一样, 坚持要离婚。但一双眼睛还是红肿的, 喝些汤, 便睡了过去。
郑父郑母在家商量了半天,向宋清的爸妈道歉;知道他们连夜赶过来,又请他们去吃早饭。郑深一个人留下来陪宋清, 拜托江竹先把郑玉送回家。
郑玉一夜未睡,精神状态十分差。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的缘故,她主动拉开了后面的车门。
唐葵也十分疲倦, 一上车, 便瘫在座位上,连连打着哈欠;江竹先送她回家, 刚刚到了门口, 就看见叶时言抱着一个箱子, 抿着唇往外走。
郑玉坐在车里, 不往外面看一眼, 低头玩手机;车里空气有些闷,她摇下了车窗。
江竹笑着与叶时言打招呼:“伤好了?准备回家?”
“嗯。”
叶时言经此养病,瘦了不少, 他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空荡荡的,只眉眼依旧那般俊秀。被唐格打的淤青下去之后,他看上去倒有了几分病美人的感觉了。
“总不好一直在这里赖着。”
叶时言的目光从唐葵身上轻扫过去,并未多做停留;今天的太阳有些刺眼,他眯了眯,才能够看清江竹的模样。
是胜利者的姿态。
其实,叶时言还并不情愿离开,只是唐格对他说,若是他敢长久住下去,就把他做的那些龌龊事全都告诉唐爸爸。
对于好友这个严肃的父亲,叶时言还是有所顾忌的。他的父亲不怎么管事,幼时跟着唐格玩,一起闯了祸,唐爸爸敢拎着他们两个人打。
唐格都把唐爸爸搬出来了,叶时言伤早就彻底好了,一点也看不出来,自然也没有理由再留下去。
正说着话,旁边老徐也拎着个袋子从后面绕过来,看到唐葵与江竹,笑着打招呼:“葵妹子好,葵妹夫好。”
一巴掌拍在叶时言肩头,他说:“在这傻站着干啥,走啊,送走你,我还得往回赶——”
一句话没说完,含在口中。老徐瞥见车窗里郑玉的侧脸,怔住了。
叶时言沉沉地看了唐葵一眼,她亦平静的回望。那眼神中恐惧淡去了不少,也再无别的感情。
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会因为一句撩拨而害羞脸红的小姑娘了。
叶时言吹了声口哨,冲老徐说:“走。”
老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只望着车里的郑玉。叶时言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换口味了,老徐?”
老徐像是没听到,都走过去了,还频频回望。他问叶时言:“你有这个妹子的联系方式吗?”
把东西一股脑放进后备箱,叶时言重重合上车盖:“看上人家了就直接过去,找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
老徐却犹豫了,他踌躇片刻,期期艾艾:“既然坐一个车来的,咱们葵妹妹肯定认识那个妹子,我回头问问葵妹子去。”
叶时言看不惯他这突然间铁汉柔情的样子,拍了一下他肩膀:“赶紧走。”
老徐明显心不在焉的,差点闯了红灯。他停下车,手搭在方向盘上,问叶时言:“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去风月佳人的事?”
老徐之所以被称作老徐,不是因为长相老,而是因为性格老成。同叶时言不同,老徐十分规矩,第一次去风月佳人,还是被他与唐格两个人拖去的。
叶时言摇下车窗,点燃一支烟,眯着眼睛抽了口:“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我刚刚……好像看见那天晚上的女孩子了。”
*
唐葵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给白唯怡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已经回国了吗?我昨天好像看见过你。”
白唯怡并没有立马给她回复,大概下午三点的时候,给唐葵拨了电话,未说话呢,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唐葵?好久不见了。晚上有空吗?不如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她这热情的态度,让唐葵有些懵,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好啊,我们去哪里?”
“我现在特别喜欢中餐,要不去明月阁?听说那里师傅手艺不错,你喜欢吗?”
“成。”
唐葵也是吃不惯西餐,明月阁是家老店了,先前她同唐格去过几次。
“那晚上六点,我们在那里碰头,”白唯怡笑着说:“我等下还有事情,先不聊了,晚上见!”
一直等到她挂断电话,唐葵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听上去,鼓动秦硕来针对江竹的人不像是白唯怡。
和白唯怡见面,唐葵依旧是瞒着江竹的——她只说自己昨晚上没睡好,头疼,今天早早的睡下了。
江竹不疑有他,嘱托唐葵记得用艾叶泡脚。她经常性的手脚冰凉,东西还是上次江竹给她从中医科里带过来的。
唐葵在家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已经近五点了。她换好衣服,简单化了妆后,拔腿就往外走。
唐格还不曾回来,她打了出租车,一路直奔明月阁。
路上,白唯怡已经将桌子号码发给了她,在三楼,每个桌子都用屏风和植物隔开,保证了每桌客人的隐私空间。
白唯怡早就坐在那里等着她了,见她上楼,站起来迎接。
白唯怡今天穿着休闲,素面朝天,短发干净利索,一双杏眼亮而美。
“这么多年没见,葵葵都长成大姑娘了。”
白唯怡还是用了以前的称呼,她拉着唐葵的手,笑的亲切。
唐葵不太清楚她的态度,一开始说话还有些谨慎,等到坐下来,两人吃了些饭,这才放松下来。
白唯怡说:“其实,今天这顿饭,也是向你赔礼道歉——当初我年纪轻,不懂事,做了那样的事情。害人害己,唉。”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那英气的眉微微地蹙了起来,叹息:“都是我的错,对不起,葵葵。不该让你过早地接触到这些。”
唐葵其实并不想接受她的道歉。
因为这件事情,她不能再握手术刀;但若是没有这回事,她恐怕也遇不到如今的江竹……
这件事情,叶时言和白唯怡做的恶是相等的。
唐葵面色淡淡:“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
她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白唯怡看在眼中,挑挑眉,想去拉唐葵的手,却被她不露痕迹地避开。
“我没想到你还会联系我,”白唯怡说:“我以为你会特别讨厌我。”
唐葵笑笑,不说话。
“那你这次为什么突然又给我发消息?”白唯怡微微倾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让我猜一猜——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想让我帮你,对不对?”
唐葵点点头:“是关于秦硕的。”
一提及秦硕,白唯怡有些讶异,问:“没想到你这个乖乖女也知道秦硕——你昨天看到的我同秦硕在一起?”
不等唐葵回答,白唯怡自顾自地猜起来:“以秦硕那个尿性,一定又是做了什么坏事。你说吧,什么事?这次过来,也是想让我帮你说情?”
“不是说情,”唐葵说:“只是想问一下原因。”
白唯怡微微侧脸,将右耳靠近她些,俨然一副倾听者的模样。
“我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情了解多少,前些日子,省中医院来了个病人;而负责抢救病人的,是我的男朋友江竹。他没能成功挽救这条生命,而病人家属却不饶不休,先是鼓动人群打砸医院大厅,随后又要告我男朋友,”唐葵说:“也就是前两天吧,网络上忽然出现了不少帖子,大量的水军辱骂我男朋友;查了查,发现雇水军的,就是秦硕。”
言至于此,白唯怡已经了解了大致的事情脉络,她皱皱眉:“我与秦硕只是男女朋友关系,他极少和我谈起公司上的事情……这样吧,我回去问问他。看看能不能替你男朋友说说情。”
“不必说情,”唐葵摇摇头:“我们只是想知道一个原因罢了。我男朋友做事光明磊落,我相信正义不会偏袒旁人。”
白唯怡愣了愣,笑着去摸她的脸:“看这一张小嘴,挺会说的。你倒是比之前的时候牙尖嘴利了。”
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对唐葵提起的男朋友感兴趣:“你果真没有同叶时言在一起。”
“如果看到那样的东西,还能同他走到一起,那我还真的成了忍者神龟,”唐葵笑眯眯:“也感谢你,让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一提这茬,白唯怡又是一阵尴尬。说到底,那人是她灌醉拉来的,视频也是她自己拍的……那时候实在是被叶时言伤的太深,绝望之下才做出这种举动。
拍那视频的时候,白唯怡是决心此日跳楼后,留在手机里等别人看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被救下来,父母为了遮盖流言,匆匆送她去国外读书。当时也不曾想过还会回来——一她做出那事的时候,就未想过会有一日,与唐葵重新见面。
——这是白唯怡被压抑青春中,干的最猖狂的一件事情。
☆、黑森林
虽然唐葵表面上说着要谢谢她,白唯怡也不敢把这话当真。
两人原本也算不上熟络, 这顿饭算是白唯怡对唐葵的赔礼。只是白唯怡如今还以为自己对不起她的, 是搅了她与叶时言的姻缘;至于心理上的伤害, 倒不曾注意到。
唐葵也不说, 她虽性子软,但自尊心强。绝不在人前示弱, 这是她仅剩的倔强。
临结束前, 白唯怡忽然记起一事, 叮嘱唐葵:“你说秦硕鼓动病人家属打官司这事,我并不太清楚;不过,我昨天见他与人说, 要请罗志罗律师过来……嗯,你不是业内人士,可能不太清楚。这个罗志律师, 伶牙俐齿, 最擅长的就是医疗纠纷案。你记得提醒江竹,去请个好点的辩护律师过来, 不然我怕你们吃亏。”
唐葵是圈外人, 自然不知道罗志律师的名气, 她谢过白唯怡, 默默地在心里记下罗志的名字, 打算回去告诉江竹一声。
一顿饭吃完,勉强算的上是宾主尽欢。白唯怡在得知唐葵未开车之后,主动提出送她回家。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于楼梯拐角处,白唯怡忽然停下步子,笑着叫:“唐叔,您怎么过来了?”
被白唯怡称作唐叔的人,约莫五十多岁,右边眼角有一侧疤,直接延伸到头发里面。因着这道疤,衬着他整张脸都格外凶恶。他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右手拎着一串珠子,应了一声,问:“今天你朋友过来,应该告诉我一声,免了你这顿饭钱。”
明明是和蔼可亲的话,语气却不太好,让人感觉下一秒他就会暴起打人。
唐葵规规矩矩站在一侧,让开路,被称作唐叔的人抬步从她面前走过去,脚步不快不慢,往楼上去了。
等到出了店,白唯怡对唐葵说:“刚刚那个是唐友,人都尊称他一声唐叔,脾气很大,没有人敢招惹他;风月佳人就是他送给秦硕的,只是他少来A市,没想到今天遇上了。”
唐葵问对这些不感兴趣,白唯怡看她兴致缺缺,也换了话题:“你如今交的男朋友叫江竹?名字挺好听的,长的好看吗?”
唐葵诚实地回答:“非常好看。”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改天得让我看看,是真西施,还是个假西施,”白唯怡将唐葵送到楼下,分别之际,忽然对唐葵笑着说:“我真羡慕你。”
她的眼睛很亮,眉宇间不复少女时期的骄傲,而是另一种无法言说的帅气。
有点像孤身入荒漠的勇士。
白唯怡驱动车子,遥遥地离开了。
晚风有点冷,唐葵拢一拢外套,回家了。
老徐不知道哪里抽了风,第二天一早便来找唐葵,巴巴地坐等她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问郑玉的。
听上去,他似乎对郑玉,动了点小心思。
经不住他软磨硬泡的,唐葵只告诉他郑玉是她男朋友的表姐,若想要联系方式,让老徐自个去找郑玉要。
她摸不透老徐的想法,不知道他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一见钟情,把这个烫手山芋,又丢给他自己。
或许是白唯怡在其中起了作用,不过两天,她与江竹,分别收到了秦硕的一纸邀请函;用的名头,竟然是替那个唐叔过生日。
这件事情,唐葵并没有瞒着唐格,唐格思忖再三,决意一同前去。
唐叔这次回A市,似是想在此安家;既然要在此落步,就要与其他的人结交,而秦硕,就是引荐人。
唐爸爸也收到了一张,不过他只看了眼,就丢在一旁:“我们和他做的不是同一种生意,也不想看到他那张脸……算了,唐格,你替我去一趟,跑跑腿。”
叶时言也在受邀之列,到了这个时候,唐葵突然发现,原来一直浪来浪去的几个人,在外面都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
或许是这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时晴那边,唐葵已经有几天没去了;时晴给她打来电话,也是笑眯眯:“如果最近没什么事,最好还是再来一趟。”
等到华灯初上,唐葵同江竹一起,一起去了华悦酒店。
这件事是秦硕做的,秉承了他那暴发户的传统,包下整个酒店不说,处处堆满了鲜花,千里迢迢地从南方运过来,经不住风吹,新鲜也就这一夜。
有了邀请函,几个人轻而易举地进去。毕竟是别人的生日宴,唐葵穿了件方领的小黑裙,脱下外套之后,江竹的视线便黏在上面,不肯移开了。
眼看着叶时言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江竹的手搭在唐葵的肩膀上,把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叶时言侧脸,这两人离的实在太近,让他觉着十分的碍眼。
秦硕邀请来了这么多人,A市有点名气的企业家,基本上都过来了。想要与人结交的话,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叶时言原本还不肯服从母亲安排,现在看来,还是不得不走上母亲为他铺垫好的路。
同人寒暄几句,叶时言转身再看,已经见不到江竹和唐葵的身影了。
*
来请江竹上楼的,是个年纪并不大的侍者。
他穿过人群过来,冲着江竹微笑:“是江竹江先生吗?秦先生请您上去叙叙旧。”
叙旧?
江竹敢肯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秦硕,又何来的叙旧?
唐葵挽着他的胳膊,轻声说:“我跟你一块上去。”
侍者对唐葵的跟随并无不悦,大概也是秦硕叮嘱了什么。他一路上没再说话,只是领着两人,上了三楼——楼下喧闹声阵阵,三楼却是静悄悄的,走廊上铺着厚厚的深红色地毯,一个人也没有。
走到尽头的房间,侍者冲江竹鞠了个躬,低声说:“秦先生在里面等您很久了。”
江竹推开门。
里面是装潢,倒不似外面那么夸张,家具皆是仿古的样式;屏风,瓷瓶,一件不落。老式的八仙桌,正中央的太师椅中,端坐着秦硕。
听得开门声,秦硕抬头,一双阴鸷的眼睛从江竹身上扫过,扯扯嘴角,说不出来是笑还是在怒:“终于见面了。”
他不动,牢牢地坐在椅子上,像是上面涂了强力胶,把他整个人都粘住了。
这也是江竹第一次见他,这个在暗地里点火的那个人。
他比江竹想象中年级要大一些,头发像是新染过,是不正常的乌黑。都说面相由心生,秦硕就长了一张凶恶的脸。
秦硕看了唐葵一眼,并不以为意,缓缓开口:“我希望你这次过来,身上没有什么录音设备……毕竟,有些话,我想私下同你讲,不方便外传。”
话音刚落,那屏风后面忽然出来一个人,说一声得罪,手拿探测仪从他二人身上上下扫了一遍,触碰到手机的时候,滴滴作响。
那人一板一眼地说:“请关机。”
唐葵与江竹本来就没抱着录音的打算,当着他的面关掉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