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往栏外探出脑袋,“什么重要客人?咱们都坐半了个时辰,却连那位大家的鞋尖都没瞧见。”
“是挺让人好奇的。”王楚风也不说自己是叫得出那位大家的,也没一直盯着楼下,只因如今看眼前这位福娃娃就满足了。
然而,没一会儿,王楚风发现剥好的栗子成一排了,但见小柒趴着栏杆,也不像方才那般探出头,却似偷窥,半张脸藏在栏杆后,只露两只眼。
“小柒?”
小柒只是伸过手来。
王楚风知道她是要栗子,放了一粒进她手心。
小柒瞧也不瞧就往嘴里扔,然后挥挥手,“十二快走。”
这么让小柒赶着走,王楚风却也不恼。这姑娘并非无理取闹的人,所以一定要问清楚。
“为何?”
“来的不是什么好鸟。”小柒看看四周,想着隔墙有耳,这才察觉有件事很奇怪,“楼下坐满了,楼上怎么就咱们一桌?”
王楚风笑回,“一般都在台下听曲,二楼喝茶。”其实是他特意关照主人,清空了二楼。
安阳王氏,办这么点小事,还是很容易的。
他再往下一看,台下正中的桌子也被整理干净,前后各四名挎刀随从开道,被护在中间的那位身着华服,虽是颂人打扮,发色呈褐,身材隗壮,五官不像南方人,甚至不像中原人。
小柒真信,“看来今日运气不错。”
她和小山一样,爱拼运气,同时拉着王楚风的袖子,示意他学自己压低头,“别让下面的人注意咱们。你要凑热闹也行,有什么事都别强出头,跟在我后头就行了。”
王楚风听着这话,觉得别扭,“小柒把我当这种人么?”
小柒直盯楼下,没在意王楚风说什么,“那是北燎大皇子。”
王楚风虽然看出对方可能来自西面,却没料到这人就是出使南颂的燎皇子,但奇,“小柒你如何认得北燎皇族?”
“九公子没告诉过你吗?”小柒以为王楚风时而帮王九跑腿,连兔面具都戴了,应该知道她和小山的来历。
“他该告诉我什么?”王楚风反问。
他迄今只知这对姐妹与众不同,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而他喜欢小柒的潇洒快活,恣意却有一颗正心,仅此而已。
不过,他一点也不喜欢王泮林对姐妹俩无所不知,而他自己却一无所知的这个事实。
节南用脑过度,小柒则常常一根筋。她从小顶着一张漂亮脸蛋也不知利用,反而让沉香利用,被欺负了还呵乐,直到师父带节南这个聪明师妹进神弓门,从此全靠节南罩着。节南说东,她绝不往西,还沾了节南的霸性凶性,也是关键时刻眼睛里面容不得一粒沙子。
“我曾是神弓门弟子啊。”然而,本质上小柒的心思就是单纯的,比节南更率性,不怕惹祸,其实就是被柒珍和节南宠坏了,想说就说,“神弓门原是北燎皇帝直领的暗司,我当然见过大皇子。”
这话,在王楚风脑里打了几个弯才明白,小柒曾是北燎暗探?!
第376引 襄王神女
楼下椅子桌子一片挪动,楼上两人躲在栏板后面一动不动。
小柒听不到王楚风说话,回头见他愣瞧着自己,笑大了问,“怎么了?”
“没…”王楚风温润一笑,却忽然不想装温润了,眸中隐隐情切,“小柒,等今日之后,你跟我讲讲从前的事,可好?”
小柒歪头瞧瞧王楚风,应得干脆,“好,你别吓到就是。”
王楚风轻道一声不会。
小柒调过头去,看楼下那位大皇子颐指气使,还大声呼喝那位散曲大家的名字,让人快点儿上台唱曲,一脸急色相,不由撇撇嘴,“也不知燎帝老糊涂了还怎么,竟要将王位传给这个饭桶。”
“权位之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四皇子却差了些天时地利。”但凡男子,多关心时势,王楚风也不例外,“大皇子是饭桶无所谓,龙椅虽然只有一个人坐,却要靠底下的人扛着扶着运着。大皇子能突然上位,皆因得到了能臣的辅佐。”
“能臣?”小柒想了想,“谁?”
“文心阁也查不出来历,只知可能是一位隐士,并不在北燎朝中。”王泮林交待文心阁查证的,已经传到二伯那里,也传到了王楚风这儿。
“既然都已经是隐士了,为何还管俗世,还偏偏管得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大皇子?我看那位隐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冲着大皇子给他的好处。”小柒无声嗤笑。
小柒这话虽听起来鲁莽,楚风却也不觉有错,“的确,那位隐士并未帮助民心所向的四皇子,反而用卑劣阴谋害人,左右不出权和利二字。”
“也不知道不男不女怎么样了,可千万别犯傻。”小柒嘟囔一句。
楚风没听清,只因楼下琴起鼓起,美人婉婉唱一首清辞。
大皇子听了没两句就叫停,“本王本公子听不了这等清水词,来一首艳的!要是到本公子怀里来唱,赏你一金锞子!”
楚风皱眉,见楼下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显然怕极这位嚣张跋扈的客。
“小柒,这热闹不凑也罢,不如我们也走了吧。”他不怕,但觉没必要留下。
小柒这时却比之前还全身贯注,“十二,十二,你快看,那个击鼓的人是否古怪?”
楚风顺着小柒的话往下看,大鼓一面挂高架,鼓前一位赤膊精壮的鼓手,双手各捉一鼓槌,垂目弯颈,十分恭顺立着。
他瞧不出古怪。
“刚才唱得是清曲,根本用不到大鼓,他却上了台,装样子敲了半只曲子。”曲艺界俊生云集,加之柒小柒对吃喝玩乐有很深的“造诣”,鼻子比狗还灵。
楚风造诣也不浅,无奈今日分心,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并未察觉。
“是么?”他是知道小柒喜欢看俊生的癖好的,当初还帮小柒摆平过某家戏班子,只是如今再看小柒瞧别的男子,对方还打着赤膊,让他心里十分得不痛快,“小柒…”
稍稍一犹豫,王楚风眸底浮上霓灯五彩,难得动作不温,捉了小柒的腕子就要走,“别瞧了!”
小柒让王楚风拽站起身,听得他话里有火气,挺稀奇,“哦,哦,十二你曾说过自己是有脾气,这会儿就是在上火吧?”
小柒那稀奇的笑语,令王楚风心火更窜高了,语气却陡冷,“是很上火。小柒你为何以明琅公子称我?”
楼下开始吵闹起来,因大皇子贪起散曲大家的美色,指使随从把美姑娘从台上揪下来,打算来个无耻的调戏。
小柒飞快瞥一眼,回答得难免有些漫不经心,“十二君子斯文,谦谦温润,待我这样的胖姑娘都没有半分轻视,是真正的明华美玉,所以唤你明琅公子啊。”
“你可是喜欢我?”王楚风也留意到楼下的喧吵,但他比小柒更专注眼前。
“呃?”这一问,总算将小柒的注意力拉回来。
小柒期期艾艾,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才回,“谁能不喜欢明琅公子呢?”
对她而言,大王岭上唯一可看的风景,就是王楚风。她还口口声声要和小山瓜分十二和王九,甚至往人身上压一压呢,只不过那是她和小山当时的乐趣所在啊!
王楚风不满意小柒模棱两可的态度,“我问的是,你是否喜欢我。”
小柒当时劝节南该怎么对待王九的时候,说得一套一套的,突然轮到自己,完全傻懵,心里让什么东西挠得死难受死尴尬,偏偏自觉脑袋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说辞。
于是,她干哈哈笑道,“我当然喜欢十二!不过你可千万别误会,以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我把你当成呃兄长!对!大哥!我从小就想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结果,小山虽然是我师妹,其实却像姐姐,然后就认识了你。你是小山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明白的,我长这么圆,福娃娃一样,你又是心好的,当我妹妹…”
王楚风眼里魇深,“我又是心好的…”
什么?她把他当兄长?
前些日子他好不容易理清自己对柒小柒的感情,知道自己对她心动之后,几乎泡在膳房里给她想方设法做好吃的,又担心她继续胖下去对身体不好,还费尽心思造不会发胖的零嘴食谱,那般满腔满情待她,以为这姑娘也是喜欢自己的。
这么说来,竟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王楚风本来是当才子的好材料,哪知连字都认不了了,多年来一直处于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的漂亮外壳,心里虽然渴望做自己,却又在伪装中慢慢失去自我,眼看一辈子要当个伪君子,结果遇见了柒小柒。
他喜欢她的真,不经修饰,不会虚伪,那么洒脱。她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做自己喜欢的事,吃喝玩乐全随心,不畏人言。
她让他羡慕,又想学她,能大大方方告诉长辈们,他喜欢钻研厨艺,也喜欢打理家中事务,而且比伯母婶婶们做得更好。
而小柒知道他说不出口的秘密后,丝毫不介怀的那张笑脸,令他不仅怦然心动,更是深深沦陷。
结果,却只是兄长
小柒忽然将王楚风推到柱子后面,低声道,“糟了,糟了,那笨蛋果然找死来了!”
第377引 摇身一变
因事出紧急,小柒推王楚风的动作极快,福娃娃的身子把王楚风挤贴在柱子上,她自己只顾看楼下发生的变故,全然没注意真压上了王楚风。
上回,王楚风只是从小柒怀袋里掏零嘴,就已经闹得脸红冒汗,这会儿已经心意不同,又让这姑娘全身压上,他的眼神变了又变,却半点惊羞也没有了。
“小柒…”王楚风却未一直低落下去,突然想到自己也还未同这姑娘说清楚,等他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一厢情愿变成两厢情愿,就好。
只是,今日注定王楚风表白不了。
那名散曲大家让侍从们拽下台,她用来唱曲的嗓子一旦哭闹起来,真是震天响。然而燎大皇子这个急色胚,哪里会顾忌一个唱曲姑娘的哭叫,抱住了就上下其手。
这时,连包场的主人都不见了,楼下整个成为燎大皇子自家的后宫。
王楚风看到这等情形,怎么也不能只想着自己和小柒的事,“这位大皇子实在太”
小柒捂住王楚风的嘴,食指竖唇,乌溜溜睁着大眼,静静对王楚风摇了摇头,然后踮脚尖,凑到王楚风耳边,“十二,你就站这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别动!”
王楚风才觉耳朵让小柒的气息吹得发烫,却见小柒转身,动作极其小心,却又极快,无声无息就窜到离他几丈开外的栏板后。
那方向,正对燎大皇子。
小柒脱下身上那件大红绸,王楚风愕然瞧着大福娃变成了小福娃,原本圆得跟吹气皮囊似的身段顿时缩瘦一大圈。他还来不及惊,又见小柒从绸裳里面摸出好些精巧的玩意儿,熟练装起来,竟是一排机关小弩。
等小柒把这些机关装上扶栏,居然又从绸裳里掏出一叠肥布垫,仔细藏在梁上,再反穿了绸裳,麻溜得从袖子到上身捆扎起黑带子,将大衣裳变成贴身衣,又把头发束起游侠儿马尾,蒙上脸,竟转眼就变成一个身材中等的黑衣男子。
王楚风虽见过小柒戴兔面具穿钟馗袍的变装,但像这般前后判若两人的变法,还是头一回见。
这是小柒发胖后行马走探,却至今未暴露真身的秘诀之一。
不是她不胖,她还是胖姑娘,手脸都胖,但她的身材靠外衣撑圆了一大圈,显得可笑,让人很容易记住这样的身材。
师父教她的易容变装技巧可不止适用瘦子,而她在这方面花了好多功夫,从自己管不住嘴开始,就一直琢磨怎么才能克服发胖带来的变装阻碍。
她变装的方法,连小山都不知道,就像小山从不说自己的剑术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也不说工造上的东西。姐妹俩虽然跟着同一个师父,所擅长的全不一样。
王楚风看呆了,小柒却严阵以待,心无旁骛,即便有几十个明琅,这时她也不会动动眼珠子。节南是谋探,而她是影探,哪怕在强光之下,也需要隐藏自己的存在感,而且随时准备,在最后关头抛却自己,成为敌人料不到的致命杀器。
忽然,楼下一静。
小柒一边盯着楼下,一边将扣发暗弩的丝线绕上手指。她绕得又快又静,一双眸子清澈,目光十分淡定。
燎大皇子将怀里的散曲大家狠狠推开,同时朝她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看她狼狈滚开,笑得好不恶狠,“以为本皇子真会上了你们的当?可惜,这要是明珠佳人,本皇子还说不准忘乎所以,而不过一个千夫枕的残花败柳,就想勾了本皇子的命,真是痴心妄想。”
侍从们立刻将地上的女子架起,拖到一旁。
散曲大家冲着仍站在台上的琴师和鼓手嘶声力竭大叫,“大人快走!这是陷阱!”
燎大皇子哈哈大笑,突然往地上摔了一个杯子。
几乎同时,从门外冲进一大帮人,皆穿禁军统服。
南颂,以禁军为最强军力,府兵衙差这些无法相提并论。
燎大皇子闪到领军之人身旁,笑道,“少卿大人这局中局设得真妙。与其本皇子提心吊胆等赫连骅那小子来杀,不如帮他布下这局,本皇子再大胆当饵,反捉了他和那些残党余孽。不过,还真是险哪,那小唱妇好重的手,将本皇子的衣服都割破了,本皇子绝不能就此作罢,要将此女带回我驿馆,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卿大人乃是大理寺那位少卿,新近最受皇上器重的年轻官员,拾武状元延昱。
延昱抬眼看了看楼上,未见一人,遂语气淡然答道,“这些人既然是燎国四皇子的暗探,当然听凭大皇子处置,下官只是奉皇命助大皇子捉拿罢了。”
随即延昱跨前两步,扬声道,“尔等若是束手就擒,本官还能替你们向大皇子求情”
大皇子却道,“少卿大人不必多费唇舌,将赫连骅同党押上来!”
禁军之外挤进大皇子的一列亲随,哗啦啦押跪两排人。
王楚风悄悄看去,竟是包场的主人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没想到,这位城中颇有头脸的地主竟是燎国线人。
那主人脸色极差,毕竟全家老少落在敌手,但一开口令王楚风动容,“大人快走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
大皇子作个手起刀落的手势,亲随抓起那主人的头,就割开了他的喉管。
顿时,哀哭声一大片。
“住手。”一个声音,冰寒彻骨。
大皇子挖挖耳朵,吼道,“吵死了。”
一片刃光!
哀哭停了,血流不停,二十来条人命没了。
鼓手终于抬起头,双目戾气森煞,如魔厉红。
虽然肤色黝黑,五官却透出惊人的俊美,不是赫连骅,却是谁?
延昱皱眉,“殿下”
大皇子却丝毫不理,从袖中拿出一卷轴帛,对着赫连骅抖开来,“你可别以为就这么一家子人,三城里的线人虽然没几个,但你猜猜他们的家小加起来有多少口人?”
赫连骅神情悲愤,“我赫连骅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人都是普通燎人,只不过受我胁迫,不得不帮我而已。不分青红皂白杀害子民,还血口喷人乱栽赃,怎能让你这种畜生登上王位?”
第378引 就不要活
落入陷阱,根本动弹不得的赫连骅,突见一串小箭向大皇子射去。
有人暗中助他!
赫连骅悲喜交加,鼓槌抖落,冒出寒光闪闪两柄刀刺,飞身也往大皇子刺去。
那些亲随上前保护大皇子,其中数人也不过就让小箭擦破点皮,却很快脸色发青,口吐白沫,倒地断气。
大皇子吓得抓了两个亲随挡在身前,大喊大叫,“少卿大人还愣着干什么!本皇子若有事,南颂朝廷如何同我父王交待?”
禁军除了冲进来助阵,杀人没份,护人也没份,都在等怀化郎将的命令。
赫连骅一腔怒意,转眼就劈了大皇子面前的两块挡箭牌,蹬着尸身再飞,伸展双臂,双柄刺剑朝大皇子两边太阳穴急扎。
忽然,大皇子加速后退,一柄银色长枪横空出现,将赫连骅左右开弓这一招险险化解。
随后银枪的主人延昱双足落地,将袍拍曳,他喝道,“鹤队速速保护殿下离开,豹队给我上楼搜有无同伙,龙虎二队给我把这家伙围起来,活捉了他!”
大皇子闻言又大叫,“不用活捉,谁能摘了我燎国叛徒的脑袋,本皇子重重有赏!”又指着不知何时到了禁军手上的散曲大家,“还有,此女子随我一起走!”
但他的声音很快远了,人让一队禁军“轰”出了门,没有美人跟随着。
赫连骅被两队禁军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面对威风凛凛的怀化郎将,全无惧色,刺剑画出两道光弧,周身杀气森然,冷看豹队冲上楼。
豹队队长举着一张小弩往下喊,“禀将军,楼上无人,只找到机关小弩数张。”
延昱一点头,“豹队二楼戒备!”
豹队众人齐齐喏应。
延昱这才看向赫连骅,“久仰赫连武神之名,想不到他弟弟如此愚蠢,飞蛾扑火,自不量力。”
赫连骅吐口唾沫,“呸!我即便蠢,总比你给蠢人当狗强!”
延昱并不恼,银枪在手里一抖,“你说错了,打狗还要看主人面,胆敢在我颂土杀你燎人,主人怎能不出面?我再说一遍,你若投降,我或可帮你向燎王求情,没准你能保一条命。”
赫连骅自知今日已是满盘皆输,杀不了大皇子,连三城反对大皇子的燎商也会被大肆清扫,只是他既然来了,就不打算活着走出去。
他有何惧怕,又有何可失去?
赫连骅冷笑一声,双刺一接变成一柄长刀,两头闪着寒光,“废话少说!这位郎将千万别放走了我,放虎回山,后患无穷,知道么?”
说罢,赫连骅长刀直刺。
延昱举枪迎战,同时对众人下令,“都不准动手,本将军要亲手拿下此人!”
一个是隐名高手丁大先生的关门弟子,一个是自幼请了各方名师指点的武状元,两人一时打得不可开交,楼上楼下的众人看得目不转睛,没人顺道瞧一瞧屋顶。
屋顶上,一身黑衣融入夜色,已将王楚风安全送出去的柒小柒伏身观战,影探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呈现人前。
论单打独斗,赫连骅的功夫不比延昱的差。延昱和崔衍知是同一路数,学得是正宗正道的武艺,颇为一板一眼。而赫连骅的路数却是难以琢磨的,又不成宗也不成派系,算得年轻一辈中的好手,比不得节南那种根骨奇佳的,对付延昱却绰绰有余。所以,延昱很快就不那么从容了。
延昱一个大招放过去,赫连骅却飘至延昱侧翼,长刀疾出,眼看就要刺进对方腰间。
周围禁军怎能沉得住气,总不能眼看领将受伤,数人挥刀一齐砍向赫连骅。
赫连骅闻风收势,激灵灵打了个旋转开去,背上还是挨了两刀,刹那皮开肉绽,鲜血直冒。
他咬住牙根,“卑鄙!想要一起上,直说就是!充什么好汉,说要亲手拿下我!”
延昱不恼也不臊,“技不如人,本将军甘拜下风,不过怎么也不可能放你走,故而手下军士着了急。抱歉,待你进了大牢,本将军答应给你找个好大夫。”
赫连骅再呸,“你说话如同放屁,鬼才信你。小爷我今日也不要别人的命,就找你当垫背的,陪小爷我黄泉路上走一遭吧!”
长刀转出无数银轮,伴随赫连骅啸声长吟,自延昱头上罩下。
延昱虽然看不清真幻,但他气势长虹,大喝一声横枪就抬。
却不料,赫连骅长刀变短刺,右手一剑,一下子刺进延昱的肩头。
然而又有风声来,赫连骅来不及刺深剑尖,收手跃开,同时也避开一道青光。
青光过后,一人扶住踉跄往后退的延昱,连气都不换一口,剑花朵朵飞过来,“京畿提点司崔衍知,领教阁下高招。”
赫连骅为避崔衍知的剑,不小心太接近包围圈,让禁军们一片刀光劈下来,背上又多几道狰狞血痕,更有阴损的偷偷往他腰里扎入一刀,令他受了内伤,一开口就喷一口血。
“又来一个不要脸的。”赫连骅眼前有些视线模糊,却真是铁铮铮的好男儿,袖子抹过嘴角血丝,冷冷呵笑,双剑分开一指,“行了,也别装着和我单打独斗了,统统上来,小爷我杀一个是一个。”
崔衍知被临时调来当差,对他而言只是公务在身,也懒得和赫连骅争辩,剑招略略一顿,继续攻来。
突见半空落下一道人影,对着崔衍知面门就是一掌,崔衍知急忙拉回攻势,才看清那是一名中等身材的黑衣蒙面人。
延昱受了伤也不示弱,几步跨到崔衍知身旁,“衍知,定是同党,小心他手里可能有剧毒的暗器,见血封喉。”
“同党”柒小柒不吭声,转身拽住赫连骅的胳膊,往上蹬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