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嗯了一声,“六姑娘说过,我要是还想将来出去和家人团聚,就不要太多好奇。她说,不顾什么都不能不顾自己的命,因为我家里人多,我的命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也归我爹娘兄弟姐妹三大姑三大姑丈,还有侄子侄女,将来可能好几十口人。”

仙荷长年在洛水园那种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地方,起初对节南保护碧云的做法颇不以为然。她觉得,像碧云这种难得忠心的丫头,就该直接培养成心腹。毕竟,要找一个可信之人并不容易。

然而,短短半个多月,与聪明又善良的碧云相处下来,仙荷懂了节南,更懂了王九安排她进来的意义。她和节南小柒都没有别的家人,碧云却有父母兄弟姐妹,很快乐的一大家子人。虽然此时看来她们身处小波小浪,但前方大浪滔天,不知何时就挪过来了。

节南不想利用这份忠心,因其太过珍贵,得之善缘,失之罪孽,反而更加难以背负。

仙荷想到这儿,不禁一笑。

“仙荷姐姐笑什么?”碧云问。

仙荷答,“笑咱姑娘光明正大干坏事,对我这个无亲无故的,什么丑话都撂得下来,对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又直接不稀罕,处处瞒着你实情。”一起谋出路,万一失败,自己的命自己顾,六姑娘只会多顾七姑娘,她自己顾不了就只能被牺牲。

但,这么听了之后,仙荷总是没着没落的心反而踏实着地了。

碧云捉着辫子数头发,“刚来当丫头那会儿,我特别想成为浅春浅夏她们,受二夫人器重,和二夫人共同进退。后来还是六姑娘问我,到底是主人重要,还是家人重要,我选了家人。那时我就明白啦,我只要做好分内的事,赚够了钱,平安和家人团聚,才是最要紧的。六姑娘不告诉我的事,肯定都是我知道了也没好处的事,是六姑娘疼我呢。”

仙荷心中又莫名暖和了。

住进赵府之后,时常如此。

很奇怪,明知跟着的是麻烦人,小风浪中可嗅到大风浪,偏四周安宁,心中安宁,从未有过的安适之感。

为此,对于节南交待她做的事,她会全力以赴。

“碧云,你就在舱里待着,我去同各家姑娘们打个招唿。”捧起礼盒,仙荷深吸一口气,走出去。

齐贺山中平家村,正是晌午,炊烟袅袅。

吉平走进村长家的大屋,抱拳禀道,“各路消息传到,尚未发现果儿姑娘一行。”

堇点头,“好。”但看桌后坐着的人一眼,“九公子可有其他吩咐?”

王泮林翻过一页《书经》,心不在焉的样子,“没有。”

吉平告退,差一步就跨出门槛

“吉平。”王泮林声音到。

堇无声换口气,心想就知道这人会来事。

“是。”吉平比他家老大能忍。

“村长家的姑娘送你的冰镇西瓜好吃吗?”

王泮林问得漫不经心。

第273引 西瓜与罚

“…”吉平一愣,一郝。

王泮林却没看吉平,再问一遍,“好吃否?”

堇代老实吉平开口,“好吃又如何?不好吃又如何?”

王泮林也没看堇,“好吃,就给小山姑娘送去一些。我们在山中避暑,她在城里忍受酷热,不送些消暑的好东西,你们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呢?”

堇听着,就觉得哪里特别憋闷,没说话。

吉平简单,又很尊重小山这位姑娘,“我问村长买些瓜,再看一下有没有多余的人手,但也不能送多少,山路崎岖难走,推车至少需要三人。”

“吉平,西瓜而已,都城郊外就有,何须跋山涉水?九公子和我们说笑的。”

堇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令王泮林笑开,“堇大先生,你是没吃到村长家姑娘送给吉平的瓜,所以不知其中滋味。那是用山泉水浇灌出来的,用齐贺山冬天的冰镇了一夜,打开后还一片片撒了百年老桂树做得花酒,可比珍馐美味。这样的好东西,找遍三城都没有。”

堇越听越怪,“村里的瓜我也吃过,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王泮林看到别人钻进他设的套里就称心如意了,“你吃的瓜又不是村长家姑娘送的。”

“九公子…”吉平黑脸变红铜色,“是送给你的,所以客气多备了一份给我。”

堇总算听懂了,惊讶地问,“吉平,那姑娘对你有意思?”

吉平摆手又搔头,“没有,是…”看一眼王泮林,决定滑头一回,“对九公子有意思。”

说话间,王泮林已经翻了十来页,眼睛不离,就好像那是一本十分好看的书一样,“这要是在城里,我就当仁不让了。不过山村里的人喜欢结实小伙,能下地能吃苦,我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只让他们敬而远之。那姑娘分明借机接近你,你还傻傻分不清。我实在看不下去,提醒你一下,免得错过好姻缘也不自知。”

吉平哭笑不得,“此行只为任务,不为别的。”

堇赞同,“九公子管好自己便罢,再说,吉平在城里有相好的姑娘,拼命攒银子准备彩礼,与山里姑娘只怕无缘。”

“老大!”吉平这么个老实汉子,今日让人直揭私隐,尴尬劲儿简直要冲破脑壳顶。

堇一摆手,“什么大不了的!跟村长女儿明示你无意就好!”

王泮林对吉平有相好这消息略略稀奇一下,随即恢复淡然神态,“暂不要说。这村子村长说了算,他待我们好,村民就不敢怠慢。万一因女儿的事闹将起来,故意把陌生人进山的消息放出去,让今人探知,会影响全盘大计。”

堇又觉郁闷,“这是何意?还让吉平出卖色相不成?就算你说得都对,村长家的姑娘喜欢吉平,说开了才显得诚挚。山民朴实,性子爽直,不至于像九公子想得那么坏。”

吉平张张嘴,再闭上。他觉得这会儿老大的话更加不中听一些,但他特别理解老大的心情,压抑太久,还是爆发出来得好。

王泮林不看脸色,不改语气,“哪儿需要吉平出卖?往门前一站,人家姑娘就神魂颠倒了。而我防得不过是人性。平家村这一家显然比其他村民富裕得多,山泉只流到这家的田,冰室只有这家造着,百年桂树长在村庄另一头,其他家没有桂花酒,只有这家有。何故?”

堇没想过这些,只觉村长特别好客,但他一愣之下就呛,“九公子想得这么多,又把村长当成欺乡恶人,为何非要住进村里,却不听我当初另外扎营的提议。”

“因为这里住得舒适…”王泮林略沉吟,“也因为村长不是恶人,只是有点聪明头脑,知道如何发家,很容易受利诱。前提是,别惹了他的宝贝女儿。”

忽然再想起某座小山来,也是让霸爹宠上了天,养得一身霸气。他觉得小山的霸气光芒四射,但瞧村长女儿骄纵,却觉小家子气,鄙夷不及。

有意思!

“九公子。老大。”吉平一脸为难地开口。

王泮林几乎立刻猜到,“你已经跟那姑娘说了。”不由失笑,冲堇眨眨眼,“堇大先生,你徒弟没长相看起来那么老实,心里都明白。我说怎么三日不见那姑娘在吉平周围转来转去,才问吉平”

尾音随王泮林的笑容收起。

堇起先没在意,“说便说了,你要防人性,我会派人盯住每个村人。不过,如此一来,就腾不出人手给小山姑娘送瓜去…”但他毕竟是心思缜密之人,一通百通,“九公子,你绕半天,只为打听村长女儿不见三日的缘由。你莫非觉得哪里不对?”

“托了小山姑娘的福,确实察觉到异样。”王泮林合上《书经》,铺展一张做了好多标识的地经,“半个月前果儿姑娘一行已经到了光州地界。她说一定会从齐贺山走,而平家村是约定接她的地方。再看,弟子传来的最新消息,就是四日前。在泸州,发现了果儿姑娘留下的约定标记。这么算起来,行程虽然慢了几日,但还在我们的计划之内,所以这三日消息全无,我并没有多心。泸州往东,紧邻齐贺,也许果儿姑娘谨慎起见,没再留下标记。不过,如果凑上吉平与村长女儿说清楚的日子,就太过巧合了。”

堇对王泮林的为人处世很有意见,但绝对不会怀疑对方的谋略,“就算你说得对,村长意图为女儿抱屈,也不可能知道我们的目的在于救人,而且对付得是混进来的今人,更不可能传递得那么快。”

“村长不需要知道我们的目的,只需知道我们是一支外地人,全副武装,严防以待,在等着什么人什么事。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就能达到目的。若传到今人探子那里,势必在必经之路阻截果儿姑娘一行…”王泮林的手指从地经上那片齐贺山脉轻抹过去,“三日无声无息,早就该警觉,是我疏忽了。”

吉平双目凛起,跨刀出门,“我去把村长抓来,问个明白!”

堇一抬浓眉,没阻止。

王泮林眼睑低垂,看着地图,神情中不见一丝失措,但冷,周身幽寒。

第274引 暗渡陈仓

镇江府城码头,一箱箱行李送入一驾驾华丽马车中,观鞠社的姑娘们兴奋张望交谈,就等着出发到某大家在府城的别业去。

玉木秀笑嘻嘻瞧着,“总算安全送到,还提前了一日,回去就不会让我爹教训!他总说我鲁莽,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当我小娃娃!”

林温忽来一句,“好男儿还是要当兵啊!这回看你在水军大船上好不威风凛凛,叫我眼馋得紧。我给你作伴去,怎么样?”

这话一出,玉木秀和延昱皆愣。

崔衍知没听清,只在看仙荷。

船上这两日,虽然仍不习惯周遭这么多女子,但并未降低他的观察力。他觉得仙荷十分擅长交际,没有主人撑腰,以一个仆从的身份出入,与各家姑娘,包括萝江郡主,菲菲潇潇在内,不仅有说有笑,还获得了她们的信任。即便她从开始明说是洛水园司琴,也没令任何人轻瞧。她言谈风趣,善解人意,琴艺高超,兼具诚信的美德。连他这样,对女子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也能心平气和同仙荷说上一会儿。

他在洛水园见过仙荷,作为首席司琴,那时的仙荷也很能讨得客人的喜欢,也很能说话,然而和如今似乎很不同。

“脱胎换骨?”他自问。

林温却以为崔衍知帮自己,“没错,我就是想要脱胎换骨!谁说读书人就不能当好兵?!”

延昱推了一把崔衍知,“温二爷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起哄?他要去当兵,他娘还不找我们哭?”

崔衍知笑了笑,再往仙荷那里看,因此留意到仙荷和一个魁梧的挑夫说话,还往那挑夫手里塞了封信,另有个小小香包。

他不知怎么,就有点介意,撇下兄弟,走过去道,“仙荷姑娘要想送信,可以用我的人。”

仙荷回头,笑容妍妍,“多谢推官大人,不过这位大哥恰好是咱们老爷的同乡人,我就请他捎封信给二夫人,看看六姑娘是否还在。方才听别业的仆人说,六姑娘还没到,我就想是不是二夫人留六姑娘作伴。”

挑夫的斗笠点了点,粗声嘎气道,“俺说话算话,一定帮娘子捎到信。”说完就走。

崔衍知往挑夫肩上一压,“等等。”

挑夫转回来,“这位爷还有何吩咐?”

崔衍知拿过挑夫手里的香包,看里头只有一锭不足半两的碎银,就再添一小锭,“好好办。本官可是御史台推官,抓违法之人容易得很,别为一点小利落到逃亡度日。”

挑夫嘿应,吆喝着同伴,将箱子抬下去,送进马车。因为也是最后一批箱子,送完就走了。

仙荷见崔衍知眉头不展,微微一笑,“推官大人都那么说了,谁还敢拿钱不办事?”

崔衍知回眼瞧来,“非也,我只觉这个挑夫胆子极大而已,听到官衔不惊不问,十分冷静,不似普通苦力人。”

仙荷暗咬唇,抬头却是懵懂一种惊,“哎哟,莫非遇上了江湖骗子?”

崔衍知反而不多想了,“挑夫之中也有别样人罢,是我性子不讨好,凡事比他人多留心,仙荷姑娘莫怪。”说罢,走回延昱身旁,和兄弟们说话去了。

仙荷微笑目送,一转身,神情凝重,长吐一口气,走下舢板。

再说那挑夫和同伴混在码头的人群中,其实没走出多远,绕来绕去就进了码头边上一家客栈的后院。

到一间客房后,同伴在外守着,挑夫才摘下斗笠。

不是别人,正是李羊。

李羊将香包和信放在桌上,竟是看也不看,却捧着扁担上两个加厚布担肩当宝,拿匕首挑开接缝,布团里就掉出东西来。

那是一只手指厚的薄木匣,木匣盖一翻,填满软泥,软泥上的蟠龙纹路清晰可见。

李羊打开另一个布团。

同样精巧的软泥盖匣子,只是纹路简单得多,像一块水兵随身携带的木牌。

“如何?”李羊问。

原来屋里还有一老者,白胡花发,削脸枯瘦,十指却长而有力,拿过两只木匣盖子,看得极其仔细,然后点头,“纹路简单这块,老朽徒弟们就能做了。蟠龙要花些功夫,给老朽一日夜,明早交工。”

李羊一想,“今晚咱冒险一试,要是一切顺利,老人家就跟我上船干活去吧。”

老者自不推却,没道理放着银子不赚。

齐贺山之东,从镇江到泸州的主道,依山傍水的小城得天独厚,因地利之便,十分繁荣。

山脚茶店里,老板转得跟轱辘一样不曾歇过,茶客们更换也频繁,唯有一桌客,坐在角落里两个时辰没挪过,连老板都快忘掉这张桌子了。

别人会忽略,同桌的人却忽略不掉,眼看茶水喝了一肚子,腿都发麻了,所以哪怕知道旁边人嫌弃他得很,还是开了口,“这两日风餐露宿赶路,桑姑娘怎么突然悠闲起来了?”

一身素花棉布裙,从头到脚没一件发亮的饰物,却也没涂黑脸,面若芙蓉眸若秋水的漂亮姑娘节南,捡了一粒果子吃着,“孟公子不是抱怨累吗?所以,我决定在这城里好好歇一阵,你不用感激我。”

孟元盯着节南的脸,他那双眼睛比节南还漂亮,“桑姑娘意欲何为?”

“孟公子这话何意?”节南心想,这人够能忍,走了两天才发问。

孟元平常说话多显得软绵,发问也软乎,“所有人走水路,桑姑娘为何改走陆路?而且越走越偏,不但不往镇江府城走,反而走到齐贺山来了。”

节南不怕孟元盯,反而坦然望进孟元的眼里。

孟元同赫连骅的长相虽然同属漂亮,却又很不同。赫连骅有外邦混血,脸型非常适合上妆,妆前妆后截然不同,扮相就如维族女姬,大眼高鼻,长腿长手也不显突兀。孟元则五官精致,肤如白玉,唇红齿白的隽秀,高不成低不就,眼睛偏偏很能传神,弱,又不容人怜,忧郁,却万分深情,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有化作飞蛾之心。

所以,已有千般宠爱,独缺爱情的崔玉真,义无反顾坠进去了。

第275引 洞房无期

“孟公子难道从齐贺山那边逃过来的?不然,这一带大山多了,你怎么知道呢?”叶儿眼笑尖就是狐狸眼,节南挑挑眉。

孟元瞥开眼,“我若说是,桑姑娘就满意了吧。”

节南点点头,“满意。”

孟元气结。

这时,小柒回来了,接过节南给她倒的茶,一口喝下,拉节南的衣袖擦干嘴,才道,“往上就没村子了,要在山里过夜,等到翻过山,要么继续露宿赶路,后天才能到泸州地界,要么绕岔道五里,有个甘泉谷,谷里村庄叫平家村,听说那里山泉特别甘甜,山泉浇种出来的西瓜更好吃,也可以补给干粮。”

“和地经上标示的一样。”节南记得。

小柒嗯了一声,手指头揉着桌盘里的果子,磨磨蹭蹭送进嘴里,“听说以前沿着这条山道,像平家村那样的小村落不少,后来打仗,村民怕打过来,多往南迁了。”

“还打听到什么?”节南问得随意。

小柒嘻笑,“有啊。听说平家村的村长着急招赘,但他家姑娘又没有让人甘心留下当农夫的美貌,村长小心眼,人家拒绝,就会整治那些人。这不,近几日到处谣传,平家村里有一队奇客,人人带刀,好像要做了不得的事,赖村里七八日不走,江湖响马,相当不善。听起来吓人,但好多人都笑,说肯定是村长为女儿说亲不成,又打坏主意了,这回比以往都厉害,要给客人惹上官非哪。”

节南也笑,“别的且不论,这爹当得可是没话说了。”

是王泮林么?

奇客,带刀,七八日,加之能让人因爱生恨的外在条件,似乎非王泮林莫属啊!

不过,节南没料到,人家看中的是吉平那只孔武有力的,不是王九那只中看不中用的。

“孟公子,你去隔壁饭馆买十斤牛肉和二十张干饼,再把这俩葫芦装满他们最贵的酒,多谢。”节南将钱褡袋推过去,又拿出两只大葫芦。

孟元看看钱袋,看看葫芦,“我拿不动该如何?”

小柒喷茶,“哟,孟公子,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拿不动这些东西,还是别想着娶谁了,估摸你连洞房的力气都没有。啧啧。”

孟元似乎想不到有生之年会听到这么臊脸子的话,耳根往下发红,整个脖子都红了,站起来走出两步,又回来背上钱袋,抱住葫芦,闷头冲进邻旁的饭铺子。

小柒看节南笑得趴桌,反而没一起笑,“你不怕他跑了,或者往干粮里动手脚啊?”

节南抬头,一手擦笑泪,“我又没绑着他,跑就跑呗。还有,他为什么要毒死我俩?就因为我俩带他兜远路?”

小柒噘噘嘴,“我也不明白,你为何不让仙荷带他上船,却跟着我们,碍了自己手脚。”

“仙荷有事要做,不能再让她分心。崔衍知在船上,怕他认出孟元。看孟元风餐露宿,我心里痛快。”以上三点。

小柒哦哦表示觉悟了,“你是不是想干脆把他折腾死了,咱一身轻?”

“没有。”节南回答得很快,“我通过孟元才知道,看着羸弱的人,往往出乎意料得命长,凭一口气就能撑到天荒地老。”

“照你这么说,我们死了,姓孟的也不会死?”小柒不信。

节南望着饭铺子门口,撇一抹冷笑,“的确没准,有些人为了活命,不但顽强,还贱…”

小柒歪着福圆脸,“你又来了。”

节南问,“什么又来了?”

“知道什么,又不告诉我,故作神秘的臭小山样子。”小柒吐出果核来。

节南伸手捏捏小柒的脸,“你知道我喜欢瞎动脑子嘛,也许是我把人性想得太坏,又没凭没据的,就不跟你说了,省得你跟着白糟心。”

“你还是别跟我说,免得我吃不下东西,那可不得了。”小柒乐得轻松,“横竖我盯着咱的吃食,他真敢找死,别怪我手快。”

“谁能阻挡找死的?”节南则是做到她能做到的最好,剩下交给天,就不悔。

小柒说回正事,“咱们要去平家村找九公子吗?”

节南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小柒先说出来,她的脑瓜就不禁多转了几圈,“如果我们都能知道他在平家村,今兵能猜不到么?”

“猜到最好,就知难而退了呗。”小柒乐观向上。

节南蘸着茶水画齐贺山,默不作声。

小柒看在眼里,但瞥孟元背着干粮出来时,就大步上前,将苦脸弱画师挡在茶店外,不让他打扰臭小山动脑瓜。无论如何,她家小山虽然老是瞎动脑,十动之内能中五六动,她内心老服帖呢!

不一会儿,节南会账走出,淡淡的笑容让小柒安心。

“走吧,先上山。”节南从孟元那儿拿过钱袋,背上自己的肩,却对孟元递出的葫芦视若无睹,语气满是嘲讽,“方才我表姐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我平时只觉公子文弱,赶路已经很辛苦了,就尽量不让你受累,完全没替公子将来考虑,实在惭愧。”

小柒搭唱,“力气可以练,洞房尚无期,赶得及,赶得及。”

孟元恨得咬牙,“我们不是有马?”

节南接唱,“山路崎岖,不能骑马。”

孟元当真不是太傻,“很多商客带马群过山。”

小柒是没道理也能弄出道理的,“本姑娘骑马骑腻了,总不能你骑着我走着吧?”

孟元遇到这对姐妹,只觉是前世的魔星,得他打落了牙往肚里吞,还不能转身就走。他已经没有选择,要想再见崔玉真一面,桑六娘就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孟元沉默往前走,节南和小柒对换一眼,毫不在意那男子的怨愤态度,淡然跟上。

三人在不算窄,绝对能走马的简陋山道旁睡过一宿,第二日天不亮就动身,翻过山头面朝东,密林绵延不见路,直到晌午,终于看到了泸州界碑。

界碑右边有一条小岔路,路口不远钉着木牌,歪歪倒倒写着“平家村距此五里”。

节南往右走去,小柒也往右走去。

孟元背着十斤牛肉二十张饼,两边挂葫芦,站不直,就是不动。

第276引 真爱无耻

风来,哗哗如大江水流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