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深深吸了口气,夜色很好的掩盖了她脸上的慌乱,她恢复冷静,问道:“王爷可有查出这道士是受了谁的指使?”

“你且想一想,在这宫中,想同时将你与楚南除去的人,会有谁?”东方玄盯着她问。

他们一个是质子,一个是女官,在宫中无权无势,先前遭到紫玉皇后陷害是因为嫉妒,但现在太子病重,紫玉皇后焉能有时间去对付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而这同时想要除去她与楚南的人,只有…

只有那日在东山围场之中被她与楚南发现的东方鸳!

峥嵘早有预感会是东方鸳,从东山围场回来后,他迟迟没有动手,原来早就在暗中筹划这一切,想借着他人之手先将她除去,使楚南陷入孤立无援之地,直至任有宰割!寒意渐渐爬上峥嵘的心头,倘若她那日真的中了计,楚南此时或早已成为东方鸳箭靶上的目标,此人城府之深沉,当真骇人听闻!

月光下,峥嵘眼中的神色变幻被东方玄看在眼里,他便知道峥嵘已猜到答案,他说道:“他失败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我会在宫中尽量安排眼线保护你们的安全。”

“不必劳烦王爷了,我自会小心。”事情既然已经查清,峥嵘不想再跟东方玄有太多瓜葛。

“你会小心,那揽星殿那位质子呢,按他的年纪,可不见得能顺利避过这一劫。”东方玄微眯起双眼,简简单单一句话似一支利箭戳在峥嵘心头,让她无法回答出来。

是呀,就算她想尽所有办法,但对方是郑是亲王啊,他潜伏这么多年,这皇宫里早已遍布他的眼线,她死不足惜,那楚南殿下呢,她能将他置之不顾吗?峥嵘心乱如麻,她不想再与东方玄有任何纠缠,但是除了他之前,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她。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占有之吻

峥嵘揪住衣袖,低头没有说话,东方玄轻轻一笑,径直说道:“从明日开始,我每日都会在当值的御林宫中安排自己的人,他们会在左手腕系上红色布条以做标记,你若有事,他们必会助你脱困。”

峥嵘咬牙沉默着,她应该说谢谢吗?向这个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男人说谢谢吗?明明就避之唯恐不及,为什么偏偏拒绝不了他的帮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已经这样相信他…

东方玄向她走去,倒映在地面的修长影渐渐吞没峥嵘的身影,峥嵘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那双伸出的手霸道的拽进怀里,在尚未反应过来这时,炽热的嘴唇已经压下,狂势的掠夺她樱唇里的甜美。峥嵘脑海里忽然一片空白,她没有回应,却同样忘了反抗,那粗重的喘息声近在耳畔,让她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

月亮穿梭在云层中,风声从山石缝隙间呜咽吹过,而峥嵘所能感觉到的,只有眼前这个将她紧紧握在怀里的男人。他的嘴唇那样热那样霸道,却又那要温柔那样深情,那层蒙在峥嵘心头的冰层,似乎已经在融化。

峥嵘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猛然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将东方玄推开,清丽的脸颊在月色下泛出一片绯红,明眸中水光潋滟,似是屈辱,又似是震动。她后退数步,碎玉般的贝齿咬住自己通红的双唇,转身飞奔离去。

冷风吹得她脸颊生痛,可她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烫,急促的脚步声回响在宫廊里,直到胸口在灌进去的冷风的作用下隐隐疼痛,她才停下脚步,靠着冰冷的宫墙缓缓滑下,无力地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臂弯里,任泪水浸湿脸庞。

她在做什么,她刚才在做什么?

难道因为东方玄的几次帮助,她就真的忘记他曾经犯下的罪恶吗?

或许…或许只是因为最近发生太多事,让她身心俱疲,一时间糊涂迷茫,才会产生那种错觉…对,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今晚上只是一个意外,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她也会很快忘记,她对东方玄只有恨,自始至终,都只能有恨!

峥嵘近乎残忍的让自己接受这个想法,将方才浮起的那抹动容埋进心底最深处,用厚厚的冰雪覆盖住,她不会叫任何人察觉,因为那不存在,也没有必要存在!

她抬起头,撑着墙缓缓站起来,擦去脸上未干的泪痕,她的眼神已恢复过去那般的清明,刚刚融化开来的心再次被冰封起来,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回到揽星殿,好好睡上一觉,待到明天天亮,她就仍然还是以前的左峥嵘。

她静悄悄回到揽星殿里,没有叫任何人察觉,推开房门走进去的时候,木棉仍然睡得很熟,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一片月光透过窗子投进,火盆闪动的炭火驱散屋里的寒意,峥嵘闭上眼睛,听着风声从屋顶呼啸吹过,就这样听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她听见木棉起床的声音,听见她小心翼翼开门走出的声音,听见门外传来宫人们打扫的声音,才将眼睛缓缓睁开,就像从沉睡中刚刚醒来那样。

当木棉端着早膳走进来时,峥嵘正对着镜子梳妆,她在脸上施了脂粉,掩盖住了一夜未眠的憔悴,木棉未发现异常,只笑着招呼道:“这是雅风一早便熬好的百合粥,姐姐快来尝一尝吧。”

“给殿下送去了吗?”峥嵘透过铜镜抬眼问。

“早就备下了。”木棉一边将饭菜从托盘里端出,一边说道,“姐姐,我刚才听他们说昨夜宫里出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呢。”

峥嵘心头一紧,不自觉握紧手里的木梳,声音里透出一丝慌乱:“哦?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陛下临幸杜良媛,忽感身体不适,便召严太医来听雪阁问诊,结果你猜发现了什么?”木棉卖了个关子停顿片刻,而峥嵘却反倒放下心来。见峥嵘没有询问,木棉便顾自接下去说道:“严太医说陛下只是劳累,并无大碍,兴许是这听雪阁里的药味所致,严太医还询问杜良媛是否有服用补药,要拿方子一看。但杜良媛吱吱唔唔的一直不肯拿出来,引起皇上怀疑皇上立即派人搜宫,结果搜出一张催孕的药方!”

“嫔妃争宠难是常事,杜良媛想要子嗣巩固自己的地位也在情理之中。”峥嵘想起那一日自己曾见到杜良媛身边的宫女偷偷倒药,兴许就是这个方子。

“可是严太医说那方面并非御医院所出,而且上头所写的药材与常理相悖,看似是催孕的方子,实则有损身体根元,杜良媛久有此方,已经不能再生养了。”木棉脸上浮起同情之色,“也不知她是从何处寻来的方子,竟也不找宫里的御医仔细看看,落得这个境界,虽是咎由自取,却也真真可怜。”

是咎由自取吗?

杜良媛想要怀上子嗣,除了多得恩宠之外,也有可能会听信他人所言寻旁门左道的方法,其父杜彬身为大理寺御使,位高权重,有的是法子帮助女儿完成心愿,这张方子不管是从宫内还是宫外所得,提供方子的人必然很得杜良媛信任,可在她寻找方子之时,或许就已经落入她们的圈套。

峥嵘没有瞧见实情,不敢妄加揣测,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杜良媛也是这件事里的受害者,一个不能生养的女人,又加之用了这样的方法争宠,恐怕从此就要被宣远帝厌弃了。峥嵘叹气一声,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皇上似乎很生气,明着说让杜良媛安心在听雪阁里养病,不必再出门了,但实际上这不就是将她禁足了吗?我看啊杜良媛的恩宠算是到头了,她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更不好过。”木棉摇摇头说。

“皇后娘娘可有说什么?”在这宫中,对子嗣是为忌讳的人就是紫玉皇后,杜良媛本是紫玉皇后身边的人,她倘若被人陷害,紫玉皇后定然不会置之不理,可若真的不闻不问的话,唯一的原因就是这件事跟紫玉皇后脱不了干系。

“听说皇后娘娘这两日都在永宁宫里,应该顾不上杜良媛吧。”木棉倒没想得那么细,只是同为女子,她也不禁为杜良媛的遭遇感叹。

“太子殿下的病情怎么样了?”相比东方平,峥嵘更担心冯琬,但她知道,只有东方平安好,冯琬才可以放心。

“好像说可以下床走动了,想来应该没有大碍了吧。”木棉一边喝粥一边说,“姐姐,你说太子殿下的病要是好了,是不是就该继承皇位了?”

峥嵘塞了个包子在她嘴里,斥责道:“皇上正当壮年,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招来祸端吗?”

木棉吐吐舌头:“跟外人我才不说这么多呢!”

峥嵘无奈地摇摇头,这皇宫之中,没有一日是太平的,林薇儿、杜良媛,接下来的人又会是谁…

今日日头正好,紫玉皇后的心情亦是大为舒爽,一是为了东方平,二是为了杜良媛,她由贴身侍女春然搀扶着在园中走动,盛装打扮之下更显雍容华,她拢了拢头上的金凤钗,问道:“听雪阁那边怎么样?”

“回皇后娘娘的说,听宫人回报,说杜良媛已有几日没有进食,整个人都消瘦得不成样子。杜大人多次去找刘宰相,希望皇后娘娘能帮扶一把。“春然恭敬回答,脸上挂着一丝兴灾乐祸的笑容。

“他倒还有脸去找父亲。”紫玉皇后冷笑一声。

“就是,当日若非有皇后娘娘提携,杜良媛如何能有机会承宠?她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背着皇后娘娘想要催孕求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福份为皇上诞下子嗣。”春然一脸轻蔑的表情。

“外头的人都处理好了?”紫玉皇后问道。

“娘娘放心,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了,就算杜大人踏破铁鞋,也不找到证据。”春然躬身说道。

“吩咐下去,让听雪阁的人都警醒着点,该给杜良媛的照料,可一样都不能少。”紫玉皇后拉了拉身上的绛紫色凤尾袍,面不改色地说。春然心领神会,应道:“那几个奴才还不都得听着娘娘的吩咐办事,娘娘心善,留着杜良媛多活几日,已经是极大的恩德了。”

紫玉皇后笑了一声,忽又叹气说:“若平儿的身体能早些康复便好了。”

“太子殿下现下已大有见好,等法师练面丹药后,奴婢相信太子殿下便能恢复得跟从前一样。”春然讨好地说道。紫玉皇后颇为受用的点点头:“广清宫那边情况怎么样?”

“按药僮的说法,丹药在这两日便能出炉,奴婢已派人前去盯着,一有消息便会来通报。”春然的话音刚刚落下,忽有一名太监沿着回廊跑来,一头跪倒在紫玉皇后身前,呼道:“启禀皇后娘娘,法师已练成仙药回命丸!”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回命丸

紫玉皇后脸上大喜:“当真?”

“奴才不敢欺瞒皇后娘娘,法师已叫人去通知陛下,奴才这才急急赶来告诉皇后娘娘这个好消息。”那太监跑了一趟,气息急促,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却足以叫紫玉皇后欣喜万分。

“皇后娘娘留步,法师说丹房乃至阳之地,女子不宜靠近,还望皇后娘娘谅解。”那太监诚惶诚恐地说道。春然怒道:“混帐东西,皇后娘娘乃是千金凤体,有何地是靠近不了的,还不快让开!”

那太监被吓得不轻,手脚并用爬到一边,紫玉皇后已然拉下脸色,但想到那天辰子的道行,终还是停住脚步回头问道:“倘若有女子靠近会怎么样?”

“回皇后娘娘,回命丸至阳至纯,若有女子接近,轻则影响药效,重则前功尽弃。”那太监伏地说道。

“娘娘,你别听他危言耸听,这世上哪有药丸让女子碰一碰便失效,定是这奴才瞎编出来诓人的。”春然狠狠瞪了那太监一眼。太监高声替自己叫屈:“娘娘明察,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皆是法师亲口相告!”

紫玉皇后虽然不信天下有这样离奇的事,但终归还是对东方平的担忧占了上风,一时间陷入沉默。春然瞧见端王东方城正从永宁宫中走出,便小心翼翼问道:“皇后娘娘,要不然让端王爷前去广清宫一探究竟?”

取药之事交给别人紫玉皇后都万万放心不下,唯有东方城乃是她的亲生儿子,平素与又东方平交好,也只有他才是最为合适。紫玉皇后正在思量之时,东方城已上前来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城儿,你来得正好,母后有一件差事要你去办。”紫玉皇后上前拉住他的手,温和地说。

“母后且说,儿臣定然竭尽全力。”东方城恭敬地应道。

“法师现下已经将丹药制成,母后希望你能亲自将它取来,你可愿意?”紫玉皇后神色凝重地盯着他问。她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料药丸上,希望它如其名般,能够回天救命,而唯有让东方城去取药,她才能真正放心。

“那儿臣现在就过去!”这几日东方城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东方平的安危,将整个左京的山参都几乎搬进了永宁宫里,就是想让他早日康复,现在听到丹药制成的消息,怎么还按耐得住,着急着就要离开。紫玉皇后将他拽住,神情里充满严肃:“城儿,此药只可经你的手,路上不管遇见何人,你都不能让这药交给他,知道吗?”

“母后放心吧,儿臣绝不会让药丸出现任何差池。”东方城拱手行半礼应下,转身离去。紫玉皇后望着他的背影,眉间即有担忧,也有期待,她抚着春然地手往永宁宫走去,说道:“让永宁宫的宫女皆离得远些,包括两位王妃,皆不得在太子的跟前逗留。”

“奴婢遵命。”春然应下。

纵然这听上去像无稽之谈,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在这紧要关头,紫玉皇后绝不容许出现任何差池!

广清宫在承泽殿后侧,出了青弘门右转经过一处小花园后,便可见到一座悬挂有黄幡的宫殿。广清宫是宫中用来祈福祝祷的地方,每年都会在这里举行祭祀,主殿供有三清,分别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一派庄严肃穆。主殿前后各有数间配殿,走过一道扇亭后,便要见到一个巨大的铜色兽耳香鼎,香火袅袅,极是旺盛,而这里就是天辰子练丹制药的地方。

东方城急急走来,在一名小药僮的带领下走进丹房,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灼人的热气及浓浓的药味,东方城方踏进门便想询问关于丹药的事,那话尚未出口,便在看见那道明黄色人影时生生停住,拱手行礼道:“儿臣叩见父皇。”

“是皇后叫你来的?”宣远帝脸色有些疲倦,支手斜靠在桌上,懒懒地问。

“母后得知丹药已练成,特叫儿臣来询问情况。”东方城见宣远帝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大气也不敢出,恭恭敬敬回答道。宣远帝点点头,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太子的情况好些了吗?”

“回父皇,儿臣今早去看望太子殿下时,他的脸色已好了许多,除了山参汤之外,还用了一些膳食。”东方城回答道。

“如此便好,待法师开炉取出丹药,你将它送去给太子服下,他必可以康复了。”杜良媛的事让宣远帝的心情郁结了数日,愈发觉得身体困乏,方才听太监禀报说丹药已炼成,他心中焦急,不等天辰子奉药便先赶了过来。东方城自然知道这几日宫中出的事,不敢多说话以免惹恼宣远帝,站在一旁等候消息。

约莫过去一盏茶时间后,内堂中走出两名眉清目秀的道僮,手中各捧有一个黑檀木盒,天辰子手执拂尘款步走来,面泛红光,脚步轻快,向着宣远帝跟东方城行礼:“贫道叩见陛下,端王殿下。”

宣远帝抬手说道:“法师不必多礼,不知那丹药可是顺利取出?”

天辰子示意那两名道僮上前,指着他们手中的黑檀木盒说道:“广清宫丹炉乃是新砌而成,未受天地风水浸淫,至纯至性,贫道此次花费七七四十九日共炼制出两粒仙药,名唤‘回命丸’。此药集百草精粹成而,健康者服之可延年益寿,重病者服之可药到病除!”

宣远帝听他说完,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上那两个黑檀木盒,贪婪尽现:“当真有这般奇效?”

“贫道不打诳语,所谓寿,即是阴阳调和,内腑通畅,此药便是依此原理炼制,乃是广清宫丹炉所出的第一次成品,功效更胜从前。”天辰子垂眉说道,“只是此药极阳,只适合男子服用,况且在服下七日内需要戒绝女色,饮食清淡,方能让仙药在体内发挥功效。”

“快拿来给朕瞧瞧!”宣远帝迫不及待地说。李自忠上前从药僮手里拿过一盒,在宣远帝面前打开,但见红色丝绒布中静置着一粒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药味浓郁,细嗅之似有一股奇香,东方城好奇的探头张望,见它也就是黑漆漆的一粒,瞧不见什么神奇之处,心中不由得便有几分不屑,碍于宣远帝在场,不宜表露出来。

先前宣远帝已服用过金乌丸,早已经对天辰子深信不疑,迫切地问道:“此药适宜在何时服下?”

“天地有阴阳之说,药极阳,便需在极阳时辰服下,陛下可在午时之际以温水送服,即可保无碍。”天辰子躬身说道。宣远帝喜难自胜,将黑檀木盒掩上亲自拿在手里,示意东方城从接道僮那拿走另一盒,道:“城儿,法师的话你记住了吗?”

“儿臣记住了,儿臣这便将药丸送去永宁宫。”不管真假,这粒药丸都是被帝后寄予厚望的东西,东方城不敢有一丝马虎。

“端王殿下需要谨记,服药之后七日内不得接近女色,否则不但会功亏一篑,甚至还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天辰子又再重复了一遍,东方城虽懒得去理会他,但碍于这老道现在是宣远帝跟前的红人,便装模作样道了声谢,向宣远帝行了退礼后,方才离去。

“太子服下此药后,是否便可康复?”宣远帝问。

“只要端王殿下能将注意事项诸一转告,太子亦严于律己的话,回命丸自可让太子恢复如初,更胜从前。”天辰子神情笃定地说。宣远帝点点头,心下稍安,旁人来取药他或许还有疑虑,但东方城素来尊敬兄长,又是紫玉皇后亲自指派来的,应当不会出差。他叹气一声,疲惫的揉着额头说:“法师呀,朕最近几日总觉得十分困乏,精神较过去大有不如,不知是何缘故?”

“可否让贫道为陛下把脉?”天辰子问。

宣远帝将手置在桌沿示意,天辰子轻搭他的手腕,摸着胡子沉思片刻,向后退开一步拱手说道:“陛下精神不济乃是心病所起,贫道想是应是这几日朝堂后宫事务繁多,陛下过于劳累所致,贫道建议陛下在服药之后斋戒沐浴七天,更有利于丹药发挥作用。”

宣远帝身为国君,若七天不上早朝必然要引起朝堂猜忌,但现在宣远帝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龙体,听闻斋戒沐浴可让药效事半功倍,也顾不得那许多,对李自忠说道:“吩咐下去,朕即日开始移居广清宫,七日之内不得有任何人打扰,否则必要严罚!”

李自忠虽觉得此事不妥,但金口已开,他又哪里敢忤逆半句,躬身应下:“奴才遵旨!”

天辰子站于一旁,手中拂尘轻甩,依旧是那般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微眯的双眼里,却闪出一道寒光,在旁人未察觉之前,又迅速隐去,恢复那淡定超脱的模样。

☆、第一百六十章 赶往永宁宫

朝臣在圣元殿中等了半晌也不见宣远帝到来,正在猜测纷纷之际,一名御前太监带着旨意前来,朗声说:“皇上有旨,朕即日起闭关清修七日,有事延后再奏,钦此!”

那跪了一地的大臣面面相觑,不知宣远帝此举何意,但圣旨已下,他们也只得高呼万岁。出了圣元殿后,众人都在猜测宫中出了何事,乐观者有之,悲观者亦有之,都是神色揣揣,各怀心思。东方玄走在众人之后,斜眼看见东方鸳正一脸悠闲的甩着袖子跟身旁的大臣聊天,兴许是感觉到东方玄的目光,东方鸳向那位大臣道别,向东方玄走来:“七皇弟呀,你瞧今日这太阳还真是不错,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就想回家睡个回笼觉。”

“父皇将有七日不上早朝,三皇兄想睡到何时,便能睡到何时。”东方玄淡淡地回答。

“说来也真是奇怪,这好端端的,父皇为何突然要清修七日?”东方鸳一脸费解的表情。

“若连三皇兄都不知道答案的话,这朝中恐怕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东方玄望着这张温和的笑容,毫不掩饰眼神里的厌恶。东方鸳似乎浑然未觉,面不改色地说:“七皇弟这话说得奇怪,为兄甚少在宫中走动,如何能得知原由,不如咱们去问问父皇身边的李自忠,他或许知道实情。”

东方玄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般,手掌遮着眼睛向天空望了一眼,说道:“三皇兄说得不错,今日这阳光还真是晃眼啊。”

东方鸳猜不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笑着应道:“七皇弟要是有兴致,不如随我回府,咱们兄弟俩痛饮三杯!”

东方玄缓缓将目光移向他,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意:”齐王府的酒,我恐怕没有命去喝。”

“你啊你啊,惯会跟为兄说笑的,难不成我齐王府还会用毒酒招待你。”东方鸳笑起来。

“是不是毒酒,三皇兄应该比我更清楚。”嘴角依旧轻勾着,但东方玄锐利的眼眸却冰寒如刀,就这样看着东方鸳的笑脸。东方鸳的表情渐渐僵在脸上,嘴边抽搐两下,干笑着说:“七皇弟可别吓唬为兄,齐王府若真有毒药淬毒,那为兄这条命岂不是风雨飘摇。”

“这世上能致命的不仅仅只有毒药,还有权利,欲望,贪婪,一个人如果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自以为能瞒天过海,这种人往往都活不了多久。”东方玄甩了甩宽大的袖子,在沙沙声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温度。

“哦?世上有这种人吗?”东方鸳神情里并没有出现慌乱,反而面带笑容问道。

“当然有,而且还很多,比如站在我面前的。”东方玄似有若无地望了他一眼,像是在玩笑,又像是在陈述事实。东方鸳的脸色已冷了下来,可他的笑容依旧没有从脸上褪去:“七皇弟说得是谁,我怎么听不明白。”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清楚他做过什么,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风要是刮得太大,墙早晚都得塌的。”东方玄知道他现在说这些就是在挑明彼此的立场,有可能从此让他陷入危险境地,但他根本不在乎,他要让东方鸳明白,伤害左峥嵘的下场,只有一个。“三皇兄的记性似乎这太好,这么快就忘了我在万寿节上说得话,需不需要我再为三皇兄重复一遍?”

不远处有几个大臣正好奇地向他们这里打量,这两个王爷平素从无来往,怎么今日杵在这里说了半晌还不散开?东方鸳看见他们凑成一块窃窃私语,知道若再继续与东方玄纠缠下去,难免要惹人怀疑,他佯装没有听懂东方玄的话,哈哈笑道:“天色也不早了,为兄也该回府去了,七皇弟,咱们改日再叙。”

东方玄也不拦他,淡淡的拱手行了平礼:“三皇兄可走好了,日头虽大,但这人总有不长眼的时候,一不小心,这脑袋就不定还能留在脖子上了。”

充满火药味的话让东方鸳脸色铁青,他本以为东方玄好歹会有所顾忌,不了将立场挑得太脾气,没想到他句句都是冲着他而来,那话里的意思已然分明,只差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东方玄却丝毫不在意他那阴寒的目光,一脸平静地转身离去。

东方鸳有什么目的,这个国家会变得如何,他从来不在意,他所在意的,只有峥嵘的安危,倘若东方鸳再敢对她下手,那么,他也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出了圣元殿大门,见时辰尚早,东方玄考虑要不要去永宁宫探望太子,忽见沈云朝正快步地向他走来,拽住他手臂便道:“王爷,永宁宫出事了!”

东方玄心头一惊,见这里人多眼杂不宜交谈,拉上沈云朝二人到了一处僻静之地,皱眉问道:“是太子病情加重了吗?”

“方才广清宫那边传来消息,那假冒天辰子的人已炼成两粒药丸,皇上带走了一粒,另一粒由端王送去了永宁宫!”沈云朝神色焦急,他学医多年,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可治百病的神药,之前听到关于天辰子的传闻时,心中便抱了几分疑虑,后来为了调查林薇儿的死因,他从东方玄口中得知那天辰子是假的,更加确定所谓的仙药根本就是害人的毒药!

“看来父皇闭门清修也与此药有关…”东方玄眉头紧锁,脸色极是难看,“云朝,太子若服下此药会怎样?”

“王爷先前让我调查太子殿下的诊断记录,我翻阅了御医院的档案,发现所开的方子确实为治疗伤寒所有的寻常药物。但太子久病不愈,这方子却从未换过,这与常理不理,我觉得可疑,便在暗地里留意起所煎的汤药来。”沈云朝的脸色很是不好,他甚少有过这样激动的时候,东方玄知道答案必定耸人听闻,他点点头,示意沈云朝继续说下去。

“太子断断续续病了近一年时间,煎药之时一直由御医院的陈医员负责,我趁他离开之际,检查了罐中了的药,发现这里头有极其轻微的朱砂气味。朱砂有解毒防腐之用,微量服之并不会影响身体,但若持久饮用含有朱砂的汤药,毒性侵入肺腑,便会导致内里中空,久病不愈,直到最后…最后体虚而亡!”最后几个字让沈云朝声音发颤,脸色更加白了几分。他虽然只是宫中的一名御医,并不参与朝政,但也知道此事关联之重要,足以叫整个朝堂天翻地覆。

东方玄曾经就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现在听沈云朝亲口证据,还是难以掩饰眼神中的震惊:“你可查出太子服用朱砂有多久时间了?”

“我不能确定,但连那药罐上都沾有朱砂气味,应已不少于一年。”沈云朝道,“我查了御医院的卷宗,并未记载哪个宫里的人有领取朱砂,我想掺进太子汤药里的朱砂应该是有人从宫外带进来的。此药若每日只是少量服之,极难让人察觉出来,但如果经年累月服用,毒素积累体内,一旦病发,就会回天乏术!”

“此药可有解毒的方法?”东方玄问。

“若发现及时并停药的话,辅以针灸放法疗法,可逐渐康复,太子殿下这几日之所以好转起来,是因为山参具有补气之用,加之他未在服用朱砂,才会出现好转的迹像。但此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一旦再次服用朱砂,便会…便会…”沈云朝神色纠结,不知该怎么说。

“便会怎样?”东方玄追问。

沈云朝咬咬牙,终还是道:“全是气血两亏,咳血而亡!”

寒风瑟瑟,东方玄的心已然跌至谷底:“你是说,那妖道所炼制的丹丸,乃是朱砂制成?”

“我现在还不能肯定,但他若真是齐王的人,此药对太子来说恐怕便是夺命之药。”沈云朝脸色苍白,虽然这仅仅是他的猜测,但想到由可能带来的后果,他便已觉得不寒而栗。东方玄无瑕思考太多,转身就往永宁宫的方向而去。

“王爷,你不能去啊!”沈云朝拦在他在前,“皇后娘娘现在就在永宁宫中,先前你只是与我同去想为太子殿下诊断,都被皇后娘娘一通斥责,即使你现在前去了,皇后娘娘又怎会相信我们的话?”

“我不需要她的相信,但也不会让太子服下那粒药丸!”东方玄冷声说道。

“我知道王爷素来敬重太子,但皇后娘娘对这丹丸寄予厚望,她如何肯交出来?王爷若是硬抢,皇后娘娘又如何饶得过你?”沈云朝焦急地说。

东方玄看着他,静静地说:“云朝,你应该知道,当年如果没有太子,我早已不在世上,这是我欠他的恩情,注定要用尽所有去偿还。”说罢,他不再停留,沈云朝顿了片刻,终还是追上那道离去的背影。

“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东方玄没有说话,前一刻还晴朗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风大了许多,落叶跟随他们脚步翻飞,天地已变得一片昏暗。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冲突

永宁宫中守卫森严,十数名全副武装的侍卫手持兵刃站在殿外,见到东方玄与沈云朝走出,齐齐伸出武器拦住入口,面无表情地说道:“皇后娘娘有令,任何人不得在此时进入永宁宫!”

“北静王在此,你们也敢拦路,快让开!”沈云朝怒喝道。那些侍卫动也不动,依旧神色冰冷:“我等乃是永宁宫的侍卫,只听从太子号令,请王爷离殿而去,勿要为难我等!”

东方玄冷笑一声:“本王既然来了,就没有离开的理由,你们让还是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