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莫凡安顿好母亲,来到客厅,他见书房的灯亮着,便推门走了进去。
“小嫒,这么晚了,还不睡?”
左嫒眼神盯着电脑,头也未抬地回道:“我需要查些资料,你先睡,不用管我!”
杨莫凡没说什么,他来到她身后,眼神在电脑屏幕上停顿了片刻,温和的眸子微闪,“在准备毕业论文吗?”
左嫒敲键盘的动作顿了顿,“嗯!”
“这次回去,我去G大瞧了瞧,那里环境…”
“你先去睡吧,我也许还要弄会儿!”左嫒好似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急急地打断他的话,阻止他往下说下去。
杨莫凡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闪过一丝坚定与绝然,“小嫒,我去看了左妈妈,她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对你很是想念,另外,我已经让卓叔他们和我爸在着手准备我们的婚事,等我们回去就可以举行婚礼!”
左嫒眸色一沉,十指的动作终于彻底顿住,她淡淡地看向杨莫凡,语气微冷道:“莫凡,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场婚约,你比谁都清楚里面的真实情况,到时候若举行不下去,你确定你杨家丢得起这个脸?别忘了,你曾经答应我的!”
杨莫凡本就透着病态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更加惨白了,他勉强笑了笑,
“我记得,可你没有找到不是吗?他是生是死,还不确定,就算他真的活着,可这么多年都不来找你,也许他身边早已有了别人,应或者,他恢复了记忆,回到属于他的世界,而他的世界里,也有可能,有他在乎的人。”
见她苍白脸,杨莫凡心里同样难受地要死,可如今,他不想也不能让她再逃避下去,“小嫒,你的日子还长,还有大把的年华,别只活在曾经,无论多美好,那只是曾经!”
杨莫凡说完后,便黯然地离开了。
左嫒最终是没有告诉他,她其实已经见过那个人了,只是情况也许真如他所说的那般,那个人,忘记了她,也许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身边有了别人,应或是…家庭。
毕竟,他也不小了!
坐在电脑前发了会儿呆,左嫒敛下心神,摒弃一切乱七八糟的思绪,继续捣鼓她的论文,不管如何,这个机会她不能失。
夜半,杨莫凡从睡梦中醒来,他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一片冰凉,他从床上坐起,伸手舀过手机,凌晨三点,一丝苦笑从喉间溢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上轻滑了几下,一张照片出现屏幕。
豪华的会场中心,男人占有似的搂着女人,万千光芒打在他们身上,是那样的耀眼,对他来说,同时也刺眼的紧。
杨莫凡看着,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脸庞,然而,那剧烈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压抑不住的情绪。
悄声推开书房的门,杨莫凡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灯光下,女人趴在书桌上熟睡,长长的发生遮住了她的脸,知道她一向浅眠,他也没帮她拂开,将手中的薄毯盖到她身上。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她身边,静静地注视了着她,良久,只听一声喟叹,他这才悄声离开。
听到轻微的关门声,书桌上,本是熟睡的女人这时候却睁开了眼睛,然而,没多久便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上,左嫒早早地就起来了,然而,出了房门,却发现有人比她更早,陈芸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
“早啊!”
陈芸抽空睨了她一眼。
这些天两人相处,井水不犯河水,虽然称不上有多热络,却也没有以往的两看两相厌,而且两人之间的感觉特别别扭,当然,关键在与陈芸,左嫒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
“早!”
左嫒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出来,杨莫凡和杨妈两人也都起来了。
看到在厨房准备早餐的陈芸,陈素容心里满意地不行,再看看左嫒,她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冷了,对此,左嫒两人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杨莫凡感觉有点头疼。
“陈芸,现在我回来了,家里的钥匙,你还给我,你现在在上班,也累,早餐什么的,我们自己会弄!”
陈芸正在帮盛粥,听到他的话,表情僵了僵,须臾,她娇俏地笑了笑,“知道了凡表哥!”
“钥匙再去配一套得了,我要在这里玩两天,到时候你们上学的上学,上课的上课,也只有小芸会陪我,有钥匙也方便些!”
杨妈妈说完,优雅地喝了一口稀粥,出声赞道:“还是小芸熬的粥,火候到位,粘稠适中,入口即溶。”
杨莫凡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母亲那不依不饶的性子,便也不再多言。
“小嫒,今天周末,陪我和小芸出去逛逛,帮莫凡添些衣服,另外,你也和小芸学学,改改自己的形象,看你,土里土气,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地摊货,到时候回去了,外面的人还说我杨家的不是!”
“妈,我觉得小嫒这样就挺好,她要是打扮起来,我还不放心呢,你别给我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杨莫凡这是实话实说,左嫒的美好,他是知道的,简直就是一个勾人的妖精,如今这般模样,就引来苍蝇,何况是装扮后的她。
“呿,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事儿由不得你!”她说完,眼神转向对面的左嫒,“小嫒,你觉得呢!”
左嫒喝粥的动作稍顿,她抬起头,歉然道:“杨妈妈,我恐怕没空,阿浩昨天动了手术,我得去医院照看他!”
“不是请了看护吗?容姨难得来一趟,就陪她逛逛嘛!”陈芸咬着筷子,语气和表情都显得娇俏大方,只是那话语却是显得咄咄逼人。
“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左嫒放下碗筷,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后,便离开了餐厅,不一会儿,她背着她那偌大的帆布挎包离开了家门。
杨莫凡态度的转变,让她连敷衍做戏都觉得有点厌烦。
“啪,凡儿,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硬要的娶的媳妇,没礼数不说,还是一个被人穿过的破鞋!”陈素容气得脸色铁青,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口不择言道。
“妈!”
一声厉喝从杨莫凡口中溢出,看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膛,陈素容和陈芸两人心里都有些紧张。
“凡表哥,你冷静点,别激动!”
“是啊凡儿,你千万别激动,妈说错话了。”
待胸腔内那股窒闷平缓,杨莫凡这才抬眼看着杨母,认真而坚定道:
“妈,这辈子我只认定小嫒,我知道你不满意她,可我喜欢,若真为我好,就试着接受她,我不要你有多喜欢她,只要你不挑她的刺儿就行,就我这身子,什么时候去都不知道,你别让我带着遗憾走。”
陈芸听着他的话,浑身一震,心里就像是被利器戳了一个大洞似的,痛得紧,那张俏脸要多白就有多白,其实她很想告诉他,若他坚持,恐怕真要带着遗憾了。
左嫒不爱他,又怎么会嫁给他?
而陈素容整个人也像是霜打的茄子般,怏怏的,她看了眼身边的陈芸,见她一脸的失魂落魄,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左嫒逃出了家门,去了医院,卓浩已经醒了过来,精神气色都不错,脚上的石膏在昨晚动手术的时候一起给拆了,不过还是不能下地行走。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还是他那么严重的伤。
医院里有看护照看着,卓浩恢复的不错,她也没有继续留在医院,中午吃了午饭后,便钻进了图书馆。
找到自己需要的书,左嫒寻了个空位,然而,刚坐下,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走到一个比较偏的地方,看也没看一眼,便接起。
“喂,我是左嫒!”
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我知道你是左嫒,在哪儿呢?”
左嫒愣了愣,“是你啊,我在学校附近的图书馆!”
“你等着,我过来接你!”
话落,男人惯性地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利落地挂了电话。
“喂…”
左嫒想说什么,可手机那头,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皱了皱眉,她也没想那么多,抱着刚刚选的那本书,重新走到刚才那位子,可远远地就看到被人个霸占,而且还是一个熟悉的人。
对方这时候明显也看到了她,微微愣了愣,接着优雅地笑笑,“左嫒,你也来这里找资料?”
说实在的,左嫒真的很佩服柳含妡的心性和忍劲,上次发生了那种事,可如今,她却当没那回事儿似的,笑容照样优雅甜腻,语气温软友善。
左嫒没理她,找了一个离她较远的空位坐下,可那人好像跟她姐妹情深,同学友爱似的,还专门移到她旁边。
“左嫒,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啊,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荀欢私底下已经跟我解释过了,你是他兄弟的女人,他当然不会看着你被别人欺负,当时我昏了头,才会这样说你的,抱歉啊!”
左嫒翻书的动作顿了顿,她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语气淡淡凉凉道:“不用跟我说抱歉!”
“我就知道,你肯定生气了!”柳含妡咬着唇瓣,精致的脸蛋儿黯然一片。
“左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紧张荀欢了!”
“你还气不到我!”
左嫒看着她装模作样的表情,心里特烦,同时也怕那男人真的会过来,丢下一句话后,便抱着书,准备离开。
然而,步伐为踏出去,手肘却被人拉住,“左嫒,你原谅我吧,我真的只是太爱荀欢了,所以才…”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了,因为这里是学校附近,所以基本上都是T大的学生,柳含妡是名人,而左嫒,也不遑多让,很多同学都在指指点点。
左嫒真心觉这女人不但装模作样,还有点精神失常,“柳大小姐,咱俩真心不熟,没什么原不原谅的,你爱荀欢,就去牢牢抓住你的荀欢,你抓着我有个屁用!”
她尖利的指甲几乎陷进她的肉里,左嫒实在是又烦又痛,忍不住扬手,甩开她。
然而,嗵的一声,接着便是一声凄惨的尖叫响遍整个图书馆,挨得进的同学纷纷丢下书,奔了过来,“柳学姐,你没事吧!”
“啊,流血了,快送医院!”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抢了人家男朋友,还这么嚣张!”
…
很快,四周围满了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着,指责着,当然,关心的是柳含妡,指责的是左嫒。
看着眼前摔倒在地,头磕在椅角的女人,左嫒刘海下的凤眸闪过一抹冷嘲,呵,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小妡,你怎么样?”
突然,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拨开人群,上前将柳含妡扶起,语气焦急而担忧。
“呃,阿嵘哥,你怎么来了?”看着眼前抱着她的人,柳含妡这会儿也忘记了疼痛和做戏,愣愣地出声。
“我来T大走走,在外面透过玻璃窗,远远就看见里面的人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感觉怎么样?走,我送你去医院!”男人看着她还在淌血的脑袋,将她打横抱起,神色焦灼往外走。
“我的女朋友,就不劳黎大少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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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这两天有点忙,先就这么多,忙过了就加点!
第六十九章你还记得我吗?
场面依旧闹哄哄的,众人的关心与指责并没有停下,这时候,一袭休闲装的荀欢双手插袋,阔步而来。
他在那男人面前站定,伸手强势地接过那人怀中的柳含妡,笑睨着她道:“还不谢谢人家!”
柳含妡从呆愣中回神,转眸看向那名冷峻男子,也就是黎家大少黎嵘,“阿嵘哥,谢谢你,这是我…男朋友荀欢,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呵,回来有些天了,几年不见,小丫头都找男朋友了,我应你的承诺,到现在可还是孤身一人呢!”黎嵘意味不明的笑笑,话语亲昵而暧昧。
柳含妡俏脸僵了僵,她避开他那双明明含笑却依然让人感到寒冷的眸子,看向荀欢,“荀欢,我…头好疼!”
“我带你去医院包扎!”话落,他抱着她就走,从始至终,连眼神都没给不远处神色呆愣,俏脸惨白的左嫒。
而被他抱在怀里的柳含妡则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她以为他会问,她头是怎么伤的,没想到就这样一句,带她去医院,虽然她没想到他会来,可这也是意外的收获,却被他轻飘飘带过了。
在管理员的疏散下,那些学生都安静地坐下来看书,而左嫒却是一直维持着刚才那副表情,呆愣而复杂地看着眼前还未离开的男人。
原来他叫黎嵘,呵呵,黎嵘?
黎嵘冷酷的眸子扫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呆愣,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小姐这是吓傻了吗?她额头只是轻微的碰伤,应该无大碍!”
“黎嵘?”左嫒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话语似情人间的呢喃。
黎嵘冷酷的眸子闪过讶色,唇瓣微扬,一抹炫目的笑容出现在他那张刚毅的俊脸上,使他深刻如刀削般的冷硬脸庞柔和了不少。
“对,黎嵘,小姐觉得有问题?”
左嫒微仰着头,不让眼眶中湿湿热热的液体往下流,良久,她抽了抽鼻子,嘴角带笑地看着他,“没有,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仅此两个字,让左嫒脑子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般,同时心里一阵窒闷,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般,呼吸困难。
他记得她,却不认她,这说明了什么?不爱她了?以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她,他心已变?他找回了记忆,找回了家,同时也找回了他的爱?而她,只是一场错误,一场梦?
然而,男人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既失望又带着复杂的欢喜。
“我记得在维也纳的夜街上救过你!”
左嫒笑,因为情绪的巨大起伏,她眼眶中隐忍已久的泪终是滑落了下来,“对,你救过我!”
黎嵘摩擦着下巴,不说话,只是探究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莫名的女人,他发觉,她看他的眼神很莫名,似恋似嗔,似喜似悲,还有淡淡地复杂。
这样的眼神,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她在以前就见过他,且关系还有那么点不一般,想到这里,黎嵘黑眸越发的深邃,眼底的那一丝幽光透着浓浓的深思与趣味。
经此一闹,左嫒看书也看不下去了,在他离开后,她将书放回原位,挎着背包出了图书馆,来到公车站台。
“哧”的一声,一辆宝蓝色的布加迪威龙停在脚边,墨色的车窗下滑,露出男人冷硬的俊脸,“去哪?我送你!”
左嫒拂了拂调皮的发丝,眼皮掀开,狭长的眸子盯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眸,想要看到他眼底深处,然而,那里面除了无边无际的深幽外,别无其他。
静默了片刻,左嫒终是抵不住心底的声音,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然而,她没有看到的是,后面一辆银灰色跑车里面的人看到她上车的一幕,捏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露,指尖渐渐泛白。
“去哪儿?”黎嵘压下心底的讶异和眼底的趣味,冷冷地出声问。
以他对她的观察,他以为她不会上车,没想到居然会,不过,这也更加确定了,这女人将他当成了某个人,还是一个于她而言,十分重要的男人。
左嫒微微有些愣神,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儿,医院?她刚从那里出来不久,再过去,阿浩定会问些七七八八的,家里?她不想那么早回去。
可如今除了学校和家里,她也没地方可去。
“去东郊瀚杨路吧!”
想来想去,她还是选择去季家,也有几天没看到琳琳了。
“呵,真巧,顺路!”
车子一路疾驰,酷炫的宝蓝色在车道上划过一道亮丽的残影。车内,流淌着女子十二乐坊的乐曲,悠扬动听,使人紧绷的神情不自觉放松。
左嫒努力想要找话题聊,然而,在脑中思索了半天,却发现,她与现在的他,无话可说,他已经遗忘了她,如今,她于他而言,充其量只是一个陌生人。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悠扬醇厚的钢琴音,独属于左嫒的手机铃声,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闪烁的熟悉号码,想到刚才图书馆的情景,她嘴角微嘲。
“不接电话?”黎嵘关掉音乐,见她拿着手机发呆,挑了挑眉问。
这时候的电话,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左嫒回神,抿着唇,看了他一眼,须臾,便按了接听键,“喂,有事?”
“你在哪里?”
“车上!”
“谁的车上?”
那头的声音低沉磁性,却透着一股阴鸷的冷凝,而这头的左嫒同样也没有了耐心,“没什么事就这样吧!”
“我今天刚回来,别惹我生…!”
话未完,左嫒便无力地掐断了通话,这也是第一次,她先一步挂断他的电话,以往都是他强势的命令或是告知后,便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挂断电话。
“男朋友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