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们之间的默契,会被这件事而打破吗?
“我想知道,”许湛紧紧地看着他,一瞬不瞬,但声调还是很平稳,“和这个项链有关的所有事情。”
苏俊下意识地紧紧握住那个吊坠,镶嵌在上面的碎钻硌得他掌心生疼。但即便这样,心中的空洞还是抑制不住的越变越大。浓重的黑暗,深刻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微微弯下了腰。
许湛专注地看着他,神色坚毅。
苏俊勉强地笑了一下,“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和你有关。我早知道你会这么问我,不过时间比我想像中要晚了一点。”
虽然,这样的陈述,会再次揭开那个血淋淋的伤口。
但这一切,攸关他最好朋友的幸福,他又怎么可以逃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慕笙的项链会跑到何楚的脖子上去,但许湛想知道的,他苏俊,向来都不会隐瞒和欺骗。
他再次笑了笑,却不知道他此刻的笑容,比哭都难看。
许湛的心中微微一颤,他从未见过苏俊有这样的表情。——他向来都是潇洒快意行走天涯大而化之的白衣公子,女人,更不会是他苏大少的烦恼对象。
而现在,他要掀开他心底最疼痛的那一处伤疤吗?
许湛犹豫了。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如果你为难的话…”
那我不问也罢。
通往罗马的道路从来都不止一条,他何必为难他?
苏俊叹了口气,打断他的拒绝。自裤袋里掏出烟来,偏着头点燃,长长地吐了出来,半晌,苦笑着徐徐开口,“没什么。已经这么多年了,在我心里埋着也难受。除了告诉你,我没有其他人可以说。”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有耐心么?”他淡淡的笑。暮色已沉沉地拢了上来,黑暗遮得他的脸隐隐约约,涂上了孤独的印记。
许湛轻轻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
自从游乐场那天之后,何楚再没收到来自许湛的花。也没有收到他的只言片语。
她的心底飘浮着细碎的不安,被风一吹,忽然扩散了很大。虽然那样的迟疑并不浓重,但却已然占据了她心中的每个角落。每当她一个人的时候,那些碎片就仿佛是阳光下的阴影一般,淡淡的遮在她的思绪里,让她整个人都从心底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
她努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工作,已经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即便没有许湛的赌约在先,她也必须全力以赴。
但烦恼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人在故意作对一般,让启天的各个环节频频出现状况,——已经签约的生产流水线临时出了问题,Game总部对方案的大方向忽然出现了质疑,资金运转过程中突兀地出现问题…还有,欧离。
想到这里,何楚不由得有点头痛。当初略显贸然地将他带进启天,事到如今,一直还是和苏意处于淡淡应对的状态,她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当时的做法,是不是过于冲动了。
苏意和欧离,看起来与她和慕笙的处境相似,但个性上来说,苏意比她更冷,欧离也没有慕笙热情。
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完全是冷冰冰的普通上下级;偶尔的狭路相逢,也完全无视对方的存在,只与她对白。让她十分尴尬。
之前设计部递给了她两个方案,平心而论,欧离的更加出色。——特别针对年轻的时尚女性设计的一系列电子产品,在他的设计稿中,颜色大胆样式新颖,让看过无数设计稿的她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最终拍板的人是苏意。她写好分析报告后将两份设计方案提交上去,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一周多的时间,但苏意还是没有回复。
她不由得有些着急,这几乎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苏意的做事效率与卖力程度,乃是全启天的楷模。所以他一定早已经看完了两份方案,迟迟的犹豫不决,恐怕和欧离有关。
她,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想了想,她拿起电话,拨通了苏意的分机。
多事的江城安排了欢乐谷集体游,这个最后的结果不仅是许湛变得阴阳怪气,连带着,让她对苏意的态度也变得别扭。在弹射椅上那个轻轻但不容拒绝的拥抱,回头再看,她很难当作他们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周多以来,她也下意识地会避开苏意。严格说起来,从那之后,他们从未单独见面过。
在他办公室的门口,她忽然变得有些紧张。虽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紧张的情绪。
深呼吸了一下,她抬手敲门。
里面传来清冷的男声,“进。”
她开门进去,百叶窗都合拢着,有些幽暗的空间,让她的双眼眨了好几下才适应过来。
苏意对着电脑,正在处理公务。他的办公桌极大,东西也收拾的很整齐,但还是有些拥挤。
“什么事?”他头也没抬地问。
何楚默默地摒了一下呼吸,尽量以不疾不徐的平淡语气回答,“上次我递给您的方案,还没有收到回复?”
“喔,”苏意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淡。
平淡到,有些漠然。
“我看过了,”他自手边一叠文件夹中抽出何楚提交的文档,放在她面前,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决定采用阿峰的方案为主打。至于另一份,可以考虑作为整个方案中的内容补充。”
何楚一愣。她想过他可能会拒绝,但没有想过会以这样毫无转圜余地的方式。
苏意,难道已经怨恨到了这个地步吗?即便这份计划书明显的要更加优秀,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她站了一会,他淡淡地抬眼,“还有事?”
她缓缓摇了摇头,不再想解释和争取什么,只觉得心冷得厉害。在来办公室之前的迟疑与紧张,回头想想,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转身离开,手扶到门把的一刹那,苏意的声音自她后方冷冷的传来。“有什么想法,你直接表达会比较好。”
何楚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眼前闪过欧离那双期待的眸子。
如果知道了苏意的拒绝,那个大男孩…应该会受伤的,对吧?费尽心力的第一份正式的方案,却因为与实力无关的原因被拒之门外。
苏意的声音再次从她身后传来,不若平常那样平稳,带着一点她不太明白的情绪,语速很快,“我不希望你有所误会。有争议,还是说出来会比较好。”
何楚的手轻轻握成拳,回头微笑,“我想知道,你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
他突兀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几步,就踱到她的跟前。注视着她的双眼,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阿峰会是我能够信任的人。”
“为什么他就不行?”何楚紧紧盯着他,毫不客气的反问。
苏意明白她的芥蒂在哪里,就是因为他明白,所以才要和她解释清楚。于公于私,何楚对他,都是很重要的存在。
“我听江城说,你对他的来历,有所了解。”他不明白,既然何楚都知道欧离的身份,为什么还会毫不犹豫的启用他的方案?
重要的这一次方案的设计,他们是不能承担任何一点可能会泄密的风险的。
“我知道,”何楚不自觉地将脊背挺直,“但正因为我知道,我才会得出这样的判断,我相信他。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提交两份方案的根本原因。”
看到她竟然是毫不犹豫的反应,他的心底有微微的失望。“我想你可能并不知道其中的渊源。”
“我知道,并且我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在何楚的眼中,几乎看不到半点苏意的半点情绪波动,其实当她一出口,就已经知道这样的说辞是必然无法动摇他分毫。于是她的笑容变得更淡,“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执行就好。”
苏意退了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其实,她还是不懂,但他已经没有了解释的心情,只是淡淡说。
“好。”
何楚转身离开,走得又快又急。
不曾提防,几乎一头撞上了要进门的江城。
“咦?怎么了?”看到她脸色铁青,他好奇地发问。
她毫无表情的离开。
江城进来后关上门,挑眉问苏意,“她怎么了?”
苏意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苦笑,“她坚持要用欧离的方案。”
江城一愣,“你解释了原因么?”
苏意回到自己的桌前,下意识地翻了翻放在桌面上何楚没有带走的文档,“我不想让苏家的丑闻传得到处都是。”
他要怎么解释?告诉她因为父亲苏丰逼婚、所以他要谨慎地防备着所有人?因为苏丰对欧离的母亲欧素素有着非同一般的迷恋?因为苏俊的母亲逼死了他的母亲、所以他根本没有办法原谅任何一个踏足到他家庭中的人?
江城摇头,并不赞同他的解释,“你这种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做法,实在很不好。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何楚真的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毕竟她和欧离走了那么近,说不定她早就知道的比你想像中更多了,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对吧?”
苏意抿着唇,并不回答。
江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好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于是他约了何楚一起吃晚饭。她知道江城的目的,所以并没有拒绝。
很有趣的是,这一次他们一起用餐的地方,就是两人第一次吃饭的川菜馆——川川川。
“你真的可以吃辣吗?”何楚笑着问。还记得第一次江城为了让她放下心防,十分死皮赖脸地让她请客。结果在一顿饭里面,号称自己母亲是四川人的江城,从头到尾大约只吃了几筷子。
现在她已经没了任何芥蒂,即便清楚他要来做说客,她也并不很抵触。如果要说话,没必要一定要在一个江城都不能吃饭的地方。
江城莞尔,“谢谢你的关心,自从认识了Sarah后,我的吃辣本领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在发展。”
他不避讳他们的关系,何楚也早看出了端倪,“她是四川人?”
“不,但是她无辣不欢。所以我只好舍命相陪。”
何楚含笑看着他扬起的唇角,片刻才叹了一声,“和你在一起,她真幸运。”
“我也是经常这么对她说的,可惜每一次反而被她饱以老拳。下次你遇到她,一定要把这句话告诉她。”江城的解围总是如此不留痕迹。
何楚笑了笑,有着一位能够足够欣赏自己的男朋友,Sarah何其幸运。她看得出Sarah之前的敌意,恐怕这样的态度与许湛有关。若拿江城和许湛比,江城…会是毫无疑问更好的那个吧。
不说能力的优秀与否,不说长相的俊美程度,关起门来过日子,最重要的,还是性格的相投。江城这样情商很高的人,相当懂得做人的艺术。
说到这个,许湛也好,苏意也罢,差的就比较远了。他们一个过于骄傲,一个拙于表达,让夹在中间的她,
吃了一半,也需要切入正题,于是何楚擦擦嘴角,“说吧,到底有什么内幕?”
江城笑笑,“我就开门见山了。看得出你今天很不爽,需要我解释一下么?”
何楚耸耸肩,“解释的人怎么说也不该是你。”
江城大笑,“没办法,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做的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了。以他的闷骚个性,竟然没有把身边的人都得罪光了,真是运气不错。”
他的反语未免过于当真,批评苏意的同时,是希望她别往心里去吧?于是何楚抿唇,嫣然一笑,“这一次,我不怪他。”
“喔?”江城讶然地挑挑眉。
“我大约理解,因为他并不知道我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何楚用手指轻轻叩着桌子,眉宇间有一抹深思。
他们坐着临窗的位置,从二楼的玻璃窗上看下去,街上来来回回的,多数是家人或者情侣。不若白天那样的步履匆忙,华灯初上,正好是享受生活的悠闲时光。
而那样的温情,却刺痛了她的眼,似乎在时时刻刻地提醒她,她只有一个人。无处可去。
“我有个姐姐。”何楚喝了口酸梅汁,酸酸甜甜的饮料虽然还有着熟悉的名字,却早已没了当年的味道。她侧着头想了想,终于决定,还是要告诉他。
因为,他是值得信任的。如果江城知道了她的过去,也许在苏意面前,也能为欧离说上几句好话。
无端端地抹杀掉一个富有才华的年轻人,是多么可惜而遗憾的事情!而当那人是欧离时,她实在无法只表示遗憾,只在一边袖手旁观。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的声音充满回忆,但声调却很平稳,“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妈妈,才是破坏了他们家庭的那个人,也就是大家口中的,第三者。”
不长的一句话,她却顿了好几次。
江城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他也曾经调查过何楚的背景,最终一无所获。当一个人要存心隐瞒掉自己的过去时,其实不会有太多的途径可以探得,而小说里能挖到所有隐私的侦探,在现实中也很少存在。——更何况,对何楚的过去,他们远远没有到刨根问底的程度。
每个人都会有伤痕,如果她希望彻底的隐瞒,那么他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如今她开口,是因为真的将江城当作了朋友。江城安静地坐着,等待着她的那个故事。已经被尘封了许久的往事,随着夜色,一点点地浮出了水面。
乱战 Ⅳ
“我的生父算是个满成功的商人,”何楚看了看表情复杂的他,将视线再次集中在茫然的黑暗中,“但大约也就是因为在那个不大的城市里有点小钱,所以才找上了我的,母亲。”
“从小我就对父亲的印象很浅,他更像是一个收房租的,有一段时间,才上门一次。只是不交钱,反而留下很多。不过即便他再怎么混蛋,在母亲的眼中恐怕都是很喜欢的吧,所以她拼了命的要我学这个学那个,我的成绩要好钢琴要出众各方面都要领先…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能让他笑一下。她很懦弱地守在房间里,他不让她出去,她就不出去。她出乎意料的听话,在我的印象里,他们间从未有过争吵。但这样的女人就好像菟丝花一样,如果没了支撑,会枯萎的很快很快。”
她的脸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笑容,有点苦涩,有点讽刺,几乎立刻就消失在唇角。
“似乎他是出门去做生意,去了很久。很可惜,我并不是母亲心中的那个支撑,那个男人才是。她没有他的只言片语,甚至连一次电话都没有收到。但她又不敢去他真正的家中询问他的下落,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一直等啊等,在她习惯等待的街角、在她习惯等待的窗边,她每天每天的翘首以待。我拿回来再多的高分好成绩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她从来不会在意。”
她的声音有点喑哑,再次喝了口酸梅汁,她才淡淡地继续开口。
“这样一下子,就过了一年。有一天我回家后,发现她不在。而之前她虽然迷恋那人到荒谬的地步,但每天起码还是给我做饭的。着急的我四处寻找,最后,在医院发现了她的…”
她用手轻轻扶住了额头,“我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被送进了太平间。据说是有一辆卡车撞上了她,送到医院前,她就已经咽气。”
江城只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她的若无其事,让他的心中感到莫名的发堵。
他哑着声音开口,“你别说了。”
何楚的眼微微垂下,双手握着冰冷的玻璃杯,暗红色的液体将她葱白的手指衬得非常漂亮。眨了眨眼,她弯弯唇角,“我没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我一个人过了一段时间,然后他就找上了门。”她不愿意再用任何的称谓去面对那个男人,从那时候起,从她看到医生用白布遮住了那张熟悉的面孔起。
“然后我就进了他的家门。”
过了片刻,她才继续开口。
“他对外称,我是他收养的朋友的孤儿。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不过。慕笙的妈妈,很快就相信了那个借口,并且没有半点质疑。”她想了想,似乎在酝酿怎样组织语言一般,“慕笙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当然,她也姓何。”
“我没有见过那么温柔的女人。连说话都带着笑,生活中所有的重心,都是自己的孩子和丈夫。但要我改变自己,再变成温室中不谙世事的花朵,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略有点讽刺地笑起来,“这样别扭的个性,还真是不讨人喜欢。虽然我的成绩一直习惯性的保持在最优秀的状态,只要我参加的游戏,就必然能拿到冠军的头衔。但即便我再怎么样的努力,我也得不到他的注意。”
她的眸子开始变得黯淡,“你大约很难理解那样的感受。明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你的存在,却仿佛是空气一般透明。你的回答从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你的行动从来不会得到半点赞赏,就连努力的作恶,他们都是轻描淡写而熟视无睹。”
不自觉地,她的手拧得更紧,“我一直在猜测,慕笙的母亲是否只是看上去单纯。也许她从头到尾都知道一切,但因为她深爱着那个男人,所以她可以当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一定是恨我的,因为我的出身,因为我的母亲。而另一方面,她却因为对他的爱而迁就,复杂情绪的交织下,我一点点地变得孤僻。”
“而那个带我进了‘家门’的男人,此刻也完全地将我抛到一边置之不理。他大约是扭曲而矛盾的心情吧,一方面念着旧情,总算不能丢掉年纪尚小的我不管。而另一方面,却又怕一个不慎,触怒了自己的正房,让她察觉了自己的私情。对我,他只能无视,只有无视。因为这种姿态最安全。”
她冷笑,“他们对我的冷淡,不啻于□上的虐待。我进门的那一年,慕笙寄宿在贵族学校,而我只能去念不远处的公立小学,我几乎没有见过她。诺大的家中,只有我们‘一家三口’。成年人的手段和心机,要比我想像中更加可怕。在他们无言的冷暴力中,我所有的成绩还是习惯性地保持着领先,然而一切,却失去了意义。我没有目标,没有观众。我只有我自己。”
“母亲虽然可恶,但她的逼迫,让我觉得自己的付出是有人在意和关注的。自从到了何家之后,我做出的所有事情,从未有人表达过一点点的情绪,哪怕是谩骂,哪怕是嘲笑。但在漫长且孤独的童年,我始终是一个人。”
何楚一口气说了下来,语速很快。过了片刻,她笑着总结。
“无数个黑黑的夜晚,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漫长到几乎绝望的黑暗里,我看不到任何光明。哪怕,只有一点。”
窗外夜幕沉沉。江城只觉得口干舌燥,她说了这么久,他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但当她停下了的时候,他发现面对她,自己第一次完全的,无话可说。
她的身子微微靠进了椅子,阴翳洒在她的脸上,淡淡的笑容在整个谈话过程中,都一直笼罩着她。
那种淡漠,仿佛是她自己的生命,已经完全的不值一提。
她活下去,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从很早之前,从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起。
对这个世界,她有着深深的疲倦。在太久太久的一个人的旅途中,她茫茫然地,失去了自己的焦点。
江城的好口才,第一次没有了用武之地,他的唇紧紧抿住,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又松开,反复了许多次,然而却只能轻轻放下。
“终于,我熬到了初中毕业。”她微微冷笑,“慕笙回到了家。因为那所贵族学校的高中升学率并不好,尤其在全国也并没有贵族大学一说。慕笙活泼,我冷漠,但因为毕竟是同龄人,多了许多上下学同班共处的机会,于是我们一点点地熟悉了起来。后来父亲去世,我也名正言顺地离开了那个家,但却没有离开慕笙。”
她轻轻笑了片刻,眉头一点点锁了起来,“讲了这么多,我好像有点离题了。我们今天本来的话题是…嗯,关于为什么苏意不用欧离的设计,对吧?”
江城再也笑不出来,“我已经明白了。欧离的单纯,和你的姐姐…也就是慕笙,很相似,是吗?”
何楚点点头,“苏意也很像我呢,冷冰冰的,天性凉薄。”
她笑了笑,唇角却有些自嘲,“抛开公司公平考虑的层面不论,我觉得仅仅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而贸然得出结论,是冲动且不冷静的。我的前车之鉴,在合适的时机使用合适的人,无关出身背景,或者会发现不一样的视角。就像我虽然很讨厌何家,却依旧会信任慕笙。虽然自诩孤家寡人,但慕笙还是我的亲人,唯一的一个。”
她稍稍顿了一下,感慨道,“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艰难的事情。但因为不信任,我们会失去的,会尤其的多。多疑的人,不会是真正的聪明。”
江城不掩讶异,但在忽然间,关于她,也觉得更容易理解了一些。
看到他惊讶的样子,她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你干嘛这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