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的生活很简单,身边几乎没什么朋友,除了陆博简兄妹和周凯,就是远在N市的表姐秦喜乐了。但是自从她结婚以后,就见色忘义的很少来往了,所以在她那里也是一无所获。听陆乔说过,穆安出事是在大学毕业的最后那年,所以俞钦提议可以到C大校园看看,也许能记起些什么。

穆安走在C大校园里,俞钦倒是很开心的样子,一路上有不少女孩子都看过来在背后小声嘀咕着什么,穆安看了眼身边的人,咬了咬牙:“你就不能低调点?”

“……”俞钦很无辜的眨了眨眼,这关他什么事?

走到球场那,有很多男生在打篮球,穆安看了一眼,正准备离开,一个黑色的影子飞快的朝她这边飞来,穆安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却发现手臂什么也没碰到。睁开眼时,看到俞钦左手手掌打开,紧紧的抓住了那个篮球。

他站在穆安前面,左手抓着篮球,有些紧张的问穆安:“没事吧?”

穆安摇了摇头,忽然发现俞钦脸色很不好,额际上细细的有些汗珠,正想开口问他有没有事的时候,那边操场有男生起哄要俞钦一起打,许是看见俞钦抓球的动作。俞钦也好兴致的对穆安笑:“等我一会。”说完他就将左手的篮球落地弹到了右手。

穆安看着他加入到那群打球的男生里。俞钦个子很高,站在那群男生里面很显眼,他穿着灰色牛仔裤和白色衬衫,防守、投篮,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很好看。

穆安看得有些出神,俞钦高高跃起,优雅的一弹手间,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线,穆安坐在球场边,在夕阳的余晖中,看着他跃起的侧影,头发都随着微风飞扬,那个侧影莫名的有些熟悉。

脑子里闪过些什么……

“老婆,看,我帅不帅?”

“帅P,我也会。”女孩子的声音很熟悉,一个白色的身影跑到男孩子面前,耍赖的爬到了男孩子背上,男孩子背着女孩跑向篮球架,女孩欢笑着将手里的篮球胡乱的砸向球框。

“俞钦,看,进了。”

……

穆安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头发,头痛欲裂,男孩子的声音还在耳边,那般清晰:“穆安……穆安……”

“穆安?你没事吧?”俞钦焦急的脸出现在穆安面前。

穆安苍白着脸,恍惚中才看清俞钦的脸,她伸手抓住俞钦的衣襟,呼吸急促:“我们……认识?”

第5章 第五章

俞钦是背对着夕阳的,所以刺眼的光线将他的表情隐在了一阵眩光之中,穆安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只听到他说:“当然认识啊,你是穆安,我是俞钦。”

穆安皱起眉,紧紧的攥着他的衬衫:“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俞钦难得的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声音也轻柔的不像话:“你怎么了?”

是啊,自己究竟怎么了?意识到自己失态,穆安敛下眉,低声说到:“对不起,我……好像是想起一些事情,又好像……不是……”她低声呢喃的样子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俞钦叹了口气:“没关系,想不起来就慢慢想,不要逼自己。”

穆安看着眼前的俞钦,不禁有些郁闷,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现在可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啊,若是自己真和他有什么又怎会嫁给他父亲呢?她马上把自己脑袋中的邪恶想法给扼杀了。

回去的路上穆安一直没说话,思绪还有些混乱。俞钦走在她的左手边,侧过脸看了眼穆安,看着她眉间深深的川字,他吹了声口哨:“穆安,你知道人从一楼跳下和十楼跳下的差别吗?”

穆安仰起头看他,对上她的视线,笑得很天真的样子:“一楼是,嘭,啊!十楼是,啊,嘭!”他很夸张的动作和不太标准的国语,有些滑稽。穆安知道他是想逗自己笑,配合的牵了牵唇角。

看着眼前华灯初上的夜色,穆安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对我而言,反而十楼的结果比较干脆。一楼的结果,太折磨人。”

俞钦没有再说话,两个人的影子长长的被路灯折射在地上,夏末,飞蛾不断的扑打在路灯的灯罩上,穆安看得出神,俞钦忽然开口:“你这么执着于自己的过去,是为什么?”

穆安想了想,停住脚步,看着俞钦此刻严肃的神情,她慢慢开口:“我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和……很重要的人。”她咬了咬下唇接着说,“我常常做梦,在我梦里有个男人,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却知道他似乎和我很亲近。”

俞钦看着她的眼里幽深难辨,过了一会才开口问她:“还记得些什么?”

穆安努力的想了想:“他好像做什么都擅长用左手……是个左撇子。”

“那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吗?”俞钦慢慢走到她前面背对着她说,脸上却是一脸的凝重。

穆安跟着他,声音低落下来:“没有,就是没有才觉得很无力。”

俞钦过了一会才说了句:“也许真的只是个梦而已,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一定是太急于找到过去才会做这样的梦的。”

穆安沉默下来,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

俞钦看她不说话了,放慢脚步,俯身挨近了她一点,脸上有些戏谑:“喂,你梦见他用左手……你们都做些什么?”

穆安想着想着脸忽然有些红了,耳根发烫,她抬手推开俞钦的脸:“要你管。”

俞钦低低的笑:“不会是……做春.梦了吧?想不到你一把年纪,还会做这种少女怀春的梦,哈哈。”

穆安有些恼怒的看着他,为什么他心情忽然这么好了?她没好气的说:“没大没小,要尊重长……”想起上次的教训,她果断的咽下剩下的那个字。

“长什么?”俞钦好整以暇的样子。

穆安抬头挺胸,脱口而出:“长母!”

俞钦被噎住,竖了竖大拇指,没有说话。

穆安扳回一局,得意的笑。俞钦走在前面慢条斯理的说:“别人都说胸大无脑,为什么没有‘长辈’的人说话也这么不经大脑的,看来老子有时候也是骗人的。”

穆安在后面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她嘴角抽了抽:“哪个王八蛋这么缺德,敢诬陷老子的智商。这种没真实度可言的话怎么会是他老人家说的。”

“噢,那就是孔子了。”俞钦点了点头,一副很受教的样子。

穆安再次吸了吸气,咬着牙硬生生挤出一句:“什么‘子’都不是,就是只有你这种呆子才会相信。”

俞钦缓缓的摇了摇头,看着穆安一脸遗憾的说:“真可怕,一点也不温柔。这样的后妈,居然会有男人愿意牺牲色相陪你做那种梦。”

穆安是真的怒了:“俞、钦!”

俞钦挠了挠耳朵,顺了顺穆安的毛:“好吧,其实有大把男人等着陪你做那种梦的。”

穆安脸黑了一半,白森森的牙吱吱作响:“儿子,你要不想被咬死就给我乖乖闭嘴。”俞钦识相的噤声了,好吧,他承认被咬死实在很难看。

穆安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在想着白天脑海中那些片段和自己的梦境,梦里的男人和想起的那个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惯用左手。白天自己想起的那个男人怎么会叫俞钦呢?穆安疲惫的翻了个身,真的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肯定是最近和俞钦接触得多才会这样。

俞钦一直都是惯用右手的,除了今天替自己挡球的时候。穆安阖了阖眼,不对,她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丝亮光。人在最紧急的时候是不需要考虑的,身体一定是先于脑子做出反应,如果惯用右手的人应该第一时间是最先用右手才对。

穆安的心忽然漏掉一拍,自己究竟在琢磨些什么?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这个二世祖吧,他比自己小那么多。

第二天穆安刚刚进办公室,隔壁班的张老师就拍了拍她的肩膀:“主任找你。”

穆安心里一阵忐忑,去主任办公室的路上还在琢磨自己最近没犯什么事吧,到了办公室门口,穆安敲了敲门。

“进来。”

进了办公室穆安乖乖的站定,看着一张晚.娘脸的主任在忙着签什么资料,穆安也不说话,笔直的站在那。

等主任忙完了,拿起刚才签的文件整齐的放进一个文件袋里,推到穆安面前:“你的辞职我批准了。”

穆安瞠大眼,辞职?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不知道。穆安拿起桌上自己的档案袋看了看:“主任,你……开玩笑的吧?”

主任看着穆安,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说:“这是校长交代下来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穆安阖了阖眼,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能有权利给校长施压的,除了俞家就再没别人了。

穆安顶着一团黑气压来到M&Y,一掌就推开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俞钦坐在办公桌后面,从文件中抬起有看了她一眼:“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穆安双手环胸坐在他对面:“谁准你帮我辞职的?”等等……穆安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用什么身份帮我跟校长辞职的?”

俞钦双手支着下颚:“我跟校长说我是你儿子啊。”

穆安可以想象校长下巴掉在地上的样子,她咽了咽口水:“我二十四年的清誉算是一朝尽了。”

俞钦眯起眼笑:“我们不是说好合作了吗?以后你的工作就是M&Y的副总了,这个可比老师好玩多了。”

穆安瞪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心里一阵腹诽,玩?就知道玩!

这时秘书进来送咖啡,穆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动了个大胆的念头,她起身接过,把其中一杯递向俞钦,就在俞钦快要接住的时候快速的松开了手指。

俞钦眼疾手快的伸出左手接住了那杯咖啡,其中有一些咖啡渍洒在了他黑色西装外套上,他完全没有在意,而是看着穆安,紧张的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被烫到?”

穆安的心怦怦的跳着,看着他端着咖啡的左手,果然和自己设想的一样,她有些颤抖的说:“你……是左撇子?”

俞钦一愣,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缓缓的开口:“是!不过……”他眼神深邃如幽潭,紧紧的盯着穆安,慢慢说道:“我的左手,已经废了,使不上力。所以……我不是你梦里的那个男人。”

第6章 第六章

穆安看着俞钦的眼睛,清澈无澜,没有一点说谎的样子。自己是不是魔障了?居然会一直以为眼前的人是自己梦里的男人,穆安亮起的眼睛一点点沉淀下去:“废了……怎么会?”

俞钦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她,半晌,他脱下身上染了咖啡渍的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针织衫,轻轻摸了摸左手的手指,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在说着无关痛痒的事情那般:“在美国的时候和朋友去登山,不小心摔下海了。”

穆安愣了一下,坐回椅子上没有吭声,默默的握着手里的杯子发呆。

俞钦看她不说话了,心情开始有些烦躁,扒了扒刘海:“我都说了你别太疑神疑鬼的,也许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存在。”

穆安抬起头看着他,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视线移到他的左手,修长好看的手指微微曲着,怎么看都不像一只残废了的手,小声询问:“治疗也不管用吗?”

俞钦眉头紧了一下又舒展开来,右手轻轻揉捏着左手的手指:“一直都在复健,现在只是使不上劲,也许将来会好。”

穆安没有再接话,俞钦右手支着下颚打量她,沉吟了下:“你要是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有没有那个男人存在……我有个办法。”

穆安蓦然抬起头看他,俞钦轻笑:“可以找陈叔问一下,他是我爸的秘书,我爸的事,他什么都知道。”

穆安在看向二世祖的眼神里多了一份赞许:“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很简单,因为我会用脑子。”俞钦转了转皮椅,悠闲的说着,穆安瞪了他一眼,好脾气的不和他计较。现在再看这二世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嘛。

见到陈秘书,穆安有些紧张,她局促的坐在沙发上注视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对于他,她依旧没什么记忆。

“陈叔,我爸的事一直都是你在打理,那穆小姐和他的事,你应该也很清楚吧?”俞钦看了眼紧张的穆安,首先问道。

陈秘书点了点头:“俞董和穆小姐的事,我差不多都知道。”

穆安紧张的攥着沙发垫子,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他真的可以解开她对过去的种种疑团。

俞钦接着问:“那,穆小姐和我爸是怎么认识的?”

“俞董好像是通过一位旧识认识了穆小姐,对穆小姐一见钟情。而穆小姐也对俞先生……”他看了眼紧紧盯着他的穆安才接着说,“穆小姐也很喜欢俞先生,认识不久就接受了俞先生的求婚。”

穆安皱起眉,闪婚?失忆前的自己这么风魔?

俞钦看了眼穆安纠结的脸色,顿了下才继续发问:“那穆小姐怎么会注册的第二天就被发现昏倒在玉龙雪山下呢?”

“注册完,穆小姐好像因为俞先生的三位情人……和俞先生发生了些争执,一气之下就跑去丽江旅游了。而俞先生本来身体就不好,知晓穆小姐受重伤更是受了刺激,最后撑了几个月还是走了。”

俞钦看向呆怔在一旁的穆安,再问了陈秘书一句:“也就是说,穆小姐以前,从来没有过男朋友。而且……她和我爸之间也没有第三者?”

陈秘书点了点头。

穆安彻底沉默了,事情居然是这样?那自己的那些梦境和模糊的记忆是怎么回事?真的是自己想得太多幻想出来的?

陈秘书走后,俞钦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怎么样?现在对过去还有疑问吗?”

穆安沉默了一会才摇了摇头:“原来一切只是这么简单,是我自己想得太复杂了。”

俞钦低声说道:“既然都知道了就别再想找回记忆的事了,好好的享受现在的生活。旧的记忆没有了,不妨创造些新的记忆出来。”

穆安抬起头看着他年轻的脸,轻轻笑了笑:“明明才21岁的小鬼,怎么懂这么多?”

俞钦嗤之以鼻:“16岁母亲去世以后我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我的心智绝对比你要成熟。”

“唔,原来是个皮相年轻、内里小老头的天山童姥。”

俞钦露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天山童姥是什么?游戏里的人物吗?正派还是反派?”

穆安想了想:“……是个很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很出名?”

“……是。”

“噢,那不错。”

穆安看着笑得一口白牙的俞钦,心里渐渐放松下来,既然已经知道过去的真相,就放下那些好奇心,好好活在当下好了。恢复不了记忆其实又有什么关系,一直纠缠在过去,反而让自己活得很累,还在感叹大好生活的当口,就被一个黑影给盖住了视线。

俞钦把外套往穆安身上一扔,穆安一把扯下外套,太过用力扯得头发都有些乱糟糟的。她诧异的看着他,俞钦笑得一脸无害:“洗衣服是‘妈妈’的责任吧?而且,这是你弄脏的。”

穆安嘴角暗抽:“……妈妈?你是不是太入戏了?”

俞钦一脸的意外,半天才噎出一句:“我以为你喜欢角色扮演?”

“……”这个话题是不是不太适合后妈和儿子来讨论?为什么每次俞钦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把自己往乱伦这条小黑胡同里带呢?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防备的看着俞钦:“孩子,你不会是……有恋母情结吧?”14岁就死了妈的孩子,很难说啊。

俞钦走近穆安一点,眼尾轻挑:“你猜?”

穆安惊恐的退后了一步,讪讪的笑:“我该不会那么倒霉,身上散发着伟大母性的光辉然后一不小心就吸引到你了吧?”

俞钦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会,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放心……我有女朋友的。”

晚上,俞钦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沉沉的夜色,漫天闪烁的繁星下是灯火通明的都市,他左手放在裤兜里,抬起右手看着那枚指环发呆。

一阵敲门声响起,俞钦转身看着门口:“进来。”

陈秘书走了进来,把一个黑皮笔记本放在办公桌上:“俞先生的日记我已经带过来了。”

俞钦拿起那个黑皮笔记本,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然后放在了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上锁:“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她似乎没有怀疑。记住,以后不管谁追问起来,你今天说的才是事实。”

陈秘书连忙垂下头:“是,少爷。”抬头看了眼脸色似乎不太好的俞钦,陈秘书壮着胆子多嘴道:“少爷,你这么护着穆小姐,等有一天她万一想起来了……”

俞钦压了压太阳穴,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到那天……再说吧。眼下只能这么做,日记里的内容要是被她知道了,她一定会接受不了。”沉默了一会他又吩咐陈秘书,“这件事一定不能让那三个女人知道,这关系到俞家的声誉。”

陈秘书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是,少爷放心。不过,少爷,你既然知道日记里的内容,那……对穆小姐是不是也该保持点距离。”看着俞钦越发沉下来的脸色,陈秘书讪讪的闭嘴。

俞钦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我的事自己有分寸,不需要你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