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守业的话,让季老太爷噎住一会后,他转头瞅住季守成说:“老二,你就是做了老祖宗,我这个做父亲瞧着你不知事的样子,还是可以出言教导你。”季守成一脸恭敬的神情瞧着他,嘴里却说着:“父亲,父与子的关系,你怎么一定要弄得那般的僵硬。

父亲,你用心的想一想,你是要儿子们打心眼里服你,还是只是表面上顺服你?如果你要我只是面上孝顺你,那我也能做得完满。”他说完这后,他一脸我由你选择的态度,直把季老太爷呛得说不出话来。

季守业是微微笑了起来。跟季老太爷说:“父亲,我瞧老二一向与你亲近,父亲有什么话,有老二夫妻都在,你就直接说吧。”季老太爷的眼光落在宁氏的面上,他有些不大喜欢说给这个女人听。

他有三个嫡亲的儿子,三个儿媳妇里面。只有这个儿媳妇的胆子最大。季老太爷此时也不好明着赶人走。他又冷眼瞧了瞧宁氏,却见她同样抬眼盯住他。季老太爷顿时从心里恼怒起来,觉得季守成太纵容妻子。这般没有教养的行为,如果换在他的身上,那能一容再容。

布氏瞧着季老太爷一眼又一眼冲着宁氏去,她暗自皱了皱眉头。她如果不是深知季老太爷是不会对儿媳妇起那种阴晦心思的人。他这时是恼恨宁氏不应该来。布氏庆幸此时没有小辈在,要不然只怕他们心里会认为季老太爷是老不修。那能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去打量儿媳妇。

季守成皱眉头探过身子跟宁氏说:“往里面坐去,你坐在亮处,是一心一意想逗多一些蚊蝇来咬吗?”宁氏早就想移到烛火阴影处去,此时有季守成的话。她顺势往暗处挪了挪。季老太爷再瞪眼瞧一瞧暗处的宁氏,他又打量起布氏的神色来。

季守业觉得季老太爷今晚眼神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他直接跟布氏说:“你不是想和二弟妹说一说事情吗?你们坐到一块去。”布氏也不想让一个公公盯着瞧。她赶紧挨着布氏一块坐在暗处,原本家里这样与公公打交道的事情。也理应由两个男人上。

季老太爷被季守业的反应,一下子惊醒过来,他顿时恼怒的瞧着两个儿子说:“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低贱人吗?”季守业皱眉瞧着他说:“父亲,你有事跟我们直接说,你不用绕着弯子来跟我们说话,我们明天都有事要做。”

季守成好笑的跟季守业打趣说:“父亲,外面有人骂你是低贱人吗?你跟我说说是那些人?他们因何事如此指责你?父亲,你放心,我是懒得动手的人,我会花银子给街上的小叫化子,由着他们去帮你出这一口恶气。”

季老太爷越来越觉得自从二儿子辞官不做了之后,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跟着下降许多,他的话再没有从前那般的灵通。季老太爷摆手说:“老二,我也是为官多年的人,我岂会跟人去计较小事情。清者自清,我也不想你为我去得罪人。”

季守业兄弟暗地里交换一下眼神,他们心里也知道季老太爷的胆子不算大,他也只是在家里横着走,在外面,他还是会小心翼翼的做人,免得得罪惹不起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外面惹的都是些小麻烦,别人就是有心要找他麻烦,又因为他行事太过圆滑寻不到把柄。

季守业兄弟同样也是因为季老太爷这一点,他们在心里暗气不已,却对他无可奈何。季守业兄弟不说话,季老太爷叹息着跟他们两人说:“我为宝花瞧好一门亲事,今天是请你们来商量两家定亲的大事。”

季守业兄弟两人的眼光都去瞧布氏的神色,见到她轻轻摇头后,季守成笑着说:“父亲,宝花定亲这样大的事情,为何我们都事先没有得到消息?父亲,你和那一家人已经商定好定亲的日子吗?”

季老太爷瞧着季守成这一时觉得很不顺眼起来,他冷声说:“我要是和那一家人已经商定好定亲的日子?那还用得着来劳驾你们出面去为宝花把这一门亲事定下来。”“噗,父亲,你这是说得那门亲事,还是这只是父亲一时的异想天开的想法而已,那一家人根本不知还有这么一回事。

噗,父亲,你在空中画了一个大饼,想让我们帮你把饼做出来,你这也太难为人。就算宝花妹妹国色天香美得绝代,可是她现在年纪也太小了。眼下,还也没有人来上门打听过她的情况。父亲,你说一说是那一家人,你那饼画得小一些,也许我们能成全父亲的心愿。”

宁氏利利落落的把话说了出来,季守成兄弟和布氏瞧着季老太爷的面色,他们都明白宁氏说中了季老太爷的做法。季老太爷恼羞成怒的嚷嚷起来,说:“你们宝花妹妹那一点比别人弱,认才,她早被人认定为小才女。论容貌,她的容貌放在这个家里,比那一个都生得美。

现在只是要你们做兄嫂的人,成全她的姻缘大事,你们就有这么多的费话说。”季守业冷静的问:“父亲,你相中了那家人?”季老太爷打量季守业兄弟的神情,他沉默一会后,开口说:“东顾家长房的嫡长房的嫡长孙,那孩子年纪恰巧和宝花同岁又同月,两人在一起正是天赐良缘。”

季守业兄弟和布氏妯娌都变了脸色,季守成直接冷声说:“父亲,你害季家一次不成,现在还要来害季家第二次啊。你是打心眼里不想我们季家人在熟州城里活下去,对吗?父亲,东顾家嫡子女,从来不会许婚庶子女。”

第二百六十七章 莞尔

第二日上午时,季安宁听说昨晚后院的闹剧,她张口结舌之后,只觉得再一次见证季老太爷坑季家后辈的本事。昨天夜里,季老太爷请季守业夫妻和季守成过去,他是有心要把事情闹大闹成定局,他没有想过要清退院子里的人,甚至于还吩咐多位小厮就在近处侍候着。

季洁悦跑来跟季安宁说事时,她一脸愤慨的神情,而季安宁只觉得她和季家人是多么的有幸,才能遇见这么一位隔上几十年就要深坑一次自家人的长辈。只要是生活在熟州城里的人,都知道东西顾家的嫡子绝对不会许婚庶女。

哪怕那位庶女才华美貌如何的惊艳天下,也改不了东西顾两家祖宗定下来的家法。季老太爷是多么心大之人,竟然会为季宝花来图谋东顾家长孙媳妇的位置。季安宁惊叹之后,暗想着幸甚季守业兄弟早早在季家当家作主,这才没有让祸事苗头有机会发展下去。

“那位姑奶奶想进东顾家,也不算很难,她再等上几年,让那位小爷自个瞧中她,愿意从后门迎她入门去。”季洁悦是气极什么话都往外说,季安宁瞪眼瞅着她说:“别人下品,你也要跟着学吗?她从后门迎进去,对我们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季宝花不同与季老太爷别的庶子女,她在叶家家学读书时,把她小才女的名声宣扬得许多人都知晓。季安宁瞧过她写的东西,太清淡的字句。在季安宁的心里,这不过是一个小女子无事悲春秋的表达。

可季宝花这样张扬的行事,造成她是外人眼里认可的季家人。季宝花要是起心思给谁为妾,那丢的就是季家所有人的脸面。这一点,季老太爷这样老成精的人,如何会不知道。他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在两个儿子儿媳妇面前表现得这般强势。

季安宁被季老太爷季宝花这对父女的事情闹得心烦起来,她扯着季洁悦在院子里漫步,一边跟她打听她是从那里知道实情的。季洁悦嘲讽的笑着说:“宁姑姑。你是早上不曾出门去,这才没有听过外面的那些私下传话。后院所有的下人们都知道的情况,如何隐瞒得了旁人。

听说那一位从昨晚哭到早上才停下来,她还有脸面哭。她那可能不知道老太爷为她做下的事情?二叔祖说了,要是老太爷还要继续这样不分轻重的荒谬行事,他不介意做那个荒唐为年少庶妹早早定下亲事的嫡兄。”

这一时,季安宁深深庆幸起来季家无人与东西顾家的人有交情,就是季树立因着舅家人与东西顾家的人相识。与他们的交情也是淡淡。季老太爷是无人可以攀扯借用上,他才没有直接上东顾家的门去提亲事。

季安宁瞧着院子角落边,那去年种下去,今年初初开放着的浅紫色花朵,一丛一丛开得旺盛。她转头跟季洁悦说:“悦儿,我觉得我们院子里的花,开得比老园的花还要好看许多。幸好祖母不在家,不知道这个气人的消息。”

季洁悦跟着打量花起来,她和季安宁一样对美的事物很是欣赏,却不是那种会珍惜得捧在手心里的人。季安宁瞧着季洁悦面上渐渐平息下来的愤怒神情。她伸手扯一扯她,说:“我们去你祖母那里陪她说话吧。”

季洁悦轻轻摇头说:“祖母和二叔祖母在说话,晴姐姐说,祖母吩咐下来,她今天上午无空闲见我们。”季安宁轻轻的点了点头,她一心想引开季洁悦的心思,便跟她商量着说:“那我们去看你姐姐吧?”

季洁悦还是摇头说:“姐姐现在忙着做给夫家人礼物,我有心帮忙,她都不肯应承下来。”季安宁皱眉头起来,季洁清还没有嫁过去。就这般的重视夫家人。如果,万一如果夫家的人,不是她心里想象的那般宽和的人,她又将如何?

季安宁笑了起来。说:“走,清儿要亲自做嫡亲长辈的鞋子,我们就帮着去做一些别的针线活。”新嫁娘成亲第二日要认亲,而新娘送给夫家亲人的礼物,则以新娘的心意来定,不过一般都是针线活府。新娘子一般会用帕子送礼物。用以应付那些来认亲的族亲们。

季安宁曾经担心什么针线活落在外人手里,会牵扯到男女情事什么的。在这个时代里面,这些都是平常小事。有些人家生计艰难,女子们会做帕子放在店铺里寄卖。只要是女子的贴身衣物不外流出去,大家对男人手里有女子做的帕子,只当是平常事情。

季家女子的月例不多,季安玉未曾定亲前,就曾带着她们一块做帕子,拿到邵氏的嫁妆店铺寄卖,得到的银钱由大家平分。大人们知晓情况后,也是支持鼓励态度。季安玉定下亲事后,她没有空闲忙活外面的事情,而季安宁她们也是一心帮着她赶做一些能帮着做的针线活。

季洁悦明显的高兴起来,她和季安宁一向是特别的亲近,可是季洁清是她嫡亲的姐姐,她心里那可能不关心她。两人来到季洁清的院子里,她的房门打开着,她正坐在窗子边上做着针线活。

季洁清的神态里面有一种静谥幽兰的美,她经身边的丫头触碰提醒后,她抬头望了过来,那脸上绽开小小花骨朵般的笑容。她站起来迎着她们进来,说:“我正想着祖母那里有事,你们应该会来我这里玩耍。”

季安宁的眼光触到她做的鞋样,那分明是一双男人长辈的鞋底,她深吸一口气,纳鞋底是一桩极辛苦的活计。季洁悦此时上前抱住季洁情的胳膊说:“姐姐,后院闹出来的事情,我和宁姑姑近来又不能出门去,你让我们帮着你做一些活计吧。”

季安宁在一旁笑着点头说:“清儿,我们此前帮你姑姑做过那些事情,你现在直接跟我们说,要我们帮着做什么活计?我先申明,那鞋子的事情,我和悦儿是帮不了你的忙,可别的事情,我们两人都能帮你做。”

季洁清莞尔而笑,说:“那你们先帮着做帕子香包吧。”季安宁瞅一眼季洁悦,果然见到她嘟嘴说:“我先前说要拉宁姑姑帮你一块做,你又说用不着。”季洁清笑看季安宁的神色,说:“你和宁姑姑先前可以自在的出外,我这边的事情,可以叫丫头们帮着做。现在你们出不去了,自然是要请你们帮着做。”

第二百六十八章 约束

后院平静两日之后,季老太爷和季宝花同时生病了,邵氏赶紧请大夫上门来诊治,两人病得都不轻,按大夫的原话来说,两人都是心情郁结不开引起来的病,心病尚需心药治。季家人同时哑然起来,这对父女要的心药,季家人是无法单方面的去满足他们的要求。

季守业兄弟从来不会去压制季老太爷的庶子女出头,他们一直觉得越压制越能磨砺人。而是放任下去,反而应该做什么样的人,还会是什么样的人,而且那人还对季家保留一些友善。他们对季宝花这样的人,他们没有伸手去阻道,已经算是他们兄弟为人厚道。

如今那对父女是要踩着季家所有的人去上位,他们如何容得下。大夫进了后院,后院汤药味道浓郁,只是季家的人,为了避病气,轻易不入后院的院子门。他们去给季老太爷请安,都是在院子门口外行礼。

季家老太爷的病情越更严重了起来,他是知道季老太太生病时,季家的人不分大小,是轮流抢着要去服侍人,无人提过要避病气的事情。而现在轮到他的时候,竟然一个个寻借口避开去,他的身边只有一个自已还病着的季宝花在服侍着。

季老太爷心里想不通,那病情越更缠绵严重起来。季守业亲自去请大夫来看,大夫依旧说季老太爷心结难看,要寻心药医。季守业送大夫离开后,他又回到季老太爷的房里来,他神情冷漠的瞧着季老太爷,说:“父亲,你如果执意想不通。我也不会开解你。

有什么事情,现在我和你说不通,再过几十年,我和你一起去祖父的面前说一说。”季老太爷的脸微微变色,从前季守成如此威胁过他,他心里还是没有太多的回想。可是他病重之后,他梦里的双亲还是年青时的样子。可是从来是冲着他发怒。言他要毁了季家。

季老太爷一直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理,他如何能面对再病下去,就活不下去的事实?季守业走后。季宝花进来瞧着季老太爷哭诉说:“父亲,你别想着我的亲事了,东顾家的嫡长孙,那是我能攀扯上的亲事啊。

你放宽心。你好好的活着,女儿才会有一门好好的亲事。”季老太爷轻舒一口气。他伸手轻拍一拍季宝花说:“宝花,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活下去,我要看着你许下一门好亲事。你是长辈,你夫家的门第,一定会胜过那几个小女子的夫家门第。”

季宝花擦拭干净面上的泪水。她听见季老太爷的话,赞同的说:“有父亲在。我一定有一门门第不错的亲事。”季家眼下嫁得最好的人是季安玉,可是季宝花却觉得信家也不算什么好人家,那人家才发起一代,还不知第二代的人会如何。

季宝花此时完全忘记季家往上数也是小官之家,在季老太爷之前几辈里一直不曾发达过,一直等到季守业这里明明有发达的机会,却生生被季老太爷的事情,连累弄得只能停在半路上。幸好季守业一向为人通达,他从来没有因此怨过季老太爷。

季守业认为他的仕途大约也只能到这样的地步,再往前走,他会比较的吃力,他也不想去做那费心不讨好的事情。季守业在官场广结善缘,图的就是晚辈们未来的仕途路通达。季老太爷在熟州城里的闹出来的事,他通常是眼一只眼闭一只眼静静的瞧着。

季家父子的面和心不和,在熟州城里还是让明眼人瞧得很是明白。大多数的人都认为季守业兄弟都是极其孝道的人,如果换他们碰上这样一个越老越不知事的长辈,他们只会想着法子把人禁足在自家院子里面,好好的供养着,绝对不会由着他在外面去败坏后辈们的名声。

季老太爷在外面如同小丑一样的行事着,季守业兄弟一直沉默以待。他们不曾爆发过,季老太爷的心里越更觉得他能轻易的拿捏住两个儿子。如今这一次他没有拿捏住两个儿子,那种失败的心思冲击他,以至于他的病一时之间好不起来。

季老太爷重新的振作起来,他觉得他不能倒下去,他要看着季宝花嫁入好人家,要看着她在夫家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让两个儿子悔错待过这位庶妹。季老太爷的心结一解,他没有多天就好起来,反而是季宝花又休养好些日子才恢复过来。

夏天来到时,后院的风波总算是平息下来,那对父女双双会在院子里晒太阳,有时还会派人来请季安宁和季洁悦过去说话。只是十次里面有*次,两人会寻借口婉拒过去。季安贞通常是十次里面要去*次,一次不去都是给宁氏挡着不许去。

季安宁有时候很是瞧不明白自已的堂妹,明明瞧着那般聪慧的性子,为何会跟季宝花缠上就脱不开身去。她从后院小厮的话里面听出来,这位堂妹明显是享受着与季宝花交好的待遇,两人还相约秋季里去城外赏会赴诗会。

季宝花亲自来寻过季安宁和季洁悦说过秋季诗会的事情,季安宁以她的小弟季树林秋季时会到来为理由拒绝。而季洁悦直接以季洁清要出嫁的事情为理由拒绝,她笑着说:“不管外面什么样的热闹事情,都赶不上我和姐姐多相处的时候。”

季洁清的婚期一变再变,从原本朝和三十一年的冬天提到春天里,后来提到朝和三十年的冬天里再提天秋天里。现在因为那边老人家的病情,直接提到初秋时节。邵氏如今的心思全放在长女的身上,管家的事情,她都交给季安宁和季洁悦的去代管。

有邵氏身边的管事妇人帮衬着,再加上季安宁和季洁悦都不是多事的人,两人遵守着从前的规则行事,她们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做到现在的轻松度日。季安宁不是喜欢权利的人,季洁悦不是贪图功劳的人,姑侄两人把家事处置得相当不错。

季守业私下里跟布氏表扬说:“你和老大媳妇把孩子们教导得好,宁儿和悦儿都经得住事情。”布氏笑瞧着他说:“我们家的孩子们本性不错,我和正儿媳妇平时只负责引导,从来不曾真正的约束过他们的性情。”

第二百六十九章 陪伴

初秋时,季洁清出嫁日,她的面上有掩饰不了不舍家人的神色,而眉眼间同时也有着羞涩的喜意。季安宁瞧着她那张染上红艳脂粉,还是显得稚嫩年轻的脸,想着她夫家那位生重病的老祖宗的病情,她盼着那位老人家能够多活一些日子。

这一日非常的热闹,亲朋好友欢聚一堂,满满的都是欢笑的声音,还有孩子们追跑玩耍的声音。季安宁把季树林交到季树立的手里,她和季洁悦陪着季洁清在新房里面。从天明至申时再至申时将过时,新房里一直是人来人往。

天微微黑了起来,催嫁的曲子响了起来,新郎迎亲已行至新房外,新房里的女子们把门堵住,要求新郎唱一首迎亲调调来。喜娘已把大红的团团圆圆红喜帕盖在季洁清的头上,新郎在外面轻轻的哼了一曲迎亲调,大家打开新房门。

一对新人见过女家的长辈们之后,新郎陪在一边,守着大舅子背着新娘子送至正门口的花桥里面。桥子抬了起来,接亲的人,送嫁的人,紧随着后面。季家人未去的人,在正门口瞧着那行人远去。

季家的正门缓缓的关闭起来,要等到一对新人回门时再打开。季安宁和季洁悦手牵着手往回走,夜色里,两人的脚步轻漫而清浅的响在院子里,两人缄默不语的晃动着手。她们行到一园门口时,两人的目光瞧向布氏房里明亮的烛火。

那烛火温暖两人的心,她们互相笑望着对方。而布氏身边的管事妇人迎了过来,笑着说:“主子们都在房里说话,正关心的说着你们也应该到来了。”季洁清大喜的日子,季家一园里比平日还要来得热闹。

季安宁和季洁悦已经听见热闹的话语声音。隐约还有季安玉的声音,她们两人相视而笑。季洁清出嫁的前一天,季安玉和她的夫婿赶了回来送嫁,对季家人来说,这是一种安心的惊喜,更加是一种团聚的欢喜。

在季家人的面前,这对年轻夫妻相处时眉眼的交流情形。让大家心里的担心放了下来。成亲以后。季安玉的心思明显是偏向在夫婿的身上。季安宁觉得这是人之常情,瞧上去这位姐夫行事大方坦然,季安玉只有能顺利生下儿女。这是一桩高枕无忧极其美满的姻缘。

季安玉的亲事,就是没有季老太爷在当中折腾惹事,季守业和布氏那时也瞧不上那些透过风声的人家。他们不是要求男家的门第,而是要求男家要有好的家风。信家虽说距离是远了一些。可是他们为了女儿着想,还是决定了亲事。

如今夫妻两人瞧着女儿面上的喜色。布氏私下里又跟季安玉打听情况,知道女婿的身边一直不曾留过什么人。她的心里很是欢喜,跟季安玉说:“那个媒人品性不错,日后宁儿和悦儿的亲事。他要是上门来打听,我们可以细细的说一说。”

季安玉回来之后,一直绷紧的心弦放松下来。她好好的在布氏房里睡了两个时辰,而外院的信家姑爷自然有季树正兄弟招待着。季家兄弟不管有心还是无心。都在信家姑爷面前好好的展示了他们的才华和品性。

季安玉的改变,季洁清因为嫁事的来临,对此也没有任何意外反应。只有季洁悦的心里总有些酸意,她觉得信家姑父还是抢了她的姑姑。季安宁无意间听了她的嘀咕话,她笑着逗她说:“日后,适儿迎你嫂嫂入门,你的心里岂不是更加酸得受不住。”

季洁悦听季安宁的话,她笑过之后又皱了眉头,她后感叹的轻吐一口气,说:“宁姑姑,长大真不是一件好事,你瞧一瞧,大家大了之后,就没有从前那样的亲近。现在姐姐和我说着话,她的心思就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宁姑姑,还好有你陪着你。三叔祖把小林叔叔送了过来,以后有他陪着我们两人,我们两人不会寂寞啊。”季安宁被她逗乐起来,说:“你的年纪小小,现在就知寂寞了啊。不过你的小林叔叔可不是来给我们解闷,你要帮着我一块照顾他。”

夏天时,季守业有心派季树立和季和适去接他来,可是季守家和田氏舍不下他,就把他多留了一些日子。这一次,季守家借着来送亲,他把季树林带了回来。他们提前几日回来,季守家见过季守业和布氏之后,他把小人儿交到布氏的手里,他就出门会友。

布氏瞧着季守家的行事,觉得她还是不如季守业了解这个最小弟弟,他果然是还不曾长大。儿女都不曾见过,心思就往外面去了。季安宁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只见到布氏和季树林两人,她听布氏为季守家出外寻的理由后,她也不曾就此再多问一句话。

季安宁原以为季守家会珍视伴在身边的小儿子,看来他依旧如从前一样,最重要的还是他在外面那些朋友们。季安宁低头跟季树林说话,小小人儿很是慎重的瞧着季安宁,好一会后,他伸手抱住季安宁的胳膊,说:“你是姐姐。”

季安宁顿时一颗心都要化了,她直接跟布氏要求把季树林带在身边。布氏笑着点了点头,又吩咐人赶紧去帮着布置季安宁隔壁的房间。季安宁瞧着季树林的小模样,直接就跟布氏说:“大伯母,就让林儿跟我住在同一个房间,夜里,有我照看着他。”

布氏想着管事妇人打听来的情况,她也认可季安宁的这种安排是最为妥当的。此后,季树林很是懂事的跟在季安宁的身边,他轻易不会开口吵闹人。季树立兄弟当天回来,就赶来看望季树林,小小的人儿很是娇羞的挨着季安宁身边不肯放手。

季树立兄弟自然是疼爱这个小弟弟,兄弟两人此后每日归来,都会专程来瞧一瞧他,渐渐的兄弟三人互相亲近起来。季树林那总是板着的小脸,慢慢的会朝人绽开笑花。季安宁有事时,稍稍离开他一会,只要有季洁悦陪伴着,他也会不吵闹。

因季守家只是暂时回来几日,三园的院子门不曾打开来用。季守家直接住在老园里陪伴季老太太。

第二百七十章 亲

季洁清成亲第三天回门,第四天的大早上,季守家归去前,他正式把季树林交到季守业和布氏的手里,他对一旁候着季树立季树梢兄弟说了许多叮嘱的话,又特别嘱咐季树林在季家要听大人们的话。

最后,他跟季安宁说:“你是女子,你要照顾好兄弟们。”季安宁低垂眉眼应承下来,她对这位父亲是不抱有希望。她一直觉得季老太爷三个嫡子,大约只有她的父亲是最象他老人家的人,是那种骨子里的想像。

季守业和布氏反而稍有些不悦起来,季守业瞧着季守家说:“老三,这两年你在那里用心做事,争取早些回来吧。”布氏在一旁点头应和说:“立儿和宁儿过上两三年都要论婚嫁,婚姻大事,你们做父母的应该在场。”

季守家瞧着季守业低声说:“大哥,我不是不想回来,可是这几****在外面转了转,还是觉得我不回来为好。立儿年纪大了,我想等到他科考之后再来做决定。他和宁儿的亲事,我和他们母亲都觉得由着你和大嫂去决定。”

季守家上了车后,季守业和布氏在侧院门口候了一会,他们转头瞧着四个孩子,在心里暗叹一声,有这样对他们不太上心的父亲,难为孩子们都不曾长歪过心思。季守业夫妻行在前面,季树立带着弟妹行在后面。

他们一起跟着去了季守业夫妻的房里说一会话后,季守业就带着侄子们去了书房,最小还不太知事的季树林也被季守业顺手捎带着去书房,按他的话:“季家的男孩子,是不能长期的长在女人的手里。”

房里只余下布氏和季安宁两人,她把跟在季树林身边的妇人和丫头情况说给布氏听,她低声说:“伯母,我瞧着她们都不象是长期跟在林儿身边的人,有些象是跟他不久的人,对林儿的习惯是一知半解的了解。”

季树立兄弟是花了心思在季树林的身上。他现在愿意接受嫡亲的两位兄长。不过与他们相比较,他是更加的亲近季安宁这位嫡亲的姐姐。季安宁是把他当成大人一般的跟他仔细的解释清楚,让他知道季家就是他的家,在自已家里。他不用担心会受到伤害。

布氏听着季安宁的话,她心里忖思好一会后,还是觉得有关季守家的一些不好事情,还是不要让孩子们知晓为好。她笑着说:“你父亲说,林儿先前身边服侍的人。有好几个品行不良。前不久发现之后,你父亲和你母亲把人打发出去,现在林儿身边跟着的都是新买的人。

你帮林儿瞧一瞧那些人,用得着的人,我们就留下来用。有用不着的人,就直接打发去看守三园吧。”布氏是让人瞧过跟在季树林身边的人,暂时瞧着还能用一用。布氏和邵氏商量过后,还是觉得不能放心那些人照顾季树林。

婆媳两人重新安排两个可靠年青妇人去照顾季树林,现在正让那两人跟在季树林的身边,让孩子能慢慢习惯身边有那两人的存在。如果布氏不是沉默了那么一小会。季安宁心里还不会怀疑是不是季守家又犯了多情的毛病。

她听布氏的话,越发觉得有些欲盖弥彰起来。季安宁心里轻轻叹了叹,她并不关心季守家的事情,就是对田氏来说,大约她只当季守家是一个在一起生活的伴,对他少了那份恩爱相随的心思。

季安宁一直觉得田氏是一个极其有生活智慧的人,她知道面对生活的无奈时,她在无法最做最绝的选择时,她只能选择一条对她最有利益的路。虽说这样的生活是有些悲哀,可是人心得不到时。她至少能握得住她应该有的嫡妻名份,还能多少护住她的儿女们。

邵氏进来与布氏说话时,季安宁笑着告辞离开。布氏跟邵氏说了在侧门口的事情,邵氏的面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她原本因为院子里的事情,无法去侧门口送一送季守家,心里正有些内疚的意思,如今听布氏的话,她庆幸她没有去那一趟。

三园的孩子们,说是全部交给季守业夫妻照顾。其实大半是由季树正和邵氏直接照顾他们生活起居。邵氏待三园弟妹们是用了心思,比待自已嫡亲儿女的心思没有少花多少,有时反而还要更加的用心一些。

再说不管是季树立兄弟们,还是季安宁这个小女子,他们天然的与他们这一房的人格外亲近。邵氏很有些愤愤然的说:“三叔在家的这几日,他不好好的陪陪立儿他们几个孩子,一天天就在外面混着来。

母亲,你和父亲一直做的都是正确的决定,立儿他们几个孩子的性子,都象是他们舅家的人,可不能交给三叔来教养。”“胡说,他们是我们季家的人,自然是象他们祖母的性子,那能随便去象舅家的人。”布氏赶紧大声音训斥邵氏。

她转而低声跟邵氏说:“这样的话,绝对不能在外面说起。哪怕我们心里明白,三园的孩子们的确是象他们舅家的人,不管是为人处事态度,都象是田家人的品性。正儿媳妇,田家的人,可早就盘算着,想把几个孩子拉过去跟他们田家亲近。”

邵氏忍笑低头下来,布氏和田家大舅母一直交好,就是在孩子们的问题上面,两人都有些较真起来。邵氏觉得田家待季树立兄妹都是诚心诚意,他们待季安宁更加是用了心思,那些女子应该会的东西,田家的人,都想法子安排人来教导。

就是季家请来的礼仪夫子,那也是通过田家的关系请过来的人。邵氏把笑意完全收敛后,她抬起头跟布氏说:“母亲,他们都姓季家,舅家的人再亲,也亲不过我们季家人。”布氏欣然认同的点头说:“你说的就是,再亲也亲不过两三代人。”

邵氏听着布氏这明显带着小孩子意气之争的话,她立时笑了起来,说:“母亲,你说得极是。”布氏想来很快的又醒转过来,她笑着拍一拍自已的头,跟邵氏笑着说:“你说,我这一天瞎想什么事情。

孩子们与父母隔得远一些,与父母少了亲近的机会,他们与舅家亲近,我这个做长辈的人,应该多多支持才对。我们有护不住他们的地方,多了他们舅家帮着护持,对孩子们是好事。”邵氏总觉得近来布氏心情非常的多变,她心里暗想着要寻一个可靠的大夫问一问,这样下去对身体有没有影响。

第二百七十一章 扶

入夜,季守业是满脸的欣喜入房来,布氏瞧着他面上的喜色,笑着问:“可是立儿和适儿的表现得极好,让你这样高兴?”季守业轻轻摇头报,他笑着说:“他们两人一直表现得很好,是林儿啊,他跟他的哥哥们一样天资出众。他们这一房,就亏了宁儿这样一个女孩子。

这都怨老三做下的孽,他那时不做出一些事情气到三弟媳妇,宁儿也不会比她的兄弟在资质上面差了那么一些些。日后,孩子们的婚姻,我们一定要让他们自愿为主。媳妇,你说说三弟妹这一胎会不会如宁儿那时一样,又被老三气得生一个没有那么聪明的孩子出来?”

布氏轻轻的摇了摇头,说:“不会,三弟妹有宁儿时,她那时还是很年青,相信三弟说出来的话。现在她年纪大了起来,只要她的儿女无事,老三纵然行事会让她伤心,她也能稳得住以自已的胎儿为主。

何况三弟自已也说,这一次别人有心诱惑他,可他是没有让别人成事,只是给三弟妹不小心瞧见被别人故意弄出来的样子。”季守业瞧瞧布氏,他认为她如果愿意这样去相信老三说出来的话,他还是不要把实话说出来,让她对老三更加的失望不已。

季守业是不信季守家自个说的光面话,他拉着季守家在一边去问得很仔细,他是对那个女人存了怜惜的心思,只是后来那个女人吃相太让人恶心,季守家有心想冷着人,却不料那个女人联合季树林身边服侍的人,有心想要做成事实出来。

季守家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确是多情的人。可你要是哄骗了他,坏了他心里那个特定的可怜可惜的印象,他一样可以成为冷血的人。那个女人和季守家刚刚对上时,就被田氏撞破了半个现场。

季守家跟季守业说:“田氏的性子就是太过温软,那样的时候,她还下不了把人赶出去的决定,还是由我出面把人全部赶出去。反正林儿平时大多数时候。也是由田氏和身边人照顾着。这一时也不担心少了人。”

季守业与季守家明显不同,季守业从来不会小看任何的人。当年举家迁移过来,最后下决心的人是季老太太。她那时已经觉得无生路可以走。季守业只是跟她提了话头,他以为他要磨许久,季老太太才会应承下来。谁知老太太非常的有绝断,立时定下来抛弃季老太爷的路。

季守业是通过他的母亲。发现绝对不能小看任何的人,特别是冷了心的女人。季守家是很相信自已的眼光。他认定田氏是难得的弱女子,需要他小心翼翼的去护持,帮着她去做那些难以下手的决定。

季守业当然不会去提醒季守家这一点,他希望季守家永远看不破他的妻子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无能。他更加希望田氏既然已经在装扮。那就继续装下去,最好装一辈子。季守业这一时想起季守成的话,有些夫妻这一辈子。就是你哄着我,我骗着你。这样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季守业瞧着布氏的神色,他的心安静下来,他身边的妇人待他一心一意,虽说为人能干可是那心却是极其善良宽和。他软声跟布氏说:“等到立儿科考之后,我们为他寻一门好的亲事,那媳妇的人选,最好那女子的品性如我们家老大媳妇一样。

家宅安定,男人才会有心奔前程。”布氏轻轻点了点头,说:“立儿要是有一个能干本事的好妻子,三园的事情,我们以后就能少操许多的心思。三弟妹是一个好人,她是不会亏待儿媳妇。”

季守业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低声说:“我们在老三小时候,是不是太过娇养他,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担不起什么大事来?”布氏很是用心的想一想,她摇头说:“我们不曾有机会娇养他,我们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出来,家里,那时候的杂事多,我们都没有多的心力来娇养孩子。

我们就是有心要待他好一些,也没有那个机会,我们待他和正儿兄弟们是没有任何的区别。我瞧着大约是天性如此,你瞧一瞧老二明显就是能担事的人。”季守业听布氏提及季守成来,他的心里面一样有些担心起来。

他低声跟布氏说:“你觉得远儿和程儿这样孩子品性如何?”布氏笑瞧着他,说:“你别瞎操心,我瞧着两个孩子都不错,不是奸滑个性的人。”季守业轻轻叹息一声,说:“老二跟我说,他觉得两个孩子处事方面大约还不如他能干,将来他们那一房的希望只能在孙子辈。”

“平安即是福气,远儿和程儿都不是多事性子的人,他们应该能撑得起自已的家。”布氏还是很是肯定了这一点,那两个孩子资质上面是不如季树立兄弟出色,可是为人处事还是比较稳重,相比二园里的女孩子们更加让布氏喜欢他们一些。

布氏和宁氏相处多年,她还是在有些地方对宁氏的作法接受无能。季安贞如今与季宝花交好的事情,已经直接放在明面上来。她原本以为宁氏一定会出手拦阻,可是她瞧下来,那两人的情意仿佛更加的深厚起来,而宁氏没有任何的动静。

布氏跟邵氏提过她的看法,邵氏提醒说:“母亲,二婶那样精明的人,她如何会不清楚两人亲近之后的结果?她从来不出面反对,那就是她的心里另有打算。我们就在一旁看着吧,可别去坏了二婶的盘算。”

邵氏的心里面是有季家大小,可她和布氏到底有些不同。布氏待二园是以长嫂的心思去对待,事事愿意为他们考虑得周全。邵氏是晚辈的心思去看待二园里人和事,她反而能冷静旁观看得清楚一些事情的本质。

邵氏瞧得很是明白,宁氏的心眼活泛,待三个女儿是非常的上心,只是那心思多少有些歪了一些。现在她最小的女儿季安贞是最与她想像的人,前面两个大的女儿,原本心思给她教得也差不了多少。

如今两人是嫁出去后,经了一些事情,在最难时,有季守成护着她们,现在两个大女儿明显是知事许多。宁氏的心思邵氏能够猜测出几分来,她其实并不反对她这样的为女儿着想,可是那也要看一看自已女儿的条件,她到底是不是能扶得起来的人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 怀

秋意浓浓,季家四个适龄女子,她们跟着布氏宁氏和邵氏叶氏妯娌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的宴会,在这样的场合里,最适合有心人家互相相看。布氏和邵氏商量过,季安宁和季洁清两人最初是逢宴必去,等到大家知道季家有两个年纪合适的女子后,她们再选择性的去一些宴会。

秋天里,收获的季节,季安宁是收获一场又一场的宴会,她有机会认识许多年轻的女子,只是在这样的场合,大家没有机会深交,会在下一次见面时,彼此相视会心一笑。她和田小园在宴会遇见过好几次,只是双方长辈们明显各有事情,两人匆匆用眼神交谈便分道而行。

冬天来临时,季安宁盼着能少去几次宴会,她每次面对那些妇人,瞧着那些恨不得把她外面衣裳脱光的打量眼光,她都很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要笑着面对。她现在明白装傻的最高境界就是面带微笑视若无睹。

这时候,田家大舅母让人派送来季家的帖子,对她可谓久旱逢甘露的大好消息。田家要接季安宁和季树林去小住一些日子,现在就等布氏和邵氏婆媳两人许可。布氏和邵氏问过季树立的意思,她们又问过季安宁的想法,许她和季树林去舅家小住几日。

季安宁很是欢喜不已,就是面对季洁悦那不舍愤然的神情,她心里也没有任何内疚的神情。季洁悦嘟囔着说:“宁姑姑,你欢喜得太早了,你外祖家一定会安排你相看人家。我今年每次去我外祖家,都要连着跟在舅母们的身边,去让人相看了好几日。”

季安宁笑眼眯眯的瞧着她。她很是肯定的说:“我外祖家是接我们去小住几日,我要陪在外祖父外祖母的身边,我不会有什么空给什么人随便相看。”田家老太爷夫妻的年纪都大了起来,他们越来越受不了家里太过吵闹。

近年来,田家就是有宴会,都只是家人的小宴会,最多是请姻亲们前去相聚。布氏派人递信给田家。第二日一大早上季树立兄弟把季安宁和季树林送到田家去。他们一块入了田家的门,去给田家老太爷夫妻请安。

两位老人家明显是欢喜见到他们,他们兴致勃勃的问了他们兄弟一些话。最后依依不舍的让四个孩子去给田家大舅妻请安。只是他们四人还没有出两位老人家的房门,外面已经传来田家大舅田家大舅母的说话声音。

田家外祖母笑了起来,跟他们说:“你们大舅舅和大舅母都心急要见你们,宁儿。去打开房门吧。”季安宁忙去打开房门,她笑容满面的迎向走过来的田家大舅舅夫妻两人。她在他们走近时。赶紧跟他们开口请安。

田家大舅舅很是仔细的打量季安宁的面色,他颇有些感叹的说:“宁儿,这些日子又长大了一些。”季树立兄弟此时已经迎了上来,田家大舅舅的眼光立时落到他们的身上。他还不等进入里面,已经开口寻问两个年纪大的人功课事情。

田家大舅母在后面伸手轻推一下田家大舅母,她转头望着季安宁笑着说:“宁儿。我瞧着你有些瘦了,你这样的年纪。可不能学别人坏习惯,怕生得胖一些故意节食,那样会坏了身子骨头。”

季安宁把房门轻轻的合上,房里立时暖和了一些。她笑着跟田家大舅母说:“大舅母,我是长高了一些,你瞧着我觉得瘦了一些。我现在吃得比以前多,大伯母和大嫂有时都会有些担心我会不会因为吃得比从前多而伤食。”

田家大舅母听她的话,她笑了起来说:“你现在这样的年纪,正是要吃得多的时候,你只管放开去吃,只是还要吃到八成饱的样子,可不能硬塞着进食。”季安宁轻轻的点了点头,说:“嗯,我会听大舅母的话。”

田家大舅母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季安宁的头,见到她的头上只有双银环花钗子,心里暗想着要为她添几样头饰。她牵着季安宁的手往里面去,正好听见田家大舅舅如同考试一样盘问着季树立季树梢兄弟的功课,而季树林是板正着一张小脸在倾听着。

田家大舅母只觉得他的这般神情瞧着很是讨喜,她走过去把季树林抱在怀里面,季树林连忙瞧着季安宁,他的面上有着着急的神情。季安宁挨着他低声说:“林儿,这是大舅母,你上次见过大舅母的。”

季树林的身子软了下来贴在田家大舅母的怀里,在他来之前,季安宁就仔细的跟他说过舅家的人,也跟他保证过舅家的人,待他会和自家人一样的好。田家大舅母伸手轻轻拍一拍季树林的身子,笑着低声说:“林儿,可听懂你大舅舅和两个哥哥的话?”

季树林冲着他轻摇头,他是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他觉得那些话一定要仔细的去听。田家大舅母很是喜欢季树林这懂事的样子,她也有小孙子们,可没有一个如季树林一样,在这样的小小年纪,就是这般严肃认真的性子。

田家大舅舅问过季树立季树梢兄弟后,他也注意到季树林那严肃的神情,他有些好奇起来,问:“林儿,你可听懂大舅舅和两位哥哥说的事情?”季树林转头瞧向季安宁,见到她轻轻点头后,他肃着一张小脸说:“大舅舅,我现在年纪小,还不懂大舅舅和哥哥们在说什么。”

田家大舅舅此时对季树林更加的有兴致起来,他问季树立兄弟说:“你们的弟弟一直如此知事吗?”季树立笑着跟田家大舅舅解释说:“大舅舅,林儿很是懂事,他跟在宁儿的身边,从来不是多事的性子。”

季安宁也觉得照顾季树林,比当年照顾季树梢还来得轻松,季树梢那时也算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但是他还是会在心情不好时,会跟季安宁哭闹着要父母要兄长相陪。可季树林跟在季安宁的身边,这孩子懂事得让她心疼不已。

他从来就不曾提过季守家夫妻,他仿佛是知道会有些日子不能与父母相会一样。一园里,季树言的次子跟他差不多太,原本两人在一处时,难免会起争执,那季树林是一个不会吃亏的人,他的手脚非常快,常常是那孩子刚跟他闹起来时,他的一个巴掌直接上脸去。

花氏在一旁瞧着都吸气不停,她那手才伸到半空中来要捉自家儿子的手。她原本是担心自家年纪大又很不通道理的儿子,在哭闹之后会出手伤到这位小叔叔,却没有想过这位小叔叔不哼不吭的却是不能让人小瞧的主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 保障

季树林在季家是一战成名,自此之后,叶氏和花氏有事忙起来,都直接把孩子交到季安宁的手里照顾。而季安宁跟季树林提过他是长辈的身份,他面对吵闹起来的侄子们明显容忍度高了一些,只要那些侄子们不想着犯上冲他动手,他还不屑与侄子去动手。

季守业兄弟知道季树林收服众孩子们之后,季守业只是笑着说:“小孩子那有不闹不动手的时候,瞧着吧。”季守成却是欣喜不已的跟季守成说:“大哥,瞧不出我们家的老三,竟然这般的有本事,他还能生出一个这般有血性的儿子。”

季守成兄弟如今都对季守家和田氏两人这一胎抱有好奇心,他们兄弟都觉得这对性情反差极大的夫妻,这一次他们不管是生儿还是生女,应该会继续给季家添上新的话题。布氏和宁氏妯娌面对两个失去常态的男人,她们都懒得去搭理他们的猜测。

只是她们的心里也想着田氏这一次生下来的孩子,如果是女儿的话,那性子会不会如季安宁这般的懂事,从小小年纪起,就知道照顾弟弟。她们妯娌从来不觉得季安宁不聪明,她们心里明白,做为女子太过聪明时,对家人对自已都是一种祸事。

世上自作聪明的人太多,而女子一辈子都要以内宅为生存的地方。女子要是比男人还要来得聪明,她如何肯在男人面前低下骄傲的头。而男人如何容得下一个事事瞧得分明的女子,常在身边如同照明烛火一样,把他内里照得干干净净。

男人与女人之间总有一些互相永远都弄不明白的事情,如果总是要纠结着一定要去闹一个明明白白,那平常的日子都无法再过下去。布氏和宁氏对田氏各有各的看待。布氏是有些怜悯田氏,一辈子要将就一个总是长大的夫婿。

宁氏则是有些羡慕田氏,季守家不管在外面如何的多情,他总是没有迎什么妾室,也没有生下庶子女这一类挥不去的灰泥。近年来,季守成的心思全用在外面,无形当中冷落了妾室和庶女子。宁氏自觉得日子好过一些。可是心里到底是落下了一根永远去不了的刺。

季安宁和季树林在田家的日子,那是蜜一样的日子。田家外祖父外祖母都是愿意去宠爱孩子的人,如今田百珍嫁了又有儿女。而曾孙辈在两位老人家面前显得太过拘束。家里的长辈们都一再吩咐他们不要太过吵闹老人家的安静,他们在两位老人家面前越发的不自在。

田家大舅舅夫妻生活的安适,他们原本就待季安宁宽厚周全,如今又添上一个这么有趣的季树林。夫妻两人常来陪田家外祖父夫妻说话,最爱逗季树林说话。就盼着他能多一个表情,哪怕是生气的神情也不错。

可惜季树林一直沉得住气,有时他被田家大舅舅招惹烦了,他也是轻抬眼睛瞅一眼长辈。转头去瞧着季安宁,他伸手往外面一指,说:“姐姐。走。”他的意思明确,又到想要散步的时候。他才懒得陪长辈们说话。

他小人儿挺胸走在前面,走了几步,见到季安宁还不曾有动静,回头皱起小眉头说:“姐姐,快走。”田家老太太舍不得折腾这个小外孙子,通常会赶着季安宁赶紧起身跟着去。姐弟两人手牵着手,在田家的宅院里漫步。

冬天风不大的日子,季安宁会牵着季树林走得远一些,有时候会去大表哥田润清的院子去瞧一瞧孩子们,顺带她和大表嫂说一说话。这时代流行表哥表妹一家亲,可是田家明显是不赞成这种亲上加亲的方式。

田家三位的表嫂因此待季安宁是一种真正的亲近,她们也很稀罕季树林这个总是一脸严肃神情的小表弟。三位表嫂的性子都非常的和善,季安宁听田百珍提过,这三位表嫂都是表哥自个相中的人,他们夫妻感情明显的非常好。

田家老太爷瞧着田家大老爷问:“季家那位老太爷近来又做了什么出丑的事情?”田家大老爷抬眼瞅了瞅田家老太太,他笑起来说:“季家大夫人和季家大奶奶都是有本事的人,那位老太爷想要插手内宅事务,只怕是挨不了边。”

田家老太太叹息着跟田家大夫人说:“当初许亲时,只瞧了亲家奶奶和亲家兄嫂们的行事,觉得那样妥当的人家,就是有一个混不吝的老爷们,想来也是管不了内宅事情,我那时觉得这是一门好的亲事。现在翻过头来想,悔当年没有想得仔细。”

田家大老爷瞧着田家老太太的神情,他笑起来说:“母亲,你这是又多想事了。宁儿的父亲还年青,就是犯了几桩无伤大雅的事情,也没有伤了他们那个小家的筋骨。妹妹夫婿也许是无法安心倚靠,可她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生得极其好,她的日子越往后越顺畅越舒服。”

田家大夫人在一边帮衬着说:“母亲,你前一阵子不是也跟我夸过立儿和梢儿都是知事的人,父母不在身边,逢年过节会和宁儿一块过来请安。”田家老太太提及田氏的孩子们,她面上的神情缓和许多,说:“瞧在孩子们的面上,下一次你们待那个季守家也神色缓和一些。”

田家大老爷笑着应承下来,心里却不会那样做。季安家是狗改不了****的本性,连孩子的奶娘,他都有心去招惹一番。这一次没有闹出来什么事情来,也是田氏身边人早早发现那奶娘每次瞧着季守家的眼色不对劲,田氏早早提防的原故。

田氏是转着弯提醒过季守家与那奶娘接触时,一定要注意距离,毕竟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有夫之妇。可是季守家信了奶娘口中所谓孤苦伶仃的身世,他出自同情怜悯之心,待那位奶娘神情格外的温和,以至于给了那位奶娘想要爬上主子床的希望。

田家人原本是不知道这些底细,只是田氏身边有从田家出去的老人们。他们上一次护送季树林归来时,田家大舅母让儿媳妇身边管事妇人悄悄打探田氏在那边生活的情况,她们听到的消息,让田家人愤慨不已,却不敢给两位老人家知晓实情。

田家老太爷比田家老太太要理智客观许多,他在季守家当年第一次出事时,就跟田家大老爷说过,要他日后多护着妹妹的儿女们,说季守家这个夫婿大约是靠不住的人,田氏只能靠着儿女有出息,将来的日子就有保障。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变

日子一闪就过去十日之久,季安宁和季树林姐弟在舅家的日子非常的欢乐,季安宁是完全放松心情享受着长辈们的宠爱之情,而季树林与田家的晚辈们相处得极好,还跟着他们一块开始认字读书起来。

田家老太爷父子专门试探的问了问季树林,见到他的确是认识几十个字之后,田家老太爷欣喜的跟田家大老爷说:“这又是我们田家的人,果然是外甥们象舅啊。他们兄弟的天资都有些象你们兄弟的天资。哈哈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田家大老爷有些脸红起来,他们兄弟的天分是远不如季树立兄弟们,只是他见田家老太爷的一脸骄傲神情,他只能默认下来。田家老太爷手一挥说:“老大,你去跟亲家大伯说,林儿这个孩子,我们田家留下来启蒙,让宁儿陪着他在我们家多住一些日子。”

田家大老爷目瞪口呆的瞧着田家老太爷说:“父亲,只怕亲家大伯是不会许可的,这孩子姓季啊。”田家老太爷瞧着长子很有些没有好气的说:“我自然知道他姓季,我又不是叫你去跟他家大伯夺子,而是让你去知会一声。

这事就这样的决定下来,林儿由我来启蒙。等到他稍稍大一些,就交给润清去教导。润清是你们这一房的长子,他要肩负起家族的兴旺担子。”田家大老爷瞧着田家老太爷只能不再劝说下去,免得越劝老人家越更要执意行事。

田家大老爷回去跟田家大夫人说了事情经过,田家大夫人笑着说:“父亲这是惜才。立儿兄弟就是不在我们田家启蒙读书,你和三个弟弟都不曾轻忽过对他们的培养和关心。只是你要听父亲的话,就这样去跟季家大老爷直言提出这种要求。只怕是会给人一口就回绝行。”

田家大老爷的眼神明了又暗了,他那可能对田家老太爷的话不去动心。有季树林这样的孩子带动着,家里的孩子们都会变得好学起来。季家的学习风气在季树立这一代明显是有改进,可在下一代里是更为明显,正因为季树立与侄子辈年纪相近,才有这么大的影响。

田家大老爷初时认为田家老太爷提出来的事,有些太过于荒唐行事。可是他现在想到孙子们的前程时。竟然在心里暗想着。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去操作一番,只是不能说得如田家老太爷这般的直白。

田家大老爷寻季安宁说话:“宁儿。林儿现在由你外祖父亲自给他启蒙,你们要在这里多住一些日子如何?”季安宁相信田家人他们的心思,她笑着说:“大舅舅,那我一会写信给大伯母和大嫂说明要在这里多住一些日子的原由。可好?”

田家大老爷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抚着胡子问:“宁儿。你觉得由四个舅舅亲自来教导林儿可好?”在季安宁的心里,她对外祖家是一样的亲近。她听田家大老爷的话,还是有些诧异的瞧着他说:“大舅舅,哥哥和梢儿休假时。也是由舅舅们亲自教导啊。”

田家大老爷瞧着季安宁清亮的眼神,他笑眯了一双眼说:“宁儿说得极是,是大舅舅一时差点误迷了路径。”季安宁很是迷惑的打量田家大老爷的神情。她关心的问:“大舅舅,你遇见什么难事了吗?”

田家大老爷是舍不得把外甥女扯进是非里面。他笑着说:“你小人家家,无事乱猜什么事。去,你和你三位嫂嫂去玩耍一会,我一会带林儿他们出去会友。”田家老太爷和田家大老爷出门会友时,只要场合方便允许,他们会带着两三个孩子同行,顺带让孩子们跟着长见识。

季安宁也认同这种教育方式,季守家不在家里,季树立除去要进修自已的功课外,他已经跟在季守业身边学习时务知识,他余下的心力只够操心季树梢的功课。近一年来,兄妹两人各有各的事情,都不曾有过单独说话的机会。

季安宁心里存着猜疑,专门去陪大舅母说了一会话,见到她的脸上无任何的异样,她是完全的放心下来。她想着果然是她太过多心,田家现在是万事顺吉,以田家大老爷的性情,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烦心事情。

季安宁走后,田家大舅母笑着跟身边妇人说:“我们老爷没有白疼她,老爷刚刚和她说过话,她心里不放心,知道来我这里试探她大舅在外面会不会遇难事。”那中年妇人笑着说:“宁儿小姐像是田家的人,田家的人都重情。”

季安宁回到田家老太太的身边,陪着她一块说话,听她说起从前的闺中旧事。在朝和之前的那些年代,女子们越更受到规矩的限制。田家老太太的母亲是极其开通的女子,在明面上,她教导女儿跟旁人一样的活法。在暗地里,她教女儿开始认字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