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柏转过身,吼:“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一起活埋了!”

厉冰彦也不甘示弱:“信不信我淹死你冻死你!活埋我?蠢就一个字!”

艾柏不等他说完,一记翻天覆地招呼过来。

厉冰彦回敬他的是水淹七军……

巨浪把半空中措手不及的天使们打得七歪八倒,汹涌的潮水瞬间就淹没了整间学校。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楼里的精灵吸血鬼纷纷弃楼逃生,往高处的冰层或山上一阵狂窜。

“要死,他们两个怎么先打起来了?!”狄奈思头痛地一拍脑门,想要阻止却苦于无法靠近混乱的现场。他无意中抬头瞥到了右上空正冷眼旁观的洛伦佐,而对方也看见了他。

在洛伦左的眼里,他找不到一个背叛者应有的胆怯、理亏和畏缩,反而只有身为强者才有的淡漠和冷静。那份神情看起来如此理所当然,不以为意,仿佛玩弄这些苍生是他天生的职责一般。

难道不是吗?战神克玛尔,是上帝为了“毁灭一职”专门制造出来的能天使,他本就不该负担除此之外的义务。

“克玛尔……”狄奈思喃喃道,“可是,你明明是洛伦佐·拉菲克——至少,你并不是个百分之一百的

战神!”

也许是错觉,在洛伦佐别开视线的那一刹那,狄奈思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犹豫。

? ? ?

息霞山·静心馆。

“莫卡,贺吉,你们乖——咱们关系不错吧?帮朋友个忙总可以吧?”

宋自乐悠闲地趴在栏杆后面喋喋不休,一边套近乎一边剪指甲。

“你还要什么?”莫卡有点忍无可忍了。这家伙关进来才不到一个小时,已经问他们要了十七次东西!“麻烦给我一下这个房间的钥匙。”

“免谈!”那十七次里还不包括每隔一次就要一回钥匙在内,因为没给他。

“那再给我倒杯咖啡。”宋自乐也不坚持,很干脆地把杯子从栏杆之间递出来。

莫卡看了弟弟一眼,贺吉忿忿不平地拿起咖啡壶。

“加点糖,奶要双份——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双份呀?再给点!”

宋自乐喝了一口就丢开杯子嚷嚷:“对不起,我要上厕所!”

“你!”贺吉恨不得把那个咖啡壶丢到他脸上。

“喝了这么多杯咖啡不上厕所?”宋自乐大惊小怪地抓着栏杆,“你来试试看?不然我就在这里尿尿,你让我在这儿尿吗?啊?”

贺吉无奈地看向莫卡征求意见,莫卡断然拒绝:“老师和杨先生嘱咐过,绝对不可让他离开这个房间!”“那,难道……”贺吉瞥了一眼那个铁窗,“真的让他——在里面方便?”说到后面,声音低下去,眼睛瞪大一圈。

“……”莫卡语塞。

静心馆里的人个个都有严重洁癖,每天拂尘三遍,不容许一点污垢存在。毫不夸张地讲,他们

卫生间抽水马桶洗得就和某日本五星级大酒店里的一样干净,可以直接从里面舀水喝。

“快点,我憋不住了——”宋自乐唱歌似的喊。

贺吉又瞪了莫卡一下,催他快点拿出应对办法。

莫卡狠狠心:“开门!”

宋自乐刚走出来,莫卡便紧紧盯着他道:“别耍花样。”

宋自乐分别扫了一眼左右两边,转身往房间里走,“我还是在里面嘘嘘好了!”

贺吉将他又一把拖过来,一种欲将他置之死地而后不能生的表情清楚浮现在这对漂亮双胞胎的脸上,简直跟左右各放了一面镜子一样有压迫感。

“不要这样,是你们求我到厕所去尿的。”宋自乐非常严肃地开口。

两只手臂从他腋下穿过,牢牢夹住,拖行。

把宋自乐扔进卫生间后,莫卡关上门,朝贺吉递了个眼色:“这小子很狡猾,千万留意。”贺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突然扭开门把手——

宋自乐正站在马桶前,头刷地回过来,“干吗!人家不是说了要嘘嘘吗?”

贺吉哼了一声,关上门,不出十秒,莫卡又重蹈覆辙,这次宋自乐是坐在马桶上,“不好意思,我顺便想连大号一起解决一下,你们没意见吧?不然我也可以回去那个房间里拉——”

莫卡黑着脸甩上门。

大概是想免除这种时不时被明窥一下的尴尬,宋自乐在里面唱起了歌:“我是小小di歌唱家~要把那快乐di歌~儿唱!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快乐di歌儿飘~四方,唱~呀唱~呀尽情di唱~呀,快乐di歌儿飘四方~”

贺吉砰地一脚踹开门。

宋自乐正兀自晃着两条腿,“哦,你不喜欢这首吗?那我换一个吧!”然后继续开新篇:“贺吉、贺吉一只黄鹂鸟,莫卡、莫卡不停把门开,小爷坐着圆圆的马桶~一点一点地把*@#(屏蔽)拉!”

贺吉满面寒霜地站到了十米以外,莫卡深深明白弟弟的感受。在他们十七年的生活中从未出现过这样不正经、没节制、让人产生除了暴打他一顿之外什么也不想干的念头的人,偏偏这个人又正巧基于某种连带关系完全打不得,莫卡的牙根也开始发痒了。

为什么在所有七星社成员都赶赴去跟天使军团作战的关键时刻,他们却要奉命留在静心馆一直看守这家伙到由杨先生亲自来提人为止?!

哗——里面响起欢快的冲水声,可是迟迟未见有人走出来,莫卡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飞快地打开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不可能!

卫生间除了门没有可以出去的途径?!”莫卡几步冲到狭小的窗口前,正要往外望时,门后传来一声招呼:“嗨,我在这儿!”

宋自乐站在门后做鬼脸:“噜噜噜噜噜……”

一秒钟后走廊上出现这样的情景:

“别这样嘛,我只是缓和一下紧张气氛呀——绷着个脸多无趣啊。我又没想逃,哎,等等,等一等,我系鞋带!就等十秒钟!”

宋自乐弯下腰去蹲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把散开的鞋带系好,打了个结,另一只也顺便重新绑了一下,一切准备就绪,他就像田径赛上等候裁判枪声响起的运动员,两手撑地撅起屁股,自己给自己开了一炮:“呀呵——”

莫卡和贺吉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眼皮子底下的人影已经荡然无存。

不过宋自乐的运气也没好到那个程度,虽然成功脱离双胞胎监控,可惜下一秒就遇上天降异物的奇观,而且还是接连两发,第一发把地面砸出个坑洞,幸亏宋自乐及时刹车,但紧跟而来的第二发十分准确地击中他所站的边缘,把凹陷面积扩大了一倍不止。

闻声赶来的莫卡和贺吉无所适从地瞪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赵晓哲灰头土脸地爬出来,双手忙着拍打衣服,头顶上还有一撮青草,嘴里嘟囔:“教了飞翔术,没教怎么降落啊!”

秦丰哼哼唧唧地直起腰,也不知道在跟谁抱怨:“我说的是‘降’,不是‘砸’。”

说时迟那时快,宋自乐飞速揪住他们两个的衣领子往中间狠狠一碰,“十足王八蛋,早不来晚不来!”边说他边飞起两脚,把两人往莫卡贺吉的方向一踹,嘴里喊,“拦住他们!我闪人先——”

“啊,站住!”贺吉终于反应过来,拔腿就追。

不料赵晓哲欣喜若狂地扑过来,拦截个正着,“莫卡!看到你太好了!”

贺吉想也不想地一个回旋踢,大吼:“告诉了你多少次!我是贺吉!”然后再欲追赶宋自乐。

赵晓哲又一把抓住他,“芳雍先生在哪里?我有事,有要紧事找他老人家!”

贺吉忙着挣脱的当儿,莫卡已追了出去,转眼就和宋自乐双双跑得不见踪影。

“喂!”贺吉急了。

而赵晓哲简直就像条水蛭一样缠着他不放,“我真的有急事!拜托你帮我引见一下芳雍先生好不好——”

贺吉忍无可忍,用最后的耐性仰天长叹:“滚开,不要妨碍我!不然对你不客气!”

“你,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讲话……”秦丰鼓起勇气,但是给贺吉一眼瞪得声音低到只能讲给蚊子听,“我们没事才不来呢……”

“贺吉,大事不好了!”赵晓哲急急地说,“天使军团要攻打地球了!”

贺吉的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眯着眼睛看他,“哦?”

“芳雍先生的那些精灵朋友们都被困在学校里,拜托了,快点去救他们!”

贺吉嘴角抽搐了两下,压抑着问:“很赶时间吗?”

赵晓哲没听出他那轻柔的声音里正强压着火气,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是啊!”

“这就对了。”贺吉甚至挤出一丝微笑,“你抓着我,我要怎么给你通报呢?”

赵晓哲眨巴一下眼睛:“对喔,不好意思。”松手。

贺吉没好气地理理衣服,抬头一看发现莫卡和宋自乐的影子都没了,咬牙切齿地再瞪一眼赵晓哲,骂道:“成事不足——我没空跟你嗦!”

“哎哎哎!”赵晓哲对着贺吉消失的方向干瞪眼,“他、他怎么能这样?我真是有急事呀!”

秦丰颇为不解:“既然他们都跑了,那我们自己去找不也一样?”

“那怎么行!”赵晓哲惊恐地打量着秦丰,“要见芳雍先生,必须由他的弟子引见,规矩不可以坏!”

“哦,”秦丰压根不懂,但是看他那煞有介事的样子,肃然起敬地推了推快要滑下来的眼镜,“那我们继续去找其他人引见好了。”

“嗯!”赵晓哲慎重地点一下头,转过身,望着气势恢弘的静心馆。

十秒钟过去了……

“奇怪,以往每次来,还没到就有人一字儿排开守着大门,今天怎么鸟都没看见半只?”

两个人并肩而站,眼睛不住地眨巴。

半晌,秦丰冷不丁扯开喉咙:“有人在吗——”

若是以往赵晓哲一定会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但是此刻,在“吗——吗——吗——吗——”的回音都响了五六次,那门也没有打开的迹象。

两个人继续并肩而站,眼睛不住地眨巴。

“可能他们已经赶过去了。”半晌,秦丰回过头,诚恳地下了一个结论。

“不、不会吧?”赵晓哲颓然跪倒在地,头顶上空接连浮现“无能”、“废柴”等斗大的字。

秦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正打算慈祥地摸摸他的背,赵晓哲突然抬头,一脸茫然:

“自乐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和艾柏一起呆在学校的吗?”

? ? ?

宋自乐的出逃计划一点都不顺利,他的确是有谁也追不上的速度,但是杨和芳雍大概完全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除了软禁他的房间,看守他的双胞胎这两招之外,还在整个息霞山设下了头尾相接、没完没了的复杂迷宫结界。

就拿现在来说,他在这片枫林里已经是第四次撞上迎面而来的莫卡或者贺吉了。

“啊!别跑——”贺吉虽然也很诧异为什么会碰到已经跑了很远的宋自乐,但是既然碰到了就决不能让他再溜掉。

“有本事就来追啊,噜噜噜噜噜……”宋自乐人如其名,无论什么时候也改不了玩乐的本性,所以遇此打击也只是兴致勃勃地把两手放在太阳穴上做个鬼脸,然后掉头就跑。

贺吉很想干脆免费把他轰上天,连上次“搬家公司”的账一起算,但这毕竟是自家的地盘,而且他也还没有失控到忽视宋自乐和老师的特殊关系。

“可恶!不要让我再看见你?!”等贺吉扒开树叶冲到小径上时,宋自乐又一次消失没影,怒得他拽了一把叶子下来扯个粉碎。

另一头的莫卡很快就察觉到他们一起进入了一个比以往都更复杂的界当中,在这个界里不能轻易动武,因为很可能攻击对象实际上是另外的人,碍于此条他的境况和贺吉如出一辙,明明碰上了宋自乐,却拿他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溜之大吉。

“算了,量他也出不去。”

事到如今,莫卡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 ? ?

短短数十分钟,市立第一高已彻底沦为地狱的最佳写照。

湿漉漉的艾柏爬起来,一把揪住厉冰彦的衣领子,吼:“再问你一遍,跟不跟我去报仇?!”

厉冰彦也揪住艾柏的衣领子,扯:“你不要一下子就相信那群衰人的话,这件事要慢慢弄清楚!”

艾柏猛地凑近,鼻尖顶鼻尖地盯着厉冰彦,慢慢眯起双眼吐出两个字:“孬种。”

厉冰彦亦迅速一字一句回敬:“匹夫。”

艾柏仿佛给这句话的尾针叮了一下,撒手一推,冷冷道:“再拦我,你小心一点。”

厉冰彦的表情看起来和艾柏刚才一样措手不及,半晌冷笑一声,挤出一句话:“你能把我怎样?”

一支箭矢从两人中间凌空划过,射入密集的天使大军之中。一切发生得太快,那支箭又瞬间踪影全无,天使们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谁或者自己身体的哪一部分中了箭,茫然之际突然听到一声惨叫,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11团指挥官罗兹的咽喉处有一点红光闪烁,随着轻微“噗”的一声,一道血泉喷了出来。

惊诧还没有结束,那点红光越来越亮,仿佛一把匕首,将那条咽喉处的小口子继续拉开,一路滑下,罗兹的身体里奇异地响起了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和他的惨叫连成一片。他周围的天使全部散开,围成一个圈,惊骇地盯着这一幕。

“啊——”罗兹的叫声终结在身体裂成两半的那一刻,一块血红色的物体飞射出去,也带走了大家的目光。

它落在一只非常漂亮的手里,那只手缓缓地、轻柔地揉搓了一下这块物体的表面。

“除了这颗心脏,你其他部分都是虚有其表。”

手的主人是一位身穿红裙的女孩,浑身挂满了铃铛,耳垂、裙边,十指,最为显眼的是左眉弓上钉了一排红铃,甚至盖住了她的眼睫毛。

拉斐尔望向洛伦佐,后者不紧不慢地介绍:“七星社暗杀系最著名的十个杀手之一,她叫赤铃,浑身上下都可以变成武器,比较棘手。”

拉斐尔慢慢点头,忽然笑一下:“你在七星社里十几年的卧底真的没白当,功课都做足了。”

洛伦佐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如果让我听出你是在讥讽的话,我保证至少不会让你完好地回到水晶天去。”

拉斐尔当然知道他始终在为没能早早将路西法以及其他堕天使的真身找出自责,而自己刚才向嘉睿两个学生透露真相的举动更令他恼火不已,要是再刺激他一下恐怕自己没好果子吃,所以非常识相地缄口不语,只管观战。

赤铃掂了掂那心脏,笑道:“迷迦勒,克玛尔,拉斐尔,三位大天使长,我奉尊长之命,代表七星社前来给你们下战书——接着吧。”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抛过来。

迷迦勒暗暗叹息一声,低语道:“神会记得你的牺牲。”

一道夺目的烈焰腾起,围住那颗犹在半空中的心脏,眨眼的工夫就将它化为乌有,再看地上罗兹的尸体,也一样不翼而飞。

“这些火会护送你的灵魂直达水晶天,放心去吧,我的朋友。”

赤铃微微一怔,那双望向她的鲜红瞳眸里,竟然没有堆积下任何愤恨仇怨。

看来天使真的像尊长所说的那样,级别越高,就越不受感情左右。

迷迦勒淡淡开口:“姑娘,你搞错了,战书这种东西,是你们人类的发明吧。那么我不妨再重申一下,人类的游戏规则,对天使是不适用的,你们的尊长——路西法,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赤铃猛然发现自己的上下左右前后都已被火环包围,并且它们都在不断地缩小着,迷迦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这六道光焰从六个方向合为一点,你也就将被压缩得和宇宙里那些死去的恒星一样,变成一个小小的黑洞。让我用人类的科学形容给你听好了,那个时候,你恐怕只有一个电子的十亿分之一大——也就是,几乎不存在了。”

强大的引力场开始使她周围的空间发生了弯曲,赤铃突然惊悟到一种足以控制宇宙的力量,这种力可以创造星球,当然也可以将它毁灭。她终于明白七星社的敌人是什么概念,光是迷迦勒就可以把地球压缩成一个

乒乓球那么大的黑洞,何况此外还有拉斐尔及克玛尔两位大天使长从旁协助。

光焰突然消失,赤铃浑身的力气也像流水一样一泻而尽。

迷迦勒面色自若地打量了她一眼,口吻淡漠地说:“当然,我不会那么做的,刚才只是让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做我们的对手。”

赤铃脸色发白,衬得眉弓上那排铃铛分外嫣红。她匆匆转身,在结界的入口处消失了。

艾柏猛地警觉过来,大吼:“喂!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