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主里拥有治愈能力的只有拉斐尔。可是如今已经站在敌对立场上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施以援手。

饶是嘉睿这样一贯云淡风轻的人,也忍不住苦恼地重重一叹。

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但那无疑是一把双刃剑,利大还是弊大,无从推测。

? ? ?

那一击的余波还在身体里作怪,就像不肯放过他似的持续到现在。骨骼、筋脉不停尝试着被万吨重力碾压过去的感觉。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他唯一还能记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了。

隐约有个声音响起,突然近在耳畔,又突然到了很远的地方,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厉冰彦依稀分辨着它的主人……好像,是老师。

“冰彦,听得见你就听着。”嘉睿顿了一下,发现厉冰彦的眉头似乎皱了皱,而且眼皮也微微挣扎着企图掀开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醒着还是依然神志不清,他放轻语气,“我实在不想让加百列的血统继续流传下去,一直以为在我之后将不会再出现任何继承者,但是……”这一想,思绪顿时变得万千复杂,有回忆也有顾忌,最终凝成一句话缓缓吐出:

“也许,是你命中注定的吧?”

老师……你在说什么啊……厉冰彦很想这么问,可是眼睛酸涩得睁不开,手脚又像吊了几个大铁砣,根本抬不动。

“所有堕天使的转生方式里,只有加百列不是依靠人体受孕遗传,也不是借助人鱼族的血肉,而是直接继承上一任的血。”

嘉睿神色恢复如常,活动一下右手关节后,把袖口推上去,露出白皙的手腕,拇指指尖轻巧地划过动脉,留下一道长约3、4厘米的创口,猩红粘稠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很快就覆盖了那些粉红色的肌肉组织。

他没有马上就把这个继承仪式继续下去,一滴一滴的鲜血落在床沿,如同正在盛开中的桃李。嘉睿视若无睹,仍在维持着最后几秒钟的迟疑。

“最后一次机会。等到喝了,就再也没有寰旋的余地。不光能力,还有随之而来的记忆、责任、罪孽,你都要一并背负。如果不愿意,你还剩另一个选择,就是安稳地躺在这里等候死神——相比起前者,也许这才是能让你舒服一点的决定。”

嘉睿看到那孩子的手指动了一下。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心迹。

不要死……要活!

嘉睿想到另一个男生,他也是这么说的,对于这些生机勃勃的年轻男孩而言,世上应该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他们存活的意念。

? ? ?

如果还有思考的余地,厉冰彦大概能觉察出这种血液的不同一般。他曾经有许多次吃饭因为太急太快无意中咬破舌头尝到自己血的味道的经历,有一点腥,一点苦,总之是怪怪的不敢恭维。但是现在口中充斥的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清凉、甘澈——难道会有人的血是冰冰凉凉像带着融雪的泉水一样吗?即使血型不同温度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

奇妙的液体流过唇齿之间,顺着喉管一滑而下,蕴涵的力量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每一个细胞里,这个过程带来的享受足以形成让人失去意识只剩本能的索取。也许过了几秒钟,也许过了几小时,反正已经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之中,目睹那些死去的星云轰然爆炸徒留下一个个黑洞,以及在毁灭中新诞生的星系。

厉冰彦如同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从一片汪洋的蛮荒到板块挤压形成山脉陆地,从蠕动着分裂的扁平虫到纵横于亘古冻原上的巨大猛犸,奴隶在鞭子与烈日下辗转堆砌着象征神话的金字塔,阿喀硫斯于特洛伊的废墟中砍下了赫克托尔的头颅,亚历山大大帝手执铜剑征战波斯,神圣罗马帝国写下历史上的第一页辉煌……一切宛如幻境,但又如此真实,就像亲眼看着这个世界是怎样一点点地经历了那些漫长的岁月演变至今。

一片强光射来,眼睛几乎不能视物。他伸出手来,低下头去,却完全看不见自己的形体。从那片强光中隐隐传来一个沉而有力的声音,似乎是对他的召唤一般:“吾之神子加百列,汝将传递先知五百年后的未来……”他还来不及置疑,强光突然收敛,自己开始自天空之中急速坠落,下面是没有边际的浓重黑暗,让人一下联想到“地狱”这个名词。抬起头,云端传来不歇的厮杀声,无数长着纯白翅膀的人拼斗在一起,任由鲜血把背后的羽翼染成瑰丽的图案……

“喂——”他喊了一声,朝那些人伸出手去,但是突然眼前一黑,转而又是一亮,他已站在摩天大楼的顶端,维持着刚才那个伸出手去的姿势,可他却面前空无一物,脚下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他的背后长着和云端那些人一样的巨大白翼,从楼顶经过的风把羽毛一片片地吹落到下方的人间,如同下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失去了翅膀的天使,再也无法回到原先居住的水晶天去了……

厉冰彦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翻腾的头脑逐渐安静、沉淀,然后睁开眼,去习惯和适应看到的一切——可与皇宫媲美的房间、带顶盖的古典雕花大床,和刚才的宇宙、汪洋、战场、摩天楼比起来,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存在?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十六年的生命,也许根本就是一场短暂的梦境罢了。

“看见了什么吗?”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实实在在的声音,把厉冰彦吓得一缩,“想吓死人呀!——老师?”

嘉睿伸出手,啪的一声,给了徒弟一个结实的大耳光。

“痛吗?”

“好痛啊——”厉冰彦捂着脸倒在床上打滚。

“痛就对了。你还是你,没死呢,活得好好的。”嘉睿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说。

厉冰彦搓了搓滚烫的脸颊,“那我刚才看到的那些……是做梦?”

嘉睿双臂交叉,“也是真的。”

“您表把我搞糊涂了——啊!”厉冰彦突然愣住,浑身检查一番,“我居然会动了啊?!”他很小心地抬起头盯着嘉睿,“而且还充满力气呢……”

啪!又是一个大耳光,比刚才那个有过之无不及。

“混账!你竟敢置疑我的鲜血?!这可是比人鱼肉都来得稀罕的上品!”

“人鱼?”厉冰彦委屈地捂着另外一边脸,这下他两边脸无论是高度还是厚度都对称了,“那东西真的存在吗?岂不是比大

熊猫还要稀有?”

“没有大熊猫可爱,但是很好吃。”嘉睿淡淡地说出一句让人喷饭的话,“从肉到血到骨头,甚至鳞片都非常有用,如果普通人吃了就会获得不可思议的神力,可惜他们的肉眼根本看不见人鱼。能够发觉并抓到这种动物的只有继承、或者拥有一部分七位堕天使血统的人。”

“天使……”厉冰彦眼睛看向

天花板,似乎那里有一个背后长着白色羽翼的人,“您说的,是不是加百列?”

“那只是其中一个。”嘉睿走到床沿,一个转身坐下来并跷起二郎腿,表面一副长篇大论的样子。而厉冰彦知道事实上不管老师摆出什么架势他的话都简短到让人无法理解,至少是无法一下子理解,“炽天使路西法、乌利尔、大天使沙利叶、雷米尔、智天使加百列、能天使克玛尔,以及座天使拉洁尔。”

厉冰彦完全没有记住,“天使就天使,还分那么多种类干吗?”

“不但分,还分三阶九种。上三阶为神圣阶,包括炽天使、智天使和座天使;中三阶为子阶,包括主天使、力天使和能天使;下三阶是圣灵阶,包括全天使、大天使和一般天使。”

厉冰彦依然没有记住,“太复杂了!欺负我智商低——”

“没关系,毕竟没有借助人鱼的肉,记忆出现中断和暂时的失控都很正常。”嘉睿不以为意,“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想起来。不光能力,甚至记忆也一并继承,我几十年前也一样。”

“继承?难道……老师你,把原先自己身上的能力都给我了?”这个惊吃得非同小可,“不要啊!那你怎么办?!你岂不是就变成普通人了吗?”厉冰彦越说越大惊失色。

嘉睿忍无可忍,索性别过头去背对着给了他一巴掌。

“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厉冰彦以手背探了探脸颊,刚才还肿得老高,现在已经完全消下去了,还有刚才的那一下,根本一点力道都感觉不到。也不知道老师究竟给了他多少血液,不过看他能说能站连打人耳光都信手就来,应该是没给太多……

嘉睿把袖子放下来,瞥了发呆的徒弟一眼,“人放聪明些,演戏配合一点!”

“演戏?”厉冰彦只花了一秒钟就想明白,“了解!”立刻滚到床上躺着不动。

门在苍老的吱呀声中打开,脱下斗篷的杨穿了一身古典唐装,长发松散地编成辫子,用翠奂国结扎起。他手端着一个托盘进入——那托盘漆得色泽黑亮,以金粉绘制出复杂的图案,又是一件价值不菲之物。

“差不多是早上了,”他淡淡地笑着说,“我想你们大概也饿了。”

嘉睿看一眼那片被黑色渲染得浓重的夜空,实际上天亮的时间早已过去,“这天该不会永远也亮不了了吧?”

“怎么会呢?”杨把托盘放在案几上,“白昼黑夜尽在尊主的掌握之中,就像当初他把混沌改造为清明一样简单。对了,令徒没事吧?”

嘉睿对着杨和蔼的笑容镇定自若,“没有,多谢你们的‘照顾’。”

杨定定地看他两眼,目光又极快地扫过床榻,新的微笑出现在他脸上,“放心,圣隐会如常召开,长老们的时间观念很强,根本不需要天色做参照。那么,我先走了。”说完,背着手走出去,门又像他上一次离开那样,自动闭合。

嘉睿刚转过身就看见厉冰彦躺在床上拿着一块糕嚼,“饿死了!老师,这是什么地方?刚才都忘了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尊长住处。也是这次圣隐会举行的地方。”嘉睿对那些糕点不闻不问好像它们有毒,“等下你找机会离开这里,别用任何能力,在出这座园林之前要一直装作还没有痊愈的样子。然后回学校去找艾柏他们——记住你们答应过我的:不!许!私!斗!”

“我不敢了!”正想着找到艾柏后应该如何将他胖揍一顿来出气的厉冰彦条件反射地答应道,“那老师你呢?”

嘉睿简洁明了地回答:“拖。”

厉冰彦咀嚼的速度慢下来,好像觉察到了什么先兆,“那些人会对你不利吗?”

还是很简短的回答:“不会。”

“那现在这种等同于软禁的做法算什么?”

“试探。”嘉睿答得悠然自得。

厉冰彦想了想,“我一个人走真的没关系?”

嘉睿松了松手指关节,“还是你比较想留下来给我添乱子?”

“我明白了!”厉冰彦重复了一遍,“不用能力,走出园林,去学校找师兄,一边揍他一边告诉他不许私斗!然后呢?”

嘉睿淡淡地白他一眼,“如果碰到洛伦佐——”他顿一顿,“算了,估计他也猜到了。”一丝冷冷淡淡却很明显的轻松化为一个细微的笑容,在他唇角上停留了短短一秒钟。

虽然外面仍是漆黑一片的夜晚,他的周身却漾出一圈洁白无瑕的光晕,仿佛被无数散落的羽毛包围住一样。那一刻,厉冰彦的脑海突然不由自主地闪过一句话:

福音天使加百列,在即将到来的下一个两千年内引导人类走向以爱统治世界的历程……

一句模糊又莫名其妙的话语,在脑海里转瞬即逝,他想抓住这句话当作线索,可努力回忆时却引出无数纷繁复杂的念头,如同乱麻纠缠在一起,整个脑袋都没法思考了。

“老师……”他抢在门打开前喊了一声,再次确认地问:“你真的没有骗我?你一定会来找我们吧?”

嘉睿转过身,厉冰彦从他脸上的神情里又找到了小时候那种半是戏弄半是严肃的痕迹。根据经验,每当这种表情出现在老师那张一贯冷冰冰的脸上,对他们来说往往就是一场灾难的开始。嘉睿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个淡漠的笑容维持了一下下,便从敞开的门口懒洋洋地走了出去。

还想要解读一下这个笑容真正含义的厉冰彦,眼前突然又被一片刚才那样的强光所侵袭——在云端厮杀的天使……摩天大楼上散落风中的白色羽毛……种种景象争先恐后地跑出来扰乱他的思绪,待到完全平复时,门依然开着,四周空旷无声,只剩他一人独处。

? ? ?

彼岸花开,开彼岸,叶莫见,花莫见。

上帝曾说:信我者得永生。给我敬爱,我便给你幸福。

天使回答:不必给我爱,因为我爱这个世界,这份广博可以淹没宇宙,没有点缀也能够永生。

? ? ?

杨把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放在八仙桌上,对嘉睿微微一笑,打开了它。

里面是两件东西:黑色法袍和白色面具,面具的右眼眶下嵌了一颗水滴形状的蓝色

钻石。

“你专程帮我取来的?”嘉睿拨了拨法袍,拿起面具,“多谢。”

“不客气。其实这次圣隐会因为没有外人,即使不戴面具也没什么大碍。”杨笑道,“只是尊长担心你可能不习惯,所以还是让我走了一趟。”

嘉睿端详着那副伴随了他数十年的面具。面具的材质决定了它不可能被仿造的事实。那是一种奇异的记忆合金,当它接触到主人的体温、气息,它就会从钢一样的硬度变为一层异常柔软舒适的薄膜,以便与主人的皮肤进行天衣无缝的贴合。

并且,除非是主人亲手取下,否则面具决不会中途脱落。

嘉睿在杨微笑的目光中将它覆盖在脸上。那没有生命的东西就像拥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沿着他的脸部轮廓细致地缩小、变形、调整,直到完全契合,整个过程一直在发出一种淡淡的冷光。杨并没有见过其他人戴的过程,但每个面具都是独一无二的,想必它们应该会根据主人自身的条件而略有不同吧。

冷光隐去后,面具的温度已经和脸部完全一样,感觉就像什么都没戴似的自然。以手触摸也不会感到任何不同,那根本就已经化成了人的一层皮肤。

尽管如此,嘉睿还是对它毫无好感,想必当初舍弃它的洛伦佐也是同样心情,否则他为什么不能等到离开圣隐会再摘下呢?

“请跟我来。”杨转过身,在前面带路。

石径两旁开着一簇簇花色鲜艳的无叶植物,形状像一只只伸出来的手掌。这种植物在人世间有个销魂的名字:曼珠沙华,是传说中开在黄泉对面的彼岸花。

没有沁人心脾的花香,只是在繁花凋零败落的永恒暗夜里,一如既往地盛放着。有人说曼珠沙华从来都是开在人的心里,所以即使它没有特殊浓郁的香气,人们也能在无法视物的夜间感受得到它。

众多的曼珠沙华里,有一株开在了池塘中央的石桥上。花朵特别大,花茎又高又直。似乎是嫌它太过鲜艳夺目,它周围数百米范围内竟一个同伴也没有。

嘉睿的步伐移动着,视线却一直注视它,走出很远也没有收回。直到拐了弯,他才转过头去,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路上。

“你喜欢彼岸花?”前面的杨没有回头,但是对身后人的所有动作无所不知,包括心思在内,“那可不是吉祥的玩意。”

嘉睿不屑一顾,“好看就行了,不祥和晦气无非都是人类自己加上去的罪名。”

“说得很对。”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个聪明人,虽然……你有很多决定我始终无法理解,但那并不妨碍我对你的看法。”

“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莫过于什么时候都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停顿一会儿,他加上下半句,“比如即将成为你学生的那个小孩儿。”

“你说自乐?他有那么调皮吗?”杨在一幢两层楼前停了下来,看上去像是在打开结界,“等到有机会我会去了解的,你和芳雍的介绍已经充分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请吧。”

打开的门里什么也看不到,嘉睿看一眼杨,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所带的路到此为止。

每次地点都不一样,“这个圣隐会花样还真多。”嘉睿跨入门栏。

里面一片漆黑,感觉像在高速运行的过山车上行走一样——尽管自身的速度控制得很慢,但所站的载体却让人身不由己,不知道自身要被带往怎样一个世界。

尽管如此,他还是维持着自己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迎面而来的亮光结束了虚无缥缈的旅程。

一片森林。

鸟类多情的啁啾,瀑布和溪流的吟唱,树冠间漏下的丝丝缕缕的阳光以及一条红、黄、绿三色树叶铺就的蜿蜒小径。

这片庄园的广阔已经超出了嘉睿的想象,诡异的是它的领地里竟然还有一片这样的森林。

而且,感觉不到界的气息——它是真实存在的。

白色浮雕喷泉边,此次与会成员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每个人均是一身黑袍的同样装扮,不同的只有脸上所戴的面具而已。

“看来,人已经到齐了。”

“那就开始吧。”

说话的两个人,一个面具是银灰色,被黑线切割成许多面积不均的凌乱的小块;另一个的则以深蓝为底色,脸颊上有一颗金色的五芒星。

“等一下,紫面还没有到。”

一个左右不对称、由蓝黑两色拼图的面具打断他们。

“银灰面具”回答:“不用等,他已经来不了了。”

嘉睿心念一动,他们说的是宋允恒没错。

“五芒星面具”抛出一个物品,跌落在众人脚下,定睛一看,正是那个紫色带白花的面具。

“岂有此理!告诉我是谁干的?”“蓝黑面具”极其激动。看样子,他私下应该是“紫面”宋允恒的至交。“五芒星面”的口气十分冷淡:“知道了又要怎样,你该不会妄想找对方算账吧?”

“蓝黑面”朝他这个方向看来,声音压得很低:“有什么不对吗?”

“五芒星面具”淡淡地说:“愚鲁之辈。”

“蓝黑面”尚未反驳,有人横插进来,此人的面具是单一的纯黑色,只是在额头中央多了一块那种用来覆盖眼睛部分的晶石,看上去就好像比别人多一只眼睛似的。

他一开口便显示出权威:“只有最强的社员才有资格进入长老会,所以很显然,紫面已经被淘汰了。”

五芒星面抱臂不再发言,蓝黑面的动作也显得他正暂时压下火气。

“今天的圣隐会有些特别。我想你们都发现了,以往的每次聚会,除了长老外还有其他表现优秀的成员。”那权威的声音继续说,“为什么今天却如此不同呢,因为,我想开一个先例。”

最后这句话,他的声音带了一丝狡黠。

然后,这位发言者将手放在下颌处,那是要摘掉面具的举动,大部分人愣住了。

“之所以每次都要戴着面具,是我为了保护你们、维持长老会的完整而做出的决定。但是我突然改变了主意,那就是,需要保护的人,根本不配留下来。”

面具离开了主人的脸部,重新恢复它刚硬冰冷的触感,变成了一件死物。

“我想我对于你们大家来说,应该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因为在记忆中,我从来也没有用这张脸出现在你们所处的任何场合过。所以,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他淡淡地礼貌地笑着作了一个介绍自己的优美手势,“我的名字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曾经在诸神黄昏中落入混沌地狱的叛神者所有,他叫作Lucifer。”

嘉睿一直看着他拿在手中的面具上的嵌于额头的那块晶石若有所思,当他听到这个名字后骤然一怔,随后恍然大悟:因为背叛神明而受到打入地狱之惩罚的大天使长,额头始终有着一个验明正身的“堕天刻印”——第三只眼,背负着它的路西法,无论在地狱里如何洗清自己的罪过,也改变不了他无法回去水晶天的事实。

路西法的目光一一扫过剩下的人们,微笑道:“来吧,把你们的面具也摘下来,这里没有外人。而且我相信,你们之中有不少都是私下见过好几次面的熟人呢。”

虽说他带了头,可其他的人还是面面相觑,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身份隐秘得久了,没人会毫无顾忌地一下子揭开,何况还是在动机和前途未卜的情况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