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项东不解地瞧着我的大惊小怪。
“是啊。”
不对,事情让我有点糊涂了。
“那天他不是亲自去接你了?”
不然,他也不会知道我那天晚到了啊。
“哦,那天他只在车上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派另一辆车把我送到外首相府去了。再后来只是请人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从来没召见过我。”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不由的泛起了怀疑:傅连城,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喂,你别摆出这样的表情。”
突然有一双手揪了下我的双颊。
“本来就丑,再老是皱眉当心没人要你了。”
我回过神来,只见面前人正盯着我的脸看。
奇怪,虽然这个人是在糗我的样子,可是我一点也不生气。
“呵呵,对不起。我分神了。”
斯蒂文亦步亦趋地跟在傅连城报告着今天晚上要在首相府上举办晚宴的菜单和客人的名单。
走在前面的傅连城似乎是有点疲惫。斯蒂文知道为了这一次的和谈,他的主人已经快要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了。在他的眼眸中都是殷殷的血丝。
为了可以替主人分担忧愁,他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够尽善尽美。
“先生,我们晚上的宴会厅的流程安排是这样的。
我们会在17:00-18:05宣布晚宴开始请成员国的嘉宾们入场。
18:05-18:25范元凯先生要把整个和约的内容陈述。
军备处司务长要发表酒会致辞。
18:25-19:30双方协议书修订
到时候我们会有专人…”
突然,走在斯蒂文前面的身影停了下来叫他的名字。
“斯蒂文。”
“是,先生?”
他赶紧放下手中的流程安排表。
傅连城站在三楼的的回廊扶手旁向下看着,轻轻地问道。
“前些天我带回来的要你照顾的人怎么样了?”
一下子尚未反应过来的斯蒂文愣了愣。
“您是说谁?”
“就是那个男公关。”
这时候,他才想了起来。
“哦,我把他安排在畅雨院了。”
斯蒂文偷偷看着站在回廊扶手旁的傅连城,心里不由的困惑。难道是主人太累了,今天晚上想要找点‘娱乐消遣’?
只见,傅连城没有情绪地笑着绞起了手臂。
“他是不是戴着眼镜?穿着白色的长风衣?”
“呃!”
斯蒂文错谔地张着嘴,不由地顺着傅连城的眼神往下首相府的一楼看去。
枫林小馆的咖啡雅座里,有人说说笑笑,相谈甚欢。
斯蒂文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说不清的寒意从他的脚心向上窜。他还是故做镇定地询问。
“怎么了?先生。有…有什么不对?他们可能认识。”
傅连城闻言对他笑了笑,微微上挑了一下眉梢。
“没有。挺好的。看来关系很不错嘛。”
说完,他转身继续往书房走去。
而跟在傅连城身后的斯蒂文不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别到时候他们找不到你。”
不知不觉,我再次举手看表才发现已将近傍晚。心里面有些讶然,我是不是太久没有和人聊天了?竟然和一个相识不足几小时的人畅谈的那么久。
洛项东皱着眉,看着我的腰想了想。
“走。我送你回去。”
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要来扶我。
我连忙避开他的手。
“不用了。我家离这里很远,怎么能…”
洛项东有些生气地把手插在衣袋里。
“拜托!!你这个样子要怎么自己走?你连站都站不稳。”
见我还在犹豫,他无奈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
“总不会是你在担心我要对你下手吧?我很挑剔的耶。”
他要不说这话,我真还不放心。算了,这种心直口快的家伙能对我这样的‘丑女’做什么。
“问题是你能出得去吗?”
作为被请到外首相府的人能够有足够的自由,想走就走?
洛项东轻轻地挽住我的腰,把我的一只手环过他的肩膀上。
“呿!谁管他的呢。这么多天连个‘鸟’都没来看过我。我闷在这个鬼地方都要傻了!”
再拒绝就显得我太做作了,既然他一番好意,我的腰也确是酸痛到走不了路。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可偏偏就在此时,我的行动电话毫不迟疑的响了起来。
我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这里可真不是普通的热啊。
我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自己头上那个不知是什么年代的生产的老古董,电扇之类的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旋着风。
真是热啊,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一来就被请进这间小黑屋子呆了整整半个小时。
我的后背已经湿的可以绞出水来了。
“总而言之,韩小姐。”
“你得接他回去。”
我愣了愣,茫茫然的样子让正站在我面前的中年女子很不满意。
“我是说我们这里绝对不能留韩飞,你另外再找一家寄宿学校吧。我们拒收他!!”
韩飞?
那个孩子又怎么了?好不容易让他顶了我一个远方亲戚的名字能到这家学校念书,他还能给我惹事生非?!
这时候,我总算是从热浪的袭击中恢复一点清醒。赶紧堆上我最诚恳的微笑。
“主任,您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做错什么了?”
主任的脸一下子比锅底还黑,冲我翻了一个白眼。她也知道刚才自己的那些抱怨算是说给空气听了。
“哼!他和人打架斗殴,老是逃学要不就上课睡觉。
“最严重的是他得罪了所有的老师。已经没有人愿意再教他了!我没有办法管了,你马上带他走!”
这么严重?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会那么难管?我试图缓和一下这位中年妇女的情绪。
“可是,总有商量的余地吧,他只是一个孩子啊,而且来您这里不过几天,或许是他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呢?您不能就把他轻易给放弃啊。”
估计是这位主任也真是被气的够呛。说话死绝。
“我们这里是学校,我们还要对其他的孩子负责。”
唉…我再次摸了摸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
“不管怎么样,您先让我见见他吧。”
他见到我的时候似乎并不吃惊,看来他自己也知道今天学校要请家长这件事了。
这次他尚有稚气的脸在白色的灯光下看上去出奇的镇定自若,完全没有我们上一次见面时的悍兀和阴霾。
可是,小黑屋的闷热,和疲惫的精神,再加上不断隐隐发痛的腰际却让我的脾气简直是犹如在爆发边缘的母狮一样狂躁。
“他们说你违反了纪律。要赶你走。”
那孩子把自己的一绺头发拨到耳后,凝视着我的眼睛。
“那很好。我不喜欢这里。”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你要明白,这里不是你从前的家而且现在是战争状态。没有人会事事迁就你。你必须学会忍让。”
“如果你在这里不适合,你将无处可去。为了支付这里的学费我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所以不要指望我会把你送到另一家学校去,也别指望我会带你回家。你懂吗?!”
我知道自己对一个少年说这样的话十分的残忍。可是,这是现实。我不是他的母亲,也不是他的亲人。我对他没有耐心。
那孩子沉默了。
他垂下头,金色发丝顺着他的小脸滑了下来
我抿抿唇,退到门边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房里顿时只有那台老式的风扇支支呀呀的一圈圈地绕着。
直到很久以后,那孩子似乎是要对我说,又似乎要对他自己倾诉。他那晚淳淳的童音是我后来再没听过的了。
“这里教的是中学程度的课本。我真的不想浪费我的时间去听那些老师们的讲课了。每次只要我问的问题超过了他们的范围,他们就会让我去罚站然后还说我是扰乱课堂。”
“这里孩子也喜欢欺负我,他们骂我是外国杂种。如果我不还手我就连饭都吃不上了。老师从来都不会过问我们打架的原因,他们都很讨厌我。”
“我不想在这儿。真的不想。”
我叹了口气,眼前居然都能浮现出他说的情景。如果换一个时代,不是这样的乱世或许很多孩子的童年不会这样的灰暗和绝望。
我轻轻地走到他的面前。
“知道你母亲为什么拼命要叫我救你出来吗?她要你‘活着’。活着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它既不能给我们力量,也不能让我们进攻。它最通常的意义就是要我们去忍受。忍受没有幸福,忍受没有希望,忍受平庸懦弱,忍受我们自己。忍受‘活着’这件事本身。”
他仰起脸望着我。
似懂非懂。
我蹲下身体与他对视。
“你真的觉得这里的教学已经不能满足你的话,我会给你联系他们这里的智力投资所给你评估智力,然后重新安排你的班级好不好?”
“但在此之前,你既然留在这儿就要守规矩。至少表面上要守规矩。至于私下你要怎么闹我不会管的。不然,我就只能送你到寄宿的军事学院去了。明白吗?”
他望着我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纸给我,酡红着脸央求。
“对了,能不能麻烦你把这封信寄出去?我没有官方的印戳…寄不出去。”
我有点困惑地接过来,看到上面的寄信人落款。
“塞尔特----艾伦?”
这不是本国人名。不过,这个姓氏我倒觉得有些熟悉。
“这是我的真名。”
他主动对我解释又指了指那上面的地址。
“那上面的地址是我叔叔的。我想…想让他来接我。”
这孩子原来还有个叔叔。
也好,总比我这个外人来照顾他要周全的多。
“嗯。我一定帮你寄。”
6
今天是同盟国会议的第四天,傅连城和全体皇室成员一起在汤诚的高尔夫球场招待MMH的外首相和其他同盟国国的元首。其实说是首相和皇室一起宴请,但傅连城是不会和他们见面的。
所以会所是分散在两个地方。由皇室接待同盟国。而MMH那个难缠的外首相自然还是留给了傅连城去解决。
由于早就料到左藤淳一定会姗姗来迟,所以享乐主义至上的傅连城也不会让自己干等着。
他故意没有选择正装而是穿着从日本订购的竹纤维的白色高尔夫球套衫和黑色的长裤。鼻子上戴着一副黑色的宽边墨镜。就那么优雅地躺在白色的敞椅上,随意挥动的着手里的球杆。这让已经快要三十的傅连城看上去出奇的年轻。像是一个从欧洲来旅游的雅痞贵族。
当然,这是他。
我们这些随行人员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我们的头顶上没有遮阳伞,我们的手里也没有冰凉的饮料消暑假解渴。
我们只能是安静的垂手而站,随时等候差谴。
也许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一直闭目养神的傅连城唤道。
“斯蒂文。”
“是,先生。”
我所认识的脾气最好的大管家————斯蒂文凑上前去。
“你去休闲中心那里,看看那帮老家伙结束了没有。”
“是。”
然后,他示意要斯蒂文俯耳下去。
不知道在悄悄地吩咐着些什么。斯蒂文犹豫地点点头,接着就向另一处的会所走去。
我无聊地望着越走越远的那个背影,估计今天一天都得这么站着了,晚上还有一个小型的私人宴会还要筹备。不知道我的腰能不能忍受到这个时候。万一要是有痛起来可怎么办才好。
就在我快要心神出窍的当口。
突然,不知道那根神经搭错线的傅连城居然叫起了我的绰号。
“鱼鱼。”
我尴尬地忡怔在原地。
他从来没有在有第三人的场合下这么叫过我。
可能是见我没有反应,他向后对我勾勾手指头。
“过来,鱼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