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间永远隔着一个人。那次听一首歌,旁边的旁边的是你。突然了解了那种无奈的心情……

我不再觉得晴雪用8年的时间去悄悄地喜欢一个人是一种幸福。

有些人要用他们一生的时间去忘记一个人。没有开始。所以也没有结束。

身体和灵魂的距离

安妮宝贝

那天朋友对我说起的话题,有一个是关于身体和灵魂。

两个人痴缠了很久。其实早就是貌合神离。但是因为身体。

因为在身体的感觉上太好,所以可能会不容易分离。

有些人的身体构造会意外地相容。只要在一起,就是激情的。

即使他们的灵魂距离非常遥远。

可是这似乎又和灵魂没有关系。

这只是最单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种吸引。也许是爱的本质的东西。

然后是灵魂。有些人的灵魂会很相似。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彼此是一面镜子。能看得见自己。

身体的接触却会有可能是笨拙的,令人失望。

没有他们的灵魂在交融时的顺畅。

这一切甚至没有任何自控的可能。

即使你只有他的身体,或只要他的灵魂。

能感觉到极致都是非常难得。

何况你什么都想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身体和灵魂都非常的孤独。

如果没有身体的激情,我们从灵魂的默契中得到安慰。

如果灵魂距离遥远,身体暂时隔绝了陌生。

那时看杜拉的情人。15岁的法国女孩和一个来自中国北方的男人。

除了做爱他们没有别的方式。因为他们的灵魂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可是觉得他们是深爱的。

伤痛只来自于身体在激情中痴缠的时候,灵魂却遥遥相对。冷漠而无言。

他们只能付出这么多。

想起自己写的一个夜晚。文章刚贴出去的时候,很多人无法接受。

大部分的人习惯了平淡正常的东西。

似乎只有一切现实控制范围里的感情才是合理和负责的。

下雪的夜晚,两个陌生的人。

一切都会梢纵即逝。恍若风中飘散的落雪。

亲吻和倾诉是温暖的。

即使相爱的同时是在遗忘。

身体和灵魂的孤独,使他们得不到任何出路。

一段现实中无法存活的幻想。

可是它的名字就叫爱情。

朋友最后说,她不觉得我一篇文章里说,妩媚而简单的女孩适合做情人是对的。

忧郁的人才适合做情人。她说。

他们能够接受不合理的极致的东西。如一段没有任何结局的感情。或者躲藏在阴影里面的守口如瓶。

我想到了这点。所以赞同了她。

午夜的裙子

安妮宝贝

偶然在住宅区附近又看到一家新开的小店铺,卖一些很特别的裙子。

裙子一式都是吊带的简单样子,用不同颜色的薄纱层叠地缝在一起。名字叫做午夜。

管店的女孩看过去很年轻,短发,穿着棉布衬衣和球鞋,斜斜地靠在店门口对我微笑。

进来看看,今天第一天开张。

是寂静而温暖的初夏的下午,人们都在上班,路上只有风中吹落的叶子沙沙地响,明亮得有些晃眼的阳光和我这样习惯游荡的人,手里抱着一盆刚从花店买来的石竹。

你喜欢养花啊?

我喜欢花,不是养花。

笑了笑,因为感觉彼此是同种类型的人,所以感觉很亲切。

店是有特色的.那些裙子在外面的商店里很少见。

因为是我自己设计的。女孩微微有些骄傲地对我说。

柔软的薄纱握在手里非常轻盈和缠绵,层层叠叠,透出百般风情。

选了5件去试穿。平时是穿惯粗布衣服的人,这样优雅柔美的裙子裹在身上,自己也笑出声来。

女孩也笑。她说,偶尔还是应该穿穿这样的裙子呀,比如男孩去看电影,把头发放下来,然后涂点口红,他会喜欢。

最喜欢的那条缝了三层的纱。黑色,深苔绿,然后是散落黑色小朵碎花的褐色,颜色融合得很优雅,长短不一,裙袂翩然。

和伊都锦一些牌子的衣服的风格类似,但是显然有着更自由的想象力,纯真而妩媚。

女孩说,我们自己有工厂做,想做出牌子来。

没有和她过多的杀价。只是突然觉得这样的一个女孩,应该得到生活给她的信心。

也许是她良好的品味。也许是她的纯情的一面若隐若现。

这些裙子上面有她的梦想。

一个人在阳光下走回家去。

手里的裙子滑落下来,抖落情不自禁的美丽,路上的女孩侧目而视。

她们知道在这个远离市区的住宅区里,有一家小小的店铺,卖着名叫午夜的美丽裙子吗。

这个城市里又会有多少女孩会喜欢这样的裙子。

女孩送我出门,问我会如何搭配着穿它。

我一本正经地说,光脚穿一双凉鞋,戴一个大大的G-SHOCK.然后只在下嘴唇涂一层银色的唇膏。

你会吓跑别人。女孩大笑。

有时候美丽是非常孤独的东西,只有看得到它的人才会发现。

但是我想,最起码我让她知道了,我喜欢她的设计,并且如果某天跟一个男孩去看电影,会穿上这条裙子。

在路上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场电影,女孩要去参加舞会,得到一份意外的礼物。

长长的纸盒子上面扎着缎带,打开来,是一条白色的裙子。

也是层叠的轻盈薄纱,在手中如流水般的滑落。

真是快乐。

香水

安妮宝贝

如果是独自一人,最想陪在身边的是香水。

常常做的事情,是在手腕上轻轻地抹上一点,然后在休息的间歇,悄悄地闻它。

这是很纯粹的私人的感受。香味对人是一种安慰。

当自己觉得爱上某个人,或者想离开某个人的时候,会想闻到香水。

喜欢那种带着点诡异的清香。

不应该太单纯。伤感,野性,颓废,优雅,混杂在一起。

无法分辨,却可以用心去感受。

喜欢的人也是这样。

比如一个穿着很简朴的棉布衬衣的男人,平静的站在街边的阳光下,但是你感觉得到他内心的暗涌。可以是激烈的。也可以是柔情的。

无从捉摸的感觉,充满诱惑。

看玻璃樽的时候,我喜欢舒淇。她符合我的审美观,天真而邪气,有着不羁的美丽。

好象原野上盛开的蓝紫色野花,在风中烂漫而明亮。

香水是有个性的气味。

一瓶香水里包括的成分,可以有鸢尾,百合,茉莉,玫瑰,铃兰或者橡苔。

当然还有更多的,例如佛手柑,风信子,月桂,含羞草,甚至琥珀。

一整个春天,都可以在那瓶有色或透明的液体里,给灵魂带来安宁或激情。

用过很长时间的是PETITGUERLAIN.娇兰公司专门为婴儿设计的香水。

香味是简单而清淡的。柑橘和柠檬的前味,然后是玫瑰和茉莉。

暖暖的,带一点点慵懒。

然后是CKONE.中性的香水,和那个服装设计师推崇的简单优雅的风格是一致的。

NINARICCI的淘气小精灵,香味就比较浓郁一点。但是有一种绮丽的忧郁。

最近买的是KENZO的清泉,仅仅因为炎热的夏天即将来临。而这种水果味道的香水,涂在脖子上有凉凉的感觉,也许加入了薄荷。

对香水我是没有常性的人。

如果常常闻着同一种味道,很容易让嗅觉麻木。

不安定的感觉,有时让我们的灵魂保持灵敏的状态。

有时会喜欢一些香水的名字。

例如有一种香水是叫SOLO.单独表演,单独飞行,是我喜欢的意思。

还有NARCISSE.古希腊神话中变成水仙花的自恋的少年。

奇怪的是自己在北方旅行时,买来的两件外销的格子棉布衬衣,也是这个牌子。

香水本身也是一种自恋的物品。

有些人用香水,仅仅是想自己感觉着它。

或者让自己爱的人感觉它。如此而已。

中国的男人很少有用香水的习惯。所以也很少有人能把香水用得很适当。

以前是碰到过的。很容易给人张扬尴尬的感觉。

所以宁可他们是整洁的。因为干净的头发和皮肤,本身就有天然性感的味道。

如果曾经爱过一个人,会记住他的气息。

甚至有些人我们会淡忘他的容颜,但仍然记得他的气息。

这是无法被时间代替的。

阳光的温度

安妮宝贝

一个晴朗的黄昏,我在市区繁华的大街上,看到一架飞机飞过。

我看着它划过城市被建筑物分割的天空,一闪而过。

很多时候,我们幻想自己能飞。飞到遥远的地方去,飞到爱的人的身边。

在坚实的大地上,仰望自己的梦想。我们过着无从选择的生活。

曾经有一年,我走了7个城市,从南到北。心里偶尔闪过一些零星的记忆。在杭州机场转机的时候,独自置身于陌生的人群,而灿烂的秋天阳光透过候机厅的大幅玻璃,洒在我的脸上。

飞机延时,我耐心地削一个苹果。一个绿眼珠的欧洲男人在用钢笔写明信片。是为了告别还是重逢。而我居然毫无牵挂。只是变换着手里的票根,在一场没有归宿的漂泊的路途中。

穿着黑色棉T恤,旧的牛仔裤,球鞋,很大的登山包。包里有我喜欢的香水和一本地图册。

我记得下雨的上海,因为转机,我短暂地停留了半天。在地铁站台上,一个男孩子给我宣传资料,建议我参加一个读书会社。我笑着对他说,我很想参加,但是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他楞了一下,说你去哪里。我说,我到很远的地方去。我知道他把我当成了学生。

这个奢华迷离的城市,有我喜欢的伤感,四处弥漫物质颓废芳香的气息。

我独自走完整条的淮海路。描着花朵图案的白瓷杯子,暗色的设计简单的银耳环,缀着白色蕾丝的棉布褶裙,挪威我喜欢的画家孟克的画册,德国一种取名叫KIDS的儿童用的淡香水。

黄昏时我来到以前来过的比萨饼店。要了生的蔬菜,水果片,玉米粒,葡萄干和冰冻的橙汁。独自坐在临街的座位上,看暮色弥漫的大街上潮湿的雨雾。一个男孩把怀里的女孩拎起来,走过一个水洼,然后飞快地亲吻了她的头发。让我再次为爱情的奢侈而轻轻发笑。

年少时的爱情,身边的人为自己买个冰激凌就会快乐地雀跃。走在他的身边,以为会一直走到一起变老。

不知道流离失所的生活在时间的那端。可以把所有的诺言改得面目全非。

我伸手叫伺应生过来,叫他结帐。年轻的男孩看着我背上庞大的登山包,表情惊异。

可是我已经很习惯独自在外面的时候,为自己付帐,给自己背包的生活。独立得感觉不到自己的脆弱。在冰冷的夜雨中,我踏上开往虹桥机场的班车,体会着一个异乡人的漂泊心情。

那时起,就在心里留下一个结。

几个月后,我又到了上海。那时在上海有了一个网上认识的朋友。朋友陪着我从汾阳路一直走到人民广场。也有细细的小雨点,轻打在脸上,温暖安宁。路过一个精致的小店铺,朋友买了一个天使木偶送给我做新年礼物。两个月后,他就结束了在上海好几年的闯荡,回到了他自己的城市。朋友说,上海不适宜外乡人。这不是个温情的城市。

  可是我心里有一个结。

在地铁的玻璃窗上,我见一张花朵一样颓败苍白的脸。在黑暗的疾驰中,体会着生命飞掠微微的晕眩 。

最早的一次旅行是17岁的时候,去黄山。

在杭州转长途汽车,是酷暑的天气。一路安徽在闹水灾,汽车开过的地方,能看见许多被淹没掉的稻田。

车开了整整有6个小时。我看到女孩把脸枕在男友的手心上睡觉。一张脸洋溢着安宁的幸福。也记得自己强忍着睡意,提醒着自己不要把头靠在了身边男人的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