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相信。”袁琳说,“我讨厌男人,每次有男人靠近我,我都有生理性厌恶,你不知道我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对徐沅一的厌恶,从初中开始我就这样,几乎每个男生我都讨厌,除了徐横舟,他是唯一一个让我第一次见到而没有产生生理性厌恶的男人。”
我似乎懂了,“那唐人杰呢,你也讨厌?”
“唐人杰是个例外。”她停了片刻才说。
我说:“我懂了,一开始你也是讨厌他的,但后来他对你好,他就像你灰色世界里的唯一一丝光亮,所以才成了个例外,是吧?”
“我已经还给他了。”袁琳的语气忽然像是激动了,“要是讨厌他的话,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和他只是相遇的时间不对,如果我是后来遇见他,我会好好珍惜他。”
我笑了,“后来?后来是什么时候?是满足你所有虚荣的时候,还是你遇见徐横舟的时候?”
我只能感谢老天让她的良心还没有彻底泯灭。我已经不想再和她说话了,站起身,我说:“以后别让你的律师再叫我来了,这是唯一的一次,我不会再来了。”
“左晨,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与众不同的。”
我说:“谢谢,请你忘了我。”
“你还是会和徐横舟在一起,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搁下电话,转身向外走去。
唐笛灵知道我去看了袁琳,追问我看了个什么结果,我用四个字回答了她:闲得蛋疼。真是闲得蛋疼我才走了这一遭。
申城的冬天很寒冷,因为没有暖气。也许是受我开刀的影响,我爸妈突然想通了,决定把超市关上一段时间,然后全家去海南度个温暖的假期。对我爸妈来说,这是很不容易的,要知道,这些年,为了这个超市,他们几乎没有同时出去旅游过。
唐人杰在网上帮我们一家三口预定了三亚的一家家庭旅馆。旅馆是套房,可以自己买菜做饭,我爸租了辆自行车,每天去附近的海鲜市场买菜回来烧,在三亚,我们一住就住了半个多月,要不是临近过年了,我爸妈惦记着年前的生意,还真是舍不得回来。
我一到家,就问唐笛灵有没有帮我收到明信片。她已经放假了,立刻就从她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我接过信封摸了摸,这丫头还算规矩,没给我开封。我把信封揣进了口袋,唐笛灵说:“你不打开给我看看?”
我说:“有啥好看的,不是一棵树,就是一艘船。”
她“切”了一声,“小气。”
我说:“就这一个?没别的了?”
“你还想要几个?”唐笛灵说,“你才走了几天。”
我想了想也是,才半个多月。
“对了,还有个东西。”唐笛灵忽然说。
“是什么?”我问。
“不知道,像是邀请函一样的东西,寄到你们家的,写的你的名字,我没打开,等你回来再开。”
“哦,打开看看。”我说。
我听着唐笛灵好像把那个东西撕开了,“是什么?”我问。
“啊,是画展的门票,谁给你寄的?”唐笛灵在说。
“门票,画展门票?”
“是啊。”
“就这个,没别的了?”
“没了,就两张门票,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愣了愣,“谁的画展?”
唐笛灵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林、自、横,这个人是谁,没听过,你认识吗?”
我呆在那里,默念那个名字,“…那三个字?”我问她。
“双木林,自己的自,横竖的横。”
我呆呆地站着,天冷,唐笛灵屋里开了个暖风机,风嗤嗤地吹着。听见唐笛灵又问我:“小小,这个人是谁啊,给你寄画展的票,是不是你认识的?”
我又一次默念那个名字,然后我说:“你看一下,是什么时候的画展?”
“一月十号到一月二十五号,就这几天。”
“现在几点?”我问唐笛灵。
“下午三点多。”
“我们去看画展,现在就去。”我对唐笛灵说。
作者有话要说:在思考让徐老师怎么登场
第六十四章
唐笛灵还有点不理解,说要不明天去吧,我说等明天干什么,现在就去看一看。她一向比较听我的话,二话不说就和我一起下楼。到了他们家楼下,正好碰到从外面回来的唐人杰,唐笛灵马上喊他,“哥,我和小小要去看画展,你送我们去。”
唐人杰最近比较忙,十二月底的时候,他寻找的牛肉面馆铺位最终确定了下来,最近正在搞装修。我和我爸妈坐的是今天一大早的航班回来的,中午的时候,他去机场接的我们,把我们送到家,他就出了门,现在大约是刚刚办完事回来。
问了我们要去哪里看画展,他当仁不让是要送我们去。
到了外面,我妈正在我家门口和一个街坊说话,我就喊了她一声,对她说我要和唐笛灵出去玩一下。我妈看有唐家兄妹二人陪着我,只说了一句,“天冷,把围巾戴好再出门。”
唐笛灵就跑到我家,把我的长围巾拿了过来。
围巾拿在手里,我并没有戴,唐人杰的车上很暖和,我连帽子都摘了。
我的头发还很短,像男孩子一样。动手术的地方,有一圈还没有长出来,我自己都能摸到,那一圈有疤痕,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长出来,但我也不着急,反正我的头发还挺密的,以前理发,经常要打薄,过一些日子,等头发长长了,总是能盖住的。
这一次的画展位置不在美术馆,而是申城一所大学美术学院的创意展览厅。以前我到这个学校来玩过,有个高中同学就考取的这里,那时候和几个同学来找她玩的时候,她带我们来参观过这里正在举行的雕塑展览。
我记得这个展厅的对面是一个小广场,广场两侧是很大的花坛,再往下走一点,就是一个池塘,展厅正对着池塘。那年我来的时候是夏天,我记得两侧的花坛里开满了花,已经不记得是什么花,就记得红红绿绿很好看。
看完雕塑展,我们还到那个池塘边拍照。池塘边有公园里常见的那种小石桌、小石凳,还有垂到水面的杨柳。有个爱耍帅的二货男同学还很*地坐在了池塘边的石栏杆上,我们都在提醒他,让他小心点,别掉下了去了。他晃着腿,很大爷地说:“那是不可能发生的。”结果说完没多久,他就差点真的掉了下去。那天把他救回来以后,我们一帮人都笑了个半死。
唐人杰的车就停在了池塘边的马路上,透过车窗,我影影绰绰也能看见那个池塘,还有它对面的那幢楼。
我做着下车的准备工作,先把帽子戴好,很厚的毛线长围巾把脖子围起来。刚从穿短袖的海南回来,我都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全副武装了,但一下飞机就打了几个喷嚏,我也不敢不听我妈的话。
我的动作很慢,一板一眼地系着围巾,感觉不好,又把围巾解开了重新系。唐人杰和唐笛灵已经下了车在等着我,我也下了车。唐人杰帮我把车门关好,就说:“你们两个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算一下时间,现在也应该是四点左右了,画展最多到五点半就会关门,要等也等不了多久。
唐笛灵也不勉强他,过来挽起我的胳膊,说:“我们俩走吧,让他在这晒会儿太阳。”
今天的天气很好,我也感觉到了太阳,在池塘边晒晒太阳似乎也不是太枯燥的一件事情,冬天的太阳,总是比较珍贵的。
唐笛灵等着我走,我的脚却迟迟没有迈出去。
“走啊,这里没台阶。”唐笛灵对我说,“有台阶我会告诉你。”
我的脚却依然没有动,临到了门口,我退却了,我把自己刚刚在车上就一直在想的一句话告诉了唐笛灵。
“你去吧,我不去了,去了我也看不清楚,你帮我去看一看,反正你也是我的眼睛,看完了你回来告诉我。”
“你干嘛啊?”唐笛灵直接叫了起来,“是你闹着要来的,现在你让我一个人去?”
“去了我也看不清楚,要不你和你哥一起去,我在这里等你们。”
“你别闹了啊。”唐笛灵嚷嚷,“看不清楚也进去看一看,都到了这里了。”
这时候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说:“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要不等下人家就要关门了。”
“卧槽,你耍我啊。”
一看我很坚决的样子,唐笛灵又喊唐人杰,问他去不去看。唐人杰说:“我没兴趣,你一个人去看吧。”
“那我也不想去了,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啊。”唐笛灵嚷着。
我对她说:“你别废话,赶紧去,替我去看。”
唐笛灵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气哼哼地走了。
我绕过车头,唐人杰过来搀了我一把,“抬脚。”他说。
我起脚跨一步,我们俩就走在了池塘边的人行道上,没走多远,就有一张空着的石桌,唐人杰弯腰摸了一把,说:“挺干净的。”我们俩就在桌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天气是很好,又没有什么风,我能感觉到冬天四点钟的太阳晒到脸上的那最后一抹暖意。
唐人杰站了起来,我看见他走到了池边,然后听见打火机的声音,这家伙应该是靠着栏杆在抽烟。我也站了起来,走到栏杆边,摸到栏杆我就站住了。
旁边有影影绰绰仿佛是树的影子,我伸手捞了一下,捞到了一条细枝,光秃秃的,没有叶子。
“是柳树吧。”我对唐人杰说。
“是的。”
我又捞了两把,摸了摸那些枝条,然后沿着栏杆走了几步。有人从我身边走过,我闻到一股像是咖啡奶茶的味道,应该是个边喝热饮料边走路的女生,看身影也是的,很娇小的样子。
唐人杰向我走过来,可能是看见了那个女生手里的热奶茶,他说要去替我买一杯。我问他知不知道在那里,他说:“肯定在刚才过来的食堂那里,我去那里看一看,一下就回来了。”
我说:“好,那你去吧,也给我买一杯咖啡味的。”
唐人杰说:“你在这里别动。”
我说我知道,他走了两步又回过来,“小小,你还是坐到那个石凳上去。”
我说我没事的,再站一会儿。他走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我拉到了石凳上,“让你坐,你就坐!”
我整理一下被他扯歪的袖子,说:“你真当我是瞎子啊,我还是能看见一点的。”
他没理我,只说:“坐着别动,等我回来,一步也不要挪,听见没有?”
我说:“好了好了,婆婆妈妈的,你是不是还想在我脚下画个圈,让我一步也动不了?”
这好像立刻提醒了唐人杰,他马上就说:“你还是坐我车里去吧,我把车门锁住。”
我直接暴躁了,说:“你够了吧,唐人杰。”
他这才走了。
我支着胳膊,托着下颚看着人行道和马路,又看着不远处那幢影影绰绰的楼。唐笛灵进去,会不会碰见谁,我脑子里在想着这个问题。
想着想着,我觉得有点难过,就算徐横舟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一定认得出他。无法想象和他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也许他正看着我,而我竟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直到他喊住我。而我只能听声辨人。
想到这里我就很难过。
有几辆自行车飞快地从我身边骑了过去,我只看见几道影子,有几个男生高声说笑的声音。我低下了头,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飘远,旁边的柳树上仿佛飞过一只鸟,扑簌簌的声音。
我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几米之外站着一个人。到底是几米,我也辨不清楚,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也许是我抬头,他向我走了过来。我闻到了咖啡奶茶的味道。唐人杰现在是越搞越娘娘腔了,我摔一跤他就能抱着我哭出来,我低着头,他是不是又想多了,所以才站在那里不动。
“快把奶茶给我,你干站在那里干什么,这么冷的天,奶茶凉了就没法喝了。”
他在对面坐了下来,把奶茶放在了我面前。
奶茶还很热,捧在手心热乎乎的。我用手捂了一下,就去揭盖子。喝这种热饮,有个常识,千万不能用吸管喝,我见过我一个高中同学,被烫得直接去看了医生。
我正在试图揭盖子,对面就伸过来两只手,帮我把盖子揭掉了。
我端起咖啡奶茶小抿了一口。还是有点烫,慢慢喝。唐笛灵一时半会儿大概也回不来。
唐人杰不说话,他以前是很*的,现在学会了玩深沉,也不知道是不是袁琳教会了他。
我说:“你没给自己买一杯?”
他没说话,好像还在看着我。
我说:“你看个毛啊,你是不是那天不提醒我我眼睛瞎掉了你就不爽,天天对着我苦大深仇的,你能不能把我当个正常人?”
他不说话,不用想都知道是用那种表情在看我。我就有点发毛,本来心情也紧张,不知道唐笛灵看画展看得怎么样了。
我就发飙了,“还看,还看,看个毛啊,你再看,那我把脑袋也给你看一看,你是不是就更舒服了?”说完我就把帽子摘了下来,把脑袋低下来给他看了一看,“看清楚了没?我的病已经治好了,求求你以后经常对我笑一笑,行不行啊?”
他还是不做声。我只能把帽子戴戴好,喝两口奶茶,说了一句:“唐人杰你个王八蛋,这样真没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两个同学的手榴弹和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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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随我怎么说,唐人杰都不吭气,我也是服气他了。端起奶茶,我也懒得理他了。旁边马路又有人骑车过去,呼地一下,像一道影子一样向前方窜去,我看着视线里残留的那抹影子,在想着这个人穿的应该是黑色还是蓝色。
然后我听见唐笛灵叫我的声音,“小小…”
我转过头,看见唐笛灵在马路那边,今天她穿了件颜色很亮的衣服,我视线里能看见那抹红,但不知道为什么,唐笛灵站在那边没过来。
我站起身,等她过来,她却还在那里站着,没有动。倒是刚才一直不说话的唐人杰也站了起来。我喊唐笛灵,“你过来啊。” 我急着想问她画展的事情。她迟迟不动,不知道在看什么,直到一辆车从路上开了过去,唐笛灵才慢慢地走了过来。
她一到我身边,我就抓住了她,“画展看见了?”我很着急地问。
她应该是在点头,离我很近,我能看见她脑袋动了动。
“说话,点头我看不见。”我对唐笛灵说。
“画展…看见了。”她这才回答我。
她的语气给我感觉很犹豫,好像心不在焉似的,我说:“你看见什么了?有话就直说,不要含含糊糊的。”我就差直接问她,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等了几秒,我才等到唐笛灵的回答,她说:“我看见那些画了…画得很好。”
我心里很失望,这不是我要的回答。但我又对自己说,唐笛灵也不会知道林自横有可能就是徐横舟,而且一个画展开在那里,画家本人也不会每时每刻、从早到晚都守着自己的那些画,有展览馆的工作人员,要碰见画展的画家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然后我问自己,你到底是希望唐笛灵碰见徐横舟呢还是希望她不碰见。
“都是些什么样的画?”平定了一下失望的情绪,我问唐笛灵。
“都是水墨…一下说不清楚,回家我再给你讲。”不用说,这丫头肯定是走马观花,进去瞄了一眼就跑出来了,所以才什么都说不出来。
“要不,你再带我去看看。”我对唐笛灵说。
既然都来了,就去看一看吧,虽然看不见,但在徐横舟的画前站一站也不错。而且他不在,我似乎才有勇气走进去。
唐笛灵竟然答应了,我还以为她又要咋咋呼呼地说“刚才叫你去,你不去,现在又要去,你花样咋这么多呢”这种话,结果她竟然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
我没理唐人杰,他在旁边站着,始终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