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守勤“哦”了一声:“没错,给她打电话问李俊松的事,等于是告诉绑匪:警察已经查过来啦!绑匪一紧张,或许就直接撕票了!”
听到“撕票”两个字,庄小溪的眼皮一跳,似乎被触动到灵敏的神经。她一反先前的抵触情绪,主动问罗飞:“那怎么做才没有风险呢?”
“最好能找到姚帆本人,和她当面接触一下。”罗飞解释自己的计划,“如果她在隐瞒什么,面对面很容易识破。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立刻把她控制起来,让她没机会伤害人质。”
庄小溪道:“那你们应该到她的住处寻找啊。”
“现在还不知道她住在哪里。”罗飞摊摊手说道,“姚帆是外地户口,在本市也没有查到固定的房产。”
“可以查查她的手机通话记录啊,”柯守勤出主意说,“找个熟悉她的人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罗飞摇摇头:“这样还是有泄露消息的风险。现在李俊松生死未卜,我们行事要格外谨慎。外围的各种侦查都在以隐秘的方式进行。如果没有把握,宁可等待,也不能冒进。”
“等待?”柯守勤咧着嘴,显得不太满意似的,“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罗飞回答说:“等到明天早上十点二十分。到时候如果还没有李俊松的消息,警方将展开全方位的、大张旗鼓的侦查。”
庄小溪一怔,下意识般问道:“为什么等到明天十点二十分?”
“因为绑匪在信中提到,他是今天早上十点二十分割下了李俊松的手指,而断指再植的时限是二十四小时。他也正是利用这个时限来逼迫你缴纳赎金。现在绑匪已经拿到赎金了,人质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他将面临两个选择,一种是放人——这意味着绑匪将遵守约定,李俊松应该在明天十点二十分之前被放回。”罗飞略作沉默之后,又继续说道,“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是绑匪毁约撕票——如果绑匪做出这个选择的话,恐怕一拿到赎金就下手了。”
庄小溪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来:“是吗?”
“是的。绑匪既然抱定了杀人灭口的念头,那当然是越早下手越安全。”
庄小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抬腕看了看手表,离球赛散场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她自言自语般呢喃道:“现在还是没有李俊松的消息??”
“你也不用太焦虑。”罗飞又开始劝解对方,“绑匪要放人的话,可能不会那么快。因为他们还需要一个处理善后的时间。而且绑匪一般会在很偏僻的地方释放人质,李俊松获释后想要和外界取得联系也是需要时间的。但绑匪一定会在明早的十点二十分之前把人质送回,因为这个时间是双方约好的,如果超过时限,人质家属报警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绑匪并不愿看到这种局面。”
“所以说我们要等到明天早上,那时才能知道最终的结果??”
罗飞点头:“是这个意思。在这段时间里,警方并不会停止对案件的追查,不过在策略上会采取‘外松内紧’的方案:就是对外低调,不给绑匪造成多余的压力;但是对内要加大工作强度,把握住破案的黄金时段,同时更不会放弃任何解救人质的机会。”
“好吧。”庄小溪认可了对方的思路,“那现在还需要做些什么呢?”
罗飞看着对方的眼睛:“我想对你进行一次深入的询问。”
“对我进行询问?”庄小溪的身体往回缩了一下,眉头微皱,显出几分防御的姿态。
“不是要针对你。”罗飞解释说,“只是想深入了解一些东西,包括李俊松的生活状态和人际圈子等。因为现在熟人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大,从李俊松身上着手倒查绑匪,也是一种外松内紧的好手法。既然要了解李俊松嘛,当然找你聊是最合适的。”
“我明白了??”庄小溪又问,“就在这儿聊吗?”
罗飞反问:“你想在哪儿聊?”
庄小溪略一沉吟,说道:“去我家里吧。”
“好的。”罗飞理解对方的顾虑。接下来的询问或许会涉及一些隐私性的情节,在这样的公众场合确实不易进行。如果能回到家中,在一个最熟悉的具有安全感的环境里,显然会有利于更深入的询问。
罗飞还主动提议:“这次询问除了我,还有我的助手尹剑参加,别人都不需要在场。”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庄小溪率先起身,她抬手捋了捋鬓角的头发,仪态万千。然后她又说道,“说实话,我本来也想回家了——我应该在家里等着李俊松。”
柯守勤紧跟着站了起来:“那我怎么办?你们难道连我也要排除在外?”
罗飞没有说话,他看着庄小溪,意思是这个人由你决定。
庄小溪转过头来冲柯守勤淡淡一笑:“你今天也很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拒绝对方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柯守勤很不甘心地梗着脖子:“我一点都不累!现在正到关键时刻,我怎么能回去?回去也睡不着啊!”
“睡不着就找个地方喝一杯吧。反正我要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
“柯主任,你是不是有点失礼了?”庄小溪的脸色板了起来,“我要带一个丈夫之外的男人回家吗?”
柯守勤愤愤不平地指着罗飞:“难道他不是男人吗?”
庄小溪想也没想便顶了回去:“他是警察。”
柯守勤“哼”了一声,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我很感谢你的帮助。”庄小溪用亦柔亦刚的口气继续说道,“但是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干涉我的生活了,那我明天就卖掉房子把你的钱还上。”
柯守勤连忙摇手:“别别别,这跟钱的事没关系!”
“那你就别再跟着我了。”庄小溪顿了顿,又放柔语气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放心,但是你跟着也没什么意义啊。再说了,万一有了什么状况,我还是会及时向你求助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柯守勤也无法坚持了。“那好吧??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啊!”他把手插进头发里胡乱抓了两下,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2)
位于市中心的百合家园是五年前开发的一处商品房,在省城算是口碑不错的小区:繁华地段,配套成熟,房屋的品质也很好。
百合家园8幢303室便是庄小溪的住所。一套大三居的房子,足够给她这般年龄和身份的人提供体面的居住环境。
屋子的装修风格简洁明了,但选料用材都很考究。家具家电也都是颇具档次的名牌货。庄小溪招呼罗飞和尹剑在客厅沙发坐了,转身在饮水机里倒出两杯白开水,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家里平时不来客人,所以也没准备茶叶什么的。”
“没关系,就喝点水。”罗飞接过水杯,目光往四下里略略打量了一圈。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但或许就是太干净了,反而没了生活的气息。一眼看过去,总觉得冷冷清清的,没个家的样子。
“想问什么?”庄小溪坐在两人对面,直入正题。
罗飞首先便问:“在你眼里,李俊松是个什么样的人?”
庄小溪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她起身说道:“请跟我来。”说完便向着客厅右首的一间小屋走去。罗飞和尹剑也起身跟了过去。
进到小屋里一看,原来是一间书房。南面窗下摆着张书桌,北面贴墙是一排书柜,西面和东面的墙上则挂满了相框。
“你们先看看这些照片吧,对李俊松可以有个直观的了解。”庄小溪指着西面墙上的那些相框说道。
墙上的相框有大有小,错落有致地排列着。相框里嵌着放大的数码照片,首先吸引罗飞关注的是中间那张最大的三人合影。
一女两男,以一家三口的姿态并排站在一起。中间的女人正是庄小溪,站在她左边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右边则是一个青春男孩。
那名中年男子显然就是失踪的李俊松了。
之前罗飞已经看过李俊松的户籍照片,不过那种照片都是千篇一律的姿态和表情,很难看出一个人的内在气质。相比之下,墙上的这种生活照片显然更具价值。
照片上那个中年男子身高大约在一米七,身材较瘦,长条脸,脑袋顶上头发稀疏。不知是不是迎着阳光的关系,他细眯着眼睛,眉头也纠结在一处,给人一种苦兮兮的感觉。
不过照片上的庄小溪也同样沐浴在阳光里,她却眉眼舒展,神采奕奕。
这两人虽为夫妻,但骨子里的气质差异却在这张照片中一览无余。
庄小溪右边的男孩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头比夫妇俩都高。当罗飞的视线移到这男孩身上时,他便很自然地问了句:“这是你们的儿子吧?”
“是的。”
“儿子不在家住?”如果有孩子在家,屋子里不该呈现出这样冷清的氛围吧。
“高中毕业之后就去美国念大学了。”——果然。
“有没有叫他回来?”
“叫他回来?”庄小溪反问罗飞,“为什么?”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作为儿子不需要回来吗?”
庄小溪摇摇头:“我没有告诉他,因为他回来也没有用。他的任务是好好求学。”
庄小溪说话时经常会采用这样决断的语气,很少同别人商议。她的这种作风从那张家庭合影上似乎也能看出来。
一家三口,庄小溪是最矮的,但她却当仁不让地站在中间。旁边的两个男人都在向她靠拢,三个人体侧相贴却未相拥,可见这种靠拢并不是亲密的体现,而是一种对权威的遵从。
罗飞已完全了解这个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这也并不奇怪:如果没有这种强势的性格,一个女人又怎能高居省城医学院副院长之职?
那么作为男人的李俊松,在这样一个家庭中又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罗飞的目光暂时离开那张合影,转向了西面墙上的其他照片。这些照片多是一些风景照,有山水、树木、夕阳等。罗飞虽然对艺术不在行,但是也能看出这些照片拍得颇具水准。他一边看一边问道:“这些都是李俊松拍的吗?”
庄小溪点点头:“摄影是他唯一的爱好,他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了。”
罗飞“嗯”了一声,继续向着那些照片端详,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侧过头来问道:“你们家是不是有辆车?”
庄小溪看着罗飞:“是啊。”
“那李俊松一周前离家的时候有没有开车?”
庄小溪点着头说:“那车一直都是他开,我没有驾照的。”
罗飞露出喜色,紧接着提出一连串的问题:“是什么车型?什么颜色?车牌号多少?”
“是一辆白色的凯美瑞,车牌号是XAEK282。”
庄小溪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罗飞一直用眼神盯着身旁的尹剑。尹剑会意,先凝神听完,随即一点头说:“记下了。”
“赶快安排人去查吧。”罗飞挥挥手说道,“我要知道这辆车最后到达的地点。”
尹剑拿着手机到屋外通话去了。百合家园的小区门口肯定是有监控的,而这一片地处闹市,周围各个交通路口的监控也很多,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能顺藤摸瓜般查出李俊松离家当晚的行车路线。
“你怎么知道我家有车呢?”书房内的庄小溪忍不住问了罗飞一句。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会买车,但是像自己这样年近半百的人多半还是不会开车的吧。
罗飞伸手指着墙上的那些风景照:“这里有很多照片都是在市郊拍摄的,那都是些很偏僻的、未经开发的风景区,人烟稀少,也不通公车。李俊松经常到这种地方去摄影,我想他应该是自驾出游的。”
“你的分析很准。”庄小溪赞许地看着罗飞,“其实李俊松学车买车,就是为了满足这个摄影的爱好。”
罗飞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对于他来说,这样的观察和分析根本不值一提。随后他转了个身,走向了对面的东侧墙壁,那面墙上也挂着好多相框,相框里嵌着的照片却不同寻常。
“这些是什么?”罗飞略带诧异地问道。他还从没见过有人会把这样的照片张贴在自家书房。
“这些都是换肾者的X光片。”
“X光片?”罗飞还是不明白这种东西被挂在书房的用意。
庄小溪详细解释道:“李俊松以前是人民医院肾脏移植中心的专家,他主刀做过三十二例肾脏移植手术,每一例都很成功。他把这些病人换肾后的X光片都保存下来,挂在书房里留作纪念。”
“三十二例成功的手术。”罗飞赞叹道,“确实是个值得自豪的成绩。”
庄小溪抬起手,在那些灰黑色的胶片上轻轻抚摩了一会儿,然后她回过头来说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一定要保住李俊松的手指。”
确实,右手拇指对李俊松来说具有格外重要的意义,但这份意义真的值得冒生命风险来争取吗?罗飞还是持保留态度。但他已经了解到庄小溪的行事风格,也了解了这个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又溜达到小屋北面,往书柜里张望了几眼,却见那里面码放的全都是专业类的资料书籍。
尹剑这时回到了书房内。他向罗飞汇报说:“排查监控的人手已经安排好了。另外技术科那边刚传来消息:指纹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那根断指确实就是李俊松的右手拇指。”
罗飞看了庄小溪一眼。后者并未显示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把手一抬说:“我们回客厅坐吧。”
三人又在客厅坐下。这次庄小溪先问罗飞:“现在你觉得李俊松是个什么样的人?”
“内向、专注、敏感。”罗飞根据刚才的感觉给出评价,“他乐于享受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不喜欢受到外人的打扰。”
“没错,他是一个孤独的人。”庄小溪首先赞同了对方的评判,然后又加上自己的注解,“孤独,而且软弱。”
“软弱?”罗飞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庄小溪这么说了。
“他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本质的原因就是害怕。他不懂得拒绝,更不懂得反抗。在当今社会,这种性格肯定是要吃大亏的。别人都在欺负他。可是他宁愿把自己封闭起来,也没有勇气做出改变。”
庄小溪说话的语速很快,透出一种烦躁的情绪。罗飞禁不住要问:“所以你很讨厌你的丈夫?”
可是庄小溪在轻叹一声之后,却又给出完全相反的回答:“不,我很爱他。”
“是吗?”
庄小溪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和李俊松是大学同学,他从来都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当年我就被他那种忧郁的文艺气息所吸引。这样的男人在医学院里是不多见的。是我主动追的他,结婚后我们的感情也很好。”
“可是听你刚才的意思,你是希望他做出改变的。”
“这并不矛盾,因为爱情和生活本来就是两回事。”庄小溪的嘴角轻轻一挑,又特意看着罗飞补充道,“??等你结婚之后就会明白的。”
罗飞确实没有婚姻的经验。他只能尴尬地耸耸肩膀,用试探的口气继续询问:“你是说李俊松的性格仍然让你着迷,可是这种性格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你们的生活?”
庄小溪纠正道:“不是我的生活,是他自己的生活。”
罗飞意识到了什么:“你在说他丢掉工作的事?”在得到对方点头认可之后,罗飞再次表示不解,“我听说那是一次医疗事故,这和他的性格有什么关系呢?”
庄小溪淡淡地反问:“医疗事故经常会发生,可是有几个医生会因此丢掉工作?”
罗飞听出了言外之意:“那他是被谁给坑了吗?”
“出了这种事情,或者医院扛下来,或者找个替罪羊。”庄小溪冷笑道,“不过既然有李俊松这样的软柿子在,不捏你捏谁呢?”
看来是医院为了推卸责任,主动把李俊松给抛弃了。罗飞“嗯”了一声道:“在这件事之后,你就觉得李俊松必须有所改变?”
“不改变行吗?他整个人都变得特别消沉。我一直在鼓励他:‘凭你的业务能力,到哪里不能发展?’可你知道他说什么?他居然说:‘我再也不想当医生了。’这不是自暴自弃吗?这时我终于明白了,如果他不改掉那种软弱的性格,那他永远都不会有出息。”
“为了让他改变,你不惜以离婚来威胁他?”
“我是真的要和他离婚。”庄小溪郑重说道,“这不是威胁,而是一种手段。”
“手段?”
“就像国外做父母的把成年孩子赶出家门一样。”庄小溪打了个比方说,“对于这种过于软弱的人,你不把他逼到绝境,他是不会振作起来的。”
罗飞理解了对方的用意。以中国人固有的家庭观念来看,这种对待家人的方式肯定是过于残酷了。不过在庄小溪的眼中,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爱”吧?
见罗飞沉默不语,庄小溪又问:“你不认同我的观点吗?”
罗飞无意在这件事情上表明态度,他“哦”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像李俊松这样的性格,应该很少会得罪什么人吧?”
“他能得罪谁?看见别人恨不能绕着走。”
罗飞开始切入正题:“这起案件中绑匪的目的可能不光是求财这么简单。因为一般求财的话,绑匪会以小孩为目标,既容易控制,勒索成功的可能性也大。像这种针对成年人的绑架,背后往往还有其他的因素,比如说人际纠纷、情感纠纷、债务纠纷之类的。绑匪一方面是要钱,另一方面也有泄愤或是讨还公道的用意。所以我想问问你,在李俊松身边,存不存在这样和他产生过矛盾的人?”
庄小溪沉吟片刻:“你要我说的话,我只能想到一个人:就是那个姚帆。”
姚帆也正是罗飞重点考量的目标,他“嗯”了一声,接着又问:“你以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吗?”
庄小溪叹着气说:“我能感觉到??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第二章 女人 2
“怎么感觉到的?”
“李俊松的行迹变得不太正常。他说是在外面搞摄影,但我知道肯定有别的事。而且最近两三个月,他说不清楚的开销也多了起来。”
“你能掌握李俊松的开销吗?”
“当然可以。”庄小溪挑起眉头,似乎这根本多此一问,“李俊松的工资卡一直都在我手里。我一个月一般给他一千块钱零花。可最近几个月,他经常找理由额外管我要钱,有时候说是修车,有时候说是在外面跑多了要加油,还有一次说是在外面撞到了人,要赔别人的医药费。这三番五次的下来,傻子也知道里面有问题的。”
“那你没去查一查吗?”
庄小溪不屑道:“我哪有这个时间?”
“难道你就这样放任不管?”罗飞觉得这完全不符合对方的性格。
“管当然要管,但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严格控制他的零花钱就可以了。一个月就是一千块,多了一分钱也不给。如果那个女人还愿意跟着他,那我就成全了他们。”
一个月一千块还能泡什么女人?这招确实有效。不过罗飞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不是要和他离婚的吗?离婚了他分走一半财产,那你还怎么控制他?”
庄小溪“呵”了一声,说:“我们的财产全都在儿子名下。”
罗飞暗自咂舌,心想这女人确实有一套。财产都在儿子名下,那个大男孩肯定也对她言听计从。这样两个人离婚之后,李俊松还真是一点财产也分不到。
“说说李俊松失踪那天的情况吧。”罗飞的提问继续细化,“他在离家前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反常表现?”
庄小溪受到罗飞的提醒,立刻说道:“他那天确实挺反常的!”
“哦?”罗飞表现出强烈的关注。
“他居然敢跟我吵架了!这事以前可从没发生过。”
原来是这样的反常??一个人忍气吞声久了,难免也会爆发一次吧?不过既然说起来了,就不妨听听细节。
“怎么吵的呢?”
“那天我从医院下班回来,李俊松又管我要钱。我当然不给。可是那天他的态度很强硬,居然敢跟我大喊大叫的,还摔了家里的东西。”
“后来呢?”
“我当然不能惯着他。我把他赶了出去。”
原来李俊松是被庄小溪赶走的,难怪失踪一个礼拜了,庄小溪也没有刻意去寻找。
“后来你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吗?包括电话什么的?”
“没有。不过他第二天好像回来过一次,趁我上班不在家的时候。”
“哦?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回来之后,发现家里的首饰少了几件。我想一定是李俊松偷偷拿了卖钱去了。”
罗飞的眉头却立刻紧锁起来。“不??”他沉着声音凝思道,“这可不一定是李俊松干的!”
庄小溪一怔,随即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也可能是那个绑匪?”
“李俊松的手机从失踪第二天开始就没有通话记录了。如果他当时已经被绑匪控制,绑匪拿着你们家的钥匙上门先偷点东西也是很可能的。”
庄小溪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这么说的话,这一周来她的家完全处于不设防的状态,想想还真是叫人后怕。
罗飞先吩咐尹剑:“叫技术科的人上门采集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指纹、脚印之类的东西。”然后又对庄小溪说,“丢失的那些首饰,具体的品牌和样式都记得吧?等下也给我们的技术人员详细描述描述。”
庄小溪点点头。旁边尹剑拿出电话正要拨号的时候,手机铃声却率先响了起来。尹剑接通电话听了几句,兴奋地向罗飞汇报说:“车找到了!”
(3)
监控录像显示:十月二十三日晚七点三十三分,李俊松所拥有的那辆白色凯美瑞驶出了百合家园,并右转由东至西上了双林大道。随后这辆车便一直往省城的西南方向行驶,直达市郊。在二十点十一分,白色凯美瑞在郊外的吴唐路上往西拐,就此脱离了城市监控系统覆盖的范围。
负责排查监控的民警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驱车从吴唐路往西,沿着凯美瑞最后的行车路径展开追踪。结果没过多久就在附近的楚岗风景区内发现了那辆白色轿车。
楚岗风景区是位于省城郊外的一片森林式公园。公园的核心区域是一片方圆约一公里的丘陵。丘陵上种满了各式树木,同时开辟出多条供游人漫步的盘曲小道。
公园是完全开放式的,平时没有工作人员管理,周边也没有停车场之类的配套设施。前来郊游的市民通常会把车辆停在丘陵北侧的公路边。调查民警也正是在这条路上找到了李俊松的小汽车。
罗飞对楚岗风景区并不陌生,因为在这里曾发生过一起连环劫案。
像这样地处偏僻的开放式公园,也就节假日的白天热闹一点,其他时间都比较冷清,到了晚上更是人迹罕至。不过有一些小情侣却专门挑人少的时候过来幽会。今年夏天有几个本地混混盯上了这个地方,他们专挑这样的情侣下手,在短短一周内实施抢劫作案四起,有一名女受害人还遭到了劫匪的轮奸。后来罗飞亲自查办此案,终于将涉案的三个恶棍绳之以法。这起案件经过媒体报道之后,就很少有人会在夜晚来这里了。
此刻李俊松的小汽车就孤零零停在路边,白色的车身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当罗飞走到近前的时候,最先抵达现场的警员罗云琦便主动上前汇报说:“车辆好像没锁。”
“哦?你们开门看过了吗?”
罗云琦摇头说:“那倒没有。只是在外面观察了一下。”
没有开门意味着现场的初始状态很可能尚未遭到破坏。罗飞满意地“嗯”了一声,他从罗云琦手里接过一支警用手电,从驾驶座一侧车窗外向内照射。
果然,车门上的锁销是拔着的。车内则空无一人,也看不到什么异常的状况。
罗飞这才戴上手套,轻轻把车门打开。然后他探头到车内打量,很快便有了新的发现——车钥匙还挂在方向盘下方的锁孔里。
罗飞皱起眉头:车没锁,钥匙也没拔。这样的场景说明司机下车的时候并没有计划在车外逗留过久。可是这辆车为什么会在这里停放了整整一周,而司机本人又杳无行踪了呢?
难道说这里就是绑架案发生的第一现场?
目光又在车内细细扫视一圈,暂时没有更多的发现。罗飞把身体撤出来,转到车辆尾部打开了后备箱——里面装着车辆维护工具和一个洗车用的铅皮桶,别无他物。
关上后备箱,罗飞凝着眉头细细思量。这时尹剑的手机又忽然响了起来,铃声因周围的寂静而分外洪亮。尹剑生怕打扰到罗飞的思绪,连忙跑开了几步,到较远处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