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也算是精明强干了,曹徽音的婚事,是他一生中难以言说的伤痛。如果当年不听任夫人胡闹,硬逼着徽音嫁给九皇子,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啊,跟了章家那没出息的庶子!

金乡伯还在不服气呢,“阿慕是我孙女,轮不着你管!”

我是祖父,你是外祖父,轮不着你当家,一边儿歇着去。

靖国公冷笑,“好,我便不管!”

你当我愿意管呢?当年若不是情形特殊,别无良策,我能把徽音嫁到你家么。这会儿你说大话,不要我管,好,往后有事你别来求我!

两人忿忿的分了手。

靖国公回府之后寻思良久,命人送了封信给曹徽音,“…女儿,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莫让阿慕重蹈覆辙。”

金乡伯府,一位看着有三十多岁年纪的女子接到这封书信,凄凉的笑了笑,“爹,女儿知道了。”

莫让阿慕重蹈覆辙。爹,在您心目中,我是完完全全的失败了吧。

“我这辈子,早就完了。”她把信又看了一遍,心中苦涩,“阿慕,看你的了。”

一个穿着绿衣服、三十多岁的男子进了院子,笑着走了进来,“娘子,咱家阿慕要进宫了,快给她收拾收拾,打扮打扮。”这男子眼神浑浊,步子轻飘无力,一看就是个被出息的。这会儿他很有些得意的模样,大概是想着女儿要出人头地了,他也能沾沾光。

曹徽音强忍着心头的厌恶,淡淡笑道:“相公放心,我会的。”

----如果皇后大度些,肯让自己进宫,哪怕是在宫室之中最偏僻的地方,偶尔能看到皇上一眼,也比面对这样的男人要强多了吧?曹徽音绝望的想道。

曹徽音却不想想,如果当年她嫁了九皇子,或者她肯及时收了对十皇子的心思,都不至于沦落到这一步。以她爹的威望,以曹家的势力,她完全可以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

章太后当年能挑中曹徽音,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们两个很有相似的地方,都是认定了什么便很难改变,一条路走到头。

章家的阿慕小姑娘,背负着祖父、父亲、母亲沉甸甸的希望,进了宁寿宫。

阿慕小姑娘相貌清清秀秀的,不甚活泼,异乎寻常的乖巧懂事。

“这不像个孩子。”阿玖见了她,恻然。

这又是一个父母不着调、靠不住,所以自己特别懂事早熟的孩子。

丝毫不出人意料的,小正正、小平平、阿若阿倚,全部不喜欢阿慕。见了面对她客客气气的,但是,不爱跟她一起玩。章太后明明白白的要求他们带阿慕玩,他们敷衍应付一会儿,便找借口溜了,把章太后气的够呛。

“我喜欢小陶陶那样的。”阿若神色认真,“她很快活,我一见到她便想笑。”

“太懂事的女孩儿,没趣。”阿倚慢吞吞的,“还是俏皮的可爱。”

温家的小温馨和姑姑温雅很有几分相似,也是温家的小霸王。她在幼儿园上学,阿倚下学之余,常跑去看她。阿倚觉得吧,还是和温馨一起玩比较好,阿慕,有些闷人。

小正正和小平平就更不用说了,他俩年纪大,眼界高,目前为止还没有喜欢的小姑娘。

阿玖觉得自己是很民主很开明的家长,没有偏见,不会过份注重出身,不过,她也必须承认:幸福家庭的孩子,和不幸福家庭的孩子,大概很难有共同语言。

章太后把阿慕召到了宁寿宫是有着长远打算的,眼见得小正正、小平平、阿若阿倚全对阿慕不感兴趣,不由的生气。

皇帝和阿玖到宁寿宫请安的时候,章太后冷言冷语,“你不把我们章家放在眼里,你的儿子们跟你学,也是一样。”

皇帝微笑,“我哪敢不把舅舅家放在眼里?没有的事。”

章太后趁机要求他封赏章家,皇帝叹气,“等朝中事少了,慢慢计较。母后,不瞒您说,如今朝中事多,我焦头烂额。北方旱灾,南方洪水,西北匪患,没个太平时候。”

章太后很嫌弃她这不够雄才大略的儿子,“这些事,哪年没有?就为了这些,你便焦头烂额了?”

阿玖在旁听着,怒了。

章太后从来也不知道体谅十哥。

她还以为自己做的事全是对的,永远不肯自省。

好吧,不是每个人却有自我反省的精神,不是每个人都能跳出自己的躯壳来批判自己。可是,你不会以为自己是圣人,从不犯错吧?

她赐死邱贵妃,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给皇帝带来很大的麻烦。她从来都是振振有辞,“你不就是差出几千名锦衣卫么?”她只能看到皇帝要动用几千名锦衣卫监视三个异母弟弟,却完全想不到这会带给皇帝多大的心理负担:要防备自己的异母弟弟,要随时准备对付他们,对付父亲生前喜欢的弟弟。手腕软了,留下遗患;手腕强硬,会被认为苛待手足。

她给皇帝制造了一个难题,可是,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

“封赏舅舅,这是应该的。”阿玖笑吟吟,“舅舅功劳很大,不封赏哪成呢?别的不说,单说舅舅对凤阳庶人的关爱,那真是无微不至,令人感动。”

自从新皇帝登基,原来的废太子就被称为凤阳庶人了。

金乡伯和废太子原本是过从甚密 ,自从废太子被幽居、迁至凤阳,金乡伯不过是偶尔送些日常应用之物过去。不过,阿玖若说他对凤阳庶人关爱,那他就是对凤阳庶人关爱。

阿玖的语气很是亲呢、自然而然,章太后听在耳中,却是一惊。阿玖提起老大做什么,老大怎么了?

“你大哥怎么了?”章太后指着皇帝,厉声问道。

皇帝神色很温和,“没什么大事,酒色过度,伤了身子,正在静养。”

他这些年来一直沉迷于酒色,“以醇酒妇人自戕”,静养,怕是也养不过来了。

章太后定定看了皇帝许久,直挺挺向后倒去。

不久之后,凤阳庶人病逝。废妃唐氏伤心过度,想殉了他,半夜悄悄自缢,被阿锬阿锦发现了,及时救了下来。从此以后,唐氏和阿锬阿锦相依为命。

消息传到京城,本来就闷闷不乐的章太后一病不起。

她没有熬过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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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释怀

章太后和胖皇帝不一样,走的过程漫长而痛苦。她身体不舒服,心情更是烦燥,时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咳嗽、虚弱无力、乱发脾气,脸色潮红,目光更是吓人。废太子病故之后她中了风,半个身子瘫痪了,根本下不了床,脾气越发不好,她打翻药碗,不肯让太医诊治,很难伺候。

她难受,皇帝、皇后和六个孩子日子也不好过。她卧床不起的那几个月,皇帝、皇后常在宁寿宫服侍,消瘦不少,几个孩子也消停不了,跟在父母身边,备受折磨。

“娘,我现在明白您说的话了。祖父有福气。”小正正目睹章太后临终前的这一段挣扎,深有感触。

祖父和祖母相比,太有福气了。他老人家是在睡梦中悄然离去的,比祖母这样一天一天在病床上苦苦挨着要好多了。至少,他没有受这么多的罪啊。

“祖父确有福气。”阿玖神色温柔,“他晚年的时候,把所有要紧的国事、家事都安排好了,心无挂念,每天就带孙子孙女玩耍,何等惬意快活。”

章太后是没法比了。她满怀心事,长子病故,两个女儿在外地,不能经常见面,娘家得不到提携,儿子做了皇帝但是和她不亲近…她心事太多太重,根本快乐不起来。身体上的不舒服固然让她难受,精神上的痛苦更令她寝食难安,她的晚年,注定是不轻松、不快乐的。

“娘,您瘦了。”小正正很是心疼。

章太后这一病倒,阿玖每天要到宁寿宫侍疾,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

阿玖自恋的摸摸脸颊,“瘦了么?前阵子我好似有些发福,正为此忧心忡忡呢。儿子,娘真的瘦了么?甚好甚好。”

小正正哭笑不得。娘,您真是太爱美了。

“还有爹爹,也很劳累。”小正正轻声说道:“爹爹也瘦了呢。”

阿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儿子,让你爹爹多去宁寿宫,尽尽他的那份心吧。他身体上越苦,心里便会越坦然,越没有负疚感。”

小正正默默点头。

娘很聪慧,她说的话,总是对的。

“娘,等您老了,我会孝顺您,亲自照顾您。”小正正有感而发。

“我才不老呢。”阿玖气咻咻的白了他一眼,“我永远青春美貌,可爱动人!谁要老了被你照顾呀,不稀罕!”

“就是,不稀罕。”皇帝满身疲惫的走进来,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我家小师妹独天独厚,怎么会老呢?不可能的。“

阿玖得意的笑起来,“那当然!”

皇帝走到阿玖身边,伸出一只胳膊揽着她,淡定的看着小正正,“即便我的小师妹真的白发苍苍,和她相依相守的人也是我。儿子,你找个凉快地方歇着去。”

阿玖仰头看着他,两人含笑对视,深情款款。

小正正闷闷看着他俩,忍无可忍的质问,“爹爹,我的小师妹在哪里?您为什么给我挑了一个没有女儿的老师?!”

“儿子,这是个运气问题。”皇帝微笑转过头,侃侃而谈,“当年你祖父为爹爹挑选老师的时候,注重的是老师的学问、人品,并不知道老师家里是不是有可爱的小姑娘。爹为你挑选老师,也是一样的道理。”

“爹的老师家里有可爱的小女儿,这是爹运气好;你的老师只有儿子,没闺女,是你时运不济…”

皇帝还没炫耀完,小正正气的转身走了。

皇帝和阿玖这对无良父母丝毫不重视未成年人的情绪问题,抱在一起,继续情意绵绵。

“母后那样,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阿玖忽然良心发现,抬头看着皇帝,心虚的小声问道。

她在病床上受罪,满是怨恨,咱们还谈情说爱…

“不会。”皇帝柔声说道:“父母都是愿意儿女好的,对不对?母后一定也是愿意咱们开心快乐的过日子,不愿咱们苦着脸。”

自从章太后中风之后,皇帝对她的怨恨渐渐消失了,怜悯之情占了上风。他时常亲自照顾章太后的汤药,并不肯假手宫女,章太后对他越发不耐烦了,他好像根本不曾放在心上,对章太后更加体贴。

他经常安慰自己,“母后其实是很疼我的,不过是身体不舒服,才会对我没好气儿罢了。”不管章太后实际上什么样的人,他在心里把章太后无限美化,认定了她是世上最慈爱的母亲,每个孩子,不管被废为庶人的大儿子还是做了皇帝的小儿子,不管是去了江南鱼米之乡的大女儿还是被发配到辽东苦寒之地的二女儿,都是她的心肝宝贝。

皇帝这会儿说这个话,是自然而然的。他内心中真的认为母后很好很好,她不会因为自己躲在病床上,就不许儿子和儿媳妇甜蜜恩爱的。

“真好。”阿玖笑了笑,重又靠在皇帝身上。

十哥,在照顾病人的这段岁月中,我们需要相偎相依。

这是段难过的岁月。

“小师妹,我原谅了,不再介意了。”皇帝没头没脑的说道。

“原谅吧。”阿玖何等聪慧,一听便知道他说的是原谅了章太后,柔声表示同意,“十哥,她是生你养你的人。”

那个惊魂动魄的夜晚,想必章太后做了很令你伤心的事。如今事过境迁,她在这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原谅吧。原谅了她,也就是解脱了自己。

皇帝把阿玖紧紧抱在怀里。

“爹昏迷不醒,大哥带兵逼宫,我指挥近卫抵抗,亲自提剑督阵。那是兄弟对决,如果大哥胜了,我会死无葬身之地,爹更是绝无生理;如果我赢了,爹或许有救,能醒过来,也或许他会一直睡过去,局势大乱。母后当时一定是再三衡量,认定爹醒不过来,我不可能得到最终胜利,她帮大哥,她决定帮大哥。

小师妹,如果不是爹忽然醒了过来,强撑着病体走出寝殿,站在叛军面前,或许我和他都已经…”

皇帝把阿玖抱得更紧了。

“可怜的十哥。”阿玖无比同情。

兄弟对决已是很残酷的事,这个时候母后偏帮一方,让另一方情何以堪?

“…爹要悄悄处死她,我不许。我拿自己的性命相威胁,不许爹伤害她。爹拿我没办法,气呼呼的答应了。小师妹,我…对得起她,我一直对得起她。”

阿玖了然。

胖皇帝可以不动声色的处死章太后,她死的时候还是中宫嫡后,根本不会影响小十成为新的储君。不过,他如果真这么做了,小十是接受不了的。

不只小十,任何一个正常人大概都不能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绝情。

“都过去了,十哥。”阿玖声音轻柔,“十哥,都过去了。”

皇帝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之后再去宁寿宫的时候,阿玖常会用怜悯又略带厌恶的目光看着章太后。你都那样对十哥了,还好意思抱怨,好意思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你在生死关头抛弃了他,这是什么样的伤害,你竟然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你…真是太神奇了。

章太后才生病的时候,脾气很不好,后来,常常做恶梦。她时常从梦中被吓醒,脸色惨白,惊惶失措,看上去既让人厌恶,又颇有些可怜。

到底是位老人了。

阿玖抑制着心中的反感,温柔的安慰她,“母后,有我在呢,不怕。”

章太后缩到了墙角,惊恐的看着阿玖,“陛下,我不敢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胖皇帝那阴沉的面孔仿佛就在眼前,粗暴的声音仿佛就响在她耳边,“若不是看在小十的份儿上,朕早已废了你!章氏,你明白么?”“朕答应过小十不杀你,可你若敢一意孤行,朕自有法子让你无声无息的去了,小十却以为你是无疾而终!”

章太后抱着头尖叫起来,身体拼命的向墙上靠去,好像这栋冰冷的墙能保护她。

“不要杀我,不要悄悄杀了我,小十会伤心的!”她语无伦次的叫道。

---皇帝爹曾威胁过她吧?阿玖看着章太后这幅模样,大概能猜出她当年为什么忽然变安份了。

胖皇帝确实答应过小十不杀她,可是,对于一个心机深沉的皇帝,有成千上百种杀人的法子,既能把章太后杀了,又让她看上去像是自然死亡。这事真的不难。

胖皇帝最终没有这么做,为的还是小十。

他是不想让小十留下一点半点的遗憾。

有胖皇帝这样的爹,可以算是小十最大的幸运了。

章太后在这人世的最后岁月是在恶梦中度过的,非常痛苦。等她最后咽气的时候,阿玖和孩子们都是心中一松。皇帝难过的流下了眼泪,“母后,您升入西天极乐世界,从此以后,不必再受苦了。”

皇帝为章太后召集了世上最好的大夫,汇集了世上最好的药材。可是,再好的医术,再名贵的药材,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章太后躺在病床上的那几个月已没有什么享受,中了风,走动不了,一碗接一碗的苦药水灌了下去,却毫无效用,纯粹是吃苦,她这一走,对她自己来说,也算是解脱了。

章太后驾崩,皇帝以日代月,为她守了二十七的孝。

宁寿长公主和福寿长公主都没有要求回京奔丧:宁寿长公主才生下了一个六斤重的小男婴,她高龄产子,需要好生休养,禁不起长途跋涉。福寿长公主则是才怀孕不久,还没坐稳胎,也不便远行。

“很好,十哥的两位姐姐,你俩在外头生孩子、养孩子,平安度日吧。”宁寿长公主和福寿长公主几年内都不可能回京,阿玖还是很愿意看到这种情形的。这是喜事,甚好,甚好。

阿慕是位倒霉的小姑娘。她才进宫不久章太后就生了病,一直才十岁的孩子哪会服侍病人呢?她虽比同龄的孩子老成些,究竟还是个孩子,章太后发起火来,她会吓的浑身发抖,晚上回房之后都睡不着觉。阿玖看她可怜,命她在偏殿休养,太医替她看过,说是吓着了,给开了安神的药方。阿慕喝过两剂药,慢慢的也就缓过来了。

章太后驾崩之前,阿玖和皇帝商量了,以章太后的名义把阿慕送回金乡伯府,赐安阳县主封号,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

虽然皇帝是以章太后的名义发布的,可谁不知道章太后神智已不清楚了呢?都知道是皇帝的意思。

靖国公非常感激,“皇上英明。”

金乡伯洋洋得意,“皇上还是很顾念我这做舅舅的嘛。”他以为是自己的功劳。

金乡伯府一处僻静院落中,曹徽音独自坐在窗前,流下了欢喜的泪水。这是皇上的意思,这全是皇上的意思,他对阿慕很好呢,为阿慕想的多周到呀。

“因为阿慕是我的女儿吧?”曹徽音不复娇美、日渐憔悴的面庞上,泛起梦一般的笑容,“我和他只是没有缘份罢了,如果我俩有缘在一起,他一定会对我很好很好的。”

这是一个美梦。这样的美梦,支撑曹徽音走完了她暗淡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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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实力

章太后在世的时候金乡伯府便圣眷不隆,等到章太后驾崩之后,金乡伯府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很有败落的迹象。曹徽音对此并不在意,“横竖我只有一个女儿,章家败落或是兴旺,与我有何相干。阿慕靠的是外祖父和舅舅,只要我爹、我哥哥有出息,阿慕一定前途光明。”

曹徽音不理会身边事,一味沉浸在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美梦之中。

曹徽音有个得力的娘家,万事不用操心,她爹靖国公自会替她办得妥妥当当。章家其余的媳妇们可就不行了,眼见得家业萧条,入不敷出,各自打起主意。

章有光是金乡伯的儿子当中最不成器的一位,他的妻子孙晶是会宁侯府的姑娘,这会儿真是悔青了肠子,“当年我真是昏了头,怎能听了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的话,答应从二房过继到大房呢。如果没过继,我还是皇后娘娘的表姐呢!即便章家败了又怎样,我进宫求求我那皇后表妹,什么样的恩典求不来。”

孙晶很是懊恼。她在会宁侯府的太夫人膝下长大,在娘家时的依靠一直是太夫人。可惜这时节太夫人已经老糊涂了,连个话也听不明白,否则,她也可以挑唆着太夫人逼逼嫡母林幼兰,在皇后娘娘面前替她美言几句。皇后宠冠六宫---不对不对,不能说皇后宠冠六宫,是后宫独有皇后一人,根本没有东西六宫---她说话自然是有用的,一句顶一句。大的好处不敢想了,给章有光求个肥差,多捞些银钱回家,想必不在话下。

“嫡母终究是个好心肠的人,容易打动。”虽然太夫人已是不中用了,孙晶想起林幼兰的温婉贤良,和章有光商量过后,抱着一丝希望回了趟会宁侯府。回去之后,她到太夫人房中点了个卯,到会宁侯夫人房中请了个安,便去找林幼兰了。

巧了,她生父孙俭也在。

孙晶见了孙俭很有些犯怵,不大敢说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可是若憋着不说吧,岂不是白跑一趟?她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来意吞吞吐吐说了,“…不拘是管盐管矿,总之有进项即可。我和相公,日子委实难过。”

林幼兰微微笑着,并没开口,孙俭沉下脸,不客气的训斥道:“皇后娘娘公正无私,广宁侯淡泊自甘,连裴家在朝中都没有什么优遇,孙家凭什么要特权?”

孙俭毫不留情、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训的孙晶抬不起头。

“你回章家吧,莫再痴心妄想什么。”最后,孙俭凉凉说道:“你莫嫌日子穷,这种穷日子能一直平平安安过下去,已是你的造化了。你家那个章有光,回去告诫他一声,可以没出息,不许再胡作非为。他若不听,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他。”

孙晶唬了一跳,“您的意思是…?”

陛下不只不护着章家,还要…?

可,那毕竟是他的舅舅家呀。

“我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说,外戚更应谨慎。”孙俭语气和缓下来,“不只章家,还有邱家,都要小心在意了。”

外戚之中,裴家斯文,英国公府严谨,都是文武官员的典范。金乡伯府和兴国公府却是完全没用,这两家大概是所有外戚之中男人最没出息、最浪费朝廷俸禄的人家,也是皇上最不待见的两户人家了。

皇上亲政之后,锋芒渐渐显露,对忠诚能干的官员倍加赞赏,对尸位素餐的官员屦屦申斥,丝毫不肯假以辞色。章家、邱家共同的特点就是没有出色人才,子弟多纨绔,这样的勋戚人家皇上哪愿白白养着?如果哪□□中拿这两家开了刀,那是毫不稀奇。

这时候还想为章家子弟讨人情,也忒没眼色了。

孙晶红着眼圈,苦苦哀求,“爹,我到底是您亲生的,您不能不管我呀。”

孙俭不悦,“当年我要把你嫁给同年的小儿子,是你死活不肯的。如今我那同年的小儿子已中了进士,前程正好。阿晶,是你自己不争气。”

孙晶捂着脸哭泣,泪水从她手指中一滴一滴滑落。

林幼兰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孙晶怀着一丝希望来的,失魂落魄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