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笑侒将头靠在秋千链上:“如果你最后活下来了,你以后想做些什么?”

他笑了笑:“我啊,可能跟你差不多吧,我现在做的事基本上就是我喜欢的,很有挑战性,我可能会继续做下去,多赚些钱。然后,看着我在乎的人幸福……唉,我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说说你吧,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嗯……买栋能看见海的房子,然后种点花,养点动物,生个孩子……呵呵,有几个好朋友。哎呀,就是跟其他人都差不多那样子。”

“就这样?”

“就这样啊。喂,这已经很难达到了好不好。你看,海景别墅很贵的,而且还想有个养花的院子,我现在还没人要,孩子更是没影的事情……”

“你别灰心啊,你放心吧,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的。你这么好,一定会有很好的人疼爱你的。”蒙尉访说的笨拙但是很诚恳。

“我哪里好?”桑笑侒狡黠的暗笑,想诳他说几句夸奖的话。谁知道他竟然答:“唔……都挺好的。”

她翻白眼,这个木头!

日子这样过,宅子里的其他人像是又默默消失,她与蒙尉访又像是过回了同居时的日子。

那些小默契与小甜蜜通通回来,凶险与伤痕似乎从不曾存在。

蒙尉访会关心她的心情关心她的冷暖关心她的胃,他会为了一个种子让人天南海北的找来奉上。

他为了她竟然下厨做饭,她简直受宠若惊,可是看着她吃的蒙尉访,竟笑得无比满足,并且频频紧张地问:“好吃吗?会不会太咸?会不会太淡?”

而后他丝毫不嫌弃她的剩饭,统统吃掉。

她不知道,隐身在暗处的某人不满——布夏尔皱眉:“大蒙这样以后桑笑侒怎么办?”

夏弥耸肩:“那有什么办法?大蒙根本掩饰不住。”

这样的好日子,几乎让桑笑侒怀疑,她与蒙尉访本就是一对相爱的情侣。

多少次,蒙尉访很温存地笑着揉她的头,她都很想问:蒙尉访,你是不是喜欢我?

可是蒙尉访明明魂牵梦绕着他的莫季娅,所以……莫非她就是那个莫季娅??

这个推测,过于大胆,但是爱情中的女人,哪能不幻想自己正被自己的爱的人深爱着呢?

可是又如何解释人们对她莫名的宽容,如何解释她对城堡下意识的熟悉,如何解释明明精干硬汉样的蒙尉访一看见她就笑得像一团棉花糖??

她将房中所有关于催眠的书都看完,又给她父母拨了个电话。

还是一样的对白,嘘寒问暖,她照例关心了二老的身体和弟弟的学业,然后开始状似不经意地聊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她父母面对她左一个问题右一个感慨显得有些应接不暇,然后她开始说起一些细节,她说:“对了妈妈,那年我怎么会从滑梯上摔下?就是摔断腿那次。”

那边答:“还不都是小时候淘气!”

“我小时候淘气嘛?我记得还好吧?”

“唔,还可以吧,偶尔会调皮,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啊!我想起来了,不是滑梯吧?好像是爬树!”

“……是滑梯啦。”

“哪里!分明是爬树,我还领着弟弟一起!当时跌下来除了腿,手肘还摔破好大一块的!妈,你不记得了?”

“哦……唉,这人老了记性不好了,似乎是爬树的。嗯,对,现在想想的确是去爬树,你还领着你弟弟,两个人特别皮!”

“就是爬树啊,而且还是秋天……啊,不对好像是夏天。啊……妈妈,是夏天还是秋天?我记得似乎是你生日前后的时候……”

“唔,差不多吧……啊,那个笑侒啊,你爸爸叫我呢,这几天他风湿犯了,走路都要烦我。唉,你看看,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你啊,在外面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啊!妈妈先收线了。”

桑笑侒对着断了线的电话默默的坐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她不觉得害怕,反而因为蒙尉访而生出了超乎一般的热切来,她想着,如果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她从来是个简单的人,不是吗?

这日她照例到蒙尉访的房间里给花浇水,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近几日来,他们似乎忽然忙了起来,一个个都有些神色凝重,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灌满大宅。

蒙尉访的伤基本上完全康复了,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说笑了,但是一有时间还是会来关照自己。

她发现蒙尉访非常喜欢听她说话,无论是什么,最喜欢听的是她对未来的期望和规划。

她也很想听听他的事情,可是往往被他莫名其妙的绕过,然后傻兮兮的说一堆自己的痴想。而后想想他比自己还傻的表情又不真觉得那么懊恼。

浇完水,桑笑侒看见蒙尉访的案几上摆着他从来都随身携带的枪套,她忽然想起蒙尉访似乎说过,当他们去见长老的时候都是不配枪的,有点类似于古代见驾卸剑的意思。

这么一想,桑笑侒徒然觉得今天的大宅有些诡异的静谧和紧绷。

她左看看右看看,想想似乎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又放松下来。

看看蒙尉访的枪一时手痒,就去摸。

手枪的触感很奇异,这样一块金属东西可以百步穿杨杀人于片刻之间,想想就觉得莫名敬畏。

她的手指抚过枪套,拿起手枪。

黑黝黝的枪身,很沉,她看见枪座下面有一个奇怪的标识。

手枪很精致枪套却很旧,她打开枪套拔出手枪,手一抖,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踉跄后退,腿软得像一团棉絮。

一手死死撑住桌面一手紧紧攥着枪套。

僵持了良久,终于慢慢地沿着桌腿滑坐到桌脚。

老旧枪套跌在她的脚边,内侧镶着的照片上陌生的年轻女子依旧不管不顾的笑得灿烂。

女子无疑是漂亮的,尤其是她的笑容。

乍一看,桑笑侒会很有些肖似那个女子,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

但是,细看之下,那绝对不是桑笑侒。

她比桑笑侒要美、要娇、要慑人。

这一晚,桑笑侒再一次喝多了。

她晃着酒瓶子去敲夏弥的门,夏弥似乎精神很不好,脸色惨白,浑身透着一股哀艳的气息。

她看见桑笑侒的颓样一愣,桑笑侒冲她傻乐了一下,就径自走进了屋,一头栽进她柔软的沙发中。

夏弥不说话,她心情不佳,上前两步抢过桑笑侒的酒瓶,冷声:“这是做什么?”

桑笑侒并不在意,空了的手正好扒着沙发靠背歪歪斜斜的爬起来,将脸再次凑到照片墙上,她大着舌头问:“夏弥,这里,为什么没有莫季娅?”

她回头看夏弥,却看见好几个夏弥。

她吃吃笑:“夏弥,你们都跟莫季娅很熟吧?你们一起长大的吧?啊?你跟她很熟吧?那为什么这里没有她的照片?”她胡乱指向照片墙,“为什么,这里单单没有她的照片?你是怕谁看到?是不是我?是不是我??”

夏弥僵住,然后烦躁地挥挥手:“乱说什么!谁跟她一起长大?我跟她不熟!”

“有多不熟?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脸,你说,你觉不觉得熟?你熟还是不熟?”

夏弥不说话。

桑笑侒调转视线继续看那照片墙,又一眼看见二少桑多那双冰蓝的眸子,心下一紧,蓦地转过身去,背对着照片,将后背紧紧抵在照片墙上。

她的脸就处在众多照片中间,她咄咄逼人地看着夏弥:“夏弥,你是个活得恣意的女人,可是你视尉访为朋友,所以你保护他。而他想保护我,所以你将莫季娅的照片从这里摘出去,因为你不想我看见她那张脸给蒙尉访添麻烦,对不对?”她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可是就是觉得心痛,无法自抑。

“原来是这样……我说我当初为什么随便寄了简历就被录用,原来是因为我与莫季娅长得像。

“我说为什么蒙尉访随便闯入我家我就被他仇家盯上,原来他们以为我是莫季娅!

“我说他为什么喜欢我笑为什么无缘无故对我那么好……那么好……原来都是因为我长得像她!!”

桑笑侒越说越伤心,慢慢蹲下去半蜷进沙发中:“你说的,那个有些人,即使来自同一个地方,气质却差之千里的人就是她是不是?她是个那么适合阳光和笑的女人……

“原来,布院长恨的人也是她,被爱着却不珍惜,践踏别人、利用别人、让别人死而后已的都是她!!

“蒙尉访……他想要保护、爱护、守护的也都是她!想要让她好好的活着……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活着……都是她都是她……”

桑笑侒紧紧环抱住自己,她觉得委屈又心碎:“为什么……不骗我到底……为什么要将我卷进来……为什么给我幻境又打碎它……夏弥,我不是你们,我没有那么坚强……我该怎么办啊……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你们……

“我恨你们!我恨他!我恨他!!”

桑笑侒言罢埋头,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夏弥走过去,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等她平静。

那只纤长的手似有无穷力量,沿着她精巧的指尖传递到桑笑侒的身上,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片相片墙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夏弥低头,沉静却哀伤地看着她:“笑侒,去看看大蒙吧,他们就快走了,今天下午做出的决议。这一次,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

这天夜里,桑笑侒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一个女孩,穿着漂亮精致的洋装,噙着高傲却冷漠的笑意站在英伦花园中。

身旁的男子高大俊朗,他目色深藏地看着女孩,终于哑声问:“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真就没有一点真情?之前的种种……全是利用?”

女孩笑了,那笑容明艳的让人不能逼视:“蒙尉访你醒醒吧!桑多哥哥肯原谅你,你就快点离开。我可不想桑看见你再生气!”她加重语气,“你也知道,我等你离开,等了很久了。”

蒙尉访像被人当头一剑砍下,惨白着脸晃了一晃,僵硬地低下头去。

那样漂亮的一张脸,却布满哀戚伤痛,让人观之不忍。

他良久才抬起头来,对着女孩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将所有的心碎、痛楚、伤害都生生压下,他开口:“好,我走。但是,季娅,你不要再为难自己了,我知道,你心里很难。二少是真心待你,你要好好的……”

“蒙尉访你有完没完?!你能不能像个爷们似的?!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了!我莫季娅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怎么永远都学不聪明?啊?这次的教训还不够吗?我麻烦你,多为你自己想想吧,行不行?!别一副重情重义的样子!你现在自身难保了知不知道?!!赶紧走吧!走的远远的!最好再也别让我看见你!还有,我跟桑从来都是真心相爱,不劳你记挂!”她的语气犀利且强势,姣好的面容上透着决绝和凉薄。

可是,那声音……

那声音,分明与桑笑侒的如出一辙!

蒙尉访走了,莫季娅在他甫一转身,就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快步离开。

梦中桑笑侒没有流泪,可是心却很痛,那是一种冷到极点孤到极点的痛。

她挣扎着醒过来,然而,如同之前无数个清晨一样,她完全记不得梦里的内容了。

代班的布夏尔(修后)

“hey,三少,为什么不把你徒弟也带来一起测试?”唐闵一边射飞靶一边问。

蒙尉访嗤的一声笑了。

布夏尔抬手,同时放出八个旋转飞靶,带着笑意问:“我的徒弟是指?”

蒙尉访接嘴:“他这小子肯定不是说观音咯。”一边说一边俐落地击落八个飞靶,其中有三枚为一枪贯穿。

“漂亮!”唐闵忍不住赞。

布夏尔翘起嘴角:“所以是说夏弥喽?怎么,大蒙,输的还不够惨?”

蒙尉访连忙举手:“噢,三少,不敢不敢,输给夏弥我是心服口服。”

唐闵撇嘴:“三少,为什么把夏弥藏那么深?我基本上没见过传说中的她呢。”

布夏尔轻摇手指,十五个飞靶射出,方向分散,其中有九个有荧光标记。

连续枪响六个标靶翩然落下,他举手比了个手势,很快报靶员的声音在频道内响起,布夏尔听完站起身来。

“well,根据二少交给我的标准,你们最后一项也过了,我交差了。”他一边走开一边百无聊赖地转着脖颈。神啊!桑多那家伙每次回总部开会都要拖拖拉拉,害自己来这里替他管孩子——唔,17岁也是孩子。

蒙尉访和唐闵对视一眼后问:“三少,你的表情似乎我们做的差强人意?我想我们所有的靶都射下来了不是吗?”

布夏尔站住,优雅地回身,微风轻拂,阳光下他俊逸非凡且极其和善:“第一,我的徒弟射靶,无论是定位靶、移动靶、翻转靶、干扰靶……永远是击中中心,落地破片中不会有大于总体积百分之十的碎片。第二,在对干扰靶的射击中,除了标的靶盘破裂外,干扰靶盘不会有任何伤痕。第三,不是我在藏夏弥或者观音,而是你们——身为主管信息的二少的徒弟,为了确保信息传递的公正、有效,是不允许与其他人员有过多接触的。”他双手环胸,看着对面两个青年,“我说的明白吗?”

“明白。”

“明白!”

“很好,还有问题吗?”忍耐,一定要忍耐,想来一定是桑多平日太过寡言少语导致这帮可怜的孩子一见到和蔼可亲的他就忍不住blabla……

“有!……呃,那个,三少,二少什么时候回来?”唐闵问。

布夏尔颔首:“好问题,我也想知道。还有问题吗?”

“那个夏弥……噢!大蒙你干什么踢我?!”

“我们没有问题了三少!”蒙尉访狠狠瞪一眼唐闵,压低声音,“你就不能少给二少丢人吗?”

唐闵也同样压低嗓子:“给师傅丢人的是你,又不是我输给三少的徒弟!”

布夏尔整整领子,看向一旁,然后眯起眼睛:“如果我没看错,那个毫无风度飞奔而来的……是内侍长?”

内侍长显然很焦急,他一路奔到布夏尔面前停下:“三少!可算找到你了!要知道长老们和少主、二少都回总部了……”

“亲爱的弗雷德,抱歉打断你,但是请说重点。另外,也许你还记得我们拥有对讲机?”

“……出人命了三少!!!” 弗雷德内侍长气喘吁吁地说。

“噢~!真可怕!这样的事情每天不过发生若干次而已。”

“三少,是吴叙!是吴叙……他死在后海了!!他、他和莫季娅小姐在一起……大小姐她现在很不好……”

蒙尉访爱莫季娅,不是秘密,但没有人放在心上。

因为莫季娅从小就爱着她的桑多哥哥,而二少桑多也是在一心一意地等她长大,做自己的新娘。

其实严格说来,蒙尉访、唐闵与桑多、莫季娅都算是一起成长的。除桑多外其他三个人差不多大,桑多要比他们大个5、6岁。他是意大利与南美混血儿,是个很漂亮的男子,不大爱说话,外人看来,他总是带着些冷淡的疏懒,有些时候甚至是冷酷且薄情的,但其实他对他在乎的人都很好。

在蒙尉访和唐闵12岁那年被他挑中后,他们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莫季娅有事没事也都会被桑多带在左右,所以他们四个算是比较熟的。

哦,还有一个,他是桑多的贴身心腹,比桑多稍大一点,叫吴叙,身手了得,与桑多感情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