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笑侒一向是不参与别人八卦的,比如今天回家走入公寓楼的时候碰巧看见在自己家门口,哦,不,在夏弥家门口纠缠的两人。

桑笑侒暗叫一声倒霉,心里却又是庆幸又是失落。她来不及分辨自己的情绪,只想装作隐形人快步走进家门,然而翻钥匙的时候又想不起来是哪一把钥匙,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她胡乱地试着。

“嗨,桑笑侒。”懒洋洋的声音是夏弥的,桑笑侒一僵,很是尴尬的转身。

“院长,夏医生。”

布夏尔冷冷地看着眼前面容清秀局促地涨红了脸的女子,刚才的温柔全不见踪影。夏弥捅了捅他,他不情愿地开口问:“桑医生今天去神经科看病了?身体不舒服?”

桑笑侒一愣,明明是关心的话可是听起来冰冷的扎人。

她答:“是。谢谢院长关心,我最近失眠比较严重。”

她的话掉到了地上,没有人接,也没有人动。

等了等,对着面前两人专注的目光,桑笑侒只得继续说下去:“嗯……我今天跟神经科的医生说,我、我有的时候似乎会出现一些幻觉。当然,也可能是梦境……”

面前的金童玉女快速地对视了一眼,夏弥打断了她:“桑笑侒,我今天又忘了买方糖,你买了吗?”

桑笑侒迅速的抬起头来。

夏弥嗤的一笑,明艳不可方物,杏核眼眯起来,眼角飞扬着,掩饰住了不应该泄露的情绪:“你傻看着我干嘛?桑笑侒,你怎么总是呆呆的?”

“我……”桑笑侒脑袋轰隆隆的响,是真的?是真的?!!真的帅哥真的枪?!!

夏弥极具风情地撩了撩及臀的大波浪长发:“不过你这样也挺好的。桑笑侒,好好休息……”她话音未落,就被布夏尔一把拉进了房内,“哐!”的一声合上门。

桑笑侒呆立许久。而后飞速而精准的找出钥匙,进屋,落锁。

然而那个人再没有出现。

每晚桑笑侒下班回来走在走廊里,看到有人就想着:他一定不会出来。看到没人,又开始紧张而后失落。

她开始频繁梦到那双疼痛的眼睛。

她问艾罗:“哎,我问你一个特别俗的问题。你可准备好。”

艾罗拍拍胸脯:“问吧!”

桑笑侒视死如归的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噗——大小姐!!饶命啊!!我想过俗没想过那么俗!!”

桑笑侒的头抽痛了一下:“别叫我大小姐……”又抽痛一下,“回答问题!”

“我信。”

“可是我不信。”

桑笑侒想起自己以前的男朋友,却怎么也记不清他的长相。只记得分手的时候一怒之下将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都付之一炬了。恍惚间,只记得他似乎很高,也曾经忧伤的看着她说:你很适合笑。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非常痛非常痛,她跟自己说,笑啊,笑。

桑笑侒难得心情低落,算来工作一年多,她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她既不爱财也不求名,很擅长知足,并在平淡的生活中寻找小情小趣。

她决定自己慰劳自己,周末她去商场给自己买了几件衣服,又请自己吃了顿大餐。

看到一双球鞋,想起弟弟喜欢踢足球,于是买了一双。

商场促销印度针织罩布,很漂亮的晶紫色,秀有精致的金线,华美且神秘。买了两块,一块给自己一块给艾罗。

总跟朋友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在一起,偶尔独自游荡,也让她觉得挺不错。

她享受这样的安静。午后的阳光下,她微眯着眼,透过睫毛看阳光跳跃,她觉得很是温暖、安然。于是她就笑了。

如同她的名字,笑侒、笑侒。

侒同安,她不能明白,只有小学文化的父母为什么会要弃彼“安”而选此“侒”。她想,也许是当时写错了吧?

可是她很喜欢这个“侒”字,“安”的旁边有一个人,让她觉得踏实,像是被保护。

尽管她的父母全心全意的围在她弟弟的身边,可是,她仍然坚信,给她取这个名字的人,是想要陪伴在她身旁的。

眼角忽然有个黑影闪过,瞬间而已的事情,桑笑侒蓦地坐直了身子。可是任她瞪大了双眼来回张望,也再未看到相似的背影。

但那不知为何,她就是确定,是那个人,那个帅哥歹徒!

她觉得紧张,又兴奋。

快速结了帐出门,街道上人流穿梭,全是陌生的脸孔。

桑笑侒随着人流走,若有所失的,她进了一家电影院。

有人从她身边挤过,另一个人从后面一把将自己推到一边,然后快速的经过她的身边,像是在追前面的人。桑笑侒像个破布偶一样倒在旁边的座位上,任是她脾气再好也要发怒,她挣扎地站起身来,理论的话却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后面的那个穿黑皮衣的矫健背影……

电影竟然是个黑道枪战片,让她不得不想起那个人。尤其那个人现在可能就在这个电影院的一角。

这部片子获了很多奖,评论都说,是真实反映黑社会生活的电影。她看着电影里的杀手握着乌黑的枪,从容的扣动扳机,不能再置身事外。她也认识一个这样拿枪穿黑衣的人!

她竟然不觉得害怕,反而更多的是刺激。啊,她平淡的生活中,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他来了,又走了,他记不得自己,自己却因为他幻想出很多或黑色或白色甚是粉色的故事,用以丰富自己平静如死水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利用了那人,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桑笑侒的个人安危没有被威胁到时的想法。

过一会,她一路道歉弯着腰走到过道,快步走向洗手间。

然而刚进隔间,就听见大门“砰”地合上。她一惊,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直觉再次袭来。她迅速推开门,一个黑衣男人站在女厕洗手池旁,看见她出来举起黑洞洞的枪管!不是他!

桑笑侒吓的腿都不会动了,那人却没有开枪,一手抽出形状诡异的尖刀,杀气迸发,大步冲她走了过来。

桑笑侒下意识的后退,手脚出奇的灵活,进入隔间,划上锁。

同一时间,一个黑影从窗口跃入,拦下那人踹门的脚,两人很快厮打在一起。

桑笑侒看到了那个黑影,她紧紧靠在木板门上,心跳如鼓擂!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那人高大威猛有枪有刀!帅哥歹徒能不能赢还是一回事,即便赢了,会怎么处置自己?

此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报警。

她哆哆嗦嗦的去掏手机,

没有!!

她的手机呢?!她的手机一直都随身携带!!

桑笑侒从未有一刻如此害怕,她渐渐明白,自己似乎被卷进了一场黑道仇杀。她捂住头嘶声尖叫。

“闭嘴!!”是帅哥歹徒的声音。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隔板门被踢开,她狼狈的摔在一边。

帅哥上前扶住她,手势轻柔。

外面一片狼藉,那个黑衣大汉不知所踪。

他轻松的将桑笑侒夹在腋下,在骚动引来保安前,跃窗而走。

我叫蒙尉访

茫茫车海中,帅哥轻松的转着黑色跑车的方向盘,蛇形穿梭。然而走上高速后,却仍有一辆灰色的车紧跟其后。

帅哥一打方向盘,时速百脉急速大转弯,车胎发出尖锐的抓地声音,拐上了一条盘旋山路。

桑笑侒惨白着脸,颤抖的扣上安全带。这样情势完全不由人的情况下,一切惊呼、疑问、愤怒都压在恐惧之下。桑笑侒此时的脑中是完完全全的一片空白,吓的。

帅哥似乎渐渐力不从心,后面的灰车快速追上,几乎与他们的车并驾而驱。桑笑侒惊恐地看见对方的车窗里伸出一把粗口径的手枪,她还来不及提醒帅哥,一个大手将她的头猛然按下。

颠簸中她只觉得车身突然一晃,然后是剧烈的撞击声!而自己坐的黑车蓦然提速,飞速向前。等她再次能抬头回望,那辆灰色的轿车撞在山岩上,整个车前盖掀起。后面一辆黑车追上,停在灰车旁边,快速地下来几个人,将灰车团团围住。

黑色的跑车停在礁石旁边,英俊的男人立在车边。海风猎猎,他穿着黑色的皮衣,更衬得肩宽腿长,气势昂藏。

他的耐心很好,就这样一直站在那里。

车内的女人终于平静下来,推开车门走了过去。

桑笑侒看着辽阔的海面。

A市是一座得天独厚的城市,临海依山,土地富饶。然而在A市这么多年,她不知道原来从此处看过去,海是可以这样的广阔深沉。

面对海,总是让她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使她平静、镇定。她曾经怀疑自己是否在海边长大,而非那个偏远的内陆小城。

她开口:“也许我能听到一些解释。”

男人脱下皮衣,披在她的肩上,她没有拒绝。

他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桑笑侒等了又等:“没了?”她不知道一向好脾气的自己也能这样咄咄逼人,她想她是被逼到了份上。正常人任谁此时也不会有寒暄的好心情。

男人却好心情的笑了一下,竟然伸出手指,爱怜的刮了刮她的脸颊,他说:“我的仇家……可能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桑笑侒猛然后退一步,却不敢打他放肆的手,她怒瞪着眼前一派安然自得的男人。

“怎么可能?!”

“上次,我在你家的按摩椅上按了会摩,后来有点困,就顺便睡了一晚。哦,忘了说,真舒服,你这个椅子买的不错,你倒是挺有眼光挺会享受的。”男人伸手搔了搔眉尾,不是不好意思,倒像是意犹未尽,“啊,对了,那晚上我复制了一把你家的钥匙。后来,有的时候累了,就去按摩下,躺一会。只不过,碰巧你都不在。”男人说完,无限坦荡的看着不可置信、怒火中烧的桑笑侒。

今日的他洗去狼狈,浓眉剑目,清爽的短发桀骜却有序,四肢修长矫健,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出有弹性的光泽,桑笑侒看着他,也忍不住在心底赞一声:好一个英俊性感的男人!

可是桑笑侒仍然无法不恼怒:“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觉得鼻子很酸,这都什么事啊!!

“你快跟他们解释!我不认识你!我只见过你一次!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蒙尉访。桑笑侒,很高兴认识你。”

桑笑侒的头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她不由自主的流出泪来,阳光照在海面上发出刺眼的反光,她闭上眼睛,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喃喃:“可是我不想认识你。”

蒙尉访闭了闭眼睛,而后克制的伸出手去,他的手修长却有硬茧,他仔细地擦拭桑笑侒无声滑落的泪水。

他的声音很轻柔:“桑、笑侒,对不起。可是我想这件事情恐怕会越解释越糟糕。”

“那怎么办?我还要供我弟弟上大学呢,我好不容易得到这么好的工作,我还没找到婆家呢,我不想就这么死了……呜……我不认识你……”桑笑侒眼泪越来越多。

蒙尉访听着她唠叨,却露出一个奇异而温暖的微笑,他的声音低哑却缓慢:“桑笑侒,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这些事情,你都会做到的,只不过要稍等一下。”

“我如果报警你会不会杀了我?”

“我不会。”

“可是别人会是吗?”她的眼光瞄向后来跟上他们,停在百米之外的黑色轿车。

“是。桑笑侒,不要做傻事好吗?我相信你看得出来,这件事情,有些复杂。实话说,我就是给你时间,你报警,也等不到警察。”

桑笑侒满怀希望:“你是警察?告诉我你是警察……或是卧底之类的。”

蒙尉访看着她:“我不是。”

桑笑侒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总体来说,除了听到他的名字后莫名其妙流出来的眼泪外,桑笑侒给自己的表现给予高度评价。她觉得自己有着让自己都惊讶的镇定能力,当然,也许人们在遇到生活以外的惊险时,都会爆发出一种超乎寻常的自控能力。

然而当她回到公寓,看到自己温馨的小家被砸的七零八落之时,她失去了这种自控能力。

她转过身来,拼命捶打跟在身后蒙尉访。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这么害我?!!”

蒙尉访沉默的任她发泄完,然后说:“这里已经非常不安全了,你跟我走吧。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会照顾你的安全。”

桑笑侒挣扎:“那我的邻居怎么办?她也是个独身女人,自己在这里多不安全!”

蒙尉访没办法,跟着桑笑侒去敲夏弥的门,很快门开了,香浓的咖啡味飘了一走廊。

假日里的夏弥披散着头发,一件长T恤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性感的不像话。桑笑侒脑袋中忽然有什么闪过,却很快逝去。

夏弥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猫样的眼睛,很是魅惑的扫了一眼蒙尉访。

“呦~帅哥啊~有什么事吗?”

蒙尉访似乎是因为尴尬没有直视夏弥,桑笑侒急切的开口:“夏医生,你今天下午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夏弥打了个哈欠,白皙的颈项扬起,光洁细腻:“没有啊,我昨天喝多了,刚起来。怎么了?”

“啊……那个,是这样,那个,我朋友……我是说,我家最近要装修,可能比较吵,你……你……”桑笑侒结结巴巴的,她一向不会撒谎。而且眼前的夏弥明明姿态慵懒,却散发出一种非常迫人的气势。

“哦,没关系的。”夏弥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蒙尉访,“那你去哪

里住啊?要不住我这?我这里地方大。”

“啊,不、不用不用!我住我朋友那里!我、我是怕打扰你。你……”

“我?我跟布院长周一在海外有个会,要去半个月呢。我回来你能装修完吗?”

“呃……我不知道,差不多吧……”桑笑侒瞄向蒙尉访,可是他却是低着头站着,并不说话。

“哦,那就到时候再说,我可能也去住朋……”

蒙尉访忽然抓住桑笑侒向后退了一步。

桑笑侒骇了一跳,直觉莫名的高压降临,浑身不自觉紧绷,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