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这个道理之于他掌握在手里。
于是,他的态度重新又强硬起来,果然吩咐了手下,将这一栋照着楼宝原来养父母设计布置完全照搬过来的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楼宝愤愤,却又无可奈何。
“我会为你寻找你的那位……练总,你放心!”这是晚间临走时,他指尖点了点楼宝的唇,很是暧昧不明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楼宝的心被这一句话给陡然又提了上来。她很想理直气壮地回绝他,可那个“不”字在她的舌尖转了转,又忍了下去。
其实她反驳也是没有用的,照着金少的性格,他决定的事从来都不会逆转。与其去求他,不如自己想办法。
不知道红城哥哥在哪里?
他好不好?
为什么一直不来寻找自己?
她抱着手,呆呆地对着窗外的高树发愣。
突然,那窗外的高树的树枝突然摇了摇头,从顶端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衣角。然后,她看见有一只手从落地窗下探了上来,熟门熟路地用一节细小的铅丝一勾落地窗内侧的插销,落地窗的插销嘎嗒一声,被弹开了。
“喂,你还缠着他啊!”落地窗打开一扇,露出一个戴着棒球帽的脑袋来,眼睛满满的都是妒火,环顾了房间一周,气势汹汹地责难:“原来装修好了是给你用的,哼,他还学会金屋藏娇了!”
居然是安娜。
楼宝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她。
“你不是讨厌他吗,不是要报复他吗,为什么又住下了?”安娜拍拍身上的灰尘,找了个就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楼宝倦倦的,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有些疲倦,这一年来,她一直想着怎么去报复金少,怎么样去同归于尽,可是现在,事情却峰回路转了。
她愤怒的源头失去了大半,支撑着她报复的勇气也去了大半。
她倦了,也不想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你还爱着他?”安娜酸溜溜地问。
楼宝叹息:“他杀了我的亲人……”
安娜冷笑,“以失去亲人的名义来复仇,以复仇的名义留在他身边吗?”
楼宝终于愤怒了,站起来。
“怎么,说中了你的心思吗?”安娜继续冷笑,“你可以站在窗口,朝着下面大叫,很快便有人来捉我!”
楼宝瞪大眼睛,不屑她,“我再说一遍,他杀了我的红城哥哥!”
安娜比她更为不屑地笑,反驳道:“那又如何,如果你爱他,是不可能介意的,他杀了我的姐姐,逼死了我的父亲,可是我依然喜欢他!”
楼宝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你一直都知道!”
安娜垂下眼帘,苦笑,“他一直当我是小姑娘,亦或是个不成威胁的对手,我那日,就在树林里……”
她抬起头,蕴着泪,问:“你有我爱吗?”
楼宝说不出话。
“如果没有,请你离开他!”安娜捧着脸,她已经撑到了极限,她可以没有财团,没有自尊,没有亲人,可是她却不能没有金少。
楼宝默默地看着她,很久以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安娜小姐,我也想离开!”
她指指楼下巡逻的黑影,安娜应该比她更知道,这个地方是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的。
安娜撇撇嘴,笑:“总有办法逃走的!”
她之前进来,便是有了途径,这个地方是她陪着金少一起寻来的,原来的地产是安家的,再没有谁有她熟悉这个布局。
“不过,我今天没有办法来救你,我会去打点好一切再来,你要知道,金少为人很谨慎!”安娜见她愿意从这里逃出去,心花怒放,连带着对她的语气也柔和许多。
“放心,我会妥善安排好的!”
安娜晃晃头,攀着树枝又小心翼翼地下去,楼宝不敢探身去看,生怕泄露了她的踪迹。
就跟来时一样,安娜果然寻了密道,安全地遁了出去,楼宝吐了一口气,继续坐在床上,又发了一会儿呆,索性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一闭上眼,总有波光粼粼的海浪在发光,闪得她的眼睛很不安生。
她坐起身来,却听见细细的声音在呼唤她。
“楼宝小姑娘,你听得见吗……”
是大卫的声音,她欣喜若狂。
心也跳得越发地快,像是要蹦出胸膛一样,她也尝试着闭着眼睛集中意志去回应,可是同无数次一样,始终没有任何回音。
她绝望地想哭,颓然坐了下去。
怎么办,她不会用人鱼间的联系……
海底的某一处,站立着叹息着的大卫。
他陆续呼唤楼宝好些时候了,可Bb S·jOOy O O.N E T是信号犹如石沉大海,一去不回,他转过脸去,无力地对着不停咳嗽着的红城苦笑。
“大人,她不予回应!”
前几日,他在睡梦里在幻海里游弋,幻海之上,突然风云变色,这是百年一次的幻海风暴,常年在外嬉玩的人鱼,都有这个概念,他正打算向着水下游去,却看见不知道哪一族的小人鱼,笨笨地在海浪尖上翻滚。
“喂,你在做什么?”他靠过去,却发现那只人鱼他认识,并且他们已经找了整整一年了。
“笨蛋的楼宝小姑娘!”他无奈,拖着她朝着海底游弋。
这是楼宝小姑娘的虚体,实体应该还在岸上的某一处,沉睡着,他必须去汇报给红城大人。
人鱼的虚体是无法游出幻海的,只是一处虚幻的大海,约莫是早些年就形成的,经常会有贪玩的单身人鱼们在睡梦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寻找意中人。
“红城……”他游了一段时间,突然听见浑浑噩噩的楼宝大叫。
他焦躁地回头,看她惊惊慌慌的样子,大叫:“再撑一会儿,我让红城大人赶来!”话音未落,他便看见楼宝的虚体渐渐地淡去,最后消失。
她应该在某一处,已经苏醒了吧!
他游进了清醒的临界点,强迫自己醒转过来,刚一睁开一眼,就激动地张开双臂朝着红城大人的居室冲了过去。
“大人,大人,我有了!”他冲进去大叫,尖叫,号叫……
一屋子的仆人外加水族的高层都转过脸来惊悚地看他。
“大卫,你说什么?”还是红城比较镇定,虽然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身体仍然较虚弱,可是从他的眸子来看,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强大的意志了。
爱鱼如梦by苏素6854-6873
“大人,我有了……”他痛哭流涕,一把握住红城的手。
“噗”所有的脸都抽搐了。
“大卫,你又胡说什么?”红城抚额。
“大人,我有楼宝小姑娘的下落了!”他又哭又笑。这一年他担了多大的压力啊,大人昏迷不醒,大人的未婚妻下落不明。
全族的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他。
就连自家隔壁的小鱼仔都用珊瑚石丢他,“没用的软脚是,妈妈说,大家都不能跟你学,连自家的大人都护不了!”
他闷了!
他心中的爱侣斜睨着他,用鄙夷的神情嫌弃他,“你真不是个男人,连六皇子殿下和楼宝小姐都保护不了,我就知道你没有什么责任心的!这样的人怎么能托付终身!”
呜呜……那一刻他委屈憋闷,泪水长流。
所幸痛苦的回忆,就此戛然而止,他终于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了。
红城的身体还很虚弱,勉强支起身来,面色苍白地朝他看过来,多日不见笑容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淡淡地笑意:“寻到她了吗?”
那一场爆破,他几乎用上了所有的生命力,才将两人瞬间挪回水族,代价却是昏睡了整整一年,从此不能再用生命力了,那胸腔处的生命珠也只剩下延年益寿的功能。
换而言之,他现在,除了长寿,已经和其他人类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大人,楼宝小姑娘刚刚在幻海出现!”他急吼吼地汇报。
红城的眸子一闪,有些失落,“我现在生命力无法使用,就算是睡梦里,也无法进入幻海!”
他很想楼宝,很想很想,可是不尽快养好身子,估计小姑娘见了他,又要自责内疚了。
“她在什么方位,你有没有问过她?”红城又问。
大卫张口结舌,他太兴奋了,以至于忘记了去追问楼宝的下落,等他回过神来,楼宝已经自然醒了。
等待下一次她进入幻海,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你帮我唤唤她吧!”红城低低地咳嗽了两声,神情萎靡得很,立刻有贴心的仆人将他的身后垫上了厚厚的毛垫。
大卫纠结了一下,开始呼唤楼宝。
这是人鱼的技艺,一般满了二百岁的人鱼,都会学着接受呼唤或者是呼唤同类。
楼宝满二百岁的时候,正在陆地,因为变身的原因,失了大部分的记忆,对于呼唤这个技能还不熟悉,所以他们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大人,我感觉楼宝小姑娘没有接收到我深情的呼唤!”大卫很哀怨地回头向红城说道。
一直呼唤了好几次,都收不到楼宝的回复,他绝望了。
“嗯,我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很急躁,但是身处的环境却是安全的!”红城闭起眼睛,轻轻道。
哎?大卫惊讶地看红城,他原来只是安慰红城的,谁知道红城大人居然接下了他的话题。
“不要紧,她是我的,永远是,任何事物都夺不走她!”红城淡淡笑一笑,将身边的药汁都一饮而下。
药汁很苦,可是这些苦意,却让他有渐渐恢复体力的希望。
“大卫,你回来吧,继续做我的助手!”红城喝完那药汁,抬起头来,无所谓地吩咐。
大卫差点痛哭流涕。
水族的高层,立刻就有持反对意见的,“殿下,大卫还很不成熟,要不要换一个更稳妥的!”
红城摇摇头,撇嘴斜睨大卫,突然笑道:“都用了这么多年了,再换人,我怕不习惯!”
所有人都叹息着摇摇头。
这位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太念旧了。以往觉得他神情冷漠,是个心冷的人,谁知道到了今天才知道,他是个内心炙热之人。
他那么强烈地爱护着自己的未婚妻,即便是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那么强烈地维护自己身边的侍卫,能做到携手共进退的贵族,估计水族历史上也只有这一位了。
大卫终于按捺不住,扑过去抱着红城号啕大哭,“大人啊,大人啊……大卫一定以后不再腹诽你的无情了,你尽管践踏我的美貌外表吧,我再也不恨你了!”
“噗”!红城正在喝补汤,一口汤水都喷在了大卫的脸上,然后他咳嗽着,拿起手帕缓缓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看了一眼大卫,嫌弃,“大卫,才一年,为什么你像是老了两百岁一样!”
大卫的意志力在这一刹那全然崩溃。
他跳起来,一边暴走一边念叨:“小黄瓜片,小黄瓜片……”他扮演了一年的文艺小青年,悲伤逆流成河了一整年,现在他终于有心情敷一敷他的小黄瓜了。
“敷完小黄瓜,收拾收拾,我们准备上岸寻回楼宝!”
嘎?大卫转过头来,看见所有人都在摇头,也跟着摇头,“大人,你的身体还很差啊!”
“不要紧,能坚持得住的!”红城轻轻地咳了咳,回答他,声音虽然很轻,可是依然坚定。
所有人都住了嘴,这位殿下向来固执,决定了的事,从来不会反悔,他说要去,必然一定会去。
“大人,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
大卫悲惨了,一夜的时间,他哪有空去挽b bS .JO Oy OO·NE T回他岌岌可危的爱情。
“有意见吗?”红城皱了皱眉头,淡淡问他。
“绝对没有!”大卫流着小泪,迎风苍凉。
23
这几日以来,金少比从前更黏着楼宝,这日晚饭之后,楼宝依旧绷着脸,什么话也不说。
金少也不多言,斜倚在厨房的门框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日在外打拼,只要一回来看到楼宝,心情就会没来由地舒畅。
即便是楼宝再也不像从前那么依赖着他,对他冷冰冰的,他也甘之若饴。
“宝宝,为什么你一直将牙膏挤在碗盆里!”金少忍俊不禁,终于开口。
楼宝大惊,迷迷糊糊地想起刚刚饭后去隔间刷牙,谁知拿着牙膏又回到了厨房,当做了洗涤剂在洗碗。
她迷迷糊糊的,顺手将牙膏丢下,开始往碗碟里倒酱油,浑浑噩噩。
金少皱了皱眉头,等着她自己发现。
结果她灌了整瓶的酱油,依然是浑浑噩噩的,起身,又去隔壁刷牙,这次终于将洗面奶挤在了牙刷上。
这下,金少终于觉得她不对劲了。
“宝宝,你怎么了?”他夺过牙刷,死命抓住她拼命抠着自己指甲的手。
“没有!”楼宝很失落的样子。
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一副快要哭的感觉。
金少托起她的脸来,才被关了三天,她已经憔悴如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目光无神,脸色苍白。
“宝宝,你心情不好吗?”他问。
楼宝摇摇头。
开始拼命地咬自己的手指。
从昨日断了与外面消息以后,她一直都懊恼不已,长期被关在一个地方,她的心情更加恶劣。
“宝宝,跟我说说话!”他央求。
这是他第一次求人,语气里仍然带了一丝霸道。
楼宝抬眼看看他,无精打采的。
“是不是闷久了?”他又问。
楼宝叹气,还是摇了摇头。
“是因为练红城?”他小心翼翼地问。
楼宝再也撑不住,垂着头,很快地板上便湿了一片,世上最凄凉的事情并不是分别,而是偶有音信,两人却处两个世界。
她很难受,这种难受带着绝望。
金少心中大恸,长臂一勾,将她勾进了自己的臂膀里,无可奈何的叹气,“难道我做得不够好吗?”
“不是,你很好!”楼宝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干脆,“可是,我却不能接受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