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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终于分开时,一个欲.望勃发,一个气喘吁吁,竟不知今夕何夕。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滋味儿,他们不约而同地暗忖,然后双双红了耳根。
圣元帝拢好夫人微敞的衣襟,隐忍道,“起来吧,朕送你回家。”
关素衣捂着脸闷闷点头,整理好仪容后才跟随皇上往外走,刚走两步就被握住手腕,强硬地拽到对方身边。路上并未遇见任何人,看来已有侍卫清过场,她努力摆脱掉初次接吻的震撼,小声询问,“皇上,吻也吻过了,您说的话还作数吗?”
圣元帝笑睨她一眼,并未回复,待她脸色越来越白,心情越来越乱时才恶趣味地开口,“自个儿上车去看看。”
关素衣顺着他指尖一看,却见一辆宫车停靠在路边,厚重的车帘垂落下来,不知里面载着什么。她心有所感,连忙疾奔过去。
“爹!真的是你吗?”看见盘坐在车里的男人,她霎时间泪如泉涌,顾不得仪态,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对方,哽咽道,“爹您瘦了!他们有没有用刑?您有没有受伤?”
“不曾用刑,更未曾受伤,只是担心你们,这才瘦了。”关父本打算表现的轻松一点,看见女儿,却难免红了眼眶。也不知上头得了谁的指示,所有人犯都被动了大刑,唯独轮到他的时候便草草略过。但没用刑不代表没定罪,得了徐广志的授意,那些人原打算把他往死里整,九桩人命案子摊在他头上,又不准任何人探视,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原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被问斩,却没料凌晨十分,锦衣卫指挥使周天周大人竟亲自来捞他,还将他带去酒楼洗漱干净,吃了一顿好的,末了安置在宫车里等待。看见盛装打扮的女儿,又看见站在不远处,穿着五爪龙袍的男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哽咽道,“依依,爹害苦你了!”
“女儿不苦!女儿今后要入宫享福的。”关素衣抱住父亲喜极而泣。她真的不觉得苦,只要父亲平安归来,让她立马去死都可以,更何况只是入宫侍君?她四处奔走,下跪磕头,做尽了卑微姿态,却没有任何人来帮助自己。而今只是稍微取悦一下皇上,便迅速达成心愿,两相比较,谁比谁苦?谁比谁贱?
都是求人,她宁愿求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爹,女儿会帮您和祖父达成心愿的。”亲人的平安归来带给她无穷无尽的力量。她低声说完这句话就跳下马车,走到圣元帝身边拜谢,末了粲然一笑。这抹笑容再没有之前的扭捏与焦躁,那么真实,那么美丽,几乎晃花了帝王的双眼。
他也跟着笑起来,握住夫人温热的指尖,淡淡道,“走吧,朕送你们归家。你父亲那件案子,朕会亲自过问。”
“皇上,家父定然是被冤枉的。”关素衣笃定道。
圣元帝颔首应诺,先把夫人抱上车,安置在自己身边,这才与关父交谈。关父虽只是个刀笔小吏,心中却极有成算。衙门里但有异动,他都一清二楚,那九桩命案他均深知内情,且握有洗刷自己冤屈的证据,若非怕连累家人,他早就把证据拿出来了。
二人从案情谈到时政,又由时政谈到治国纲略,竟越来越深入,越来越投契,待马车抵达关家,这才意犹未尽地停止。圣元帝将夫人抱下马车,又扶了关父一把,心中暗忖:难怪徐广志要着力打压关家,原来关先生竟是经国之才,那么曾经享誉文坛的关老爷子又是何等人物?
第198章 番外
关素衣静静站在廊下,身后便是书房,里面不时传来祖父和父亲的朗笑声。他们正与帝王高谈阔论,嗓音里饱含着受到赏识的激动与喜悦。搬来燕京四年,关素衣看着他们一日比一日落魄,一日比一日沉寂,心里真如刀扎一般难受。
都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话虽然粗糙了一些,却也是至理名言。哪个男儿没有扬名立万的雄心壮志?哪个男儿没有位极人臣的勃勃野心?祖父和父亲甘愿卖掉田产举家迁徙,为的不正是实现心中抱负吗?
如今他们得到面见帝王的机会,能够畅所欲言,一展长才,也算不枉此行了。
关素衣站在温暖的阳光里笑了一会儿,这才去后院帮厨。关渺正在剥豆子,明兰守在灶台边烧火,仲氏拿着锅铲炒菜,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飘得到处都是,令人垂涎三尺。
“娘,我也来露一手。”她边说边挽起袖子和面,偏在此时,一名老婆子跑来说道,“夫人,小姐,族长派人来接二小姐归家。”
关渺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扔掉豆子,跑到仲氏身后藏起来。关素衣正准备去前院把人打发走,却见娘亲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说道,“归什么家?二叔已经写了契书,把渺渺过继给咱们了,统共给了五百两银子,白纸黑字写得真真的,他若是反悔,咱们便去衙门告他!渺渺根本没上族谱,他说破天去也不占理。”
“什么时候写的契书?”关素衣竟从未听说过此事。
“你爹入狱前请他喝了一回酒,把他灌得烂醉才引他签了字,盖了章,按了手印,他抵赖不得的。”仲氏将文书抖得哗哗作响。
“既如此,这事就好办了。”关素衣笑道,“我就知道爹爹办事向来牢靠。王妈,你去回了他们,便说家中来了贵客,不便招待,他们若想把二小姐要回去,那就公堂上见。”
老婆子点头应诺,匆忙下去了。族长派来的仆役事先已经打听清楚,得知关素衣很有可能会被长公主殿下送进宫伺候皇上,被拒之后非但不敢耍横,还赔了几句小心,这才告辞离开。
短短半日,毛氏因一块糕饼就想把庶女饿死的事已传遍燕京,林氏的说辞亦被众人所知。时下,思想僵腐的人虽然很多,但真正做学问的名宿大儒却都对此事表达出极度的反感。有人抨击毛氏“以理害命,失之于仁”,有人喟叹“天道或不可尽爽也”,原以为能凭借此事博得声望的毛氏与林氏,反倒成了心狠手辣的代名词,一时间备受非议。
仆役把关素衣的话带到后,关氏族长终于打消了把庶孙女接回来的想法,反把儿子拎到跟前狠狠骂了一顿。
与此同时,圣元帝结束与关家父子的恳谈,用罢晚膳便告辞离开。关素衣主动提出相送,待马车跑出去老远才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低声道,“皇上,这是祖父与父亲平日积攒的手稿,民女想请您看一看。”
圣元帝接过厚厚一沓文稿,仅翻看了前面两页就沉溺其中,如痴如醉。这是关老爷子写的一篇策论,从人口、土地、农耕、军事、政体、民生等各个方面阐述了魏国的弊端,并给出了切实有效的解决方法。只可惜从落款的时间上看,文章完成于建国元年,离此时已四年过去,倘若一开始就采纳这些建议并贯彻实施,魏国必不会像现在这般风雨飘摇。
这篇策论深谙制衡之道,与他现在采取的制衡之道完全是两个极端。一则建立在笼络民心的基础上;一则建立在笼络权贵与世家的基础上,而国之本为民,民心不稳又何谈江山社稷?
“错了!”他扶额苦笑,“朕竟然从一开始就错了。”提携寒门本无错,错就错在选择了徐广志作为寒门的代表。此人急功近利,最善钻营,竟在极短的时间内笼络了一大批党羽,然后排除异己,互相倾轧。于是寒门与世家斗起来,文臣与武将斗起来,汉人与九黎族人斗起来,整个朝堂都充斥着戾气,令他不得不祭出锦衣卫,这才能压制一二。
然以暴制暴无异于饮鸩止渴,他也想广施仁政,造福于民,但财富与权力都被贵族摄取殆尽,国门外又有薛孽与胡人虎视眈眈,百姓的生存空间一再被剥夺侵占,境况并不比建国前更好。
若是他当年好生斟酌一番,重用关老爷子和关先生,现在的魏国肯定大不一样。
懊悔的情绪汹涌而来,他急忙翻看后面几篇文章,然后更为叹服。文稿显然被夫人精心整理过,从建国元年到四年,随着时间的推移,老爷子对治国方针的阐述也在发生变化,及至最后一篇,仅一个标题就令他呼吸微窒——立法、分权、集权。所谓分权,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集权。
具体的细节,老爷子并未手书,正当圣元帝大感失望时,却又翻到关父的文章。若说老爷子是掌舵者,那么他就是实干家,就如何立法、如何分权、如何集权,竟足足写了二十几页纸,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叫人看得情绪激荡,不忍释手。
难怪九条人命案子摊在头上,他却能拿出那般有力的证据,关先生果然胸有丘壑。
圣元帝首次遗忘了夫人的存在,心无旁骛地拜读二位先生大作。关素衣见他如此,嘴角不由翘了翘,这才打开身旁的木匣,仔细查看父亲交给皇上的证据。身为法曹胥吏,起草公文,录入原告或被告供述是最基本的工作,而文字能救人亦能杀人,这一点父亲十分清楚。
是以,他经手的每一桩案子,若是背后藏有冤情,他就会故意滴一滴墨水在公文上,然后以脏污为由重新抄写一份,交予上峰签名盖章,末了把原来那份藏起来作为案底,别人问起时便说已经烧毁了。待到事发,上峰果然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而他本可以联络妻女,让她们取出证据上告,考虑到徐广志权势滔天,恐怕难以告响,最后反而落得家破人亡,这才选择隐忍。
何谓一字杀人?譬如第一桩抢劫杀人案的犯人有七个,按照律法,首犯当斩首示众,从犯流放千里。首犯的名字写在前面,从犯的名字写在后面。法曹官员收受了主犯送来的千两纹银,便把他的名字写到最后,让别人顶上,这就害死了一条人命。又有一桩案子乃山匪夜闯富户杀人夺财,因官匪素有银钱往来,少不得袒护一二,便将供词里的“由大门入”改为“由犬门入”,仅多加一个点,被抓的二十几名匪众竟只关押半年就放出去,然后重操旧业,大肆杀戮。
为何如此?盖因魏国律令有言,盗窃罪与抢劫罪不可同一论处,前者轻罚,后者重判。爬狗洞显然是偷盗行为,不似撞开别人大门,乃土匪行径,故法曹官员只需定下盗窃罪,便能替这些罪大恶极的暴徒开释。
种种离奇而又含冤染血的案件不可详述,若非父亲心有成算,每有可疑公文都会仔细审阅,留下案底,现在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就算留下证据又能如何?他被关在牢里不准探视,等家人发现这些证据,他或许已经成了刀下亡魂。而自己求告无门,又能找谁伸冤?倘若不小心让陷害他的官员获悉,全家都得搭进去。
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活着就是如此艰难,难怪父亲总会拿出钱财接济那些被叛死刑的犯人家属,却是因为这个缘故。关素衣放下公文,久久不语。
另一头,圣元帝也看完几篇策论,叹息道,“夫人坐过来一些。”
关素衣正浑身发冷,闻听此言只犹豫了片刻就挪过去,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两人互相依偎,彼此取暖,沉默了大半天才双双叹气,像是约好的一般。
圣元帝阴郁的心情立即放晴,笑问,“你叹什么气?”
“叹世道缭乱,生活艰辛。”关素衣话音刚落就用力咬了咬舌尖,暗恨自己口无遮拦。当着皇上的面说世道不好,岂不等于骂他昏聩?她偷偷瞥对方一眼,却看见一张温柔而又无奈的笑脸。
“世道缭乱是朕的错。朕治国无方,这才令百姓罹难,生灵涂炭。”圣元帝附在她耳边低语,“夫人且看着,在朕有生之年,必要还你一个太平盛世。”
“不是还我,是还天下黎民。”关素衣纠正一句,末了暗骂自己管不住嘴。
圣元帝却被她每每想克制,却总也忍不住说实话的痛苦表情逗笑了,一面含住她殷红的唇瓣,一面笑着附和,“夫人说得对,是还天下黎民。”如今才建国四年,他还有时间去改变现在的一切。
关素衣起初只是僵硬地坐在他腿上承受,末了实在撑不住,这才像融化的雪水一般瘫软在他怀中。他的吻柔情而又霸道,浅尝过后便是深深的索求。她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染上了他的气味,被吻得快要窒息,张开嘴想喘气,却迎来更凶猛的进攻。
她从未遇见过如此直截了当的掠夺,脑子糊成一团,什么都不能想,只能紧紧攀住他,像攀住一根救命的绳索。
第199章 番外
长公主似乎很看好关素衣,翌日就安排她入宫,且事先向圣元帝讨要了一个容华的位份,算不上高,却也不低,至少不用看旁人脸色过活。
仲氏闻听消息大松口气,这才开始替女儿收拾行李。老爷子对着帐顶长吁短叹,连说自己老而不死,拖累了家人,应该早点下黄泉才对,骇得关素衣痛哭起来,跪在床边连连求他一定要保重身体。
关父也苦口婆心地劝解,直说长辈去了,将来依依受了委屈谁来替她做主,这才打消老爷子的死志。都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关家人表面看上去各有脾性,实则骨子里很像。他们把亲人看得极重,把自己看得很轻,若是能让家人过得更好,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牺牲自己。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在苦难中一起走过,谁也没有抱怨谁,谁也没有放弃谁。
临走之前,关素衣拿出一件外袍快速缝补,缝着缝着便掉下两行眼泪。
关父推门进来,叹息道,“这件长衫是做给老爷子的吧?”
“嗯,夏天快到了,给他做一件轻薄的长衫,这不,只差一点点就收尾了。现在赶紧做出来,让他试穿看看,若不合身,我也没法替他改,只能劳烦母亲。”关素衣咬断线头,顺手擦了一把眼泪。
“他的衣裳都是你做的,肯定合适。”关父沉默片刻,又道,“后宫与朝堂一样,也是纷争不断。爹害了你一次,不能再害你第二次,你入宫之后什么都不用考虑,只管好好伺候皇上。皇上的恩宠才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而非所谓的显赫家世。我和老爷子既不用你提携,亦不用你照顾,相反,我们会谨言慎行,低调为人,努力不拖你后腿。家世低微也有家世低微的好处,至少皇上无需忌惮你,这才能多宠爱你一分。”
关素衣本已擦干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哽咽着答应。
临到正午,眼见宫车已等了许久,一家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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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殿?这里就是我的居所吗?”抬头看着悬挂在门楣上的烫金匾额,关素衣满脸茫然。凤鸣,寓意似乎有些大了。
“回娘娘,这是皇上特意为您挑选的宫殿,殿里已经布置妥当,您四下里看看,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奴婢再让人来改。”一名容貌清秀,眼神灵动的宫女笑盈盈地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关素衣并未挑什么毛病,四处走动走动,熟悉一下环境,这才坐下询问宫中情况。
那宫女耳目十分通达,问什么都能答上来,且熟知宫中隐秘,是个极能干的。当她率领众宫女跪下,求主子赐名时,关素衣正巧打开妆奁,取出一枚金叶子把玩,顺嘴便叫她金子,其余人则得了个极为优雅的名号。
金子嘟了嘟嘴,似乎有些不情愿,“娘娘,为啥她们都叫梅兰竹菊、春花秋月,偏到奴婢这儿竟成了金子?”总觉得好俗气啊!
关素衣偏头想了想,自个儿忍不住笑起来,“我也不知,总觉得你就应该叫这个名字。所谓大俗既大雅,要不然世人怎么都爱金子呢?”
金子思忖片刻,这才拊掌赞道,“您别说,这个名字稍微琢磨琢磨还是很好听的,越念越顺耳。好,奴婢日后便叫金子了。”她从未取过名字,在暗部只有一个编号,心里少不得偷乐一阵儿。
明兰本还担心宫里的人不好相处,见了金子才算松口气。二人把堆放在外殿的箱笼打开,一一整理归置,关素衣则坐在内殿的软榻上发呆。入宫侍君非她本意,她也没有争宠之类的想法,只但愿不要惹怒皇上,连累家人落罪便好。皇上究竟是怎样的人,她多少知道一些,不欺瞒不算计,坦荡大方、全心全意便是应对他最好的方法。
而这一点恰恰是关素衣为人处世的原则,倒也无需过多担忧。想罢,她拿出金子交予自己的名册翻阅起来,刚看两页,外间便传来宫女、内侍磕头请安的声音。
她连忙扔掉名册,跑去迎驾,膝盖尚未弯下去便被大步走来的圣元帝拉入怀中,轻轻拍了拍脊背。
“这里如何?住着可还习惯?”走到内殿,在软榻上坐定,他展开双臂,蓝色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关素衣僵硬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在他臂弯里落座,腰杆挺得笔直,语气也十分严肃,“回皇上,凤鸣殿很好,民女很喜欢,起初总有些不习惯的地方,日子长了便好了。”
“怎么还以民女自称?”圣元帝一面低笑一面把人抱坐在腿上,嗓音黯哑,“日后你便是朕的女人了。”指尖滑到她腰间,轻轻拨弄鸳鸯玉佩的流苏,又顺着流苏挪到她腿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
关素衣忍不住抖了抖,察觉到他笑得越发恶劣,这才勒令自己放松下来。入宫之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反正早晚也要捱过这一遭,顺从总比反抗受的罪少。她可以举起玉枕砸破赵陆离的脑袋,换成皇上,却连对方一根头发也不能伤及,否则便是弑君大罪,要诛九族的。
她不断调适着心情,身体也慢慢变得柔软,终于小心翼翼地往皇上怀里靠了靠。
圣元帝短促地笑了一声,末了抱着人躺倒在软榻上,叹息道,“朕等了你大半天,着实心不在焉,竟不知早朝时议了何事又见了何人。如今抱住你,朕才觉得头脑清明了些,莫非这就是中原人说的丢魂?”
关素衣脸颊涨红,眼睛死死盯着男人胸前的布料,完全不敢往上看。她还从未听见过如此奔放的情话,分明觉得很羞耻,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
圣元帝侧耳聆听片刻,不免又笑一场。他一一摘掉夫人头上的发簪,呢喃低语,“夫人,朕等的你好苦!”话落将她压在身下,十指紧扣,定定凝视。
关素衣无所遁形,脸颊越发红得滴血,想用手遮挡,却偏偏被对方握住,只能转过头,小声哀求,“皇上,您别这么看我。”
“朕的女人,朕还看不得了?”圣元帝慢慢垂头,鼻端喷出灼热的气息,“朕不但要看,还要吃了你。”最后一个字被他堵在两人紧紧相贴的唇齿间。
这是一个火热的,缠.绵的,浓情蜜意的吻,带着几分小心与迫切。他放开夫人双手,改去捧她滚烫的脸颊,不容许她闪躲或退避。长长一个深吻结束,他把瘫软成一汪水的女人抱起来,快步朝雕花大床走去。
“皇上,此时还未入夜。”关素衣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那么甜,那么腻,根本起不到规劝的作用,反而像刻意勾引一般。
圣元帝眸色果然暗了暗,直接将她压在大红的锦被上,肆意交缠。
明兰和金子从中午等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半夜,这才终于把热了好几回的膳食送进去。下半夜,凤鸣殿里又叫了两回热水,折腾到凌晨才算消停了。
关素衣察觉到垫在自己脑后的胳膊动了动,立即便清醒过来,末了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她从不知道夫妻敦伦竟如此惊心动魄,时而欢悦,时而空荡,时而高高抛起,时而又重重落下,令她起起伏伏,忘乎所以。眼角余光瞥见自己肩头密密麻麻的红印,她连忙去拽被子,却被一只大手揽过去,被迫压在帝王强壮的胸膛上。
“皇上,臣妾伺候您早朝。”她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身下的男人。
圣元帝低低笑了两声,又摁住她后脑勺,夺走一个深吻,这才精神百倍地起床,“你继续睡,朕习惯自己穿衣。”话落已光.裸.着身体下床,宽肩窄腰,猿臂长腿,肌肉精壮,一看就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关素衣看了一眼便飞快挪开视线,末了忍不住又看几眼,这才拉起被子盖住脸庞。
圣元帝哈哈大笑起来,连人带被子一块儿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又吻她漆黑的发顶,哑声交代道,“昨晚累坏你了,再睡一会儿,睡醒便来未央宫陪朕。”
关素衣闷闷点头,等人走远才钻出被子用力吸气,满心都是羞耻感。她哪里还睡得着,略躺一会儿便起床洗漱,刚捯饬整齐便有长乐宫的人来传话,说是太后想见关容华。
关素衣不敢怠慢,换了一套较为隆重的礼服准备出发,却见金子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低声说道,“娘娘,您先喝了解药再去。”
“解药?”关素衣心头一颤。
“娘娘以为皇上为何总无子嗣?一则他看不上那些女人;二则,宫里的嫔妃都被太后下了绝育药。她想断了皇上这一脉的骨血,让自己的嫡亲孙子继承皇位。别人能不能生,皇上不在乎,但娘娘却不同。快把药喝了,待会儿去太后宫里,她让吃什么您就吃什么,不用防备。”金子举起药碗催促。
关素衣连忙压下纷乱的思绪,快速把药喝光。
第200章 番外
关素衣绕行在草木萋萋的御花园里,再往前走,穿过一条九曲回廊便是长乐宫。分花拂柳之间,她隐约听见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人说话,离得近了才辨明“皇上、命硬”等字眼。她悄悄走过去,又举起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跟随在她身后的宫女、内侍立刻屏住呼吸,隐匿行迹。
“听说皇上又看上一个汉人女子,昨天刚带回宫就封了容华之位,很是宠爱。”这道嗓音十分尖细,应该是名内侍。
又有一名宫女搭话,“皇上那命格也只敢碰汉人女子,且还是家世低微的,否则把人克死了,他怎么向朝臣交代。叶婕妤早前好好的,最后不也暴毙而亡了吗?听说皇上是恶鬼转世,划破了……”
该宫女仔细描述了皇上出生时的场景,末了感叹道,“可怜这位关容华,还以为入宫是来享福的呢,谁知竟一脚踏入鬼门关。你且等着,她必与叶婕妤一般,不出几年便会被克死,倘若坏了皇上的子嗣,那更惨,指不定哪天就被划破肚皮,也生一个小恶鬼出来。听说皇上时不时便压不住鬼气,会显出原形,青面獠牙,赤红眼珠,逢人就杀,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见过没有?”
“亲眼见过的人都下黄泉了,哪里还能站着与你说话?”内侍嗓音有些发抖,显然吓得狠了。
接下来二人又嘀嘀咕咕说了一些闲话,无非是皇上如何残暴弑杀,如何命格诡谲,如何身世离奇。
关素衣静静站在原地,表情淡然,明兰和金子则频频朝她看去,一个惊骇难言,一个义愤填膺。当金子跨前一步,准备出手教训假山后的两人时,却被她拦了一下。
就这片刻功夫,两人已经走远,关素衣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是一出离间计而已,无需在意。”倘若换个人听见那些可怖的内幕,或许会吓得六神无主,从而疏远躲避皇上,却半点扰乱不了她的心神。
她有脑子,能分辨好坏,虽然入宫之举实属无奈,但皇上救了父亲却是真的。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一句话便能定人生死,然而在毫无付出的情况下,关素衣从不指望他为自己保驾护航。说到底,世人的关系大多趋于利益,有来有往,有得有失,既不愿付出又想赚取回报,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所以她心甘情愿交付自己,并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她对皇上没有怨恨,相反还颇为感激。他虽然作壁上观,等着自己屈服,却到底护住了父亲,若非如此,几轮酷刑施展下来,父亲恐怕会冤死在牢里。
至于他的命格、身世,还有谁能比自己更清楚?想罢,关素衣摇摇头,继续朝前走。父亲说的果然没错,后宫与朝堂一样,皆纷争不断,此前皇上心魔未除,于是对孕妇和孩子颇为忌惮,这才未曾宠幸后宫嫔妃,反倒把太后的心养大了。最初,她或许只是想膈应皇上,取得一定的心理平衡,因为自己过得不好,所以别人也甭想好过,却没料竟歪打正着,逼出了皇上的心魔。
她看着皇上一天比一天疯狂,一天比一天失控,想来应该很得意。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没能感到满足,一面给后宫嫔妃下.药,一面在心灵上诱导掌控她们,让她们视皇上如鬼怪。
人人都觉得你不正常,人人都说你是异类,这样的话听多了,谁会好受?难怪皇上不愿宠幸后宫嫔妃,他不仅忌讳自己的身世,也厌憎那些人的嘴脸。
关素衣想了一路,已然明白今后该如何行事。总而言之,她和皇上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余者皆敌,不能采信。胡思乱想间,长乐宫到了,她毕恭毕敬给太后行礼,然后假装心不在焉地坐下,话不多说,眼不乱看,问什么答什么,仿佛十分乖顺,双手却握成拳头,泄露了内心的恐惧与忐忑。
太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态度也就和蔼起来,笑呵呵地说了许多话。少顷,皇后徐雅言带着六皇孙前来请安,在太后下首坐定后意有所指地问道,“关容华既已入宫,想来你父亲那桩案子便不了了之了吧?”
什么叫不了了之?岂不是暗指父亲的确犯了死罪,却因自己以色侍君的缘故被开释了吗?关素衣头一次对某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反感,当即冷道,“回娘娘,案子并未不了了之,如今还在彻查。家父手里握有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那九桩命案均为冤案,罪魁祸首早晚有一天会被绳之以法。家父行端坐正,俯仰无愧,就算对薄公堂也不怵,只怪某些人公报私仇,栽赃陷害,污了头上的官帽,也污了青天明镜。”
她略微停顿片刻,又道,“臣妾入宫之前依稀听说娘娘的兄长也被卷入一桩人命案子,也不知是谁胡乱造谣,竟说令兄长肆意开挖上游河道,保住了自己治下的郡县不受水灾殃及,却使下游数万民众被洪水淹没,或命丧黄泉,或流离失所,真是惨绝人寰。臣妾一听这话就是假的,世上哪有那等禽兽不如的东西,只顾自己政绩,却视黎民百姓为蝼蚁。倘若真有这样的孽畜,不说百姓如何痛恨咒骂,就是老天爷也得降下雷霆劈死他。”
眼见徐雅言脸色变得铁青,她继续道,“然而,臣妾听闻令兄长自幼饱读圣人之言,不但才华出众,品德亦十分高洁,又哪里会做下那等天打五雷轰的恶事,可见谣传半分也信不得。娘娘莫忧心,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待皇上彻查下来,定会还令兄长一个清白。”末了倾身一拜,语气笃定,表情诚恳。
徐雅言被她一口一个畜生地骂着,心里气得要命,偏偏还得微笑道谢,本就对她怀有七分不喜,现在竟变成十分。她朝太后看了一眼,目中流露出焦虑的神色,可见对自己兄长的事亦很清楚,这是求太后救命来了。
太后想把六皇孙过继给皇后,自然不怕她惹麻烦。有麻烦才抓得住把柄,抓住了把柄才好掌控。她略一思忖便决定应下来,于是准备把关素衣打发走,偏在此时,三位皇子妃带着各自的孩子前来请安,将太后团团围在中间奉承。
撵人的话不好张口,太后只得冲皇后使了个眼色,让她少安毋躁。
关素衣被众人挤到一边,却也没觉得不自在,端起茶杯浅饮一口,然后拿起糕点啃食。她能感觉到长乐宫里的暗潮汹涌,皇位只有一个,皇孙却很多,且个个背景雄厚,只因六皇孙聪明伶俐,懂得讨好太后,便把储君的位置让给他,其余人哪能甘心?
只要皇上一天不点头,几位皇子妃之间的争斗便不会停歇,而皇后被夹在几大势力之间,早已成了最危险的那一个。可怜她已站在风口浪尖却不自知,还当未来多光明呢。
思及此,关素衣垂眸暗笑,笑罢又微微发冷。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的通禀声,众人连忙停下明争暗斗,走出去迎接。如今谁能获封太子,全在皇上一念之间,向来对他避如蛇蝎的皇子妃们也不矫情了,上赶着巴结起来。
圣元帝并未掩饰自己对夫人的宠爱,走过去将她拉起来,安置在身边,这才摆手让众人免礼。太后稳稳当当坐在主位,问道,“皇上,日前哀家问你那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众位皇子妃全朝他看去,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热切与野望。
圣元帝握住夫人白皙的小手,语气散漫,“朕还在考虑。几位侄儿都是可造之材,年岁又还小,此时便立储君未免有些草率。”
除了大皇子妃,其余两位皇妃均暗暗点头。
太后唯恐夜长梦多,还想再劝,却听皇上继续道,“这样吧,先把老三、老五、老六,分别交予沈婕妤、盘婕妤和皇后抚养,等他们年岁再大些,显出脾性与才能,朕再定夺。”
这种安排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彻底将三位皇子妃割裂开来,又离间了她们与太后的感情,更让沈婕妤所代表的地方豪族、盘婕妤所代表的九黎贵姓、皇后所代表的新兴权贵,各自站了队。而被排除在外的世家定也不甘落后,少不得使些手段抢夺机遇。种种势力均被孤立,形成互相牵制,互相打压,互相平衡的关系,暂且稳住了朝堂。
而在夺嫡的过程中,皇上完全可以作壁上观,待几大势力彼此争斗削弱,他便能慢慢掌控全局。
哪怕有人看透了他的意图又能如何?利益就摆在那里,你不去争抢,多的是人取而代之。至少另外两位皇子妃对他的安排极其满意,已跪在地上谢恩了。太后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无论哪个上.位,都是她嫡亲的孙子,她不能为了六皇孙就把其余人摁死在原地,平白寒了几位儿媳妇的心,也寒了她们背后站立的几大贵姓。
左思右想,太后终于点头道,“那便照你说的办吧。”
圣元帝感觉到夫人挠了挠自己掌心,不免微笑起来,而大皇子妃和徐雅言则变了脸色。
第201章 番外
皇上既已发话要认养三位侄儿,沈婕妤和盘婕妤便飞快赶来长乐宫谢恩。太后起初还有些为难,后来一想,三个孙儿都有希望登上皇位,总好过把筹码全押在六皇孙一个人身上。这样岂不是更稳妥?
想罢,她又见关容华喝了茶水,吃了点心,临行时拿走一盒加料的胭脂水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哪怕自己的儿子全死.光了,到最后,魏国国君的位置不一样落在她孙儿手里?这就是命中注定。
她心里颇为自得,也就不会去在乎皇上宠爱哪个嫔妃。他沉迷于女.色才好呢,若是因此耽误了朝政,几个孙儿的赢面就更大了。徐雅言等人也不会上赶着去争宠。她们一则害怕皇上阴晴不定的性子,二则为自己安排好了后路,只要养熟了三个小皇孙,未来可期,哪里还用仰仗皇权?
故此,关素衣想象中被排挤打压的场景并未出现,恰恰相反,没人在乎她入不入宫,得不得宠,在旁人眼里,只要她近了皇上的身,便相当于一个死人。这可真是……
关素衣摇头笑叹,起初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现在已完全平复下来。
“笑什么?”圣元帝把人带回未央宫,安置在身边,然后打开奏折翻阅。但他的注意力总会被夫人吸引过去,她的一颦一笑比政务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