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庭弯了弯唇,停住敲在膝盖的手指,“该我问你了。”
这个人,记得这么清楚…
“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错事,你会不会怪我?”
沈恬将被子往身上移了移,“错事啊?喜欢上别人让我原谅你?”
“我只爱你。”
“该我了,喜欢什么书?”
许南庭嗯了一声,“你喜欢的书。”
沈恬腹诽,哪有这么懒于回答的,许南庭看出她的嫌弃,失笑,“会不会怪我?”
还是这个问题。
一秒。两秒。三秒。
“不会。”沈恬笑着看他,“喜欢什么电影?”
近乎玩笑般的你问我答,许南庭却终是在这一刻才如释重负,她笑得没心没肺,他也笑,“不看电影,谈何喜欢?”
沈恬吃惊的看着他,“不看电影?”
“那是无聊人才做的事。”
切。沈恬撇嘴。
这一晚,沈恬问了他好多问题,他却只是近乎执拗的对好多问题都避重就轻,简而言之,就是大体来说她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
最后,她问的困了,直打哈欠,竟慢慢的睡着了。
迷糊里,只依稀记得许南庭将她抱着放在床边,替她掖好被子,还有朦胧中,额头淡淡的一个吻,那句…我爱你,胜过一切。
门轻轻的被关上,许南庭点了支烟,站在窗台,心却久久不能平复了。
天际一片繁华,梦里尽是璀璨星光。
时间如飞似的,一晃眼已经是六月底了。
这几天许南庭去外地了,至于去了哪里,沈恬没有过问,他也没说,只记得他走前欲言又止的模样,引得沈恬一阵好笑,这个男人别扭的有趣。
她一直有偷偷和吴嫂学手艺,如今简简单单的几个像样的拿手菜还是拿得出来的,吴嫂家里如今也到了忙天,每天来回奔波做饭赶不过来,便和她说了辞活的事情,她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等许南庭回来以后,她做给他吃。
不过,小镇上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早晨,沈恬还在收银台数着钱,隐隐约约听见门口的躁动,刚探出头便听见黄兜儿语气沉重的说:“出事了!”
她微微愣住,不明所以,黄兜儿的表情让她心里一惊,“怎么了?”
黄兜儿闷着脑袋直接就拉开身旁的板凳坐了上去,低着头看着地面,顿了有十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低的压抑沉重,“记得那个泠泠吗?没了。”
泠泠?十几天前来超市买东西的那个秀气羞涩的女孩子。
沈恬心里猛地一揪,像是有一块石头重重的压着胸口,她慢慢的问:“是…”
她话还没说完,黄兜儿已经接上,“今早在城西的桥下发现,已经闷了十几天了,身体已经浮肿的不像样了。”
她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样子,明眉大眼,唇红齿白。
“警方调查怎么说的?怎么会…”她将头偏向一边,说不出话来。
黄兜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是自杀的。”他说完又顿了顿,“看见她的时候,她穿的还是你给的那件衣服。”
沈恬没有开口,坐在板凳上,手里的钱零零散散的掉在桌子上,刚刚已经快数到头了,如今又乱了,她的心也乱了。
女孩还那么年轻,那么活力,她的一辈子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顿时觉得心隐隐的钝痛,她有些不知所措,超市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压抑,两人都没再说话,过了一会,便看见有两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看起来比较沉稳斯文,后面跟着的那个则是挺拔威武的样儿,两人的身高都和许南庭差不多,看起来一米八三的个子,表情是一致的沉痛。
“你好,我是县公安局景山,想和你了解一些事情。”为首的男人向她走了过来,率先开口。
“我是言羽。”后面那个男人也自我介绍道。
沈恬愣愣的点头,黄兜儿也反应过来,站了起来,沈恬从收银柜里走了出来,指了指隔间,“那边坐吧。”
四个人两两对面,景山看着对面有些拘谨的女孩子,不禁放缓了语气,“别介怀,只是循例问一些事情。”
“请问。”沈恬坐直了身子,等着他开口。
“五月七号,你见过这个女孩吗?”景山拿出衣服口袋里那张照片,指了指上面的女孩。
沈恬点头,“她来超市买东西,我还借了她一件衣服。”
之所以日子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天她做菜弄得厨房一片狼藉,晚上回房间专门做了日期记号,打算看看从那天起自己的手艺需要多少天进步,还有就是…
那天,许南庭吻了她。
印象里,许南庭第一次吻她,是07年,她生日那天。
她刚从学校上课回来,那时候黄兜儿还没有来帮忙,她闲着就在超市的隔间休息,那天兴许是太累了,回到家直接就回房睡觉了。
一觉睡到太黑,朦朦胧胧中听见门外有声音响动。
之前,许南庭提过找个人陪她呆在家,她不喜欢那样,如今,倒真是有点害怕了。
她很小心的慢动作下床,从里到外打开一个门缝想瞧瞧,结果外面一片漆黑,起初沈恬以为是幻觉,便又自己壮胆走了出去,这才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她吓得后退,今天并不是周末,那个黑影是许南庭的念头立即被否定,随即,灯被人打开。
是许南庭。
她快哭出来了,似乎心脏已经不是自己的,接着,许南庭走了过来,脸色有些暗沉,“不关大门,就睡觉?”
她还沉浸在刚刚的气氛里,许南庭叹了口气,走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她声音软软的,轻声叫他的名字,“许南庭。”
“嗯?”兴许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不好,他声音缓了缓,吭声。
“我刚刚很害怕,如果…”她话音未落就被许南庭打断,“没有如果。”
他又叹了口气,“还是找个人和你住,不然我不放心。”
沈恬没有回答,只是闷闷的靠在他的胸口,糯糯的问:“怎么今天回来了?”
许南庭安慰似的抚上她的背,“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什么?”
“唉。”他轻轻摇了摇头,将她的脑袋从他怀里抬起,看着她的眼睛,“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她恍然,她很想说能不能别再离开,或者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西渚与你1-2
可是这个机会一直都没有,他安排她呆在西渚有他的道理,她从没想过反驳,却也是心心念念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不知道。
她又低下头,没有看他,“不想。”
“唔,为什么?”他扬眉,问。
她皱了皱眉,直接将头埋进他怀里,声音里带些浮躁,“就是不想。”
“恬恬。”他低声叫她,“抬起头。”
过了两秒,她才缓缓抬起头来,然后,便是他越来越近的脸,他的唇轻轻辗转在她的唇上,贴着她的唇线移动,边吻边说:“这个礼物喜欢吗?”
她被他吻得愣住,直到他放开她才渐渐缓过神来,神色不明的看着他,他说:“傻姑娘,喜欢吗?”
她的泪水轻轻地划过脸颊,他温柔的擦拭,慢慢的,指腹所过之处,都有他的余温,他笑了笑,“这么爱哭,嗯?”
“许南庭,你这个混蛋。”
“嗯,我是。”
那晚,是他们认识几年来,沈恬最开心的一个夜晚。
但她却不知道,那晚过后,许南庭便杳无音信,只是留了张便条。
上面用黑色的钢笔写着: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每一个字都刚劲有力,力透纸背。
这一等,便是两年。
那两年,她住在学校教师公寓。
他回来那天,天下着小雨,她刚下课回公寓,远远就看见那个,高高瘦瘦的,打着伞站在门口,嘴角还叼着烟,胡茬还没修理干净,她顿时就笑了,许南庭,这辈子,真的是非你不可了。
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几个人都看着她,黄兜儿叫了她一声,她下意识的抿了抿唇,看向景山。
“买了什么?”景山问。
她斟酌了几秒,“女性用品。”
黄兜儿在一旁附和,“就女孩一般用的那个。”
“之后去哪了?有没有说什么?”
沈恬摇头,“她只说回去换好衣服就还给我,之后…”她猛地抬起头,“难道…那天就出事了?”
景山点头,“法医鉴定,尸体在水里侵泡了有十七天。”
“那…是自杀?”
“嗯。”景山沉沉的吐出一个音节后,沈恬似乎失去了全部力气般靠在椅背上,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么灵动的一个女孩子,她…
“有什么事还会再找你们的,打扰了。”
送他们离开后,黄兜儿站在门口,看着沈恬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了想,问:“要不要通知老大回来?”
沈恬轻轻摇头,“不用,他有事忙,别和他说。”
这天超市暂停营业,黄兜儿回了家,沈恬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心里还是有些难过,怪不得第二天没有再见到女孩,她也不在意衣服的事情,只是冥冥之中想遇见她,不曾想,那天的匆匆一见,便再也没了她的消息。
她拿着笔记本放在腿上,打开私人日志,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有一缕头发从耳后滑了下来,远远看去,沉静,孤独。
那天的阳光比昨天还好,东方朝霞,很浅。
□□点的太阳如溪水,像是彩虹下,你的脸。
隐约记得你满眼的拘谨,还有忘不掉的声线。
想起一个淡淡的轮廓,笑的花枝乱颤。
那是你吗?亲爱的女孩。
我亲爱的女孩,深夜里,星星似是你的眼。
陪着我走过遍野满山。
直到,天亮了,你还没回来。
沈恬将文档保存,命名为《背着天空的女孩》。
写完后,她没有发现眼眶已经湿润,刚将笔记本合上放在地上,眼睛扫到身后,她快速站起,男人已经提脚走了过来,伸手轻轻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滴,叹了口气,拥她入怀。
许南庭的温暖,沈恬鼻尖一酸,埋进他的怀里,伸手紧紧的抱住她的腰,闷闷的开口:“一定是黄兜儿和你说的对不对?”
“他不说,你就打算这样等我回来?”他声音里带着点生气,又不忍凶她,沉沉的舒了口气,温柔的开口:“不哭,嗯?”
沈恬贴着他的胸口,轻轻点头,“我总觉得她很亲切,心里像是堵住了什么一样。”
许南庭将脑袋搭在她的头顶,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我订了两张明天飞昆明的机票,出去走走好不好?”
…“昆明?”沈恬从他怀里抬头。
“不想去?”许南庭柔声问。
沈恬摇了摇头,“我想坐火车去,好不好?”
许南庭笑,擦了擦她的眼角,“好。”
案件在第二天早上他们俩出发之前就破了,答案却让每个人都顿觉沉重。
泠泠没有父母,是由姥姥养大的,她是西渚初中的转校生,平时也是两周才回来一次,那天是周末,泠泠回学校的日子。直到尸体被发现的几天前的周末,姥姥一直等不见孙女回来,找了几天才找到,却不想已天人永隔。
学校同学说,玲玲在学校很少和人来往,老师就当教室里没这个人一样,她的消失,压根没人去在意。
邻居说,泠泠有抑郁症。
警察说,五月七号那天下午和男朋友分了手,一时想不开便投了河了。
多傻啊。
沈恬坐在火车上,看着外面急速闪过的风景,忍不住叹息,她摇了摇头,偏过脑袋打量着正在闭目养神的许南庭,火车上不太吵,他昨晚陪了她整晚,她最后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却整晚没睡,如今倒是睡得挺香。
她怕吵醒他,轻轻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几秒后,头顶的声音问:“困了?”
“不困。”她轻轻开口。
兴许是困意和疲惫,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暗沉,只听他缓缓地吐了口气,“在想什么?”
沈恬不想他再为自己担心,浅浅的笑了笑,“想你啊。”
“唔,真的?”他笑。
她重重的点头,“真的。”
她喜欢坐火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身心很舒畅,可以趴在窗口看尽沿途的风景,可以听见耳边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谈,读遍人间百态。
到昆明的时候大概是个下午六点,两人下了火车,已经有专人在外等候,直奔酒店。
她的心情也渐渐的好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
两人住的是一个大套间,刚进房门,沈恬就看见夕阳余照下的窗台璨灿一片,像是渡了层金似的,她跑过去,趴在栏杆山看远方的夕阳,不由得忘记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