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血衣的喉头微微一动,却没有开口。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她说的这种人,可是她的话,却又让他无从反驳。这样锋利的苏颜,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即使严家的人那样对待我,我也只是想离开他们。”苏颜偏过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眼里那一丝脆弱的裂纹:“你要不然就杀了我,要不然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因为——我真的很讨厌你。”

顾血衣没有动,眼瞳却变得异样幽深。

苏颜却已不再看他,她的视线茫然地扫过周围连绵不绝的雪坡和松林,毫不犹豫地开始往前走。

“阿颜…”他的声音有点枯涩。

苏颜回过头,讥诮地望着他:“牧场的事,你敢说不是你做的手脚?还有你的笛声,你敢说不是为了给他引路么?”

顾血衣的手微微一紧,却没有反驳。

“我迟早都会离开他的,却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离开。”苏颜的目光从他身上飞快地移开了,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会让她觉得难受:“当然,对你这样没有心肝的人来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撕开真相的方式有多么残忍。”

苏颜转身走开了。这一刻的她,只想远远地离开他,离开这让她纠结的一切。无论去哪里都不再重要。她想找的,只是一个没有人会认识她的地方。

只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可以让她的伤口慢慢愈合。

那样的地方…一定会有吧。

殷锦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长兄如同一尊木偶般地被架进了卧房,然后被银枪和石钎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他的脸色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白,那双他一向都害怕的眼瞳里此时此刻就仿佛着了火,仿佛下一刻就会有火光从他的身体里爆裂开来。

银枪后退一步,一声不响地垂着头在床榻前跪了下来。

殷锦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却又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躲了出去。迟疑片刻,抓住石钎的袖子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石钎垂下眼眸,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掠过了一丝叹息。他瞟了一眼一躺一跪的两个人,一言不发地拉着殷锦退了出去。

殷锦虽然多少有些不甘心,却也感觉出了卧房里的气氛异乎寻常的诡异。默不作声地任由石钎拉着自己出来,走到门边,却恍然间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对了,阿颜找到了没有?”

没有人回答他,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却猛然间收紧了。殷锦诧异地抬头去看石钎的脸,他的脸上却依然是一派沉默。一转头,眼角的余光却不期然瞥见银枪的头垂得更低了。

殷锦的心里没来由地掠过了一丝惶恐。

卧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殷仲直勾勾地看着昏黄的光线在头顶素色的床帐上缓慢地移动;看着暖色的光线里细微的尘埃上下浮动,粒粒分明;看着夜色缓缓临近,将眼前的一切终于晕染得一团昏黑…

满心的震怒慢慢沉寂下来。而五脏六腑却仿佛被掏空了似的,空旷得只剩下一片令他难以忍耐的荒芜。死寂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小兽悄无声息地爬上他的心头,开始寸寸啃啮——疼痛的感觉终于随着夜色的来临袭上心头。

而他,却连抵挡的力气都没有了。

即使不看,他也知道床前的男人依然沉默地跪着。可是殷仲深知他的屈膝,不是因为放走了那个被他当作隐患的女人,只是因为忤逆了自己的大当家。仅此而已。他知道他是不会后悔的,因为换了是自己,也一定会这么做。

难道不是自己把怀疑的种子放进他心里的吗?难道不是自己让他去留意苏颜的动静吗?难道不是…

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埋怨呢?

“银枪,”他低低地开口了,低沉的声音里仿佛有碎冰在轻轻撞击。没有温度的声音,让听到的人都感到寒冷:“我知道你找得到她,我也知道即使找到了,你也不会说。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如果她过得不好,如果她遇到危险,你一定会来告诉我。”

跪伏的男人肩头微微颤动。然而黑暗掩盖了一切,让眼前原本清晰的画面变得模糊一团,看不到彼此的眼睛,反而格外清晰地感受到了彼此不平静的心跳。

沉默良久,银枪低低地应道:“是。”

疾驰的骏马掠过偏殿宽阔的甬道,在宽大的台阶下停了下来。守候在一旁的随侍连忙赶上前去,屈膝跪伏在马前。

吴王刘濞松开缰绳,漫不经心地踏着他的后背下了马。

守候在一旁的严竹风迎了上来,规规矩矩地行礼。

吴王沉沉地应了,细长的眼眸望向偏殿半掩的殿门,不易觉察地蹙了蹙眉:“他几时回来的?”

严竹风忙说:“十六爷昨日晚膳之前就回来了。”

吴王皱着眉将手里的马鞭扔给了严竹风,一言不发地抬脚走上了台阶。

严竹风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马鞭,亦步亦趋地跟着吴王进了偏殿。

已经快到午时了,偏殿里厚重的锦缎帐幔却都没有挂起来,依然沉沉地垂着。帐幔的后面,烛火都还没有撤掉,空气里氤氲着夜合欢浓郁的香气。乍然间由外面灿烂的光线里走进这幽暗的所在,两个人的脚步都有些迟滞。

夜合欢的香气太过于浓郁了。恍惚之间,就有一些莫名的东西包裹在这沉郁的香里沉沉地撞上心头,只一瞬间,就撞开了记忆里的重重迷雾,让一种又陌生又熟悉的东西窒息一般袭上了心头。吴王的眼里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迷离。在自己还没有察觉的时候,脚步已经放得轻浅,莫名的悸动不知不觉已恍惚了心神,仿佛再度掀起重重帐幔,膝榻还会依偎着那个明媚的女子,凝望着自己温婉而笑…

帘幕掀开,膝榻上年轻的男子意态闲闲地歪靠在案桌上,长长的头发墨染一般从肩头披泻而下。深色的直裾衬着周围一片浅色的素锦,如同一副精心绘就的画轴。这样一副绮丽的背景,反而衬得他精致如画的五官有种浓墨重彩般的抢眼。

眉目宛然,却已经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了…

听到帘幕外的脚步声,顾血衣却依然低着头把玩手里的酒杯。

酒杯已经空了,一滴琥珀色的残酒滴落下来,慢慢地滑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轻浅的痕迹。象一滴眼泪,也象眼泪一样落寞。

顾血衣的唇角浮起寂寞的笑纹,懒洋洋地吩咐一旁侍酒的美人:“斟满。”

侍酒的美人温顺地膝行上前。顾血衣望着她尖巧的下颌,忍不住伸手将她的脸托了起来。美人肌肤如雪,抬眸一笑,媚态横生。

顾血衣的拇指在她的柔腻的脸颊上轻轻摹娑,眼神却越来越萧索——女人不是就应该这个样子吗?温顺又听话,乖巧得可以让人随时捧上掌心来宠爱…

顾血衣放开美人的脸,心烦意乱地靠回到案桌上。

帘外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侍酒的美人放下酒壶,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顾血衣抬起头望着眉目阴沉的男人懒懒一笑:“王爷有什么吩咐只管派个人来就好,何必亲自跑到这里来?”

吴王阴戾的目光扫过案桌上狼藉的杯盏,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愠色:“你的教习嬷嬷就是这样教你跟我说话的?!”

顾血衣支着腮,醉眼迷离地笑了起来:“太久以前的事,谁还记得?不如,父亲大人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说?先爬起来跟您老人家磕个头?”

吴王勉勉强强将满腹的怒意都压下心头,紧皱着眉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阴沉沉的目光再一次扫过杯盏交错的案桌,冷冷哼了一声:“一大清早就喝成这个样子,你还真有出息。”

顾血衣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对他挖苦的话恍若未闻。

吴王向他凝注片刻,满脸的戾色慢慢缓和下来。他伸手抚了抚颌下的胡须,向一旁的严竹风说道:“说吧。让十六也听听。”

严竹风悄悄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血衣,讷讷地说道:“这个…梁王殿下派了枚乘去麒园,不过,麒园的人推说荣安侯在病中,概不见客…”

顾血衣斜了他一眼。他多少有点怀疑昨天在松林外的那一幕,这小子究竟看到了多少?

严竹风与他目光一碰,立刻习惯性地浮起一丝谄笑,又转头望向了吴王:“殷将军连枚乘这位旧友也避而不见,梁王殿下想必…”

顾血衣的目光忽然扫了过来。没有任何表情的目光,淡漠如水,却让严竹风情不自禁地收了口。

吴王警觉地望了过来,不动声色地问道:“十六,你说说。”

顾血衣靠在案桌上懒懒地一笑:“王爷,血衣一介江湖人。您总是让我听这些朝廷里的事,传扬出去,对我血衣门可没什么好处…”

吴王凝视着他,不知不觉放缓了声气:“衣儿,自从你母亲过世,你就总想着要离我越远越好。你自己想想看,我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你?你自幼便是我最宠爱的儿子…”

顾血衣哧地一笑:“我到底是谁的儿子,你应该比我清楚…”

吴王气息一窒,满腹怒火在看到他满脸不羁的笑容时,又都勉强按捺了下去。眉头却已然皱了起来:“你别以为你昨天做的事我不知道!”

顾血衣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过了,却又不想再做徒劳的补救,只得沉着脸默不作声。

这样一副表情落在吴王眼里,自然就有了几分不言而喻的妥协。

吴王长长一叹,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殷仲是我要用得着的人——最不济也是不能让旁人夺走的人。我这里想方设法地拉拢,你可倒好,为了个女人就把我辛苦维护的局面搅了个稀烂…”

顾血衣还是没有出声。

吴王看了他一眼,又是一叹:“你我都知道梁王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假如他当真成了梁王的心腹…”

顾血衣抬眼一笑,神情却正经了不少:“殷仲若是有心投靠刘武,也不用等到这会儿了。这人即便不是软硬不吃,至少硬来是不成的。”

吴王神色略有缓和:“所谓千军易求,一将难得。何况他在霸上多年,所谓‘军中只知有殷将军,不知有皇上’的话,未必就是谣言…”

顾血衣面色微微一变。

吴王象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犀利的目光扫过来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缓缓说道:“我不过是在静观其变罢了——我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还是要为你们这些儿孙辈留好后路。难道你真要象你娘一样抛下我么?”话说到最后,已然带出了几分苍凉之意。

顾血衣却依然垂着头,恍若未闻。然而握着酒杯的手却已不知不觉地收紧了。

吴王瞥了一眼他青筋毕露的手掌,唇边飞快地勾起一道笑纹,又飞快地压了回去。

酒杯握在顾血衣的手心里握得久了,不知不觉就温热起来,硌在掌心里却隐隐有些生疼。顾血衣将掌心里的空酒杯放开,茫然地看着它在案桌上滴溜溜转着圈子。

也许,它也想停下来吧…

可惜身不由己——就象他。

远远地传来一阵咕咕的鸣叫,顾血衣精神一振,立刻将手放在嘴边咕咕回应了几声。不多时,拍翅声便由帘幕外传来。

血色的飞禽闯入内室,在半空中盘旋两周,不疾不徐地落在了顾血衣的肩头。

顾血衣伸手解下了血鸽腿上的竹管,拉出里面的小纸卷,展开来匆匆扫过一眼,便伸手将纸卷捻碎了。神色之间却已是大见轻松——吃过他的融香丸,她身体里夜合欢的味道便是血鸽最好的路标。

她以为她真的可以摆脱他吗?

目送着血鸽飞出偏殿阴郁的重重帐幔,顾血衣眼里的阴霾仿佛也被它带走了。唇边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血鸽在宫殿的上空盘旋,鲜艳的毛色如同夏日雨后靓丽的虹彩。

容裟负手立在光烨殿宽大的台阶上,凝望着那一点艳丽的红色渐行渐远。直到它消失在远处的天空中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光烨殿的随侍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他举步上来,连忙躬身行礼。

容裟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两个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容裟用轻微得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了一句:“他还在里面?”

随侍显然知道他问的是谁,却并不言语,只轻轻点了下头。

容裟的唇角一勾,流露出一个略显讥嘲的浅笑。

光烨殿的深处依然帘幕低垂,柔和的烛光在层层轻绡之间营造出一种黄昏般的模糊,空气里依然弥漫着浓郁的檀香——这是容裟最讨厌的味道,却因为这个名叫刘武的男人近乎偏执的喜好而不得不费力地忍耐。

屏风后面有人正在说话,是刘武。

清朗的声音隔着层层帐幔,听起来有种恍若水波般的温和。容裟的脚步微一迟疑,就听屏风后面的声音十分恳切地说道:“…本王自然是一心想要帮助殷将军,可是殷将军却不知听信了哪里的谣言,对本王有所误解。先生若是能为我们排解排解,自然是最好了…”

容裟不禁一笑。果然接下来就听到了枚乘温和的声音:“子叔理当为王爷分忧。”

梁王又说道:“如果他实在不能体会本王的好意,也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本王爱才心切,行事不免有些莽撞…”

枚乘忙说:“殷将军一定能够体会王爷的用心良苦…”

容裟冷冷一笑,笑容里满是掩不住的讥讽。转过屏风,正和迎面过来的枚乘打了个照面。容裟勾动唇角,似笑非笑地轻轻颌首。

枚乘回以浅浅一笑,向着主座上笑得云淡风轻的男人躬身行过礼,便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梁王和容裟一起目送着枚乘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屏风之外,彼此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

梁王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慢条斯理地问道:“坐吧,让你去打听的事,到底怎样?”

容裟笑道:“这桩婚事只怕不是空穴来风。但是目前并未下旨,只怕皇上心里也是有些举棋不定——殿下先前的那么一番话,只怕已在陛下的心里种下一枚钉子,他必然对殷仲有所防备。不过,假如殷仲真的和楚国联姻,以刘戊那老匹夫的心机,自然会想法设法让殷仲重回霸上。殷仲在霸上多年,在军中的影响无人能及——手中握有兵权的殷将军比起赋闲在家的殷将军自然是有用得多。”

梁王蹙了蹙眉头,“吴楚一向交好。果真如此,刘濞岂不是如虎添翼?”

容裟点点头:“吴王暗中只见过殷仲一面——殷仲居然会去见他,只怕是因为顾血衣救下了那个女人的缘故…”

梁王却不屑地摇了摇头:“儿女情长——殷仲会是那样的人?!”

容裟笑道:“那女人现在已无关紧要。关键是不能让吴楚借着殷仲的一双手掌握了霸上的十万大军。”

“回霸上?!”梁王冷哼一声,眼里掠过一抹浓重的阴戾,“要去也只能以我梁王心腹的身份回去…”

容裟颌首笑道:“不错,皇太后和整个窦家都站在殿下身后。若是能再掌控霸上的十万大军,形势自然对我们更为有利。”

“光靠这枚乘那一点故人之情,未必就有效果。”梁王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传令下去,就说我要宴请各路宾客来光烨殿赏梅花…或是赏歌舞…随便赏什么,你自己去想。”

容裟微微一愕。

梁王斜了他一眼,抿嘴一笑:“要让他主动到本王面前来,自然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本王先前的做法,只怕真的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容裟轻轻颌首:“这第一步,自然是要让这桩婚事作罢…”说到这里,微微迟疑了一下:“如果这一切都落空…”

梁王眉头轻挑,眼底掠过了极冷冽的光。干干脆脆地说:“那就彻底拔掉这根肉中之刺!让他永远也不能成为本王的绊脚石!”

手指猛然用力,手中的茶杯应手而碎。

容裟瞥了一眼他长袍下摆上一片狼藉的水渍,淡然一笑:“王爷英明!”

半寐半醒之间,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苏颜的鬓角——象一块手帕或者是一片衣角。随着这一下似有似无的触碰,空气里也漾起了一丝异样的波动,有一点象是温柔的味道了。弥漫在鼻端的,是一缕似曾相识的香。有点甜,却又幽沉沉的…

苏颜一惊,立刻睁开眼坐了起来。不知伏在案桌上睡了多久,胳膊都已经酸麻了。揉着胳膊环顾四周,草厅里依然只有她一个客人。煮茶的老妇人守在屋角,正背对着自己一声不响地在炉灶上忙碌。看着她臃肿而矮小的背影,苏颜无声地透了口气——应该不会是他。没有理由他那样的人会一路追着自己到处跑…

可是,为什么在梦里会觉得自己闻到了迷萝香的味道呢?苏颜坐直了身体细细分辨,空气里明明是炭火的味道,暖融融的,又混杂了淡淡的茶香——只怕真的是做梦了吧。

做梦果然没有道理可讲…苏颜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把目光投向了半开的窗口。

雪还在下,细碎的雪粒密得象粉末一般,偏偏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树林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连原本深色的枝干都被这漫天大雪染成了一团模糊的白色——美丽却也寂寞。

这里临近郊外的大路,距离镇上很远。一到冬季,行人总是很少。

茶水都已经凉了,苏颜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前,将那木窗推开了一些。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冲淡了草厅里浓重的炭气,就连脑海里那残留的一点睡意也都消散开来。

小径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苏颜见了,连忙在案桌上放下几个铜钱,抓起自己的外袍匆匆迎了出去。

铜钱叮当的响声似乎惊动了炉灶前忙碌的老妇人。她放下手里的炭夹,下意识地随声望了过来——那是一双只有年轻人才会有的眼睛,清澈、锐利。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慵懒,明媚得如同穿好天气里过头顶茂密的树冠,洒落下来的一蓬阳光。

她瞥了一眼苏颜的背影,便不露声色地垂下头。只是唇边却已挑起了一个轻柔的弧度。

普普通通的一件灰鼠皮大氅,暖兜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而韩子乔却好象没有注意到似的,只是低着头慢慢地往前走着。一直到苏颜跑到她的面前,伸手为她拍打身上的积雪,她才恍若间回过神来。笑微微地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韩子乔的手也是冰凉的,不知道已在雪地里傻站了多久。苏颜把她的手反握进自己的手掌中,微微蹙起了眉头:“周爷…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