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的左臂确实坏掉了?会不会断了?”那就太好了。

“又要让你失望了,我的左臂没什么问题。”赢颜放下筷子,随后抬手,将自己衣襟扯开,他左肩露出来了一半儿。

他这个样子,叶鹿不禁皱起眉头,“要不要这么恶心?你干嘛呀?”他这个德行,堪比妖孽。

“给你看看,以证明我的手臂没什么问题。”赢颜满目笑意,他衣衫半敞的,看的叶鹿目瞪口呆。

“你用嘴说就行了,不用扒开衣服。不过,这是什么?”再次看向他衣服敞开处,皮肤之上,露出了一丝黑色的印记,一个弯钩儿,像是纹刺上去的。

松开手,他的衣襟盖住了那个纹刺,“为了与你肩后的纹刺呼应。”

闻言,叶鹿咬紧了牙根儿,这么说,她现在肩后的纹刺已经不管用了?

在忠亲王的陵墓躺了几天,运用五行金木土,就是为了破她肩后的纹刺。

现在,赢颜的身上也有了纹刺,还说什么呼应?看来,她的纹刺真的无用了。

“接着吃。”继续给她夹鱼,并且挑出了刺。

叶鹿吃着,一边琢磨,可是却不如刚刚吃的那般有味道。

这一夜,叶鹿辗转反侧,如今自己背上的纹刺没了作用,那么赢颜想要拿走她的命,似乎轻而易举。

想要逃,根本逃不走,看来这次,她真的躲不过了。

翌日,赢颜带着叶鹿离开了这里,这是哪个城池叶鹿不知,但似乎回大晋都城的路径也不远。

诚如叶鹿所想,果然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大晋都城。

不愧是都城,繁华的超出想象,与齐国帝都相差无二。

而且,随着队伍进城,路上的百姓退让开,甚至连话都不说了。

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寂静,叶鹿不禁猜测到底是赢颜的能耐大,还是他爹的能耐大。

申屠夷那时说,要杀她不想赢颜续命成功的是大晋皇帝。如今赢颜大张旗鼓的回来,大晋皇帝肯定会知晓,说不定,他还会派人来杀她。

杀她,她自然要躲,但是,就是不知申屠夷有没有和大晋皇帝的杀手联络上。

他那时说能够加以利用,不知利用的如何了?

“别紧张,一会儿便到太子府了。”旁边,赢颜看着她,蓦地道。

看了他一眼,叶鹿没有吱声,思量着若是真有人来杀她,她该怎么办?

是躲呢?还是讲条件让他们把自己带走?

但,这很不容易,杀手哪有讲条件的。

不过两刻钟,车马缓缓停下,赢颜起身走出马车,叶鹿随后跟了出去。

走出马车,入眼的便是灯火通明的宅邸,这是太子府。

这宅邸,和申屠夷的城主府差不多,恢弘大气,金碧辉煌。那灯火照耀,这府邸都在闪着光。

而且,兵甲护卫极多,这守卫堪比皇宫大内,十分森严。

赢颜随手将叶鹿的兜帽拿起来盖住了她的头,随后抓着她的手走下马车,进入府邸。

被他拽着,叶鹿不紧不慢的跟着,边走边打量,守卫如此多,若是真有人要杀她,也不知能不能混进来。

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叶鹿还没坐到椅子上呢,就有几人出现,其中两个还是熟脸。

假衣筑,还有一个样貌英俊的男子,穿着白蓝相加的长衫,是曾见过一次的飞贼。

而且就是他,刻意接近自己,划破了她的手腕,取走了她的血。

那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拿回去给衣筑做实验的,后来发现真的有用,就有了第二次取血。

看着他们,叶鹿眯起眼睛,这都是赢颜的走狗,而且为了抓她,都出了不少的力。

看见了叶鹿,几人看起来都十分高兴,面带笑意,之后开始给赢颜请安。

赢颜不愧是他们的主子,各个见了他都卑躬屈膝,就连那个假衣筑都跪在了地上。

忍不住翻白眼儿,叶鹿看向别处,眼前这些东西看了会长针眼。

“殿下,一切都已备好,明日初一,便可以开始了。”假衣筑站起来,一边拱手道。

叶鹿立即竖起耳朵,明天初一?她又要难受了,还有这假衣筑,包括那个真衣筑,都不会好受。

明天开始什么?开始给赢颜续命么?可是都难受不堪,如何续命?

“好。来人,将叶姑娘送过去休息。”灯火下,赢颜的脸看起来恍似透明一般,他的确气血不畅,但是俊美不凡,透着一股妖异和肃杀。

叶鹿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站起身,在几个个子比她高出一头的丫鬟带领下,离开了大厅。

众人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无不是欢欣的模样,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成了。

几个丫鬟带着叶鹿走进太子府东侧的一个小楼,这小楼顶端四角各挂着一盏紫色的琉灯,夜空之中,闪着紫幽幽的光芒。

走进这里,叶鹿就觉得不对劲儿,一种压抑的气息迎面而来,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厅堂之中,摆饰不多;地毯,很厚,但是这上面的图案却有些问题。叶鹿细看了一下,赫然发现这地毯上的图案是一些符文。

各角看了一下,这是什么符文她并不清楚。

丫鬟示意她上楼,叶鹿往楼梯走,蓦地抬头往房顶看,房顶上刻着满满的符文,没有一丝空漏之处。

瞳孔收缩,叶鹿咬紧牙根儿,这里这么多的符文,这个房子有蹊跷。

踏着楼梯上了二楼,眼前,更是让叶鹿深觉不安。

这卧室很大,可是在卧室中间却有一紫色纱幔从房顶落下来,将这房间一分为二。

纱幔右侧,一个巨大的浴桶摆在那里,浴桶外面雕花精致。

而纱幔左侧则是大床与软榻,相对于右侧来说,左侧明显拥挤。

若是想划分出沐浴的地方,没必要给让出这么大一片来,而且还是用纱幔遮挡,正常来说应该用屏风。

这么怪异,叶鹿更是难懂,由此也更加确定,这房子有古怪。

把她弄到这里来住,或许也和续命之事有关。

走到床边坐下,叶鹿转着眼睛打量这房间的一切,以及守在门外的那几个丫鬟。

起身,她走到窗边,软榻舒适,一屁股坐下去,柔软的不得了。

往窗外看,楼下不知何时冒出来一堆的丫鬟,各个人高马大,将这小楼都围住了。

暗暗啐了一口,眼下自己真是犯人了,即便手脚还能行动,可是手脚能动也没什么作用。

而且,她爬到窗户这儿,门外的丫鬟根本连看都不看她,显然并不担心她跳窗逃走,也不担心她跳窗会摔死。

身子一歪,叶鹿躺在软榻上,明天初一,看来赢颜真的要在明天抢夺她的命了。

而且,他自己兴许也是担心夜长梦多,若是只能赶在初一十五,定然赶早不赶晚。

深夜很长,亦无限寂静,时间一分一秒的游走,慢的不得了。

叶鹿也从未觉得如此难安过,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只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汗毛都在颤抖。

闭上眼睛,叶鹿想睡觉,然而她刚刚陷入迷糊之间,却猛地被叮的一声惊醒。

刷的睁开眼睛,叶鹿盯着灯火幽幽的房间,再听窗外传来的动静,不是做梦。

翻身而起,几步奔到窗边,小楼外,一个影子快速游移,恍若鬼魅。

而守在楼下的丫鬟则围成了一个大圈儿,一直将那辗转腾挪的‘鬼影’困在中央。

原来这些丫鬟这么厉害,叶鹿知道她们有武功,只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鬼影’翻飞,一直想从她们的包围之中跳出来,奈何十几个丫鬟围拢的滴水不漏,一时之间难以逃脱。

叶鹿睁大眼睛看着,暗暗想着该怎么办?自己现在就跳下去?

正在思量纠结时,楼下,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飞出来,划着破空之音,直朝她面门而来。

睁大眼睛,叶鹿一时之间愣怔,这人是来杀她的?这不是申屠夷的人。

那亮晶晶的东西带着千斤力道,速度极快,叶鹿想躲,可是脚下不听使唤,根本躲不开。

就在那东西到了眼前时,叶鹿的身体被一股大力带走,那枚三棱镖擦着她的耳边过去,划破屋子当中的纱幔,最后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眨眨眼,叶鹿强迫自己回神儿,扭头看,身后是赢颜。她靠在他怀里,若不是他拽她,那飞镖就钉在她脸上了。

赢颜脸色不太好,揽着叶鹿,他透过窗子看向楼下,那个影子还在迂回之中。

“杀!”他开口,简单一个字,下面的丫鬟开始变换阵型,不似刚刚的围堵,而是攻击。

叶鹿看着,一边皱紧眉头,“真是来杀我的。”

“不然你以为是来救你的?”赢颜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看向他,叶鹿立即从他怀中挣脱,“哼,我无亲无故,赖在申屠夷那里这么久他烦得要死,有谁会来救我?倒是太子殿下你,今儿刚刚回来就有人来砸场子,果然是杀破狼。”一天不见血都难受。

“你相信你自己说的话么?我是不信,申屠夷定然会想法子救你。不过,他要失望了,在这个地方,他即便长了翅膀也飞不进来。”看着楼下,赢颜淡淡的说着。

而且随着他话音落下,下面那个影子被三剑同时刺穿,血溅满地。

叶鹿看了一眼,随即闭上眼睛,又死人了。

这杀破狼在这里,整个城池的人都跟着倒霉,动不动的就死人见血。

尸体被抬走了,楼下丫鬟动作迅速,拎着水来清洗地面上的血,眨眼间,楼下干净如初,恍似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坐在软榻上,叶鹿渐渐觉得不太舒服,这个时辰,大概是接近凌晨了。

赢颜旋身坐下,苍白的面色没什么情绪,看了一眼叶鹿,不禁道:“不舒服了?”

“明知故问,这马上就初一了你不知道么?”叶鹿哼了哼,他手下养了几个方士,不知道才怪。

“对,马上初一了。”过了凌晨,便是初一。

叶鹿是个方士,每逢初一十五便会浑身不适,但不知具体情况如何,是否会像他见过的那些人那般疼痛近痉挛。

“哼,你滚吧,我不欢迎你。”站起身,叶鹿朝着床铺挪过去,歪着身子躺下,不适感从骨子里透出来。

看着她,赢颜缓缓蹙起眉头,“真的很难受么?需不需要吃些药?”看叶鹿,似乎和他以前看过的不一样。

“少废话,滚蛋吧。”闭上眼睛,叶鹿不搭理他。

“今日初一,大事也该办了。”在床边坐下,赢颜看着脸色开始变得苍白的叶鹿,一边轻声道。

闻言,叶鹿心头咯噔一声,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看来,他真的要在今日初一续命。

随着凌晨一过,叶鹿全身上下都开始不适,皮肉里,骨头就好像要撕裂开一般。

赢颜看着她,半晌后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

“别碰我。”冷声呵斥,叶鹿难过的很,他一碰自己,她的皮肉好像都要脱落了一般。

手一顿,赢颜收回手,“你的情况还是很好的,若是实在受不了了,我可以帮你。”

“用不着。”叶鹿侧身躺在那儿,随着说话牙齿舌头都在疼。

“只要把你敲晕,大概你就不会觉得难受了。”赢颜的想法,倒是和申屠夷极为相似。

“即便我的身体晕了,但是脑子还清醒。姓赢的,你要真是抱着好心,就滚远点儿。”听他的话,叶鹿不禁想起申屠夷来,这主意他也想出来过。

不知他现在在哪儿,是不是真的在找她。若是真的在找,那么定然很焦急吧。

若是这个时候她能躺在他怀里的话,说不定能好受一些。

也不管赢颜是不是还在,叶鹿闭着眼睛,想睡觉又无法陷入睡眠之中。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怀抱将自己包围,叶鹿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胸膛。

有那么一瞬间,她生了错觉,似乎眼前的胸膛就是申屠夷。

不过,飘到鼻端的味道却不是申屠夷的,这是赢颜。

亦侧躺着面对她,赢颜搂着她,一边轻声道:“睡吧。”

“放开我,我和你没那么熟。”有气无力,说一句话她牙齿好像都要脱落了一般。

“别说话。”赢颜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很轻。

长夜悠远,叶鹿时睡时醒,每次醒来后颈的汗毛都是竖起来的。因为杀破狼在这儿,她的身体条件反射的做出反应,即便她心里已经不在乎了。

想到今日初一,想到即将要被抢去性命,她就觉得前路艰难。尤其此时此刻身体难过异常,更是觉得生无可恋。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居然还死皮赖脸的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王八蛋。

咬紧牙齿,叶鹿缓缓抬手,最后掐住了赢颜的脖子。

猛地翻身而起,整个人骑在赢颜身上,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打算把他活活掐死。

079、借走两命

双手用力,叶鹿死死地掐着赢颜,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

让他借命,让他抓她,让他死追不放手。他若死了,所有的事情就都一了百了。

全身颤抖,叶鹿双眸通红,这是她第一次希望他人赶紧死,也是第一次动了杀心,而且希望自己能够成功。

不过,她的力气终究是有限,被她掐住的人静默了半晌,而且一直在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蓦地,赢颜抓住自己脖子上的两只手,翻身而起,便将叶鹿压在了身下。

抓住她的两只手压在她头顶,赢颜近距离的看着仍旧满眼恨意的叶鹿,褐色的眸子几许柔色。

大口喘着气,叶鹿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她多希望他赶紧去死。

半晌,赢颜缓缓放开她的双手,“睡吧。”

从她身上下来,赢颜欲将她再次搂回怀中,叶鹿却转过身,背对着他。

动作顿在那里,赢颜若有似无的叹口气,随后靠近她,将背对着自己的人搂在怀中。

满身的难受不适,叶鹿此时此刻更觉得生无可恋。恨得那个人就在身后,可是她杀不了他。而且,他居然不生气,居然还搂着她她又无法挣扎。

一切的一切,都组成了一个词,那就是无奈!

她无奈于自己力量太小,挣脱不了这牢笼;又无奈于赢颜除却想要得到她的命之外,又没有她所认为的那般十恶不赦;相反的,他可恨又可怜。

她大概是真的被他洗脑了,居然还会认为他没有那么十恶不赦,真是好笑!

灯火幽幽,床帐温暖,大床之上,赢颜搂着背对着她的人;乍一看,他怀中的人无助且可怜,而他反倒是那个给予她安全的人。

天色逐渐转亮,太阳也跳了出来,一直到日上三竿,这小楼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声音。

楼内楼外的丫鬟动也不动的守着,等待着太阳再升高,等待着重要时辰的到来。

终于,太阳过了正空,又开始逐渐偏西,小楼内外的丫鬟们开始有了动作。

上好的冷杉被劈断成了柴火,被点燃,烘烤着上方偌大的铜锅。

铜锅内,无根之水,异常干净。

火势旺,铜锅中的水也快速被烧开,随即以铜质的大桶装好,快速运到楼上。

二楼,将房间一隔为二的纱幔已被换了,昨夜一枚飞镖过去,划破了它。

如今焕然一新,什么孔洞都没有。

烧开的无根水被倒进了那大浴桶之中,热气缭绕。

纱幔另一侧,大床上,叶鹿还躺在那里。尽管没有睡着,可是她难受的根本起不来。

全身疼痛,骨头好像要脱离皮肉钻出来一样,五脏六腑更是恍如错位一般。

她脸色煞白,血色尽失,冷汗涔涔,额头始终没有干爽过。

而那从半夜开始便留在这里的人则已起床了,他坐在床边,正在看着叶鹿。

叶鹿不适的状态与他所见过的不一样,若是相比较的话,她这倒是不太严重。

只不过,即便是不严重,可很显然她也是难受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