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光这才发现,这一刻的她跟那位大人是如此的相像,眼神,气势,一模一样,他们就像是同一个人。

“走。”不待恍惚,蜀光也翻身上马,五人前后左右相护,一起往王府的方向奔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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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狄禹祥是在王府的大门口迎的妻子,他一直看着她骑马而来,在马停下后,他扶了她下来,说了她回来的第一句话。

“嗯。”萧玉珠点点头,朝那狂流泪的丫头看去,微笑道,“去给我备点水,备好干净衣裳。”

“诶。”桂花双手乱擦着脸上的泪,得令后就提裙往府里跑,都忘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不是狄丁连忙抱过小姐手中的小世子带着人跟着过去的话,她差点被包围着他们的王府兵卫给捉了。

“娘…”长怡走向母亲,她看着母亲的眼睛,只一眼过后,她不敢看向她血肉模糊的脸和脖间的伤痕。

只一眼,她就已觉心如刀割。

“乖。”萧玉珠伸出手,摸了摸含着泪不流的女儿的脸,转而向低着头看着地上不说话的大儿。

她看着他,他看着地下。

她等了等,见他不抬头,就转首对身边的丈夫淡道,“咱们大儿不是把事全揽自己身上了罢?”

不像儿女那样不敢看她的伤势,自她纵马向他而来,狄禹祥的眼睛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脸上的伤痕,脖间深红的淤伤,就是带着灰的发丝,他每一样都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言,他道,“不能。”

长南低着的头颅因此一动,但在动弹之后,他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萧玉珠也就不勉强他了。

不看她就不看罢,如若见了伤心,不看也好。

她被丈夫扶着走向王府的大门,在经过被狄家护卫押着的佑王的时候,她停了脚步,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佑王。

“你姨妈死了,”萧玉珠淡道,“是我杀的。”

说罢,未曾停留,她继续往前走。

在经过前堂的路时,她问一直看着她的丈夫道,“我想去灵堂走走。”

“那就去。”狄禹祥淡道,伸手碰了碰她脸上最轻的那处伤,“疼吗?”

“有一些。”萧玉珠朝他微笑,“等会找秦大夫好好清理一下伤口,莫留下什么伤疤才好。”

“有疤也无碍,不疼就好。”狄禹祥说到这顿了顿,“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萧玉珠点头,“我知道你会这般想。”

所以,在萧玉兔憎恨她的脸一定要毁她的容的时候,她也没怎么着急。

他们走向灵堂的时候,王府的护卫如临大敌,一直不声不响冷眼看着他们的佑王脸色也变了。

狄长南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变脸,他伸过手去碰了碰架在佑王脖子上的刀,刀陷进了佑王的脖间,引得包围着他们的王府护卫大惊,叫道,“尔敢!休得胡来!”

“我是不敢,还不到你死的时候。”狄长南收回手。

佑王无视吓唬了他的人一圈的狄长南,皱着眉看着那对往灵堂走的夫妇,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他们想去干什么?

**

进了灵堂,萧玉珠仅扫了一眼珍王妃的牌位,就朝珍王的棺材走去。

“他心里一直把你当兄弟,”萧玉珠走到牌位前就停下了,没打算多做久留的她朝珍王的牌位道,“所以哪怕我是他的妻子,为送你一程,他最后也带我来看你了。”

而他,做了什么?

“你还伤了长南的心。”

“你让你的儿子折辱我。”

萧玉珠说到这,缓缓地勾起了嘴角,嘴间有着说不出的讽刺,“好好的一世英雄,怎么临到死了,却成了一介狗熊!”

“萧氏!”佑王疯了,激动的他脖间青筋鼓起,“你休得辱我父王,我父王是英雄,是我大冕世世代代的圣贤王者,折磨你是我下的令,与我父王无干,你休得辱他,你没资格辱他!闭上你的臭嘴。”

萧玉珠转过头去,看着徒然就大吼大叫起来了的易佑,她冷静至极,那如深潭一样的黑眸冷得就像寒冷,“是你做的,跟是他做的又有什么分别,好好的儿子教成这样,他这一生,不过如此。”

“于这个地方,于这里的人,你没有什么遗憾了罢?”萧玉珠转过头去问丈夫。

“没有了。”狄禹祥不动声色地忍住了胸口那一股股揪裂的钝痛,嘴里淡道。

没什么遗憾了,那些昔日还时不时念起觉得无奈可惜的情谊,也荡然消失无踪了。

“走罢,以后别再来了。”

“婶娘…”易佑在吼完之后,突然冷静了下来,叫了一声。

萧玉珠没有理会他。

“婶娘…”易佑闭闭眼,又叫了她一声,“对你的事,我向我父王保证过,不会伤及你,我向他保证过,会把你送出去,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伤及你一根毫毛,是我存有私心,不想让你好过。”

“你让我娘不过好了一生,我怎么能让你好过?”易佑冷冷地看向那用背影对着他的妇人,“我是她生的,义兄能为你与我翻脸,我难道不能为我自己的娘亲做点什么?她那么恨你,到死都恨不得让你跟着去死,你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死死抓住我的手,一定让我答应她让你生不如死,你都不知道,她念了无数遍,死的时候连眼睛也没闭上,她如此执着,我就是成全她半点又如何?你终归没死不是?而她已经死了。”

萧玉珠没有回头,往门边走去。

“婶娘,别怪我父王,别怪我母妃,这一切,不过是我擅自作的主…”易佑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转头对木然的狄长南道,“别怪我父王,都是我做的。”

是他逃不过心魔,谁都不想辜负,又谁都想辜负。

“说这些又有何用?”狄长南木然地道,“养不教父之过,你做错的事跟他做错的事又有什么区分?”

他今日做的这些无耻之事,跟珍王所做的有什么区别。

“你让你父王让你受辱了,易佑,”长南看着佑王,一字一句森然地道,“你也毁了我从小敬仰爱戴的义父,你果然为你母亲好好报仇了,你真是你娘的孝顺儿子,你父王算是白养了你一场。”

不等佑王说话,长南已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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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人能一直受佑王胁制?”去迎宾院的路上,萧玉珠轻声问丈夫。

“顶多再撑两三天,”狄禹祥摇摇头,“他们会另想法子,我们的人也经不住日夜警惕,再熬两三天就疲了。”

“咱们身边有几个人?七个,八个?”

“就现在身边的这七个。”

萧玉珠点点头,“那我们坚持不了几天。”

到时候,也得沦为阶下囚了。

“嗯,到时我让他们给我们备个好点的房间。”狄禹祥抬头摸了摸她的黑发,与她轻声道,“既然你都回来了,那我们就不分开了。”

萧玉珠“嗯”了一声,她决定回来,就是回来与他一道的。

“长生他们若是知道,不知会不会怪我心狠…”狄禹祥淡淡道,“不过还是我去哪你就去哪罢。”

“好。”萧玉珠顺从地颔首。

长怡望着又一身娴静温柔,对父亲凡事顺从的母亲,与父亲道,“我也要跟着。”

狄禹祥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温柔又如万里晴空一样明朗,不见丝毫阴霾,“这次让你跟着。”

“谢爹。”长怡哈哈一笑。

不远处,长南大步而来,奇怪地看了妹妹一眼,“笑什么?”

“娘回来了,想笑,大哥哥难道不想笑?”

长南看向母亲,见她微笑看着他,阳光下,母亲的脸就算全是伤,上面也还是有着对他们兄妹们从未变过的温暖。

“娘。”长南苦恼地揪了揪头发,还是觉得无颜见人。

“没事,娘好好的。”萧玉珠拍了拍高个儿大儿的手臂,轻道,“去做你的事罢,回头等回咱们去了,娘再做点心给你们吃。”

“孩儿知道了。”长南也露了个笑出来。

被押着而来的佑王漠然地看了一眼说笑的一家人,头微微往旁边一偏…

“咻…”地两声快物划过天空的声音响起,两个从佑王斜上空的高树跃下的人变成了两具尸体跌落在了地上。

只不过眨眼间,从高树上又跳下两个人,一人又变成了尸体,另一人半空中换了个姿势仅着了一箭,半跪在了地上,但在其后,又被补了一箭。

“有暗兵,狄家有暗兵,在那边的树梢上,东南角和西北角,快追,快,快,快,封住,四面包抄…”不远处,有人在大叫,随之,四周凭空冒出了许多人全往那边跑去。

说些迟那时快,狄家的护卫也与持刀而来的王府护卫两两相对…

就在此时,与母亲说着话的长南抽剑一个反身急步往前刺去,那剑,刺穿了佑王心口边的肩胛位置…

“啊…”在佑王一声沉闷的痛叫之后,王府领头的将领莫干又恼又怒:“狄将军…”

长南把着剑,嘴边噙着冷笑望去,“下次再给本将军玩这套,我把你们王爷的命根子斩了。”

“义兄。”佑王疼得两眼一闭,他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真敢片刻就下毒手,下得毫不犹豫的狄长南,不曾再眨眼就昏了过去。

狄禹祥看着易佑倒下,低头附在妻子的耳边轻声道,“这次整个萧家全族的人,怕是也留不了几个了,得提前与舅兄打个招呼。”

就是妻子,也难免受波及。

终于…

终于写了第一本字数超过百万字的书…

真是人生第一次啊,感谢各位的一路陪伴,多谢多谢,再感谢不过了,但愿以后我们还能有更长的未来。

第276章

“王爷…”

“快叫大夫!”

“还要再来?”长南对着一群想要扑过来的护卫扬了眉,眼睛往倒在他们家护卫身上的佑王身下看去。

“止!”莫干厉喝,止住了手下。

“你想如何?”莫干瞪向狄长南,又急又怒。

“滚。”狄长南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懒得与他们再置多言,与他家护卫道,“走。”

末了,还是莫干再去了迎宾院请求,又给狄家人送来了狄家所需的一些物品之后,王府的大夫才进了迎宾院。

此时狄家夫妇在王府中的下榻处,长怡与上好了药的母亲绞着头发,与她说了王府的大夫进来了之事。

萧玉珠听了默不作声,眼睛一直看着给她手上上药的丈夫,等到他上好一处的药,抬头看她的时候,她不由朝他嫣然一笑。

“怎么,不好?”狄禹祥笑问。

“好得很。”萧玉珠微笑道,“只是突然想起,这些年还是你要多照顾我一些,我都未曾与你道过谢。”

狄禹祥看着她肿胀的手好一会都没说话…

她的手指有几个被拔掉了指甲,那种钻心之疼有多疼,他没怎么敢去细想,此时听着她还宽慰他的话,他竟不能说出一句。

“娘…”长怡在一旁看着,看着温柔注视父亲的母亲,看着低头不语的父亲,她不知为何,]心头酸楚得厉害,她勉强地笑了笑,故意开口别过话道,“你说王府的人多不爱用脑子,非得他们王爷受伤才认输。”

“哪不是不用脑子,”萧玉珠回头,温和地与女儿道,“只是心都太狠了,以为狠过对手,就能治得住人。”

“此话怎讲?”长怡听得不是很明白。

“刚才易王出其不意动手,如果不是暗卫暗中一直盯着他周遭待命,且你兄长出的剑慢一点,他也就得救了…”狄禹祥这时已经抬头,与女儿解释道,“另一个,就像他不信你兄长能快狠准之外,他其实也不信我们会拿世子如何,到时倘若他得救,世子在我们手里也就无用了。”

“他会不要儿子?”长怡声音都轻了,“那是他的独子。”

“不是不要,只是该狠的时候,他会狠罢了,”萧玉珠摸了摸女儿的小手,淡道,“他对自己都那般狠。”

长怡不再出声。

“狠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你以后一定要为自己喜爱的人怯懦,”不知他们还有没有以后,也不管他们如何筹谋一切,表现得是真是假,但他们女儿她是一定要送出这冕城的,她还有漫长的以后,萧玉珠想在还来得及的时间里,再与她说一些话,“要知道为他认输,这天下那么多的人,你却与他在一起,一生要相处那么长的时间,所以一定要好好待他,让他快活,你要想,你对他好,喜爱他,最主要的是为自己好一些,一起生活在一起开心些,又不是专为了让他喜爱你。”

长怡抽着鼻子,声音都哽咽了,她道,“小将军对我还是好的,我也会对他好,只是娘,我现在想和你们在一起。”

她与母亲朝夕相对十来年载,她明白母亲话下暗指的另一道意思。

父母会为她怯懦,也会为她认输。

他们最终还是会送她走。

“爹,不是说让我跟着吗?”长怡哀求地看向父亲。

女儿太聪明,狄禹祥有些无可奈何,“听你娘的。”

“娘…”长怡在母亲身前跪下,扶着她的膝盖抬头看着她,“我不走好不好,你们那么厉害,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的。”

“听话,”萧玉珠垂下眼,摸着女儿的头发,淡道,“我留在你爹身边,是我不想走,娘没法子,跟你爹跟了一辈子,早习惯了,蓬莱仙境,阴曹地府,他去哪儿我就得去哪儿,而你是我们的女儿,如果连你都护不住,天下人会嘲笑你爹没能耐,你不走,到时候连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娘,我不听,我说不过你,我不走。”长怡胡乱地摇头,不想答应。

“你不走,以后谁来给我的小外孙们说他们外祖父母的事?”萧玉珠低头问着她的宝贝女儿,嘴边带着淡笑。

她的眼睛很是温柔,却看得长怡流下了两行泪。

“好了,别逗闺女哭。”狄禹祥摇摇头,放下了妻子擦好药的手,又与长怡温和道,“回罢,听你娘的。”

长怡闭眼,失声痛哭了起来。

这时狄禹祥与妻子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间皆有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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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长南未归,狄禹祥与妻子算着援军到来的时间,算来算去,就算隔州蓠南州的知府派官兵过来,最快也需五日。

而蓠离州的官兵放到战地大冕的军兵面前,无异于是孱弱少年与壮汉青年之比,不得几下就得败北。

“若不,明日就与佑王谈?”萧玉珠靠在椅子上,半挨着丈夫的肩头道。

“嗯,我再想想。”狄禹祥沉吟。

“谈罢,”萧玉珠半垂着眼淡道,“我们也撑不住几日,趁还能动弹前谈,还能多要些条件。”

“呵,佑王没那么大方,迟谈早谈,不会有多大区别,再说就是谈,他们也未必会答应我们所提之事。”狄禹祥不以为然道。

“那我们死了,跟他同归于尽,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萧玉珠看着丈夫,“明天就开口罢,我不放心长怡。”

狄禹祥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

第二日,他坐到了关押易佑的空房。

迎宾院的地道还是没有找出,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易佑都是人活上一天十二个时辰日夜守着,不得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