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长福抽着鼻子,眼里含着泪,过来为他母亲擦眼泪,“不哭了,祖父看着呢。”

“小哥哥…”长怡呜呜哭着,叫着长福,又朝长生长息道,“二哥哥,三哥哥…”

萧玉珠这时回头,朝那紧紧抱着她的男人流着泪黯然道,“我没事了,大郎,你去帮帮哥哥嫂嫂。”

妻子全身都是软的,抱着女儿的手都是他在下面支撑着才没软下,狄禹祥又紧了紧她的身子,问了句,“真没事了?”

“让二哥抱好不好?”萧玉珠问怀中的小女儿。

“让二哥抱罢,娘手手疼。”狄禹祥低头跟小女儿说。

大人们的哀伤沉痛让长怡乖巧地点了头,她与长生长息相处的时间最处,与他们最为要好,长生伸过手来后,她就让二哥抱她了。

小女儿让她二哥抱走后,狄禹祥慢慢松开了抱着妻子的手,他的手缓慢剥离,而她渐渐地直起了腰…

狄禹祥在心里轻叹了口气,他这要强了一辈子的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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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知远带了狄禹祥先去宫里报丧,这边狄家二房和三房的陈芙蓉和曾倩倩已经带了他们府上得力的人手过来,丧事要的东西,狄小七那边已经吩咐了狄家的铺子里送了过来,就是狄家铺子里没有的,也由狄家人买了,很快送到了萧府。

有了人手,灵堂一会就搭建了起来。

暮小小想今晚她和萧郎,还有小姑他们家两口子一起守过一夜,明日再给老父小殓,遂只把孩子带了出来,没有硬拖了妹妹出父亲的房门。

长南让长生长息长福带着妹妹和表弟,他则守在了屋中,陪母亲一块跪着。

“陪娘跪一会,你就出去,”萧玉珠抱着已经长成了大男孩的大儿,与他道,“你舅舅和父亲要去报丧,府里现在没男人顶着,你要出去代舅母顶一会,知道吗?”

“我担心你。”长南毫不害怕地握着祖父那冰冷的手,回头与母亲道,“祖父这次是不会醒了是吗?”

“嗯。”萧玉珠伸过手去附住这祖孙的老手与小手,眼泪不停地掉。

“他老跟我说,你小时候可美丽了,”长南反握着母亲那其冰冷不亚于祖父的手,“他说小时候怕你是送子娘娘送错了的小仙女,可害怕你变丑了,晚上老守着你…”

萧玉珠听得笑了起来,流着泪与儿子道,“儿啊,不是这样的,是娘小时候身子不好,你外祖怕娘走丢了,有和尚说他夜间守我三月,用他的阳气护着就可为我驱走邪气,他就信了,傻傻守了娘三个来月啊。”

父亲与她的孩子们讲的每一桩关于她听话懂事美丽的事情后面,皆是他对她的用心。

她是现在到了这种岁数,回想起过往,才能完全父亲那看似无所作为的背后,为她付出的心血,那足是他可以为她做出的一切,他竭尽了全力用他的方式保护着她,就算被她误解,他也从没有解释过一句。

这就是她不擅言辞了一辈子的父亲。

“外祖很疼你呢,他也很疼我和长生他们…”长南也猛掉眼泪,他用袖子擦着脸,哭着道,“那怎么就走了呢?我还说待我领兵打仗领了军晌,就给他买块上等的乌木给他雕着玩儿。”

“是啊,怎么就走了呢。”萧玉珠疲倦不堪地轻喃了一句,见长南太伤心,她强打精神站了起来,送了长南出去,让他去帮舅母做事。

长南不愿走,但母亲一句男子汉要有担当的话出来后,他再不舍也只得走了。

萧玉珠嘱了外面的护卫别让小公子小小姐他们进来后,示意婆子丫环不要跟进来,她关上了门,跪在了父亲的身边,从刚端进来的热水里挤了帕子,给老父拭过脸和手来。

“去了那边,跟娘说,哥哥和我以后也会过得很好的,让她别担心…”萧玉珠细细地擦着父亲的脸,嘴里说着她想的那些话,“您嘴拙,娘跟我说过,她说您不喜欢说话那就不用说,陪在她身边就好,她是个易满足的,只要您陪在她身边,多看她两眼,她便满心满眼都是您了,您可知?”

她一边给老父整理着遗容,一边说着那些跟父亲曾讲过的话,她想讲过这一次,就再没有陪她一起怀念母亲,怀念她曾经拥有过的岁月了…

而他都要从她拥有他的时光里消失了。

**

这夜,萧知远与狄禹祥回来,与暮小小,萧玉珠守了萧父一夜,次日小殓。

守过七天,从未怎么病过的萧玉珠大病了一场,发了两夜的烧,才褪了烧。

妹妹烧褪后,萧知远要带着妻儿携棺回淮安。

萧玉珠这几日给父母做了套对衬的寿衣,寿衣没做好,怕赶不上兄长决定好日子要走的那天,她带着病连夜赶了出来,总算在兄嫂要走的那天做好了。

狄禹祥带着她和儿子送了外祖一程——送了他到京河码头。

陈家的船帮特地挪了条大船出来让萧家扶棺回乡。

萧知远带着棺木回了淮安后,宫中传来了人叫狄禹祥入宫,文乐帝下了旨,让他下月,也就是九月初六起程,前去南海。

前去南海,途中可经淮南。

狄禹祥算过时日,又送了急信给舅兄,说了他们到淮安的时间。

如若没有意外,他与妻子还可以为岳父岳母起棺,而他们回了淮安,还可以见见父母。

萧玉珠知情后,当时就对狄禹祥红了眼睛。

“皇上若是知道了,不会怪罪你公私不分罢?”到底,萧玉珠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会,我与皇上禀了,皇上还准了我十天的时日。”狄禹祥没说这是他朝皇上求来的,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一句。

“这就好。”萧玉珠瞧过他的脸,见他眼里没什么为难,这才点了头。

因着要去南海,府里没歇停过的狄府要忙碌了起来,这一次,狄家四子一女皆要跟随他们下淮安,至于要不要带他们到南海,还要见过他们祖父母再说。

他们祖父母那边,很想几个孙儿孙女到身边住一段时日。

陈芙蓉与曾倩倩也想带着孩子们跟着回去探望一下公公婆婆,但现在二郎三郎官居要职,她们不放到他们呆在京中,只得与大嫂依依不舍告别。

她们惦记着家里婆婆,收拾回去的东西,十箱里,除了五箱是族里人的,另五箱给家里的什物,有三箱是婆婆的。

几天匆忙的收拾一闪就过,等九月初六到到了起程之日,还小病着的萧玉珠是被丈夫给抱着上马车的,这几日她低烧不断,头上还附着冰帕子,把陈芙蓉和曾倩倩急得忧心不已。

倒是宫里的暮皇后叫了萧玉珠走了一趟,给萧玉珠配了一方药,让她先用冰帕降温,等过几日再用药方调理,大体就无碍了,如此狄禹祥也才敢带着她上路,要知他先前头一天了已做好了要跟皇帝请罪推迟几天的准备。

一路沿路下淮安,到达淮南的时候,萧玉珠的身体已恢复了过来,虽然人还是清减了一分,但精神比之萧父刚逝世那时要好了甚多。

这段时日,四子一女皆跟随在父母的身边,因长南长生他们长大了不少,,因他们的父亲本是一家长子,重担在身,责任感甚重之人,而他们母亲又是非常看重兄妹情份之人,想把许多事情谈明白了,让他们兄弟各司其职,所以他们父母便为他们的前程与他们商谈了一路,一个来月的时日,就把四兄弟的以后暂且定了下来。

长南先从军,再从科考,接父亲之位,而长生决定与长息一道,接手父亲给大兄置办的铁矿和他自己现在的那一部份。

长生现在得的是一个秦北的马场,还有秦南从武家那得的五千亩肥田,长息的还得等着父亲给他置办,而长福则否了他的那部份,说给他的给二哥三哥就好,他现在跟在父母身边,多念点书,先给兄长当军师,若是到时想去参加科考,他到时再去考也是一样。

他们先这么跟父母说的时候,狄禹祥与萧玉珠还当他们先只是随便说说,没有太当真,等四儿多次与他们说这个想法后,又经过细细的谈论,最终还是确定了下来。

因为四兄弟怎么说,算下来有两个走官途,两个走商途,长生长息性情是四兄弟中最稳重,由他们走商路再好不过,因为他们沉得住气,再多的财钱才他们手中也不会露白,这是狄禹祥最为放心的,而长南长福性子都较为跳脱,可脑子灵敏和跟着他到处见识这点,以他们的眼界,以后的路也不至会往窄了走。

说来,这安排越想越是好。

一到淮南的码头,早候在了码头等人的狄家四郎就过来接兄嫂了。

狄禹祥没在淮南停留,直接去了淮安。

那厢萧知远和萧家的人闹翻了。

起棺的日子算好了,但萧家人拦着他不许他起棺,说萧家的人就应该埋在萧家的祖坟里。

萧家人那边有人隐隐透露出来的意思是,起棺可以,但萧知远必须给同意起棺的六个族叔中每家都安排两个人到朝廷做事,族里那边,也得意思意思一下,给点好处出来安抚一下。

萧知远本就因丧父心情悲痛,萧家人这么一刺激,往日素来沉得住气的男人急怒攻心,也是病倒了。

因是给婆婆起棺,暮小小不想动杀念,找来了现在的淮安知州与萧家的人说话,但淮安萧家的人这次异常同心,咬死了萧家人只能埋萧家坟的话,死都不肯让萧母抬起。

而萧母的坟边,有族里的老少妇孺守在了坟边,要是强自动手,这老老小小要是谁身上落了个不好,萧知远与暮小小也逃脱不了指责。

萧玉珠在去淮安的路上听了兄嫂那边的困境,她一直沉默不语,狄禹祥一直看着她,见她面无怒色,心中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怕是妻子已有了对策,才会如此安静从容。

狄禹祥不愧为是与萧玉珠朝夕相对的郎君,对她的了解再深不过,萧玉珠这边确也是有了对策,她一进兄嫂现在住的萧府,见过兄嫂后,就叫来了管事的,问了现在守在了坟上的老少是哪些人。

如她所料,萧家那几个难啃的骨头还没死,现在变成了老骨头,守在了她母亲的坟边刁难她的兄嫂。

萧玉珠也没使出多大的力,只让家里的几个下人找出一个住在淮安城里的老妇人,找到人后,让他们带了她去坟山。

现在守在萧家坟山的一个最为难对付的萧家老妇是旁支家的一个老太太,萧玉珠还要叫她一声婶娘,这位老太太曾经做的最为恶毒的事是在她儿子死后,逼得那个与她儿子说过亲的姑娘嫁给了一介牌位,这位姑娘抱着牌位嫁过来后,被这老太太的小叔子诱*奸,而这位夫人让人乱棍打死了这个姑娘,还把人姑娘的尸体扔回了她娘家的门前,生生把这姑娘的父亲气死了过去。

而带去的那个老妇人,是那个姑娘的母亲。

在那个老太太被老妇人抓破了脸,咬断了半边耳朵,奄奄一息被出萧家坟山后,萧玉珠就又让人强行带了十几条找来的黑毛恶狗过去。

那群守着坟山的老少妇孺,居然有居多是怕这黑毛恶狗,这些狗一出现就是十几条,在饿着的黑狗对着他们狂吠一夜后,这些人走了一半。

但他们一走,就有人替了上来,人数跟之前居然也差不离多少。

暮小小听萧家替上人后,银牙都差点咬碎,听小姑子沉着地吩咐管事替补的是什么人后,等管事走后,暮小小问她,“你还有法子?”

“嗯,”萧玉珠冷静沉稳地点了下头,“京里的事,玉珠从小没见识过,皆多不懂,但在淮安萧家,我是这个家族里长大的,对付他们的法子,还是有一二的。”

人人皆有软肋,只要是她熟知的人,她就能知道他的七寸在哪,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必多说,捏住了人的七寸,狠狠往下打就是。

第220章

这一次,萧家族里派出的老妇少儿就少了许多,来的居多是老头。

这来的几个老头,有的是老无赖,有的是老固执,都是不易打发的人,确是难缠了些。

下面报上来人后,萧玉珠也跟嫂子一一说起这些人来。

其中的那个老无赖,是他家那一支的小儿子,其母宠溺,年轻时候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因此败了不少家,等分家后,他一直在吃老母的那点攒银,妻儿子女皆不管,等老母死后,他卖了老母给他的那点东西又好过了几年,不能过了之后,就去他大哥家闹,又闹出一笔银子,之后他兄弟几家都被他闹过,后来引得他那几兄弟与他断绝了兄弟关系。

这老无赖以脸皮厚,不怕丢人在萧家被人嫌弃得很,没几人喜欢,现在萧家人派出他来,肯定是许是了好处。

而那些老固执,就不用说了,只要他们儿孙能得到好处,即使是豁去命去,他们也不会犹豫几许,何况萧知远兄妹在萧家坟地起棺,还不敢伤他们,他们更是有持无恐。

要是以往,萧玉珠是不想与这些人打交道,家家都有自己的活法,别人家什么人什么事,她知道归知道,但与她无关的事,就算她看在眼里,是非好歹她一个字都不会说。

但老父刚逝,这些人还阻着他们兄妹起棺,萧玉珠突然不再像过去那样四平八稳了。

她没了那么多的耐心,也不再觉得宽厚待人有那么必要了。

与狄禹祥打过招呼,萧玉珠拿出了三万两银,用了三百两,请了那老无赖以往的老赌友去坟山跟那老无赖套交情,没半日,那老无赖就被哄去了,老无赖的家人,他的大儿追着来要人,这厢收了银办事的赌坊老板缠住了那家人,哄着这家人玩了一会,没一会,就让这家人赢了一千里…

堵坊老板也没人回家,带人去了勾栏院好酒好菜伺候着,身边还有美人捶腿…

也没两天,萧知远这边听说那萧姓老人的大子和三子都留在了赌坊。

而老固执这边,看起来难办,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办,这些老固执要是真迂腐也就罢了,但皆多男人外面看着再正经不过,但内里已经烂成了一滩污泥,据萧玉珠所知道的,乱搞男女之事的萧家男人挺多,有些跟寡妇有一腿,有人喜年轻婢女…

这些事,萧玉珠小时候暗中知道不少,现在揭出来摆到明面上,不过一句话,就能让这几家的每家人都能惊起波澜。

年轻时候干畜牲事的,老了其实不会变好,不过是更懂得怎么隐藏罢了,有闲话起了个苗头,把藏藏掖掖的事摆到了明面上来说,这些人的清白也是别想要了。

这些老人里,还真有那七老八十的占家中不过少女的奴婢便宜的人,也有那一把年纪了,吃着药上勾栏院的,不出两日,这些平时仅有点小风雨的事顿时因家里婆娘,媳妇,女儿的闹腾变得沸沸扬扬起来。

萧家人再怎么想从萧知远这里讨好处而变得同心,也不是很接受得了身边的老头子,或者老公爹一把年纪了还荒*淫无度的事实。

而在外头还有外室的老头家更是热闹,正主与外面的野货打起来,也刹是好瞧。

仅不过四五天,萧家的坟山里虽然还守着人,但守着打起来的人也有,更有甚者,一个在外头养了三个外室的老头被赶来哭闹的三家孩子一闹,死在了坟山里。

萧家人这时有些人都怂了。

萧玉珠在淮安呆了两天的时候,狄家那边的公婆这时也到了淮安了,一天的多数时日,她皆呆在狄府现在在淮安城落住的底邸了,只有每天过午后,才去兄嫂住的府里呆上半个时辰,仅半个时辰就会回到家里,陪婆婆和族里的女长辈说话。

她很注意分寸,所以狄家这边的人心知肚明她在忙着娘家的那些事,但过多的不妥的话,她们是不能说她的。

这位族里的大官夫人需是天天往娘家婆,但娘家确是有事,而她过去也呆不了多久,仅过问一声就回来了,确也不像是嫁到了婆家心还留在娘家的人。

暮小小看过几天,有点明白小姑那待人接物总是过于繁琐谨慎的态度是为何了——她不越雷池,不出差池,不让别人捏住能让她出事的把柄,所以就算就算出事,她也不会让人找到办她的法子,她能一直把自己置于不败之地,。

而这几天她办的那些事,她生的那些事,找的那些岔子,皆是师出有名,掐中了人身上最痛的软肋,人活着不是感情之事,就是金钱利益的事,一旦被戳中痛点,自然能激起别人最大的反应,这些事就算想歇停都歇停不了,一个家要是被捅破了马蜂窝,人人身上不留几个包是不可能的。

这天萧玉珠过来,听说了那坟山那萧家老头的死,薄情仅微微一抿,看不出她是笑还是未笑。

暮小小不像她一样,从不轻易外露感情,她觉得痛快,遂嘴边冷笑不断,与小姑说道,“这还不算完,我让他连好好入坟都是妄想。”

萧玉珠很是干脆地点头,赞成嫂子的意见。

这是暮小小自知道她来,所见小姑子最为狠心,手段最为干脆的时候了,这时也不由问她道,“虽然京中的事,你不是知之甚详,但你呆了那么久,我怎么从没见你主动过?”

萧玉珠朝嫂嫂摇了摇头,平静道,“算是有的。”

“如家的事?”暮小小想了想,也只想出了这件。

“不是。”萧玉珠浅笑了一下,摇了下头,“如家的不是,如家是我先前知道皇上要办如家,我才有了那个底气,若不然,我也不会出那个风头。”

出风头的事,她从不喜做。

这次她虽没出风头,所做之事都是经由兄长传出去的,但这一次插手,还是她自知事以来,最为冲动,最没想过后果的一次。

她也不是事事皆忍耐得下去算计的。

“那…”

“您看,您都不知道。”萧玉珠朝嫂子坦然道,“别人就更不会知道了。”

她自然主动去做过一些事,大郎底下的每个能干的下属,身家背景都是经过她的手,她知道的要比太多人知道的多了,但每一样,她都只记在脑海里,除了枕边人,她不会与谁说,更不会与谁倾诉。

她太坦然,这让暮小小边犹豫也未曾,就拉过她的手,道,“我知道了,不会问你的。”

“我不会主动说很多事,”萧玉珠直视着嫂子,眼睛看到她的眼底,“但该告诉哥哥和你,我会全说出来,一点也不会留。”

“我知道了。”暮小小拍了拍她的手,也是笑了,“有你这个爱给我们留后路的,我们也安心一点。”

这话让萧玉珠嘴边闪过一道浅笑,这次她没有再谦虚,而是轻了点头,轻道,“我想过许多的,总归大家要平平安安地活着,才是一生最大的福气,这样,我爹娘也就真的放心了。”

听她提及父母,暮小小除了不自觉地了无数口气,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要说何话才好。

**

从古安回到淮安,见到孙子们和从未见过的孙女儿,狄赵氏高兴不已,但也操心着亲家母起棺之事,生怕在大儿媳随儿子走之前,亲家母都躺不到亲家公的身边。

狄增也是因此向大儿询问过两次,狄禹祥也皆是回此事舅兄心中有数。

因他这次回来有太多人要见,狄禹祥这几天都没有陪妻子去过舅兄那,与舅兄也只有除了头一天打过招呼后,没再见面,只隔着信纸每天传点信,多少也知这些时日舅兄做了些什么,从而得知妻子也做了何事。

妻子这几天在家有些沉默,对着爹娘亲戚,她还是温婉贤淑,稳重大方,但私下她却不再像过去那样轻松自在了。

自岳父死后,她心情一直就很低落,好不容易在船上好了些,一下船就又听到了萧家拦着不许起棺之事,她就又变回了岳父刚死时的那个样子了。

狄禹祥实在是忙,每天晚上回来就已是三更了,他喝了酒身体也是不舒服,在她的照顾下也是随即就睡了,等第二天起来,她已不在屋中,与母亲说话去了,等她回来赶着为他穿衣收拾整齐,他们就又得去用早膳,而他接着待客,这一天天地下来,狄禹祥都觉得他要是再不与她说说话,她都怕是不会再与他说什么心事了。

这晚狄禹祥硬是中途从一个同窗的酒局中退身出来,告辞回了家,到了家中,发现今晚他还是回来得早,妻子还在母亲那边陪母亲说话。

听了下人的报,狄禹祥没回屋,直接去了母亲的屋子。

走近的时候,他朝看到他来的要传声的下人罢了罢手,示意不用通报,他自己进去就好。

刚站到半掩着的门口,就听屋内妻子用带着笑意的语气在说,“大郎现在还穿着当年进京里您给他缝的那几件里衫,说穿那个最舒服,我给他新做的,每次都要磨半天,才让他穿得上。”

“还在穿?”母亲似是惊讶,“这都多少年了,还能穿?”

“还能穿,我让人洗得小心,都是手轻的老婆子洗的。”

“那这么多年,还不是旧了?”

“是有些旧,所以出门见客,见官,见宫见皇上了,我都得磨着他换件新的,虽说是穿在里头,但媳妇也是怕人瞧着了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