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芬什么都没说,只让她洗脚,结果就洗了这么一次,据说回家以后手就抬不起来了,说是太过劳累,静江对此嗤之以鼻,桂芝知道自己没有替补队员,只得再次上门,道:“还是我来吧,妈,她那个身体,给你洗个脚就浑身酸痛像打过仗一样,我看算了吧。”
霭芬道:“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再好都没用,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都是有数的。”
之后到了润江回家来送生活费的日子,静江忍不住对他道:“你一个月就回来一次,是不是有点过了?除了上法庭要钱你热心起劲之外,就不知道回来看看妈?”
“我回不回来要你管!”润江不忿道,“我爱回来就回来,不爱回来就不回来,这是我的人身自由你管的着嘛!”
静江又累又忙,气的一把揪住他领子,润江这才怕了,霭芬劝道:“好了好了,由他去吧。”
静江强摁下脾气,霭芬道:“他都70多岁了,你打伤了他打死了他都不好,就算有再大的火也忍忍吧,我眼瞅着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都给我安生点。”
这话润江听进去了,心里盘算着要是霭芬一死,就是要分家业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尽忠,将来就要被其他三个牵一辈子的头皮,若是房子拆迁,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总归不好,于是立刻变得勤快起来,隔三差五的往方家跑,还主动给霭芬洗脚,正逢大冬天,洗脚水滚烫滚烫的,他一活动身上都是汗,干脆把衣服都脱了,但是为省力,就把滚烫的毛巾盖在霭芬的腿上。
霭芬自手术以后,虽然医生说恢复良好,但是从来没有风湿和关节炎的她在这一年的冬天,两条腿开始发胀了,用手一按一个指印,静江和桂芝急死了但又没法子,他们心里都知道,要是这寒气入了心脏,妈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所以两个人拼了命的想法让她的双腿活血,一个负责洗脚,一个负责按摩,润江见了也挺动容,怪不好意思的,轮到她给霭芬洗脚的时候就用热毛巾给霭芬捂着,谁知道毛巾太烫,且长时间没有拿下来,最后等毛巾等了拿掉之后,霭芬的膝盖上已经被烫掉了一块皮,静江气的让他以后都不要再沾手这些事了。
润江讪讪的,以后每次来,都只能买些鸡蛋啊苹果啊什么的,算是给霭芬改善伙食。但是大家都知道,霭芬哪里吃的了这些?
她的胃口一天不似一天,以前老太太好取笑方妍,说她的胃口跟小鸡似的,吃菜都是一根根,难怪这么瘦,但现在霭芬自己连小半碗饭都吃不下,一是没胃口,二是吃了消化不了,她由于下半身不能动,吃了就只能躺着或者坐着。躺着是肯定不行,她一天二十四小时,有超过十五个小时都躺着,所以偶尔尽量让静江把她抱着坐起来,坐在摇椅上,哪怕只有十几分钟也好,起码把吃下去的东西消化掉,但她下半身无力,支撑不住,人就从上面慢慢的滑下来,好几次险些摔倒,这些麻烦,真是无法一一细说。
霭芬痛苦,家里的每个人自然跟着痛苦。
即便是聪明如方妍,狡黠如胜强,都不知道如何减轻霭芬的痛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们似乎在看着她生命的流逝,清楚总有一天要面临什么,但是毫无办法,束手无策,仅能默默的盼望着她的坚强能再一次创造奇迹。
霭芬不负众望,在一次又一次的复健中,她终于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用静江老早给她买的手杖,站起来的时候,疼的直抽气,但是语气却铿锵道:“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前你给我买的手杖玩的时候,有一天会真的用到她。小脚奶奶整天撑着拐杖我还笑她,说这样不好,以后就真的走不了路了,现在轮到我,没有这拐杖是不行了。”
方妍安慰道:“没事,时间长了,等骨头长好了就好了。”
“我是不行咯。”霭芬叹气道,“长好了也只能驮着背弯着腰走路,但万望不要瘫痪,这样死的太难看。”
方妍咬着唇,心中不忿,她不忿的是,霭芬一生良善,不曾做过恶,不该承受不属于她的罪孽。
只是霭芬的好转仅仅是昙花一现,毕竟是开过刀了,哪怕是再站起来,凭着她过人的意志站起来也难改颓势,霭芬在一次上厕所的过程中,再一次摔倒了。
桂芝和静江两人合力将她扶了起来,虽然骨头没事,但是她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瘫在床上了。
霭芬的精神受了很大的打击。
静江发牢骚道:“妈,你能不能不要乱动!”
他不是恶意的,他只是觉得到了这种时刻能避则避,他没有想到的是,其实身体差到一定阶段,就是想避都避不了的。
现在洗脚的职责落到了方妍头上,她每天给奶奶打水,用毛巾一点一点的给她按摩,霭芬还嫌弃她不够用力,方妍道:“奶奶啊,用什么力呀,您那骨头能经得起我们大家用力嘛!”
霭芬伤感道:“唉,可是用力的搓揉确实舒服,天知道以后都不能咯!人老了啊,就是这么麻烦,这么没用,这么讨人嫌。我给别人带来麻烦,一家子围着我转,你也要围着我转,你不去工作?”
方妍摇头:“我不工作了,什么都没你重要,钱没了可以再赚。”
霭芬的手轻轻揉着她的头:“到底是我亲手带大的呀,就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她的每一句话都似在与方妍告别,方妍心里很难过,但还强颜欢笑着说:“奶奶,我生病的时候,你告诉我,要耐的住性子,好好的养,急是没有用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能做到,你怎么做不到?”
方妍想,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就和孩子一样,也是要哄得。
果然,霭芬点头道:“是,有道理,那我等等,好好歇一阵。”
结果一歇就再没好过,成日里咳嗽不断,冬天是最易引发流感和风寒的时节,方家人全部中招。
方妍说她病,最开始只是一点小病,她经常睡在床上,撑在小电脑桌,再把电脑往上一放,工作时间久了腰就出了问题,再加上她的工作室原来在美国,方家那点儿地方哪里够她办公的,她只能凑合着随便找个地方就坐,造成的结果就是腰部剧痛,痛的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掉眼泪,静江在楼下叫她几声没反应,上去才发现她成了这个德行,把她的电脑移走,把她的身体放平,再贴好了膏药,才下去继续服侍霭芬。
霭芬说:“咱们祖孙俩还真是一个德行,一个不济,另一个也不济,她怎么就跟我的影子似的。”
这是玩笑话,之后又严厉的叮嘱她:“我年纪一大把了,这个样子无所谓,你可不行,你还年轻着呢,怎么一会儿这疼,一会儿那儿病的。”
方妍呵呵的应付着,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总算是把腰给养好了。
然而事情还没算完,腰刚好一点,眼睛又开始不行。
眼睛这个毛病吧,说穿了是她自己作出来的,腰不好的那段日子,她也只能躺在床上,于是无聊看手机,现在的手机都是蓝光,盯着看的时间长了眼睛都出问题,刚开始只是发红,她以为疲劳了,滴了一点眼药水就睡了,没放在心上,只因她眼睛素来就很好,别的人高考考成了啤酒瓶底盖,她依旧是1.2的视力。然而现在眼睛一连红了三天,都没有消退下去的趋势,反而越来越重了,这个时候方家都围着霭芬转呢,谁有时间管她,她只有用土方法,连她自己都说,真是非常的不科学,用盐水洗眼睛,虽然后来医生跟她说这是绝对要不得,会出事的,但当时洗了几天,大概一个星期之后,眼睛算是好了,谁知道一个月后再复发一次,之后眼睛总是发红,她的眼睛生的大而有神,因此只要一红,就特别明显,而且第二次之后就不再是一个眼睛红,而是双眼都红。她以为是得了红眼病,到了医院一查才知道是结膜炎,这个时候她还是不当一回事,那个医生说来也是庸医,给她开了金霉素眼膏,还有一些含抗生素的药水,她滴了一个星期之后,有一次洗头,洗发水不小心进了眼睛,突然觉得眼睛刺痛和灼烧,眼睛都睁不开了,她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再到医院去就医,这一次不是就近,而是找的三级甲等,被告知不单单是结膜炎,还有干眼症,外加角膜炎。
角膜炎可大可小,分分钟影响视力。
不出所料,她一只眼睛好的,一只眼睛的视力只有0.4,没办法,配了药水之后只得乖乖回家,自那之后,她不能看手机和电脑,甚至连电视机都没法看,任何有光的,哪怕是路上的灯光,百货商店的霓虹灯,看到了都眼睛疼。
医生说没办法,她的眼睛属于上皮细胞剥落,毛细血管露在了外面,本来养养也就没事了,但城市雾霾太严重,空气里的硫化物一进入眼睛就立刻变成了酸,造成的后果自然不是一时三刻好的了的。
方妍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让眼睛不发炎,之后医生确定角膜无碍了,她又必须开始养干眼症,每天各种人工泪液,也够她受的。
方家的流感在这个时候爆发,亏得方妍年轻,体质还算不错,所有人都感冒了,月茹,静江,和霭芬,唯独她一个没有过到,就是每天几升的白开水往肚子里灌,实在是吓人。
月茹便道:“你也太可怕了,水喝的太多,会对肾脏造成压力,注意点儿。”
“可是我渴啊。”方妍无奈,“我真的渴,不喝喉咙跟烧起来一样。”
后来方妍想,大约那个时候就是她濒临要感染到流感的征兆,只是靠水的排泄一直没有中招,可当她强迫自己不喝水了以后,她和方家其他人一样,立刻感冒了,并且来势汹汹。
第277章
方妍对于感冒不上心,一是她固然幼年身体不是特别健壮,但长大以后一直没有什么大的病痛的缘故,可能也和求学时军训和露营吃的苦有关,身体耐摔打了,抵抗力就跟着上去,所以一家子感冒,交叉感染,唯独她是一根幼苗,傲然的伫立在那里,霜雪不欺啊。二是在感冒之前,她又是腰伤,又是角膜炎的,已经够她头疼的了,须知道眼睛不好,什么事都干不了,不能出去散心,不能见着光,哪怕是眼角瞥见了落日的余晖都隐隐做疼,稍微远眺一会儿更是疼的厉害,更别提看美剧打发时间了,方妍简直要崩溃,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夜里是睡觉躺着,白天是无奈只能躺着,加上她又要烦官司,还要担心美国的状况,心事重重,经常失眠,睡着了也是各种噩梦。
然而,在顽强了的坚*&挺了一个月之后,方妍终于还是被传染到了感冒,起初是觉得头有点疼,就拿热度计量了一下,体温也不高,就37.2度,要是送到急诊去,估计都不能算是高烧,因此她真没往心里去。可一连十四天,天天都是37.2度到37.5度,吃抗生素的话例如头孢和泰诺就会好一些,要是停下马上又上来,这么来回反复的,就是好不彻底。于是愈加加重了她的心烦,对静江和月茹说话动不动口气很冲,静江也烦,是个炮仗,两父女经常在家里开战,静江气的用手掌大力拍桌子,方妍就用吼得,唱过歌的嗓子有超高音,把月茹震的心惊胆战,每次上去劝都要殃及池鱼。
除此之外,方妍还要出门办事,大冬天的带着个墨镜,别人以为她是明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怕光。而她因为低热的关系,头重脚轻,脚下跟打漂似的,还好不开车,否则肯定得漂移。
特别是她忙得又不是小事,是关于霭芬的,案子进入了第二次庭审,出现了一点意料之中,但是非常糟糕的变化,方妍觉得她是时候要出手去调查这个叫做吴晔的混蛋了。
吴晔这一次是完全推翻了上一次的供词,并且本人根本不来了,彻底由律师来代言,说撞到霭芬的狗不是一只大狗,而是一只小狗,还把自己的小狗给拍了一张照,不过巴掌大,且这个‘撞’也不是真的撞,只是狗对着霭芬叫了,老太太自己吓到然后摔倒了,最后沈彩霞扶起霭芬,却被霭讹住了。
方家人气的快要吐血,但这回不用他们出头,法官都忍不住了,道:“怎么这一次的供词和上一次完全不同?”
被告律师说:“上一次完全是受方家胁迫,慑于方家威势才那么说的。”
法官听了直摇头。
而徐爱华不仅没有帮忙,反而一直在和书记员纠缠到底交上去的材料是不是该退回来一份备份给她,官司结束后,还倚老卖老的和书记员和法官吵了起来,道:“我一向都是这么操作的,你个小法官,刚刚上任到底懂不懂啊?这个材料你拿去干什么啦?对你又没有用处,要还给我们的呀。让你师父过来跟我说,怎么教的你。”最后把丁法官也给得罪了,当然了,方家人对于丁法官把他们上交的原件材料全部没收也有一点看法,毕竟那些都是原件,要是按照光头阿五威胁的那样,法院上下他都搞定了,他们的原件要是留在法院,很有可能就那么莫名消失了,到时候还说不清,方家人自然也留了个心眼,帮着徐爱华要材料,一时间法庭乱作一团。
按照方妍知道的流程,丁法官大可以去警察局把当时吴晔的口供材料调出来,但是她没有,而是让徐爱华去,徐爱华懒得跑,便指使桂芝和桂英去,桂芝联系了警察后给徐爱华去电,语气中也不如之前殷勤了,多了一丝愠怒,道:“徐法官,警察说了,调材料是只有法院和你律师有权利这么做的,你让我自己去做?我能办到吗?这事合规矩吗?从案件审理开始,信是我写,材料我们家准备,连警察那里的流程都要我跑?我们请你律师到底是干嘛的?凭你的专业认知,你认为警察会给我吗?”
徐爱华‘哎哟’了几声道:“这都只是明面上的功夫嘛,你和警察求求情,人家就会给你的。”
“人家现在就不给我。”桂芝对着电话气哼哼道,“我就在警察局等你,你今天要是不来,那我也不走了,等着警察下班,或者我让警察和我一起去找你。”
徐爱华无法,只得悻悻的在桂芝的‘押送’下去了一次警察去,把警察的记录调了出来,复印后之后送到法院去,然后就再次回到她那个租来的事务所,不知道忙什么去了,走之前还和桂芝谈‘标的’,说:“你也懂规矩的,我们打官司的,都是讲标的的,要是赢了,我要拿的百分比,这个咱们之前谈好了,但你们如果和解,这比帐怎么算?不过好在你们双方没有和解,那么咱们得说清楚了,事情到了这里,官司有输有赢,谁也不知道了,如果赢了,律师费对方负责,没话说,如果输了,你们家人最好也有个心理准备。”
桂芝道:“你放心,答应你的,就算输了也少不了你一分钱。”
方妍知道后,有一次当着徐爱华的面,软绵绵的嗓子故意阴阳怪气道:“是啊,律师费我们一定不会少给徐律师的,徐律师多能干啊,而且又是大忙人,那么厉害有本事的人自然是最知道说话的艺术的,而且讨债更是门艺术,本来以为徐律师一个当律师的,口才一定了得,没想到谈起钱来也这么浅白粗陋,倒是我们高看了。”
徐爱华脸色一沉,她对方妍总是没办法。
方妍对桂芝道:“这个女人靠不住,虽然是靠不住,但我们出了钱,你和小姑姑就缠住她不放,其他的我和哥哥会分别找人去查的。放心吧。”
桂芝只得点头。
方妍就是为的这事特地去了一次北极光集团。
北极光集团地处陆家嘴金融区最显赫的位置,楼高超过500米,当初建造的时候,就是为了取代原本亚洲大厦的最高记录。
方妍回来以后还没有到过这里,这一次来主要是有两个目的。
她到了大堂,前台小姐热情的询问她找谁,她微微一笑:“我约了人,他会带我上去的。”
前台小姐估计见多了各种显赫之人,对她倒也没有穷追猛打,只说了一声:“好的,那请您先在这里久等了。”
很快,从总裁办公室直达的电梯就到了底楼,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前台小姐抬头喊了一声‘andy哥’,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象征性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在前台小姐诧异的目光中,走到了方妍的身边,微微躬身:“方小姐,蒋先生在等你了。”
前台小姐埋头和旁边的同事互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纳闷,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能出动总裁的私人助理亲自下来接她,一年都见不到几次这样的情景啊!还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来见经理的客户或者代理商呢!
方妍不理会众人探究的目光,抬起头,对着andy扬起嘴角,上下打量他一眼道:“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嘛。”
andy不是很喜欢方妍,他对她有很深的偏见,当然最开始andy是很仰慕方妍的,并且还一度希望撮合方妍和蒋睿玄,尤其是rosalie嫁给那个石油大亨之后,andy更是没少在蒋睿玄面前煽风点火,而蒋睿玄每次去见sean的时候,方妍都在旁边,两人也有不少共同语言,只是蒋睿玄每次都说方妍生的实在是太好看了,太好看的女人没有安全感,andy觉得那完全是扯淡!逼问的急了,蒋睿玄才道:“你没发现和sean的关系不简单?我如果贸贸然的去追求人家不大好,毕竟sean对我们也算是有知遇之恩的,千里马怎么能去抢伯乐的女人呢!”
andy这才恍然大悟,想想有道理,从此也不说了。
由此可见,在当时一波跟着蒋睿玄的所有人心目中g和是挂钩在一起的,然而sean死了g却好好的或者,并且美国警方认为sean的死从一定程度上和方妍脱不了干系,andy对sean的死也持怀疑态度,自然算支持这一观点其中的一个,所以从仰慕她变成了讨厌她和忌惮她,同时也佩服老板的眼光,太好看的女人果然都是有危险的。
他淡淡道:“嗯,你倒是变了很多,憔悴了。”说着,引她向直达电梯走去。
方妍几不可闻的叹息道:“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想不憔悴都是不行。蒋还好吗?”顿了一顿,又道,“不用问也知道,他一定很好,northernlight拿了政府那么大的单子,他现在可谓是叱咤风云,别说是行业的龙头老大,美国人看到他都很头疼呢!就我离开美国的时候知道的情况——美国政府已经专门召集了一帮it高手,准备要攻破他的系统。”
andy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们做梦!”
方妍笑笑:“那就好。”
“说来也讽刺。”方妍道,“美国政府培养了你们,结果你们却反过头来对付美国政府,你说,这难道不好笑吗?”
andy双手插袋:“做生意就是这样,谁还管谁是谁培养的。”
“那按照你的意思,只要美国政府开的起合适的价钱,你们也会为美国政府做事咯?”方妍反问。
andy顿时无语。
方妍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那么冲动,在这点上,蒋可比你厉害多了,我相信美国政府一定早就找人和蒋接洽过了吧?开的价钱肯定也不低,那他为什么没把北极光的总部设在美国呢?”
andy垂头沉默不语,同一时间,电梯门打开,方妍信步走了出去,看也不看身后的andy,通过透明玻璃,蒋睿玄不经意昂首,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方妍径直朝蒋睿玄走去,身后跟着握拳不敢的andy,andy只听到方妍的高跟鞋的声音踢他踢他轻轻传入耳中,伴随着她那一句幽幽的话语:“你好好想想吧。”andy知道,在和方妍的这一次交手中,他又一次无形的落败了。
第278章
蒋睿玄其实也怀疑方妍,不过他心中再多疑惑,都不会放在脸上。
现在方妍主动找上门来,实在是再好没有,这样他就不必派人去找她了,他最担心的就是哪怕找到了方妍,方妍和sean的死确实有关系,而他却没有证据,这样还不如不找,不如没找到。
在sean的死上,要说谁是真心难过的,方妍算一个,蒋睿玄也算一个。
想当年,蒋睿玄还在美国的时候,直接从mit肄业,华尔街那么多的大佬,他蒋睿玄自认只要把东西拿出来,凭他的技术,还没有人敢说那东西不值钱,可问题是有他老爸这座山压着,没有人会给予他经济资助,因为没有人想得罪蒋茂山。
只有sean.
sean是个很特别的人,当时他在华尔街也算有一定的名气了,几个大case做的都不错,属于冉冉升起的新星那种,他找到了蒋睿玄,蒋不解道:“那么多人怕我家老头子,你不怕?你又不是什么真的大鳄,得罪了老头子搞不好以后在华尔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sean朗声笑道:“只要你赢了不就好了,你赢了,我就有靠山了,不是吗?”他给蒋睿玄倒了一杯酒说:“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既然身在华尔街就是来冒险的,如果怕冒险,就不要出来玩。”
“说到底,那帮老家伙一直高高在上的,因为得到的太多,金钱和权力握在手里太久,所以害怕失去。而我害怕什么呢?我有什么可失去的?就算我在你身上的投资真的功亏一篑,也没关系,我自有我的退路,但如果赢了,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也得到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蒋睿玄明知故问。
sean道:“谁愿意在上升期待太久?既然要搅动风云,一朝定输赢不好玩吗?”
蒋睿玄笑了起来,和他干杯:“你这个疯子。”
“你也是疯了,你要不是,干嘛谁也不找,专挑自己老爸下手。”
蒋睿玄嘴角微弯:“我最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
“那就祝我们旗开得胜吧。”sean举杯。
后来,他们果然赢了,用一种势如破竹的姿态成功收购了蒋家在美国的科技公司,蒋睿玄本来可以继承自己老爸的遗产,但是他没有,他直接动手抢过来了。把蒋茂山气的鼻子都歪了,但是从心底里又觉得很是骄傲。
而帮他一起策划并参与这起抢夺的人,就是sean.
等到方妍出现在美国的时候,也是sean介绍他们认识的。
蒋睿玄讶异方妍的语言能力,问她有否留学过,方妍直言不讳道,没钱。
那个时候,蒋睿玄对她也是很有好感的,他终于知道sean为什么会对方妍青眼有加,要知道,努力地人有很多,天才却并不多,而他sean要的从来不是努力地人,而是努力地天才。
sean死后,蒋睿玄得知方妍回了国,但是一直没有行动,方妍今天‘自投罗网’,他很好奇她究竟要做什么。
“我没什么兴趣和你做买卖。”蒋睿玄点了根雪茄,“你不介意吧?”
方妍笑了笑,径自走到窗边,自言自语道:“你每天都在这里上班,不会觉得太高吗?高处不胜寒,一个人呆的久了,会很寂寞的。”
蒋睿玄蹙眉:“你想说什么?”
方妍回过头,难过道:“他就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的。”
蒋睿玄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注意到,她用的是‘摔’,而不是‘跳’,良久,哑然道:“我知道。”
“我不是来和你做买卖的。”方妍在他面前坐下,颓然的摘下眼镜,可以看到乌黑的眼圈,“我没什么资本拿来和你交换,要你和我做买卖。但是我以为你是有良心的,蒋,你有吗?你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
“如果我没有呢?”蒋睿玄顿了顿,“如果我和其他人一样。”
“那我也只有赌一赌了。”方妍无奈道,“我没有可以相信的人,至少在技术上,你应该是世界上顶尖的,把东西交给别人处理难保别人不被人收买,在上面动了手脚。但是蒋,看在sean当初帮过你的份上,也帮我这个忙,我没有可以回报的东西。”
蒋睿玄道:“你要我做什么?”
方妍不答反问:“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死吗?”
蒋睿玄的脸色阴沉下来:“怎么可能!他是一个那么容易死的人吗?”
方妍笑了起来:“是吧?连你都那么觉得,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道,“我手里有一样你没有的东西,用了一点办法才拿到,但是途径是正规的,只是很麻烦,我需要技术上的支持,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帮我看看sean电脑里有什么?”
蒋睿玄大惊:“你搞到他的电脑了?”
“是。”方妍道,“案子发生以后,警方跟我说里面除了正常的工作邮件,什么都没有。可我清楚地记得,他跟我说过他儿子的消息。所以我觉得最起码这件事跟他儿子有关。警方却不肯追查下去了。毕竟,这一切都是我的直觉,哪个警察会为了我的直觉跨国去新加坡追查?现在,我好不容易等了那么久,终于拿到了电脑,但你让我交给谁?谁信得过?蒋,看在共事过一场的份上……”
她的话还没说完,蒋睿玄便打断道:“可以,把东西交给我。你也可以相信我。”
“那就好。”方妍松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憔悴?”得知方妍和自己是一个立场的,那么蒋睿玄就可以推定方妍应该和sean的死没有多大关系,是以口气软了下来。
方妍疲惫的捏着眼头:“除了他的事,我家里也发生了很多事,也许还要请你帮忙,对了,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做赛诺克斯的科技公司?”
“赛诺克斯?”蒋睿玄侧目,“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科我知道,甲骨文我知道,这是什么鬼?”
“就是。”方妍不屑道,“我也没听说过,看地址是在天目西路,也就是火车站附近,你也知道,那里不是有个买水货手机的电脑城嘛,我还以为是里面专门帮人家修电脑重装系统的单位呢。”
“你要知道这个干嘛?”蒋睿玄不解,但还是随手捞起电话,打给秘书让她去查这家公司,很快秘书就回复道:“老板,一级代理商和二级代理商都没听说过这家公司,做什么的?”
蒋睿玄对方妍道:“tier1和tier2的都没听说过,你确定有这家公司?”
方妍点头:“这家公司的一个小销售正和我打官司呢,告了我一家子。”
蒋睿玄‘啊’了一声,旋即哈哈哈大笑起来:“你这算不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方妍扶额道:“算吧,华尔街呆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头老虎,结果呢?我现在正被打回原形,还真的是被疯狗给咬了。”
“感受怎么样?”
“不太好。”方妍郁闷,“你说小老百姓办件事怎么就那么困难呢?”
说话间,秘书又来了,道:“从三级那里打听到一点消息,好像说荷里威尔下面的一个小公司,也做企业解决方案的。”
蒋睿玄‘哦’了一声,道:“要我帮你吗?”
方妍道:“你就给我查查这个家伙到底是干嘛的。”
方妍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本来是我们告他,官司要赢了,他投诉法院给换了一个法官,有意思的是,那法官没换好,居然给换成了一个特公道的,直接戳破了他的假证据,案子于是到了执行庭,要求他们赔偿,他开始哭啊,说他爸三个月前刚死于肠癌,他妈又得了肺癌,晚期,正在医院呢。说他医药费都凑不齐,更加谈不上赔偿了,死乞白赖的哭,你也知道,家里人都心软,就同意他那馊主意了,说是赔6万,然后每个月500块,分期付款,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每个月500,估计他每个月电话费都不止吧?而且要还到10年后,10年后500块还能干啥?估计只能买葱了。真的,这事一言难尽……也不知道该说是什么好,当时气愤的是家里那帮老人,说是非要讨个公道,告死他,结果呢,那么轻易又放过他。”
蒋睿玄忍俊不禁,道:“对不起啊,不是在你伤口上撒盐,但是你确定是这家伙他爸是肠癌,不是他妈?然后她妈是肺癌,不是他爸?”
“就是啊!”方妍气道,“这话他们居然还都信了!最搞笑的是法院的人也都深信不疑,没有人去调查,说这个沈彩霞从毕业就没工作过,□□里只有六百块,这个吴晔一家子都靠他。”
第279章
蒋睿玄伸手摆了摆道:“你冷静,冷静一点。”
方妍捂着额头:“我没法冷静,事情实在是太多,太乱。且我奶奶情况也不太好。”说着,重重叹气。
蒋睿玄沉吟半晌,让秘书把那家公司的具体信息发到他邮箱里,方妍喝了一杯咖啡的时间,他就把吴晔家里的电话都抄了出来,递给方妍道:“希望能帮的上忙。”
方妍接过道了声谢,蒋睿玄道:“我知道你的能力,你先看着办,需要我出手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即可。”
方妍点点头,感慨道:“真是好久没闻到这烟味了。”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其实我特别讨厌烟味,所以就特别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抽烟,可是跟在他身边那么些年,闻着闻着竟也习惯了,回了国以后再没有闻到这股烟味,你们品味一样,真让人怀念。”
蒋睿玄抿唇微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牌子的烟,当年也是他第一个请我抽的,我之前并不抽烟,但是他说,这样的好烟,一旦抽上了就会爱上,再也戒不掉了。谁知道一语成谶。”
话音一落,空气里有种淡淡的伤感和凝肃无形间蔓延开来,蒋睿玄让这样近乎默哀的思念一个人的情绪停留了几分钟之后便岔开话题道:“说说你家里的事吧,虽说不是特别大的事,但是越是这样的家事,越是容易被人搞乱。”
方妍‘嗯’了一声:“人要耍起无赖来,可不是你我像商场对决那样明刀明枪,靠实力说话就可以轻松摆平的,因为人家根本不要脸。”
“说的也是。”蒋睿玄道,“所以有的时候老头子总会跟我说,没事养一些散兵游勇,到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为的大抵就是防御这种人,毕竟恶人自有恶人磨。”
方妍赞同道:“伯父那的确是经验之谈,不过除了对方让人糟心之外,更让我觉得寒心的是家里自己人。”
“以前弄堂里的老人总是哀叹长病无孝子,我其实不太有感触,但是后来看过古天乐的一个电影叫做《意外》,里面有一个案子,说的就是一个儿子买通一帮凶手制造一起意外把自己的爸爸杀死,理由就是长期卧病的老爸拖累了他。”
“我以前觉得我家是有很多问题,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多少没点问题?我家那点小问题总的来说可以忽略不计,还是比较和谐的,但是现在就在我奶奶病重的时候,我发现其实我还是想的太简单,或者说每个人的价值观和对于金钱的在意程度都不一样。于是事情的发展会让人意想不到,也让我觉得恶心。”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奶奶要是知道我告诉你这些大约不高兴,不过这些都是事实,就说我奶奶现在这个瘫痪的状况,除了我爸和我大姑姑,其他两个是采取不管的态度,就丢下一点小钱,我就纳了闷了,我还差这点钱?而且把钱丢下之后好像这钱还是给我爸私吞了,好像我奶奶偏爱我爸会把钱都给我爸,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近,我大姑父做了一件惊人之举,从小,我都觉得他们一家子特别好,特别照顾我,对我奶奶也好,可这次,我爸由于长期服侍我奶奶,累的实在是不行了,一双手都肿了,我妈只能偷偷的掉眼泪,我奶奶就让我姑姑把自己接到她家住两天,我大姑以前二话不说一定会答应,现在却是推脱了很久,还跟我奶奶吵了一架,问为什么非要去她家?——我还记得我大姑父的妈(双吉的母亲),也就是我姑姑的婆婆当时也是老了病重期间,几个孩子谁都不愿照顾她,孙子嫌她脏,还把她赶出了家门,最后是死在我大姑家里的,我大姑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顾他老人家,任劳任怨,我奶奶还说,算了,吃亏是福,多做点好事不打紧的。可到了我奶□□上,事情就一百八十度急转弯了,大姑姑死活不肯把我奶奶带走,后来实在是面子上挂不住了,才把我奶奶接走,可有意思的是,才住了一天,我奶奶就吵着要回家来,要我姑姑立刻给我爸打电话,要我爸去接他,我爸到了那儿才知道,原来是我大姑父给出的主意,那儿一场盛大的鸿门宴等着他呢!说我奶奶看这情形肯定是不行了,必须赶紧要送养老院去。从我奶奶踏进他们家门那一刻开始,他们一家就开始游说我奶奶,我奶奶被烦的不行,在浴室里就又摔了一跤,被我姑姑骂了一顿,说要是让我爸知道奶奶在她家里摔了一跤,一定找她算账。这事我没告诉我爸,但我知道,我奶奶忍气吞声的,谁也没说。至于我爸,他当然不同意把奶奶送到养老院去,虽说现在养老院条件很好,可得考虑到那种质量的养老院海城有多少,又有没有名额挤得进去,贵了他们不愿意,便宜的这不是让我奶奶去送死吗?然而整个家里,除了我爸,我,还有我妈,居然全部同意,可见他们是事先早就商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