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采采的告知下,黎素萍也来到了简西所在的病房。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简西,从采采口中得知简西是为了救姚晨东才会这样,黎素萍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对简西再也反感不起来了。

“妈。”姚晨东没想到母亲会来。

黎素萍还想说什么,人心肉做,看着姚晨东和简西艰难地相守,她的心怎么会不软。

“什么都别说了。”黎素萍了解自己的儿子,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简西的生命安全更重要呢?

姚晨东看着母亲,黎素萍拍拍儿子的肩膀,“你也要注意身体,采采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休息了。”

姚晨东逞强道:“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姚采采抢着说道,“你都几天几夜没睡了。哥,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对啊,儿子,赶紧回家睡一觉吧。”

姚晨东还是不肯,姚采采只能使出杀手锏:“妈才动完手术没几天,你这样不是要她为你担心吗?”

黎素萍看着姚晨东,“还是回家休息吧,否则简西醒了,你也倒下了。”

姚晨东没办法,这才同意回家好好休息一晚。

空荡荡的屋子里,姚晨东极力地想要睡着,可眼睛一闭上就是简西的影子。他根本睡不着。

虽然他极力地安慰着自己,简西会醒,可事实的残酷也将他一次次地击垮,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好似都不足以唤醒沉睡的简西。她就像一个睡美人,可他却不是那个能吻醒她的王子。

他走到桌子前,打开抽屉想找烟抽,无意中又看到了卫斯明的手机。

鬼使神差般地,姚晨东打开了手机。黑暗的屋子里,手机闪烁着唯一的光。姚晨东点开了视频。

他一遍遍地回看着卫斯明对简西的求婚,他居然已经感受不到那时的难过,取而代之的是羡慕。他奢望有一日,简西也能看到他对她的求婚,他对她的誓言,然后幸福地笑着答应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看着看着,姚晨东突然发现还有一段他和简西都没有看到过的视频。他点开了那段视频,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他带着手机冲出了家门,开车一路疾驶来到医院。他走进简西的病房,激动地握住了简西的手,他把手机打开,播放着那段视频。

“小西,你快听,这是卫斯明录给你的。”姚晨东几乎声泪俱下,“你听见了吗?小西,他原谅我们了,他早就都原谅了我们。”

终于,当他们的爱再没有了任何的阻碍,却要面临生与死的考验。

姚晨东不停地播放着视频,他的眼泪浸湿了简西的双手,他等待着一个奇迹。

……

简西醒来的时候,刘湘的孩子已经百日。她抱着孩子激动地来探望简西。

“小西,你知道吗?你可吓死我了。”刘湘还是一副一惊一乍的样子。

简西看着不禁觉得好笑:“都当妈妈了,还这副样子,也不怕吓坏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跟我一样呢,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吓坏!倒是你,让我时时刻刻都放心不下。”

简西释然地一笑:“这不都过去了吗?”

“你说得倒轻巧,你没看看你把我们一个个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简西笑着没有说话。

“小西,你昏迷的时候究竟想了些什么?”刘湘好奇地问。

简西笑眯眯地,“不告诉你。”

刘湘瞪大了眼睛,“告诉我告诉我呗,也好让我多点写作的灵感。”

“喂,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拿我的昏迷当灵感啊?”简西嗔怒。

“你就说一下嘛,就当满足下我的好奇心。”刘湘缠着她不肯放过她。

简西拗不过她,“我梦见卫斯明了。”

“啊?”刘湘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们说什么了?”

简西回忆了下,“我也不知道这算是我进了他的梦,还是他入了我的梦。反正那种感觉很真实,好像是我真的在和他说话。他说他早就知道了我和姚晨东的事情,他不怪我,而且祝福我们。”

刘湘听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道:“小西,你不会傻了吧?”

简西回了刘湘一个白眼,“是是是,我是傻了,才会跟你说这些,赶紧带着我的干儿子回家,孩子这么小,带他来医院干吗。”

刘湘还想再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瞅见了在病房外踱步的姚晨东。

“怪不得要轰我走呢!”刘湘指了指外面,“看人家才站了几分钟啊,就心疼了是不是?”

简西压根不知道姚晨东在外面,连忙解释:“胡说八道,我都不知道他来了。”

刘湘故作可怜地抱起自己的儿子,“儿子啊,你干妈都不待见咱们了。我们还是识趣地走吧。”走了几步,刘湘突然转过身,“小西,我觉得卫斯明是真的原谅你了,像这傻小子的性格。”

“嗯。”简西笑着点了点头,她目送着刘湘走了出去,神情交错间看见了姚晨东提着两大包的东西走了进来。

姚晨东和刘湘打了声招呼,刘湘故意怒道:“姚大警官,你们家简西现在眼里可只有你了,连我这个好朋友和干儿子都抵不上你在外面站个五分钟。真是人情冷暖啊。”

简西急着说道:“刘湘,你说什么呢?!”

姚晨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不好,我该站远一点,不让她看见的。”

刘湘满脸的黑线,她没想到姚晨东竟然还真好意思说这话,她“切”了一声,“懒得理你们,我先走了。”说着挥了挥手,和简西道别。

姚晨东拎着大袋小袋地走到简西的病床前。

简西问道:“这都是什么呀?”

姚晨东细细看了下袋里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都是我妈和你妈让我带来的。”

“啊?我妈和你妈?”简西没弄明白,“你妈妈怎么也……”

姚晨东走到简西的床边,用手在她的掌心间摩挲着,“你都救了我一命了,我妈还能拿我们怎么办呢!”

“……”简西什么都没说。

姚晨东抬头对上简西的眼睛:“小西,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是真的醒了吗?”

简西微微点头,说道:“说什么傻话呢?”

“我早上起来真害怕这又是一场梦。自从你昏迷之后,每晚我的梦里都是你醒来的场景,我很清楚我在做梦,但是我哀求我自己不要醒来,因为一醒来,这就真的是一场梦了。”姚晨东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低头轻吻简西的手背,“小西,我有多害怕你知道吗?我害怕你永远都不会醒,我害怕你会永远离开我。”

简西抬手拂过姚晨东的脸庞,本就消瘦的姚晨东由于这几个月来的恐惧,两颊已经瘦得明显凹了进去。简西心疼地抚摸过他脸上每一寸肌肤,像是要用手记住他的轮廓,用心抚慰他的恐惧。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简西安慰道。

姚晨东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嗯。”

简西伸手从颈间掏出了那根项链:“你看,这也好好的。”

姚晨东一把将简西搂了过来,嘴唇轻轻掠过她的双颊,姚晨东的呼吸在简西的耳边均匀而有力地流淌,像是在诉说着他所有的爱意。

“小西,你嫁给我好吗?”姚晨东忽然说道,带着一丝沉沉的忐忑,也带着一种无法割舍的眷恋。

“嗯。”简西答应了,没有任何的犹豫,她可以很自由地和姚晨东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

“晨东,你知道是谁把我叫醒的吗?”

姚晨东摇了摇头。

“是斯明,是他把我叫醒的。”简西开心地说道,“他说他原谅我们了。虽然是个梦,但是真的好真实,我相信他是真的原谅我们了。”

姚晨东笑着吻了简西的额头,说道:“傻瓜,这不是梦,他真的原谅我们了。”

简西不解地看着姚晨东。

姚晨东从口袋中拿出卫斯明的手机,递给了简西。

“这是?卫斯明的手机?”

“对,你打开最后一段视频看看。”

简西滑动着手机,拉到了最后,那段她曾经不敢再看的视频,终于还是被她亲自点开。

卫斯明的声音再一次传入了她的大脑,就跟她梦里的声音一样。她静静地听着卫斯明的一字一句,泪水还是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就像是刘湘说的那样,卫斯明就是这样一个人。

简西反复地播放着这段视频,几乎是声泪俱下地问着姚晨东:“这……都是真的吗?”

姚晨东握住简西的双手:“真的,千真万确。小西,我们有了卫斯明的祝福。”

简西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还能听到卫斯明对她的祝福,她还能感受到这个阳光大男孩在爱中最后的退让和牺牲。

简西住院的日子里,姚晨东奔走于工作与医院之间,又要操办婚事,忙得团团转。简西几次劝他弄得简单点就好,可他执意要给简西一个最完美的婚礼。简西好想告诉他,她最完美的婚礼,只要有他就已经足够。

一日,简西在病房里无聊地玩着手机,一个陌生的女人走了进来。

“你是……”简西奇道。

“我是姚晨东的母亲。”黎素萍想了很久,还是想和简西谈一次。

“阿姨……”简西有些惊慌失措,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家长。

黎素萍走到简西的床边:“身体好一点了吗?”

“好很多了。”简西轻声说,“阿姨,听晨东说您也刚做完手术,您没事了吧?”

“人老了,就是这点毛病,不碍事的。”黎素萍语气平缓。

简西微笑着,她想着应该怎样和这位未来的婆婆打开话题,可她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说不出话来。

“简西,谢谢你。”黎素萍终于开了口,“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

出于肺腑,黎素萍很感谢简西的奋不顾身。

“这没什么。”简西停顿了片刻又说,“当时我也没想什么,我想,救晨东也许是出于我的本能,换做是他,也会奋不顾身地来救我的。”

黎素萍感叹道:“晨东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他听话,乖巧,学习也好。我和他爸爸都以他为傲。可自从退伍之后,我们都觉得他变了。”

说到这里黎素萍不由自主地看向简西,简西愧疚地低下了头,她知道,姚晨东所有的改变都是为了她。

黎素萍继续说:“我曾经以为,他忤逆不孝,大逆不道。气死了他的父亲,却还是一意孤行。”

“阿姨,对不起,我不知道……”简西急着想要道歉。

黎素萍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听我说完。久而久之,我发现我根本不了解我的儿子,从来就没有走进过他的世界。也许,我们为他的人生安排了太多,铺设得太完整。我们都以为他的人生就应该按照既定轨道行走。可人生总有很多意外,你就是他人生中的那个意外。”

“说实话,我曾经很讨厌你。”黎素萍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依旧平缓和睦,“我讨厌你改变了我的儿子,颠覆了我的家庭。但是就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真正看清了我的儿子。其实我接受你并不只是因为你救了晨东,也因为我真正开始选择去了解他。以前我总以为,他对你的感情是源于对家庭的叛逆,和对我们的不满。我们觉得他不成熟,不安定,更觉得他不孝顺。可当我看到你愿意为他牺牲性命,他也能为你魂不守舍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一切都是我看轻了我的儿子。他已经不再是被我呵护在手心里的那个孩子了,他已经渐渐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简西,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采采把你和晨东的故事都告诉了我,我不再怪你,也不再阻挡你们相爱相守。”

“阿姨,谢谢您。”简西由衷地感谢黎素萍,解开他们相爱相守最后的束缚。

黎素萍摇了摇头,“你不用谢谢我,是晨东的不顾一切打动了我,是你的奋不顾身感动了我,是你们对爱的执着让我重新审视这个世界。也许我们那代人的观念真的已经老了。”

“不,阿姨,我还是要谢谢您。谢谢您把晨东带到了这个世界上,谢谢您同意我和他在一起。阿姨,我也请您相信我,无论何时何地,晨东依旧会是那个让您骄傲的好儿子。”

黎素萍看着简西,她很放心把儿子交给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女人,她一直错怪了简西,错判了他们的爱情,也险些让儿子错过了这样一段美好的姻缘。也许,她真的老了,老到需要停下来重新看看身边的孩子。

“简西,我把我们晨东交给你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黎素萍握着简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简西主动地拥抱了黎素萍,所有的恩怨,所有的对错,都在爱的感动下一一化解。

简西恢复得很快,叶琛说这也算是医学史上的一大奇迹了。是姚晨东和简西之间的爱让简西苏醒,是他们的执着,让所有的痛苦随之烟消云散。

简西出院那日,刘湘本来安排了一场盛大的“重生party”,可姚晨东却替简西推辞了,他有个更加重要的地方要带简西去。

在车上,姚晨东全程没怎么说话。

“你这样刘湘不生气吗?”简西对姚晨东推掉了刘湘的安排有些疑虑。

“就刘湘那个性子,她能生气多久?再说了,你身体才好,经不起她的折腾,谁知道她要闹出什么花样来?”

简西笑笑道:“是你怕刘湘弄什么花样来折腾我,还是怕她又出什么怪招来折腾你啊?”

姚晨东笑而不语。

“这是要带我去哪里?”简西问。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你妈妈来看过我了。”简西突然说道。

姚晨东微一皱眉,问道:“她和你说什么你都别太放在心上。我妈这个人,嘴硬心软的。”

简西看到姚晨东一脸紧张不禁觉得好笑起来。“你以为她会和我说什么?”

姚晨东见简西一脸轻松,便已经知道没事。

简西继续说道:“她和我说,让我好好监督你,一定要你对我好,不然就告诉她,她从军区赶回来打你这个不孝子。”

姚晨东笑笑,“这还没过门,就开始同仇敌忾对付我了,哎,看来以后我要被家里这三个女人烦死咯。”

简西笑得舒心畅然。“晨东,我觉得你妈妈挺不容易的。”

“嗯。”

“我从没想过她还能原谅我。”

“从来就不是你的错。”姚晨东打断了简西的话,“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我,她不是原谅你,只是接受了你。”

简西没有说话,姚晨东继续安慰她:“小西,让过去的都过去吧。我们经历这么多就是为了往将来飞奔,不要再回头看了。”

简西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要向前看,美好的未来等待着我们!”简西突然意识到姚晨东开的路线,“你是要带我去卫斯明那儿吗?”

姚晨东点头应了声:“是。”

“我也有话要对卫斯明说。”简西闭了闭眼。

不久,两人携手来到了卫斯明的坟墓前。

简西不由得俯下身去,抚过卫斯明的遗像,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不仅仅铭刻在了这冰冷的石碑上,更是刻在了简西和姚晨东的心里。

“斯明。”姚晨东突然开口,“今天,我们两个要当着简西的面来一场男人间的了断。”

简西狐疑地望着姚晨东,他的眼里透着认真,他蹲下身子,摆上鲜花,用手抚过埋葬骨灰的石礅,叹了口气,说道:“臭小子,是我输给你了。”

“是我输给你了,斯明。你比我勇敢。”姚晨东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们都爱简西,但是你比我爱得更加勇敢。就连分开,你也要比我洒脱无数倍。你赢了。”

“晨东……”简西不由得唤出声,姚晨东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续说道:“现在,小西就在这儿,我们两个就应该在这里了断。我知道你选择退出不是因为你懦弱,而是为了成全小西的爱。所以,即使我在爱情的勇敢上输给你了,但是我会用今后的日子向你证明,我爱简西,跟你一样爱她。我给你一个承诺,也给小西一个承诺。我爱简西,一个人,一辈子。”

姚晨东直起身来,顺势扶起了简西。他用手紧紧地将简西拥住,对着卫斯明那个阳光的笑容,说道:“斯明,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的,我们会连带着你的那份爱,一直好好地一路走下去的。”

简西也被姚晨东的话语所感动,她对着照片中的卫斯明说:“斯明,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也欠你一句谢谢。我会记住你的爱,你的付出,你的牺牲,你的勇敢,你的执着。你一切的一切,我都会记在心里。我会把我的歉意和谢意带进我对你的记忆,珍藏在心里,一辈子。”

阳光斜洒在简西和姚晨东的侧脸,他们不禁对视,看见彼此颈中的项链,直指着彼此的内心。

这是他们爱的方向,也是他们永恒的幸福。

番外一 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放手

在他认为可能是最难挨的岁月里,认识了一个叫简西的女孩。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可那一刻,不由得他不相信。

想做一个英雄,是卫斯明从小的愿望,所以他选择去当兵。

刚入军营的时候,他其实有些后悔,枯燥乏味的生活,一成不变的年岁,让生活变得更加漫长。